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老侍卫
(一)
一碗暗黄的夕阳从窄窄的,上着铁栏杆的窗洞中流进了一间黑洞洞的地下室,这米粥一直淌到了他所坐的沙发与地上的几粒药片,顶子上摇摇欲坠的老式电扇还在吱吱呀呀地叫着,从扇面上洒下的灰尘又一片片地落在这一尘不染的水泥地上。电话铃起先是叫了很长一会儿,也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几秒钟,老侍卫在熟睡中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它。“是老鼠朋友又在享用我的沙发”老侍卫这样想,不久又进入了梦乡,等到他再次醒来,阳光仍然在那,似乎没有一点挪移,可这次却分明地看到电话在屋子左边的小间里,不住地响着。
他很快清醒地站起来,从容不迫地拿起了听筒,
“这次的包裹有三个,蔚的镶金权杖”
老侍卫记下了第一个目标的名字,熟悉而陌生
“闪焰的女士亚麻手提包”
“这是第二个?”老侍卫有些疑问,但很快打消了。
“湾的白莲花”
这次老侍卫没有多想,因为他无需多想这次工作的目的了
“你送第一个人,另外两个给他们负责,东西放在门口了,需要行动情报吗”
“不必了”老侍卫挂掉了电话,喃喃道,“这次是最不需要的了”
他回到了沙发上,等到那碗粥流完,但这次睡着得并不容易,有些过去的东西又在他颅内进迸出来冲洗着神经,这让他晚睡了几分钟。
三十年前,像他这样的皇家侍卫在社会上是很吃香的,更何况他作为帝国皇室的三百位近侍之一,不仅享受着极高的俸禄与威望,哪怕是退役后也是帝国权贵们竞相聘请的安保骨干成员。即使在帝国末期,这支近侍部队的纪律与进入条件也极为严苛,在那个腐朽黑暗的年代可谓是帝国皇室最后的王牌,但不知为何,这支部队也没有抓住最后力挽狂澜的机会,世人有猜测是因为对同胞的心软,亦或是内部的腐化,总之,当年的大部分成员都被瓜分帝国的寡头和军阀们赶尽杀绝,并用机器人部队接替了他们,对新贵们来说,电脑更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其电费远远低于近侍的工资。
老侍卫曾是当年对皇室忠诚的人员之一,坊间有传言说他曾与叛军孤战半天截至最后一息,又有说他望到皇宫上落下的旗帜时而暴死街头,还有人说他与新贵们密盟瓦解了帝国,而后流浪江湖以至于在网络论坛上仍能发现他似乎在一座边城中当快递员,或是在南部雨林里当雇佣兵,当然,这就是流言,真相几何只有老侍卫一人知道。
那碗窗边的米粥终于流尽了,他从沙发上起身,拿上几件工具就出门上工了。
(二)
前往京城的路上下起了大雨,雨水很快淋湿了他标志性的黑色大衣,冷风从领口一直贯到裤腿,浸湿的衣服伴着冷风一片错一片地侵蚀着老侍卫的皮肤,凛冽而刺骨。“这次活干完了,就可以买站票了。”紧扒着火车顶的老侍卫如是想着。
他从离车站200余米的地方从火车上娴熟地跳下,一路上避着灯光与人群,在夜色的掩护下迫近了市中心,在经过一个小巷时,有几个乞丐抓住了他淋湿的裤腿,嘴也一张一合地,但听不清说的什么,也似乎根本说不出来。有个乞丐指了指身上的勋章,乞求地摇了摇手上的铁盒,嘴巴一张一张地没有一点声音,老侍卫明白那勋章意味着什么,有些东西在叩击着他的心房,于是他竭力避开那双空洞的眼睛,挣开了他的手,不回头地向前走去。
登山的过程是艰难的,尽管有趁手的工具,一次也只能向上挪动半米,这意味着他还须沿着近乎垂直的乌黑山崖再爬一千步,他望着身后的一千步,又抬头看了看这座大山,他须沿着暗处爬上来,以免被灯光聚集。脚下的城市灯火璀璨,每天都有无数的喜剧与悲剧同台上演,一贫如洗或如日中天,喜与怒,冷与暖,老侍卫三十多年经历过一切的沉浮,最早又回到了开始的那样。
从绝望的山脚向另一个不足极乐的山顶攀爬。
山顶的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而月亮却格外明亮,借着各处的影子,老侍卫麻利地解决掉了几个保安,接入了大楼的照明系统,他又从衣服中拿出被风吹干的绳索,一头系在屋顶的栏杆上,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
站在这座钢筋水泥,外覆玻璃的大山之上,风扫过老侍卫刀刻般的脸庞与干枯的头发,迎着这风,他走到大楼的边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对着大楼跳下山崖,开始索降。
此时的蔚正穿着睡衣,赤着脚,侧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手中拿着一本书《叁奥》——一位禅宗大师的著作,还有几本书摞在桌子上,都有书签夹在其中。
灯瞬间暗了下来,蔚似乎被惊到了,连忙起身查看情况,转头却看到了窗外的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正是老侍卫,意气不再却多了岁月的磨损,雪白的卷发披至颈部,胡须花白,眼睛深邃却令人胆寒。
权杖击碎的的玻璃如水晶般在月光下闪耀,照清了老侍卫饱经风霜的刀刻般的脸与蔚怯懦的深情。
