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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官网批判西学中源

2023-10-16 20:26 作者:神女紫  | 我要投稿

文章来源: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8/0629/c40531-30096655.html

“西学中源”,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异常特殊的文化现象。明末清初,面对异质的西方文化特别是其科学——历算等的强力冲击,出现了一种扭曲的文化心理反抗。本是单纯的中西之争,又逢明清嬗代而切入的“华夷之辨”,使“西学中源”承载了太多的文化心理诉求。后经康熙的钦定、梅文鼎的“论证”,终成有清一代官学正统。

如果将“西学中源”说比作一枚硬币的正面,那么,关于这一面的检视无疑是反复而深刻的。梁启超认为其不脱自大之习,杨振宁更直斥其“自我蒙骗”以至阻碍了中国科技向西方的学习。然而,关于这枚硬币的反面,即反“西学中源”说,却未有人睹其真容。那么,问题来了:历史上真存在这个只显正面而没有反面的“硬币”吗?如果不是“单面币”,那么,从反面映照出的“影像”一定是正面的反向互补甚至非此即彼吗?或者说,有别于“西学中源”的自大和自欺,“西学中源”的反对者必然是自我清醒进而对西学有着客观、公允的认知吗?

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一个反向的理想Role Model(角色模型)。

一、 “西学中源”:成型与“证据”

作为清代盛行的主流思想和观点,“西学中源说”的源头可追溯至第一次西学东渐期间。明末熊明遇《格致草》自序:“上古之时,六符不失其官,重黎氏叙天地而别其分主。其后三苗复九黎之乱德,重黎子孙窜乎西域,故今天官之学,裔土有耑门。”这是最早版本的“西学中源说”。熊明遇认为西方天文学的源头是中国的夏商两代,其“结论”是从《国语?楚语》附会而来。不过据研究,明末的李贽和徐光启也早就提出过类似的说法。

甲申之变,明清嬗代,中西对立之外,又多了“华夷之辨”,于是在方以智、王锡阐、黄宗羲、王夫之诸遗民眼中,“西学中源”是他们怀念故国、重振自信最好的文化心理寄托。有学者认为黄宗羲“珠失深渊,罔象得之”是最早的“西学中源”提法,但经笔者研究,黄宗羲是在其《叙陈言扬〈句股述〉》中提出此论的,已是1679年前后他在浙西海宁讲学之时,较诸熊明遇、方以智、王锡阐等人要晚不少。

基于对西方历算之学的理解,但更多是为了安抚、笼络汉族知识分子,满清入主中原的二代少主康熙也提出“西学中源说”:“古人历法流传西土,彼土之人习而加精焉。”“西洋算法亦善,原系中国算法。”作为对康熙的应和,“清代历算第一人”梅文鼎对“西学中源说”进行了系统“论证”:

“太史公言:幽厉之时,畴人子弟分散,或在诸夏,或在夸翟。盖避乱逃咎,不惮远涉殊方,固有挟其书器而长征者矣。……然远国之能言历术者多在西域,则亦有故。……独和仲宅西,曰昩谷,但言西而不限以地名。其地既无大海之阻,又自东而西,气候略同内地,无极北严凝之畏。当是时,唐虞之声教四讫,和仲既奉帝命测验,可以西则更西。远人慕德景从,或有得其一言之指授、一事之留传,亦即有以开其知觉之路。”

梅文鼎不愧是“清代历算第一人”。经他定稿的“西学中源”说,不仅有西传的时间和途径,而且是西人得到中国先贤的“指授”,“有以开其知觉之路”,而独自发展起来的。除此之外,梅文鼎还给出了其他三大“证据”:其一,西法与《周髀》同。其寒温五带说与“七衡六间图”吻合,其地圆之理也与《周髀》一致;其二,利玛窦所传《浑盖通宪》即中国古之盖天说;其三,西方的三角八线在中国古代早已有之。这样,“西学中源”说似乎有了某种可信度,加之后来他的孙子梅瑴成和戴震、阮元等人的发挥,一时甚嚣尘上。

二、 安清翘对“西学中源说”的质疑

针对梅文鼎力证“西学中源”的四大“证据”,戴震之后、阮元之前的山西学者安清翘(1751~1829)出而质疑道:首先,以《尧典》“宅西”作为中法流传西土之征是很牵强的;其次,以原理相同就说西法出于《周髀》,这是不能服人的;再次,利玛窦《浑盖通宪》是以平测浑。其之所以用浑(天)盖(天)之名,只是便于中国人理解,并非西方古有此名;最后,中国古代的句股术是用圆内弦矢之法,而西方的三角八线则又在圆外加割切二线,且立表以便用。如此,一定要说三角八线为中国古之所有,也是很难服众的。梅文鼎对“西学中源”的“论证”本就牵强,这就使得安清翘的辩驳显得很有分量。

这还没完!接着,安清翘火力全开,乘势掩杀:退一步说,即便“西学中源”,由中国上古传入西土的历算之学也是粗疏的,之后中西各自经历了数千年的独立发展,如此再说“西学中源”还有意义吗?再者,即便“西学中源”,那何以最重要的正朔、置闰没有传入西方,相反不那么重要的内容却传入了呢?“岂其细者流传而大者反不流传耶?”杀伤力很大!特别是,西法本同回回。回回法传入中国已久,未见有言“回法中源”。何以西法传入,方有“西学中源”之说,岂非因“西法之密”而害上的“红眼病”嘛!

