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系列之错位时空(副篇)19曙光(下),林楠笙X陈默群

《那一年,那一天》系列之错位时空
(1945年8月15日纪念文)
老宅轶事,近现代专题短文合集,《那一年,那一天》系列文
ps:原创,影视综合同人,近现代专题系列,文笔混乱,不要深究细节,夹带各种私设,纯粹就是个bug而已,慎入,慎入~~踩雷概不负责~~
《那一年,那一天》,错位时空 — 副篇(19曙光-下)
2021年8月15日,纪念文,主线cp:林楠笙X陈默群《叛逆者》
Ps:《叛逆者》同人及衍生cp,近现代专题系列,短文合集,参照部分剧情背景与对应的历史时代,文笔混乱,逻辑有问题,不要代入原剧和原著,不要深究细节,忽略所有的不合理,或有深层隐喻,但是也有可能纯粹就是个bug而已,含影视综合cp乱炖,看心情跨剧影视综合拉人组亲友与cp,乱入原创人物,夹带各种私设,不靠谱随意篡改设定,慎入,慎入~~踩雷概不负责~~
题 记 ——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穿过百年时空再相逢……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脚下大地已换了时空……
—— 《错位时空》五四特别版
【注01:《错位时空》原唱:艾辰,填词:周仁,谱曲:张博文,出品:网易飓风工作室,五四特别版,共青团中央,钧正平工作室,联合制作,演唱:排骨教主,歌词改编:许诺】
“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满目疮痍,山河支离破碎,当整个国家和民族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作为军人,所能做的,唯有直面惨烈的战争,正视敌人,不惜一切代价,对敌人赶尽杀绝。”
“国家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在这个原则之下,任何个人立场、情感甚至信仰,都不再重要,必须无条件让步。”
“为了国家赢得战争的胜利,为了祖国的未来不再被迫选择牺牲谁、不牺牲谁,仅凭国家的强大,就能保护我们所有的人民,所以在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被迫‘有选择’地去牺牲一部分人,哪怕他们是无辜的,是令人同情的,哪怕这是不公平的,因为现在的我们没得选。”
“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可以放弃,任何事情都能做,哪怕因此会带来争议、批判和罪责,甚至遭受最严厉的处刑。”
以此纪念,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曾经逝去的人……
副 篇 – 19曙光(下) ——
Ps:林楠笙X陈默群《叛逆者》,纯对话版
1942年9月12日,上午09:00,重庆,军政部
“林长官,又来送文件啊……”
“嗨,这不是催得紧,就赶紧送过来了,再说了,你们李长官要的文件,这么重要,谁敢耽搁。”
“小林,怎么又是你过来送文件……”
“送习惯了嘛……”
“林长官,听说,您昨天又去了萧公馆的聚会,我看见萧家的车,过来接您的,好像文长官也在场。”
“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萧长官的人情,不能不识抬举……”
“欸,小林啊,听说这几天,你跟萧衡参谋长,好像走得挺近啊……”
“李处长,瞧您说得,萧长官为人怎么样,您还不清楚嘛,都是看在文长官的人情,偶尔照应一下,我们这些上海区撤回来的后辈。”
“嗯,说得是呢,萧长官,文长官,可是黄埔一期关系最好的同仁,他们是老交情了,你在上海的时候,也算是跟过文长官一段时间的,入得了文长官的眼,可不容易呢,小伙子,要珍惜机会。”
“是,多谢长官指教……”
“萧家,文家,更是渊源不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小林,你的运气真好,让人羡慕啊。”
“不敢,长官提携,自当谦恭勤勉……”
1942年9月12日,上午09:10,重庆,军政部
林楠笙走到办公室门外,做好准备,正想报告,门开了,只见一位陌生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别着西南联大的校徽,看衣着打扮的样子,好像是老师,眼眶微红含泪,脸色惨白,极力忍耐悲戚,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林楠笙若有所思,透过半开的门,瞄了一眼,看见季瑜在里面,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叠,目光转向窗外,神情恍惚,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思绪茫然,林楠笙大致想到了什么,轻微皱眉,随后定了一下心神,敲了两下门,正常喊了一声。
“报告……”
等了半天,不见季瑜有任何反应,林楠笙耐着性质,又敲了几下,声音拔高了一些,又喊了一次。
“报告……”
季瑜心绪一怔,回过神来,眼神晃了一下,收敛了茫然的思绪,摆正姿态。
“进……”
林楠笙走了进去,放下文件,不经意地目光掠了一眼,顿时错愕一愣,季瑜身后的高台,摆了几个相框,有一个相框异样地倒扣下来,还有几张合照,有亲人,有朋友,其中一张赫然正是中央军校的毕业合照,第十三期,一九三六年八月,南京入学,一九三八年九月十六日,四川铜梁毕业。
照片前排靠左,端正严肃的神情,正式的军装一身严谨端庄,微微带着一弯似有若无的浅笑,照片上的形象,与曾经无数次想象的影子,渐渐相融为一体,名字,清晰地刻在林楠笙的心底深处,陈默群。
“林楠笙……”
“是……”
“我已经签过字了,你可以走了……”
“是……”
1942年9月12日,上午09:20,重庆,军政部,办公区回廊
“小林,又让人使唤过来送文件了,季长官,没有为难你吧……”
“张姐,季长官公事公办,话不多而已,什么时候为难过我,你别听别人乱说,不过他今天的心情,好像是不太好,精神也有些恍惚不定。”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他的心情,是比较阴郁一些……”