老侍卫瘦削而挺拔的身体在宽大的大衣下未有减形,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点点向蔚逼近,那厚重皮鞋与玻璃摩擦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丧钟声在屋内回荡。
蔚急忙回退,想去按桌下的警铃,可是为时已晚,高大的鬼影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前,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盖在他的嘴上,头向耳朵凑过去说到:“让孩子睡个好觉吧,我不会用枪的。”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柄太刀,一刀穿过了蔚的腹部,向向另一边划过去,但没有切断身体。
鲜血沿着切口汩汩流下,他松开右手,将她抱起放在了客厅中心的地板上,又轻声走到卧室的门前将门关上。
他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步,从酒架上拿下一瓶不知名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从开启到接好,仍是按照传统的宫廷礼仪,如同舞者一样从容不迫,这种纯正的礼仪是后来的纨绔子弟们一生都有不了的优雅。
月光由方才的煞白幽寒变得更柔和温暖了,这有一部分的温暖来源于蔚腹间的鲜血沿着马甲线缓缓流下时的余温,她拖着沉重的手臂费力地解开衣服,让死亡到来的没有那么沉闷。
“我们有四十多年没见了吧,蔚首先开了口,气息奄奄地说道。月光照在她洁白的,冻龄于妙龄少女脸上,浮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是啊”老侍卫若有所思,马上又接着说道:“四十多年了”说着单膝跪地地把一个酒杯交到她的手上,与其说是交出,不如说是老侍卫带她握住。老侍卫凝望着她皎白纯嫩的脸颊,透亮晶莹的眼瞳,那乌黑的湖水如同镜子般映出老侍卫饱经风霜之容,他又一次闭上了双眼,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又扶着她的手臂帮着她喝了一小口。
“还记得我们上学那时吗,一晃都五十多年了,那时的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热火朝天,总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主持公道,可你几乎每次都会碰得一鼻子灰,然后又傻笑着去下一个热点地区。”蔚把看着他的头转向看天花板,有气无力却又平稳地说到,嘴角微微上扬。
老侍卫还是闭着眼听着,几十年的记忆在脑中断断续续地闪过,可是能驻足凝望之处却无一个,但似乎蔚的话对他有些触动,他也轻轻地笑了笑,但没出声。
这次是老侍卫先开口了:“毕业之后,就不知道你去哪了”老侍卫苦笑着,又抿了一小口
“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总之是多逛了逛世界,见了些东西,我那时还没回国,直到三十年前也没有”蔚把头转向他说到。
“那,结婚呢?是什么时候的事”老侍卫又问道
“三年前,自从十五年前父亲去世后,我接手了四方,成为了首席,这两年想过过清淡日子,就用了备份记忆在公司里做替身,但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职员,每月拿微薄的薪水养着我们母女,忙碌而平淡,这让我看到了另一种人生”
“那这次以后怎么办,他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吗”老侍卫接着问道
这次蔚没有回话,她试图拿起酒杯再喝一口,但却没有力气了。老侍卫想帮她,可她又轻摆手回绝了。
屋里的月光之河在一点点流尽,地上的红河也要停下了。
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右手,老侍卫用双手握住,他们互相望着,却又说不出话来,但蔚的眼中似乎有泪珠在打转……
老侍卫俯下身去,在蔚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一滴情愫从脸上滑下,滴在了没有月光的地板上。
老侍卫站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张黑色的,中间纹着红色四方形的旗帜,老侍卫忘不了,三十多年前从皇宫广场上所升起的的旗帜中有这一面。
他将旗帜盖在尸体上,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火焰面前的老侍卫,看着火焰吞噬了她的脸。
他走到窗边,张开手臂,纵身而跃,地上没有干草堆,但他身上有滑翔伞。
乘风飞去的老侍卫,在冥冥中仿佛听到了一首婴儿哭声伴奏的火焰交响曲……