在当时的语境下,特别是针对康熙的钦定说法,安清翘对“西学中源”说的责难非但是深刻、有力的,更是大胆、骇俗的。

三、正反两方文化心理、影响的比较

关于“西学中源”的文化心理,作为反面批判者的安清翘看得分明:“盖其故,因西法之密,中土无以加,由是求其原于上古。以为西法之密者,皆吾中土上古之所有也!”可谓一语中的。“西学中源”深层的文化心理,正是在于预设了西学优于中学的前提。甚至对“西学中源”不感冒者,如黄宗羲之子黄百家也对西学的优点赞叹不已:“郭氏之弧矢割圆,创术奇矣。顾欲得一算,展转推求,历久始得,甚繁难也。平心论之,实不如西术之三角八线,又简捷又精密。”“西人制器,无器不精。水使锯纺,钟能自鸣。重学一缕,可引千钧。种种制作,不胜具论。”

那么,作为“西学中源”说反面的深层文化心理又是怎样的呢?在题为“象数以中法为主”一文中,顾名思义,可看出安清翘强烈的倾向性:

“明季当数学废弛之际,西洋乘其虚而入。尔时守古法者拘于成见,不能变通以兼收西法之长;而讲西法者又为西人所惑,每执新说以诋諆古人。水火交争,聚讼不休,良可叹也!其时知数者首属徐文定,然文定亦几为西人所惑矣。所谓‘镕西方之巧算,入大统之型模’者,亦徒有其说耳。”

原来,安清翘不能容忍的是对中学的诋毁!他认为,徐光启“会通超胜”理想未能实现的根本,在于“几为西人所惑”从而贬损甚至抛弃了古法。所以,要真正地“会通超胜”,非但不能忽视中学,甚至还要以中学为主:“若当时以古法为主,而兼取其捷算,斯亦‘镕西洋之巧算,入大统之型模’矣!”

安清翘对“西学中源”的批判,实为不满其自卑情结所激。于是,致力于弘扬中学传统,不仅是安清翘反对“西学中源”的使命和动力,也化为他“中法为主,参以西法”历算研究的方法论准则。

安清翘列举了诸如正朔、岁差、两天枢星、北极四游等中西相反的实例,说明中西虽各有所长,但西法不如中法之处也很明显,特别是黄道有极、黄道子午、最卑行度、地半径差、五星纬度五大方面。由此,安清翘得出“结论”:“西法异于中法者既不若中法之善,而西法之善者又不出中法之外。”“凡西法总不出古法之外也。”既然西法并不比中法强,更不出中法之外,这样再提“西学中源”还有意义吗?

在具体的历算实践中,安清翘回归传统所取得的最大成就,当属独立于牛顿之外得出了岁差的成因。对于岁差这一中西天文学都至关重要的概念,明清的天文学家如梅文鼎、黄百家甚至王贞仪等都接受了西方传入的“恒星东移”说,从而抛弃了中国传统“天自为天,岁自为岁”之说。安清翘对此深感不满,另辟蹊径,通过对梅文鼎所谓“恒星东移”三大“论据”的逐一批驳,否定了西方天文学黄极(黄道)不动之说,抛弃了梅文鼎关于西方传入的岁差“恒星东移”说,将范式拧回中国传统,并受到生活中船夫划船时桨除了沿圆锥面划水的“公转”之外桨本身也在“自转”(因桨的“自转”被划水的“公转”带动,故“自转”较之“公转”稍慢)的启发,得出岁差是黄极绕北极的缓慢东移。安清翘以中学范式取代西学,对当时中国的天文学而言是一场颠覆性的革命。安清翘力图以此为示范:既然像岁差这样关键的历算概念里都可以无所谓西学的要素,完全能在中学范式下自我圆融,那还有必要再提“西学中源”吗?

四、历史启示:革命者何以走向保守

历史奇特而微渺,往往惊人的相似。恩格斯在评述近代科学革命的历程时指出,这一时期以哥白尼向教会神学下挑战书为开端,又以牛顿神的“第一推动”将自然科学送回到神学的怀抱终结了这个伟大的时代。同样,“西学中源”的反对者安清翘也没有逃过历史的宿命。

关于“西学中源说”,杨振宁的评论最为尖锐:“以后整个清朝有些大学者如戴震、阮元等都继续发挥‘西学中源’说。由于他们的影响,使中国的学者在清朝三百年间没有真正吸取西方人的科技。……我认为,清朝的‘西学中源’说产生了非常恶劣的影响。”甚至,“‘西学中源说’就是蒙骗自己,而这一蒙骗就是两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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