“我刚刚送文件的时候,看见一位小姐,从办公室跑出去了,看样子,还哭了……”
“哦,你看见的,应该是辛小姐,听人说,大老远从昆明过来的,来了好几次,季长官一直避而不见。”
“她是抗属吗……”
“嗯,严格来说,不算是,她找的是她未婚夫,这年头,失踪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啊,有人说,她的未婚夫,好像是跟她一起在复旦的同期同学,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张姐,您忙吧,我这就先回去了……”
“小林,有空就多走动走动,过几天,再约出来聚一聚,你一定要来啊。”
“好,我知道了……”
1942年9月12日,上午09:30,重庆,军政部
李琂静坐沉思,眼神落在桌上铺开的一沓照片,案卷的口供记录,单据,交易,签字,全部都是文件的副本,还有相关涉事人的照片,更是揭露了不为人知的恶劣行径。
“哼,呵哈……”
轻声冷笑,眉角上扬一挑,李琂转过视线,沉缓地长叹一声,目光又转了回来,神情严峻,眼前这么多照片,却是找不出一张可以洗清贩卖枪支的证据,冷静思绪,李琂看了一眼装照片的档案袋,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似是情不自禁,轻声默念,低沉细语的声音,柔和,清冽,隐藏了太多的情绪。
“顾慎言……”
1942年9月12日,下午14:20,重庆,罗家湾,军统总部
“报告局座,军政部李琂长官来了……”
“快请……”
“哈,耀庭兄……”(李琂)
“哎,李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们这里串门了……”(周耀庭)
“看你老兄这个样子,似乎不怎么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会,绝对没有的事,不过以你的性格,今天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找我叙旧,是什么重要的公事,请得动你的大驾,亲自过来找我。”
“是不是公事,现在还不好判定,不过这件事情,对于周兄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处理不好,麻烦可不小。”
“有这么严重啊……”
“我今天收到了一些资料,疑似举报材料,匿名的……”
“举报什么……”
“你还是自己看吧……”
“这,这些照片,恐怕是子虚乌有之事……”
“耀庭兄,不是我想说教,而是现在这个时机,出现了这么一份材料,你认为,真假重要吗?”
“李兄,有话不妨直说……”
“好,既然你想听实话,我就直说了,我手上的只是照片,原件在谁手上,我不知道,不过周兄大可猜测一下。”
“你的意思……”
“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就事论事,就‘证据’说证据,这些照片,今天可以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明天,就有可能送到景云公馆,或者任何一个在意这个案子的人那里,后天,说不定就送到了委员长的面前,甚至传遍大大小小的媒体,周兄不妨仔细想一想,如果照片公开了,会有什么后果。”
“流言蜚语,不足为惧……”
“说起媒体啊,党国掌控的机关,当然不会乱写乱说,可是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那些不入流的小报,专门喜欢挖明星‘绯闻’的轶事,三分真,七分虚构,把所有的材料编成小说,线索串成一个故事,文笔精彩,含沙射影,悬疑扣人心弦,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品评’谈论。”
“李兄,有些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再说,抓典型,是委员长亲自下的命令……”
“究竟是校长的军令,还是转移视线,有人想假公济私……”
“林楠笙想求情,何总长直接把信退了回去,一点都没有过问……”
“区区一个林楠笙,人微言轻,他的求情算什么,周副局长,你在行政职位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以你对党国的了解,何总长是不想过问,明哲保身,还是静观其变,另有谋算,你别忘了,文宸已经到重庆了。”
“就算文长官到了重庆,也不能强行干涉……”
“三六年,你在上海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陈默群是为了什么,不得不调回南京总部,真的是因为‘误抓’失职吗,凡事不能看表面,现在校长假借‘整顿风纪’之名,树立典型,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
“整肃贪腐之风,也是迫在眉睫……”
“不错,既然是抓典型,党、政、军、警,每一个机关单位,每一个部门,都有一二宵小之辈,比顾慎言更严重的,一抓一大把,周兄为何厚此薄彼,眼睛只盯着顾慎言一个人,不合适,也不公平吧,更何况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此,处决一个顾慎言,又能解决什么根本问题,就这,也好意思妄称党国精英,我要是你们戴老板,早就让你们这些不长进的属下,气死了。”
“这嘛,我们不过奉命行事,岂敢揣度上意,李兄这么说,想必校长有了明示,不知有何高见。”
“校长忧思党国,想了解各个部门的运作,可是有些机关单位,门禁卡得太严,密不透风,眼睛看不见,手都伸不进去,怎么知道情况,就拿军政部来说,委员长有心授意,我可以移交案件,也可以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精英人才,推荐了一个又一个,结果呢,案子查不了不说,推荐的人,还不是都退回来了,为什么,朝中有人好办事。”