(三)
第二天的清晨来了,第二个老侍卫也准备出发了。
他换上了一件同样的大风衣,背上一个黑色的三线琴盒和背包,将他那黑色的老自行车擦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骑上出门了。
虽是早上六点的清晨,已有不少人在公寓门前热热闹闹的了。
几个穿着蓝校服的学生前后顾着,招着手,跑到一辆三轮车前,争先恐后地将几张毛票投入泡沫箱中,在云雾里望着他们的烧饼里脊出炉;从旁边的高级轿车上下来一个穿着polo衫的年轻人,一边用头侧着夹住电话,双手在包里摸索着什么东西,语气时缓时急,隐隐约约地念到:“李哥,你看咱上次说的……老板,一套煎饼果子……没事没事,咱接着说……”;戴着红帽子的大娘,一手拎着菜篮,一手对着小贩的西红柿与黄瓜指指点点,最后只是若无其事地走掉了,消失在小巷尽头辽阔缓慢的车海之中。
他在人群中左躲右闪,将车把扭得弯弯曲曲,为了躲一对走路的母子,差点连人带车摔倒在一边,但很快,他扶稳了车,向城郊骑去。
这便是他的早晨,几十年如一日的景色,但他仍是从白雾烟火中笑着骑出,向城郊驶去。
不久,他骑到了山下的一处森林,在通向深处的路中停下,给两边的树上各捆上了一个黑色的包裹,干完这事,他接着向前骑,最后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偏僻的小池塘。然后便拿出了垫子和钓具,接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喂,老闪,怎么还没到啊。”老侍卫豪爽地说到。
“快了快了,就你给的这破地,我车差点开不进来。”
老侍卫放下了电话,坐在垫子上悠哉游哉地给鱼钩上鱼饵,随后是一个华丽的抛出,他又顺势点了一根烟,静静地望着水面。
老侍卫觉得这个地方不错,正位于大山的脚下,甚至能看到山的雪顶在太阳下发光,四周又都是密林,既幽静又凉爽,是个垂钓的好地方。
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传来,老侍卫向那边望去,只见白色的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干练健美的短发女子,带着墨镜,身着夹克向这里走来。
她扬起嘴,边笑边说道:“看看你小子选的这地,我差点在森林里迷路”她又用右手遮着阳光,,昂首仰望,“不过这景确实不错,挺好。”说完一屁股坐到了老侍卫旁边。
老侍卫侧过脸去,正好看到她用手托着下巴,望着湖面,她红润而富有弹性的脸蛋,与老侍卫那如旧木般老朽粗糙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好在他依旧强健。
他似乎动了点歪心思,把撑着地的左手腾出来,搭到了闪焰的左肩膀上,自然垂下,闪焰正出神呢,被突然的这一下似乎吓醒了,向左看了看他的手,又把头转了回去。
看到她露出的笑,他也就安心地接着钓鱼了。
“看,鱼钩那动了!”闪焰一声惊叫,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也唤醒了老侍卫昏沉的双眼,老侍卫急忙把手收回来拉竿,拼命地转轮座,可这老旧的鱼竿没经住他暴力的操作,收线的把手一下子断了,正当他看着断柄发愣之时,只见闪焰立即跳起来,抓起身旁的鱼叉,又一个箭步窜到水中,瞄准水底,一叉下去,水底立马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幅极美妙的画,高大雪山下的森林中,明媚的阳光洒在这一角的池塘上,一位海神一手持的鱼叉,一手攥着大鱼的尾巴,她大步地向岸上迈进,池水溅到她铜亮健美的大腿上,晶莹剔透。
老侍卫起初有些惊讶,但看到她爽朗的笑容,也高兴了许多。
“看,老大,多么大的一条鱼啊,我们中午有的享受了”闪焰摇摇那鱼说道,“这里的鱼怎么会这么大。”
“池塘的北面,就那里,看到了吗”老侍卫站起来,用手指着那边,“有个河道,可以直通山东边的那个胡,以往我都在这钓不到什么,托你的福,谢谢了,兄弟。”
“哈哈哈哈,,别客气啦,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好脾气啊”闪打着哈哈说到,“东西都在车上了,走,我们把它们搬下来。”
一个沉甸甸的烧烤架和一提啤酒被搬了下来,还有两个马扎和其他一些食材,闪焰看起来比老侍卫更像个野外行家,她熟练地操弄好一切,很快便烤起了食物,也包括刚才那条鱼。
老侍卫点上了一根烟,倚着树,说到:“忘了问你,你这两年干什么了。”
闪停了一下手上的活,看了看他,而后漫不经心地说到:“你也知道,帝国解体那年,我们都被新头头们扫地出门了,后来我靠着存款躲了纪念,然后实在没办法考了个教师证去教书了,这两年辞职去做了个视频博主,正好清静清静,倒是老大你,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去干什么好事了。”
“我…”老侍卫断断续续地说到,“害,没什么……能有什么呢,在南方做点…小生意,呵,呵呵。”
