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同人】Natural——八:工伤卧病知人情冷暖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和我的孩子!”
“不杀你?呵,弟兄们出来劫回货,什么都没捞着,不合适吧?”
“不合适,不合适!求您了,高抬贵手,就算留我孩子一命也好!”
“嘘——别叫。你出门进货路上,被我们拿了命,也不合算吧?”
“您……各位大哥,如果要钱……要钱的话,我有,就在家,您……”
“哦?你从这回家,要多久?”
“十天!就十天!十天之内就能拿到钱!”
“爸……爸爸……”
“哦吼?十天?来回就要二十天?老头子,我们急需一大笔钱,来购置军火,准备和那个该死的大帮派火并,你让我们等二十天!?”
“也行,那就让你长长记性!”
“不……不要!”
“爸爸!!!”
从噩梦中惊醒,脑中被一股名为“恐惧”的物质填充。多久了……这种景象,居然还会再梦到……
Natural尝试活动几根手指,从神经末梢传来的沉重感又迫使他打消了起床的念头。炽热的身躯因偶尔传来的丝丝冷风中微微颤抖,天花板上的污渍在模糊的视野中无限螺旋。
“怎么会……身体,咳咳——该死,得起来……还得去送大小姐上学……”
“醒了啊,Natural。来,把这个汤药喝了吧。”
“嗯……?”Natural费力转动眼球,他的眼皮耷拉一半,模模糊糊地侧目身旁,一个身影逐渐被他的视神经勾勒——夫人正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椅子上,手中搅拌着一碗汤药。
“看来我还是没睡醒,居然幻视到夫人在为我端药……”
“怎么?还要让你的主人说第二遍吗?那你这下人还真是有面子啊,哼。”
“夫人您言重了我这就喝感谢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的不胜荣幸,咕嘟咕嘟咕嘟——”
看着刚刚还有气无力的Natural一骨碌爬起来,语无伦次地接过自己手上的汤药,夫人也因他这滑稽样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慢点喝,慢点喝。真是的,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家伙,刚回家就躺在床上,连我亲手下厨都没尝到就晕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们回来的路上被袭击了呢。”
夫人掩面轻笑,Natural则是尬尴地附和着,把喝的一干二净的碗放在手边。
“好啦,看在你这几年对吉弔尽心的辛苦上,今天就让你休息一天。“夫人刚端起碗准备起身,却发觉Natural干张张嘴,费力地想说些什么。
“夫……大小……她……“
夫人抿嘴莞尔一笑,像猜透心思般扭头道:“放心好啦,吉弔我已经派别人送她了,你乖乖把病养好。等下我派人给你把饭送过来。”
“夫……夫人,您……不必亲自……”
“嘘——你安心躺着,剩下的什么都不用想,我说明白了吗?”
“遵命……”
Natural向后仰倒床上,沉重的眼皮在脑袋贴到枕头前便早已合闭。夫人缓缓离去,口中哼着几十年前流行的小曲。耳朵捕捉的微声也在万籁俱寂中变得模糊不清。Natural感觉有些酸涩,久违的温暖麻醉剂一样抚慰他的大脑,但很快就被潮水般的回忆所抹杀,他怎么可能忘记……
阎魔的手不会介入,更改冥冥中的定数,也从来不会,将谁从犯下的罪孽中解放。
等待的过程无比艰难,Natural甚至可以感受到体内的病毒在和刚服下去的汤药进行抗争。正当两个暴力团伙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时,门扉开合的声音又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吼?是你的体质太差,还是卖给我灵芝的那个家伙是骗子,怎么看你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啊——Natural?”
如果说夫人的声音宛如莺歌燕舞,细水慢流,那接下来的声音只能用反坦克机枪同85毫米高射炮齐射来形容。由远及近的手杖敲地声迫使Natural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惶恐地看向一手端着餐盘,朝着自己走来的老爷。
“哈,这不是挺精神的吗,看来不用找他算账了。”沧川被Natural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谁能想到平时那个扑克脸,居然在生病时露出一般看不到的稀有表情,真是有趣。
“老……老爷,夫人是叫您……”
“啊,是啊,因为大雪封道,今天商号休业一天,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顺道送过来了。”沧川把餐具摆放整齐,抬眼瞪着Natural。“怎么,不快点吃吗。还是等我亲手喂你?”
“不,不必劳烦您,我这就吃!”Natural硬撑着坐起身子,半麻的手臂差点碰洒汤碗。
“欸,慢点!唉……你这孩子还是那么要强,和刚来那会一样。”沧川一把扶住Natural,布满伤痕和老茧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吉弔都和我说了,你是为了满足她的任性,才搞得自己发烧,是吧?”
“老爷,这件事和大小姐……”
“吃你的饭!我又没说这是你的错!”沧川怒喝一声,饭菜的丝缕热气被震动摇曳,就连汤面也掀起微弱涟漪。
Natural并不言语,静等沧川宣泄怒气,但迎来的却是老爷温和的致谢:“我知道你当时的想法,吉弔还是个孩子,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过于单纯,但就是这份单纯,在地狱火海中像辉光一样圣洁……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夫人想守护住吉弔的原因。”
“……谢谢你,Natural,你帮我们守护了她。”
“老爷……这是我的职责。”Natural咽下一口肉汤,舒缓呼吸, “您和夫人将吉弔大小姐托付于我,我定会倾尽所有,就算搭上这条命我也……咳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我也没让你宣誓什么的,别这么激动。”沧川嗤笑一声, 拄着手杖缓缓起身,“那,我就先走了,等会我再叫人来给你收拾餐具,你就好好养病,别浪费了我那些好药材!”
