【深水之渊】第五十四章 悸动

骆焓只觉头沉重地抬不起来，于是他缓慢地低下头。伏得极低，似乎要以这样扭曲的坐姿将头碰到膝盖。 但仍要兢兢业业履行他医生的职责，将敬业精神贯彻到底，不肯懈怠交代着，“小禄……记得六小时后给他补液……我不能保证……那时我还醒着……需要你来。” 想来是很疼，连说出的字句都不能完整，尾音皆零散着碎进痛喘中。 “给我……纸笔，”他以手捺住侧腰刀口，腕子开始发抖，显然状态差的出奇。人发晕的同时，吐字也并不清晰，“药名我写给你……” 李禄心绪烦闷，情绪远大过理智，连翻找纸笔的动静都闹得杂。丁里咣啷地一通乱翻，也没能找出一张像样的纸来，更不要说笔了，他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祁深耐着性子逐一翻看抽屉和柜门，才找出巴掌大的本子和一支下墨并不通畅的油笔。 她将纸笔递给骆焓，有些歉疚不忍，“写完药名就歇下吧，你伤的很重。” “好……”骆焓接过，手抖得厉害，险些又把那支倒霉的油笔甩出去，“谢谢。” 李禄就看着他逐字写着，写了两划那笔开始不下水。他就甩着笔尖，见墨水出来，又得重新补过那缺掉的笔画。 大概手使不上几分气力，控笔不顺利，字写得远不如他从前那般的笔力遒劲。好在很清楚，字字分明。 但在李禄眼里，与天书无异——每个字单看他都认识，合在一起他就得说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读起来拗口，字又生僻。 学医可真难，太费脑细胞，李禄如是想。 “六小时之后拿着纸上的药，”李禄把那张写满加密文件的纸揣进兜里，“给他输液，对吧？” 骆焓摇晃着点头，单薄的背弯了又弯。 “骆大医生，”李禄不知道他在坚持着什么，还不肯躺下，连哄带骗道，“这回您就安心睡。” 祁深也一旁附和，“麻烦骆医生，之渊已经没事了，就歇着吧。” 骆焓还是抬不起头，勾着手指招呼李禄，“过来……” 李禄想也没想，蹭的一下摇着尾巴站在他身前，“有事？” 骆焓断续着回答，“好像……出血了……得换药。” 李禄气得涨红了脸，“不早说！” 李禄拎过那所剩不多的纱布绷带，在处理过渗血刀口后，尽数缠上他窄腰。 “怎么疼成这样？”李禄紧盯着骆焓汗意涔涔的后颈，“你还哪里在疼？” 要说只是刀口痛，他不会这般异常虚弱。李禄不得不怀疑，他还藏着什么不肯说。 骆焓轻笑着，对此避而不谈，“可能……太热了……” “靳之渊骗这丫头，你也要骗我是吧？”李禄莫名觉得恼火。 祁深无故被提，自觉尴尬，遂装作若无其事扯了椅子，转过身去守靳之渊，全然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腰肌炎发作了……”骆焓被吼得一愣，这才和盘托出，“肌肉在痉挛……” 李禄险些将祖安发言脱口而出，勉强抿着嘴，忍住没再骂，“我给你揉开。” 骆焓脸色难看极了，半晌才开了尊口，“不能揉……疼的地方就在刀口上……” 李禄脸色显然比骆焓还难看，“你真是天选之人。” 骆焓想了想，决定还是安慰李禄，让他不要太过伤心，“其实也能揉……我另一侧也僵了……” 李禄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肿得发粗，见过气人的，倒是没见过这种能气死他的，“我去拿药。” “要乙哌立松……”骆焓生怕他拿错药。 “不要消炎镇痛的？”李禄愣在原地看他，不知道骆焓此番打的是什么算盘。“我怎么记着这个只缓解肌紧张。” “镇痛的可能以前吃多了……现在对我不太生效……”骆焓解释着，却见对面那人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只好顺毛夸他，“你都通药理了，学的可快……” 李禄怀疑自己下一刻会因七窍生烟而当场爆炸，也不想再与之争论，迈着大长腿怒气冲冲走出房门，“等我！” 祁深暗自腹诽，还是自家的乖。 骆焓腰痛得不太敢动弹，只得保持着那如坐针毡的姿势等待李禄回来。也不知道那只纯种二哈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着了，他盼来望去都没能瞧见人影。 就在骆焓准备自己起来取药之前，那夯货终于姗姗来迟。 “就剩一盒了，”李禄气喘吁吁，约莫是没少翻箱倒柜，“可叫我好找。” 骆焓心底突然升腾起危机感，“我备了不止五盒……怎么就……” 李禄翻个白眼，“还医生呢，你小药库被偷家了都不知道。还得亏给你剩一盒，不然你就得吃后悔药。” 骆焓被噎的说不出话，被气的头也开始疼，“下回……我进一箱！” “吃你的药吧，”李禄接了温水递给他，拿过药盒准备看说明书。 “一次……”骆焓提醒着，“一粒。” 李禄头也跟着大，全身上下就嘴是最硬，“我知道！我就是没说！” 骆焓实属再没力气跟他闹，不再做声，估计在想下次进货是进一箱还是十盒。 李禄自知没趣，遂掏出那板药，捏着药片要放在骆焓掌心。 骆焓没摊开手心，只是叼过他指尖捏着的药片，端起杯子就着温水咽下。 李禄没来由红了耳根——他家骆医生温软的唇就这样擦过他指尖。 真正悸动的。 是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