“你这么有才,才做点小生意?”闪焰狡黠地讥讽到,“这伪装能力下降太多了吧。”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这边做的事比较杂,人也复杂,具体说不清。”
“那这次回来是…”
“这边有个大客户找我谈生意,听到你住附近,顺便来聚一聚。”
“哈哈,行吧,看,这鱼烤好了,过来尝尝吧。”闪招呼老侍卫过来吃饭,于是他便把烟头往鞋跟上蹭了一蹭,磨灭了火星,又把它放到了裤兜里。
两罐啤酒被嘭地二声打开了,“干杯,致现在的操蛋生活。”闪潇洒地说到。
“干杯”老侍卫变得有些深沉,“敬过去的流金岁月。”
两罐啤酒咣地撞在了一起,溅出了一些带着泡沫的琼汁,闪大口大口地痛饮,而老侍卫却盯着那溅出的泡沫不放,直到它在干燥的地上被太阳蒸干。
“说真的,闪,你怀念我们过去当侍卫的日子吗。”
“老实说,不”闪有些犹豫而又坚决地说到,“你知道为什么呢,老大,以前我是个单纯老实的小姑娘,从小我就相信帝国的那套忠君爱国的话术,然后我努力践行它们,终于成了皇家侍卫,可后来帝国解体,我又相信了那些寡头的美词,什么自由的风气,繁荣的市场,同性恋权利,呵,最后还不是把我们赶尽杀绝,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那些什么信条,理想,不过是那些老婊子们操控我们这些工具的钥匙,只要奏出那些虚情假意的乐章,我们就会一股脑地冲上去替他们卖命,会吗,放他娘的狗屁,老子再也不会听他们一句话了,至于理想什么的,谁乐意去就去追吧,反正我不会再上一次当了。”
闪是边喝酒边说这些话的,而老侍卫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一边吃烤鱼,一边喝酒。
“说完了?”
“还有!”闪生气地说到,“他妈的,越提越来气。”
“坐下说吧”他站起来,扶着闪焰坐下,“不着急。”
“所以你看,这三十年我一直在离开那些虚伪的事,干点安静、没那么糟心的事,我…唉,我也不知道…我…”闪一边说,一边有些啜泣,似乎在流露出一些内心压抑许久的情感,“我,我感觉我被骗了,我这一生,都活在谎言里……“这时,她大约的确已经落下来泪珠。
“你喝多了”老侍卫面不改色地说到,一口一口抿着酒,“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轻拍着闪的背安抚道,说着又开了两瓶啤酒……
二人就这样,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吃着渐凉的烤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双双从地上爬起。
“啊,已经要黄昏了吗。”闪第一个醒来,用手揉了揉昏沉的双眼。
老侍卫转过头去,远处的夕阳浸红了苍穹,似乎要被大地一并吞没,他转过头去,看着闪说:“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收好渔具和烤架后,老侍卫拿出了一个亚麻手提包交给闪说:“一个小礼物,出去玩的时候用得上。”
“谢谢了,老大”闪看着他,微笑地说到。她似乎已经温柔了下来,不再有任何醉酒的样子了。
“嗯。”老侍卫又从自行车上拿下一个三线琴盒,打开正面,取出三弦琴,独自在池边奏了出来。
“怎么,还不走吗。”
“嗯,我想,一个人看会日落”老侍卫看着她,说到,“恕不远送了。”
“哦,好吧” 闪看着他沉醉在乐曲中,不愿打扰他,看了一会,闪也就上车回去了。
来池塘的路是一段漫长的林中之径。
“这是…c小调第五交响曲”说完,弹罢,老侍卫站起来目送她远去,身后的夕阳已薄地平线,老侍卫将琴盒翻过来,从背面的暗盒里拿出一把乌黑的狙击枪。
趴下,装弹,上膛,瞄准油箱。
扣动扳机,按下炸弹遥控器。
“嘭”
远方的密林上,一股火云腾空而起。
月下的老侍卫,孤独地骑车远去了。
(四)
老侍卫不太喜欢这个奇怪的地方。
第三个老侍卫来到了一片雨林的深处,这是整个帝国最为人迹罕至之处,潮湿闷热,丛林丰茂,除了极大胆的冒险者和走投无路的罪犯外,没有人会选择在这里常住下去。
好在有航线可以贯穿这里,这帮了老侍卫大忙。
他趴在一家经过的飞机上,用光学隐身骗过了机场的工作人员,等飞到雨林上空时,就跳下飞机打开滑翔翼,缓缓飞到了丛林深处的一角。
这次的目的地的个奇怪的地方。
是一圈竹林围成的天井之中,天井中心有一个闪着诡异之光的五色湖,五色湖上是一个巨大的蘑菇,开着窗户的蘑菇屋,四周是短齐的草坪,根本不像雨林中的景色。
目标就在里面。
老侍卫穿着一袭黑色的大衣,如同从地狱来的死神要在此收割孩童的梦想世界。他先是在蘑菇柄上缠上了几个黑色包裹,而后拾级而上,老侍卫有些迟疑,但还是敲了敲门。
又敲了敲,仍是无人回应,但他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屋里惊慌地走着。
老侍卫知道他该干什么了。
他伸出右手,攥拳,深吸一口气,一个寸拳将木门上的锁打断。
只见屋里一个着古装的女子,在客厅一角的箱子里惊慌地翻着什么。
