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成真

0.

我坐在山顶上，迎接初升的太阳。

天际刚刚发白，夜色还未褪去，孤星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晨风清冷，在耳边低吟。身后树林淅淅索索，偶尔传来一声鸟鸣。

今天是我在山顶度过的第三天。

在这三天中，我没睡过一次好觉。几乎都是睡45分钟，活动2小时，再睡45分钟。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怕一睡不醒。

1.

十一天前的夜晚，发生了一起暴乱，一具高达100米的合金巨人摧毁了我所在的城市。

这听起来莫名其妙，难以置信。

但是，那具一掌就拍碎数座高楼大厦，一踏就把一方夷为平地的巨人确实存在过。

而我逃过一劫，是因为当时我正在山顶用望远镜观测星空。

巨响不断传来，当我掐紫了自己的大腿，扇红了自己的脸颊，巨人却依旧在远处恣意妄为时，我才明白，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2.

我有些困了，脑中不由自主地飘过一些荒诞不经的片段。

那些片段不可名状，毫无逻辑，却让我惊醒。

离休息时间还有18分钟，我不能打破这个规律，否则刚刚养成的习惯会立刻消失。

摸了摸身边的塑料袋，我掏出一根包装上沾着一片深红的巧克力棒，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把变成浆糊的巧克力取出，放入嘴中。

巧克力的香甜让我稍稍打起精神，我喝干瓶中最后的矿泉水，眺望远处的城市。

阳光下，废墟一片宁静。

那具巨人，在破坏城市后，兀然消失。

不是倒下，不是化成粉末，也不是轰然爆炸。

就像有人把连环画中，画有巨人的唯一一张画抽走般，一瞬间，巨人就不见了。

当时，我立马下山，走了2小时路，才进入城市。

断壁残垣，残肢满地，到处都飘荡着死亡的气息。

我回不了家，只能在大街上默默游荡。

我走了很久，直到腿脚脱力，跌倒在地，我才想起，我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

幸好，我找到了一家还有一角比较完整的超市，里面刚好还剩一些矿泉水和零食。

甘泉入喉，面包果腹，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知觉恢复后，一种只有我一人存活的真实感在胸中飘荡。

我背靠柜台，看着水泥块的缝隙中渗出的血，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我不断用拳击打地面，直到筋疲力竭，陷入沉睡。

3.

醒来后，眼前的水泥块不见了，几具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眼前。

是两个店员，还有五名顾客。

我想吐，但是只有一阵干呕。

我逃出超市，在街上疯狂奔跑，直到冷静下来，又靠着记忆原路返回。

盯着尸体看了好久，又在周围逛了一圈，我才确定，在我沉睡时，因为某种东西的活动，巨大的水泥块被搬走，让“地狱”一角的惨相完全展现出来。

而我竟然毫不知情，与之相处了整整一晚。

我有些慌乱，把店中剩下的饮料和食品洗劫一空，提着两只大塑料袋向野外前进，准备回到我观测星空的地点。

一路上，我发现之前杂乱崩塌在地的钢筋水泥被挪到一边，道路两旁散在的尸体，都有些不同寻常。

翅膀、利爪、牛角、尖牙、鳞片，不属于人类的各种身体组织凝在血泊中，无比的怪异。

我终于想到了上网了解现状。

于是，我掏出手机，连上网络，正要打开浏览器，只见手机右上方显示无信号。

我不死心，尝试了我能想到的所有连网方式后，屏幕上的“无法连接网页”六字彻底摧毁了我的耐心。

我很想砸掉手机，终究还是忍住，无力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一路走去，奇形怪状的尸体让我忍不住猜想。

地球被外星人袭击了？或者，不同势力的外星人，以地球为战场，发动战争了？

4.

本来，为了避免危险，我想直接回山。毕竟城市沦陷后，山野方向还没受到明显的攻击，比如那具合金巨人一拳打爆山头之类。

不过那未知的存在令我坐立不安。我要是不弄清楚状况，留在城市，或回到山中，也只有早死晚死的区别。

但是，直到夜幕降临，我也没调查出一个所以然。

脑中增加的情报，也只是那些非人生物奇奇怪怪的死法罢了。

因此。我还是决定回山。

爬到半山腰时，时间已过零点。

坐在溪水旁，听着潺潺流水，我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也许我会在不知不觉间死去，或是直面绝望被未知生物杀死。

不过又能怎样，反正这世上算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5.

一觉醒来，我发现身边多了些什么。

鸟、狐狸、蛇、野鸡、鸭……

各种动物的尸体摆满周围，好像有人要举行献祭仪式。

我挣扎着爬起，赶忙检查周边土地，除了我的脚印外，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它们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难道是我梦游时杀了这么多动物？可是我的脚印只有上山的那一条道路上才有啊。

或者，是那城市中的未知存在，如同鬼魅般随时跟在我身边，等我入眠，就开始捉弄我？

到处乱跑已经没有意义，我决定留在这里解决问题。

在睡觉前，我把手机放到一个隐秘的位置，打开录像功能，记录我睡眠后身边的状态。

连续三天，我终于有所发现。

6.

当我睡够一小时后，我的身边会出现一个幻影。

幻影会不断消失，出现。

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具动物的尸体。

而且尸体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最近的一次，幻影带来了一只野猪。

偶尔，幻影会带来其他东西。比如碎成几半的电视机，只有半个屏幕的台式电脑。

但在第三天，我决定终止观察，因为它竟然搬来了一辆被压扁的轿车，从车的缝隙中渗出的血液早已干涸。透过车窗，能看到人类的面孔。

车牌属于另一个城市，而我根本无法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因幻影而死，或者，是不是因我而死。

最终，我选择控制睡眠时间。

7.

当意识的碎片自我组合，经过一定时间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梦境，幻影也随之而出。

这几天的生活，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有数次控制睡眠失败，而幻影有几次竟然让巨石滚落到我的头边。

我很恐惧，我觉得它想杀掉我。于是，我选择在山顶度日。

我的食物所剩无几，精神也越来越差，我已经不记得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不想再眺望城市。

我闭上眼，如同母亲怀抱婴儿轻轻抚摸般，睡意温柔地裹住我的大脑，让我沉沉睡去。

8.

撕裂的痛处在神经中乱窜，声音堵在喉中喊不出来。

我颤抖着睁开双眼，这次幻影没有消失，而是在吞噬我的大腿！

我恐惧万分，回过头向前爬去，刚一抬手，一只幻影陡然出现，一口便吞掉我半只手臂！

周围不断有幻影出现，我无法挣扎，极度的痛觉后，是难以言喻的寒冷。

黑暗越来越浓，最终，我失去知觉，意识尽散。

9.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打开电视看天气预报。

本来我没有这个习惯。不过，听朋友说，最近一个新来的天气预报主播长相甜美，声音温柔，试着看了看，是我喜欢的类型，随后便一直看下去。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适合游玩。那晚上能去看星星咯？

我看向自己的望远镜，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