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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笔记(6)

2022-12-25 22:21 作者:Amadeus-Hikari  | 我要投稿

读完《局外人》后,我感觉自己的理解和他人似乎不那么相符,于是随手搜了搜其他人的看法,在他们的见解中,处处离不开“荒诞”二字。母亲死了没有哭和被指控谋杀(而非防卫)联系起来看似很荒诞,但这只是中间的因果过程被抽离的结果。这其中的因果过程是合乎思维的,并非全然跳脱的(否则会大大减损情节、人物的价值),尽管它并不正义,但若叙述不正义就是荒诞的话,那这一概念就外延太广了,以至于什么都说明不了,从而减损自身的价值。(后面的文字也会说明,荒诞根本不是这么用的)

过度的抽象和直觉式的理解都是有害的,在读这篇小说之前,我听到的版本是,主人公杀死了人但庭审过程与他无关,所以他是局外人并且这一切真的太荒诞了——这么理解有些表面,而且会落至对司法制度的批判上。然而,若主人公本身对这一切都没什么热情,成为局外人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吗?至于对司法制度的批判,如果作者真想这么做,就不会选择对一切都不那么上心的人为主人公了。更何况,根据随手搜索的结果,荒诞性在作品中往往具体化为生活意义的虚无、和谐关系的丧失、人的异化等等主题......这和社会制度似乎没什么关系。

主人公对一切都不那么上心,加缪的文字也很好地将这些表现了出来,这是文字本身很棒的地方。这种对一切都不那么上心或许才是“局外人”这一概念想要表达的核心,因为对一切都不上心,所以他是一个局外人,虽然被联结在社会之网中,但主人公又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面对一切。在末尾,主人公觉得“温柔的冷漠”的世界如此像自己,和自己亲如手足——他是一个冷眼的观察者。就这个局外人形象而言,加缪也确实表达得无可挑剔。


提及这部作品,论者似乎总会落实到荒诞,于是又会落在二战后的精神空虚等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不觉得主人公的形象具备包法利夫人那般的普适性(就算在这篇小说中,主人公也是一个异类),我没有切身感受过基督教信仰,没有经历二战......或许是出于以上原因,我(大概率错误地)觉得在评论中援引这些都莫名其妙。(这本书就算写于100年前的1842年,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局外人》的文字和人物形象都不错,它在我心目中确实是一本优秀的小说。世间的人多种多样,能以精准的文字绘制出一种形象总是值得称道的贡献。


在写完上面的文字以记录自己的第一印象之后,我又读了萨特对《局外人》的诠释。

荒诞既是一种事实状态,也是某些人对这一状态的清醒意识。一个人从根本上的荒诞性毫不留情地引出必然导致的结论,这个人便是荒诞的。这里发生与人们把跳摇摆舞的年轻人叫做“摇摆舞”一样的名词转移。荒诞作为事实状态,作为原始依据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无非是人与世界的关系。最初的荒诞首先显示一种脱节现象:人对统一性的渴望与精神和自然不可克服的两元性相脱节;人对永生的憧憬与他的生命的有限性相脱节;人的本质是“关注”,但他的努力全属徒劳,这又是脱节。死亡,真理与万汇不可消除的多元性,现实世界的不可理解性,偶然性:凡此种种都是荒诞的集中体现。

......

现在我们就能充分理解加缪这部小说的标题了。他要描绘的那个局外人是这样一个爱捅漏子的天真无邪者,他之所以引起社会的公愤正是因为他不遵守游戏规则。他生活在与他不相干的人们中间,对于他们他同样置身局外。正因为这一点,有些人才爱他。如他的情妇玛丽喜欢他是“因为他古怪”;另一些人由于这一点而讨厌他,如法庭上的旁听者,他突然感到他们的仇恨向他袭来。我们自己,当我们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也还不习惯荒诞感,我们徒然设法根据我们习惯的标准去证券他,对于我们他也是一个局外人。

《局外人》不是一本提供解释的书,因为荒诞的人不作解释,他只是描写......这种小说本身就证明了有推理能力的理性毫无用处:“他们[伟大的小说家]选择了用形象而不是用推理来写作,这种选择恰恰揭示了他们的某个共同思想,即深信一切解释原则统归无用,坚信可感知的表象传递的教育信息。

......

诞的人把分析精神用于时间概念。柏格森认为时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组合物,荒诞的人只看到一连串的瞬间。最终,要靠彼此不相通的瞬间的多元性来解释生命的多元性。我们这位作者从海明威那里借用的,是后者的句子的不连贯性,而这种不连贯性是模仿时间的不连贯性。现在我们好理解加缪先生的叙述特色了:每句话都是一个现时。不过这不是那种不确定的、有扩散性的、多少延伸到后面那个现时上去的现时。句子干净利落,没有瑕疵,自我封闭;它与下一句之间隔着一片虚无,犹如笛卡儿的瞬间与随后来临的瞬间彼此隔开。在每句话和下一句话之间世界死过去又复苏:句子一旦写出来,便是无中生有的创造物;《局外人》的一句话好比一座岛屿。我们从句子到句子,从虚无到虚无跳跃前进。

......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把加缪先生的小说作为一个整体来谈论吗?他的书里所有的句子彼此等值,就跟荒诞的人的所有经验都是等值的一样,每一个句子只为自身而存在,把其余句子都抛入虚无之中;于是,除了作者背离他的原则去制造诗意的鲜有场合,任何一个句子都不会突出显示在由其他句子组成的背景上。

......

这部干脆、利落,表面上杂乱无章实际上结构缜密,一旦人们掌握了它的钥匙便变得如此富于“人性”,不带秘密的作品,我们该把它归入哪一类呢?我们不能把它叫做记叙;记叙在记录的同时作出解释和时行协调,它用因果关系取代时间顺序。加缪先生称自己的作品为“小说”。然而小说要求绵延的时间,一种过程以及时间的不可逆性的明显存在。这部作品是一系列彼此递嬗的无活力的现时,在它下面却隐约可见一架机械精密的结构,我很犹豫是否能给它冠上小说的名称。要不它就与《查第格》和《老实人》 一样,是道德家的中篇小说,伴有委婉的讽刺和几幅嘲弄性肖像 。这样一种小说,尽管有德国存在主义者和美国小说家助阵,归根结底还是与伏尔泰的小说很接近。

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水平差距了啊!

尽管如此,我的初印象和上述评论也有一些相符:1.荒诞和司法制度公正与否没什么关系;2.局外人是指主人公自身的置之度外;3.《局外人》只是叙述,并不提供解释;4.我感觉到了加缪的文字很精准,但实在没能像萨特一样,在与伯格森“绵延”相对照的意义上加以理解(一个多月前还特地读过伯格森,惭愧。)

本来只想写一两段,等明天读完《鼠疫》后一起发的,看了看字数,索性先上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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