“感谢老爷的大恩大德,小人永生难忘!”
Natural恭敬地低头感激,沧川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世界,再次回归寂静,仅剩下Natural咀嚼食物的微声。
日头过半,Natural双手枕在脑后,汤药和药膳让他的身体机能快速恢复,看来体内的细胞得到药膳的外援,病毒快要被一举拿下。先前的昏沉感也在逐渐消退。细听丝丝冷风溜进窗缝,天花板上并不存在大块的污渍。
“呵,小时候差点被冻死,饿死,殴打致死,都觉得无所谓,现在只是发个烧就成这样了?你还真是变懦弱了……就这么想安于现状吗?”
正当Natural这么想着,一阵敲门声又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嗯?请进!”
“欸哈,Natural,你这臭小子,这不是面色不错嘛!真让我好生担心!嘿嘿!”
大大咧咧的叫嚷从门口一路奔向Natural的床边,千鹤叔提着一袋廉价面包走了过来,随手扔在放餐盘的桌子上
“千鹤叔,您来了啊。”Natural挤出一个笑脸,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就算不是真心,自己怎么说也得笑脸迎人。
“啊,没事,老爷让我过来帮你收拾下餐盘啥的,嗯——我也不好空着手来,对吧,就买了袋面包。”千鹤叔讪讪地笑着,Natural甚至能感受到那对眯起的小眼游走在自己身上,“啊,那个,这也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也没花几个钱,别在意啊。”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千鹤叔,既然是各位的好意,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Natural故作挣扎,像是要爬起来的样子。“千鹤叔,我抽屉里有点钱,您拿着分给弟兄们吧,让大家伙吃顿暖和的,别像我一样,大冬天的还窝在床上。”
“欸,好嘞!你就躺着吧,别乱动了哈,叔自己来嘿。” 一听这话,千鹤叔的眯眯眼顿时迸发光线,右手拦着半起不起的Natural,左手看似不知所措,实则有备而来地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一点钱全塞进口袋,就连卡在夹缝中的硬币也没能辛免于难——被两根长指甲扣走,捏在手心里。“我替弟兄们谢谢你啊,Natural,你小子,真够意思!那咱就……先走了啊!”
“嗯,千鹤叔您慢走。”
千鹤叔端起餐盘,乐呵呵地摇头晃脑,在Natural满是鄙夷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
“呼——”待到门扉紧闭,Natural才如释重负般地倒在枕头上,长呼了一口气,“还好,刚刚从钱包里拿出了一点钱,要不然可没法把这老东西打发走啊……”
Natural侧目看向柜子上的小面包,脑海中闪过一丝回忆:一位少年,怀里揣着一包面包,跌跌撞撞地向家里跑去,因为他那病重的母亲突然想吃一口面包——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面粉的味道了。
“罢了,在生病的时候还胡思乱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Natural晃晃脑袋,余存的痛感让他从悲海中暂时解脱,自己已经打发走了最难缠的人,接下来只需要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就好了吧……
“獭——子——哥——!!!”
收回前言,看来是享受不到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慢点!小心别摔着!”
女仆无奈的劝阻并没有拦住吉弔的脚步,小小的身躯猛地推开厚重的大门,在Natural的视野中逐渐变大,最后猛扑向憋着一口气的肚子上。
“噗啊!大……大小姐,请您,请您从我身上下来,小人的病还没好,会传染给您的。”
“没关系啦!獭子哥你看,咱戴了口罩呢!”
吉弔得意地指了指脸上粉红色的口罩,随后轻快地翻了个身,蹬掉脚上的小棉靴,用力拍掉粘在长袜上的雪片,盘膝坐在Natural身边,
“獭子哥,咱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病成这样的,所以咱问了寺子屋的老师补救的办法!”一边说着,吉弔一边把书包从身后放在腿上,小手四乱翻找着什么,“于是今天的手工课,咱就给獭子哥做了这个!来,把手伸出来哦!”
Natural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摊开手掌。吉弔故作神秘地把那东西捏在手里,哈了两口气,等到热乎后再放到Natural手中。
“这是……御守?”Natural看着掌心里的小东西,虽有点粗糙,但能看得出来,制作者倾注了自己的心血与最好的祝愿。
“答对啦!老师说,如果想让獭子哥病快点好起来,就可以把这个送给他,怎么样怎么样,咱做的还不错吧!”
Natural眨了眨眼,视线从吉弔的笑颜转到她的两只小手——上面贴了三四个创可贴,难怪……御守上沾着几点不明显的红印。
“大小姐……谢谢您,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Natural笑了出来,自心底散发的喜悦。他的手贴在吉弔冻的红扑扑的脸上,又缓缓上移,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和犄角。
“您也逐渐长大了呢。我很开心,大小姐。”
“嘻嘻,那我就命令你,啊不,命令獭子哥的病,马上给我好起来!”
“噗,大小姐,有您在的话,这个世界都会好起来的。”
“欸?”
“没什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