她看到老侍卫进来,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虽拿出手枪指向老侍卫,却哆哆嗦嗦,眼睛紧闭,头转向一旁,大声喊道:“你,你不要过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开枪了。”老侍卫一步步紧逼,他也一点点往墙边上靠。
突然,老侍卫飞快抽出腰间的银色舞者,往他脚旁一寸之处连开三枪。
“啊!”
他用一把银色舞者指着她,另一把对着自己的脑袋。冷漠地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一句话:“你,应,该,那,时,就,杀,了,我”
他盯着湾颤抖的眼睛,收起了枪。从怀里拿出一朵白莲花,递给瘫坐在地上的湾,说到:“这是给你的花,收下吧。”
湾两手捧着那朵花,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要来杀你,跟我走吧”说着,他抓起她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湾似乎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竟一下挣脱了他。
“你个混蛋”湾后退一步向他吼着,“要不是你当时突然消失,我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这里解释不清,先跟我走,然后…”老侍卫仍严肃地说着。
“然后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
在这僵持之时,有一个人突然跑了进来,背后背着一个大筐与一把猎枪。
“湾,这是怎么回事,这门……”男人惊叫着,却看到了站在她前面的老侍卫。
男人麻利地举起枪对着他,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立刻滚出我家。”
老侍卫不甘示弱,将两把枪飞快抽出,一把枪向下指向湾地头,一枪指向男人的头。
老侍卫侧着身缓缓地转过头去,说道:“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是你!男人毫不生怯,枪握的更紧了,喊道:“快滚出去,你还敢…”
“啊!”湾又一声尖叫,因为这一枪,射向了男人的大腿内侧,男人无力地趴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漫了开来。男人拼命地握住大腿,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紧咬着牙骂道:“你个…畜生……啊!”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来送货的。”老侍卫走到男人身后,看了看筐里的东西。
“这里也有兔子吗”
“有,还有你死去的爹妈……”男人接着骂道,却被一枪打掉了下巴。他也随着这一枪,昏了过去。
“真的不走吗?”老侍卫语气缓和了些,向墙角处可怜的湾说道。
“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走!”湾无力地嘶吼着,一缕清澈的泪水从她白皙的脸上流下,浸湿了地上的白莲花。
“唉。”老侍卫无奈地耸耸肩,“那就,就此别过吧”老侍卫轻柔地走了出去,将木门带上了,而湾在屋里放声哭了出来。
他回头望了望这柄巨大的蘑菇,又抬头望了望圆形的天,将大衣脱下,叠好,放在木梯上,赤裸着古铜色的健壮上身,往丛林深处走去。
当他按下炸弹遥控器的按钮时,没人看到一滴无形的泪水洒到了这片古老而又人迹罕至的土地上……
(五)
还是那一缕熟悉的夕阳,但从沙发边移到了门口的地毯上,映得上面的玻璃碎屑、水珠、和叶片闪闪发光。
三个老侍卫走到屋子中间,坐到了那张沙发上。
他像回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向右面的小间,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年迈而无力地说道:“货送到了吗。”放下电话却没挂掉。
随后又走到左面的小间拿起电话,说到:“货已送到”而后挂掉了电话。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沙发,用最后一口气,端正了坐姿,闭上了双眼。
夕阳又照了回去。
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只剩下几枚药片被照的闪闪发光。
(六)
紫邦市人民电视台新闻速报:“12月二十二日,一流窜已久的极端宗教分子在紫邦市区内一地下室被发现,据警方透露,该罪犯年二十一岁,系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生前患有精神分裂,具体情况我台会跟进追踪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