“道理,谁都会说,谁都懂,可是这些跟顾慎言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们戴老板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吧,连种地的农民都知道,不把坑里的烂萝卜清理了,怎么补种新种子,旧人不去,尤其是关键位置,不让出空缺,你们怎么安排新人,成为委员长的耳目喉舌。”
“但是顾慎言贪污的案子,确实有查证的必要……”
“顾慎言贪污,既然表面证据成立,你照实查清楚就是了,可是抓典型,好歹公平一点,千万别落人口实,有些事情,若是稍有不慎,就说不清楚了。”
“李兄,说了这么多,也是为了行他人之方便吧……”
“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我可不想被人当枪使,整顿贪腐之风,如果动真格的,究竟是在谁的虎口拔牙,蒋夫人,孔部长,宋院长,你们动了这些人背后的利益,是不是想把委员长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这,不瞒你说,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啊……”
“难处,人人都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哦,对了,还有王世安这个人,周兄,还是顾虑一下为好,古人之言,总是有一定道理的,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一人获罪,株连全族。”
“怎么说……”
“王世安坐定上海区站长的位置,是周兄举荐之故,当年王世安开会宣布‘陈默群赴任上海’的消息,导致消息泄密,陈默群抵沪被捕,姑且这么认为吧,那封不知道是‘构陷’还是‘误解’的电文,也不用说了,作为上海区一站之长,王世安,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至少也有‘失职’或者‘疏失’之责,按照守则,不说亲自接应,至少也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先把陈默群秘密接回来再说。”
“陈逆投敌的缘由,隐情复杂,王世安虽有过失,毕竟非常时期,也不好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他的头上。”
“特派调查组核实情况,也是你为王世安担保,他才免于问责,文宸为了陈默群‘投敌’的事由,做了什么,你也清楚,最后又是为了什么,文宸迫于形势,怎么不得不把案子摁下去的,你更清楚。”
“陈逆投敌叛变,是事实……”
“那两封电文,一封,疑似‘臆测诬陷’之辞,一封,伪造电文,疑似‘蓄意构陷’之举,也是事实……”
“文长官的心气,再怎么不平不忿,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汉奸,就大动干戈吧……”
“我说的不是文宸,而是王世安,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小人行径,他可以‘出卖’陈默群,举报顾慎言,呃,不对,现在有了这些照片,他是不是举报,还两说呢,如果将来有一天,很多‘陈年旧案’都翻了过来,你认为,以王世安的为人和心性,他会怎么做,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不择手段,把自己撇清关系了事。”
“李兄的善意提点,我会慎重考虑的……”
“你们戴老板处事这么精明,应该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站长,跟文宸、龙祤,甚至整个龙家文宗,硬碰硬,周兄,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凡事留一些可以进退回旋的余地,于人于己,多少都会有好处的,从古至今,这都是至理名言。”
“余地……”
“四大家族,江浙财阀,他们之间这些恩怨情仇,今天吵,明天和,谁说得清楚,我们都是局外人,委员长成立军统,罗家湾十九号,诸位都是党国的精英,不是让你们做这些杂事的,军人,有军人的职责,还是不要蹚浑水比较好。”
“校长寄予厚望,效忠党国,主义是从,吾等学生自是不敢懈怠……”
“耀庭兄,好自为之,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交底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李兄,多谢了……”
1942年9月13日,重庆,望龙门看守所
“很久没有像这样,与你坐在一起,喝茶……”(顾慎言)
“下棋,还是找陈默群,比较尽兴……”(李琂)
“哈,陈默群,真是世事无常啊,这么多年不见,小悦应该是大姑娘了,现在上大学了吧。”
“前年考上的……”
“我记得,二次东征,路过惠州的时候,第一见你,小悦才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可漂亮了,然后当我们看见你这么年轻俊秀的父亲,好多人都傻眼了。”
“呵,小悦那个‘鬼精鬼精’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你呀,就是有女万事足,欸,不过怎么好像听说,孔家相中了小悦,想结亲。”
“孔家是什么身份,祖上有历史,有文化,有教养,有底蕴,齐大非偶,我们家小悦连书都没读好,怎么配得上孔府这样显赫的家世。”
“嘿,配不上,是你看不上吧,你们李家祖上可是陇西门阀,配得上你们李家的,才是,能有几个。”
“老顾,民国多少年了,还做梦呢……”
“李琂,你是唯一,过来这里看我,不谈公事的,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哎,老朋友相见叙旧,谈公事,谁啊,这么无聊……”
“李琂,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样,真的很好……”
“顾慎言,我,对你,也是一样……”
1942年9月13日,夜,22:00,景云公馆
岳臻,萧衡,扶住醉酒意识恍惚的文宸,动作轻缓,让他躺在沙发上,岳臻拿了替换的衬衣、枕头和羊毛毯过来,萧衡仔细帮文宸盖好毛毯的时候,岳臻提着医药箱,又准备好了文宸服用的西药。
“岳副官,你先去卫戍司令部,李琂长官交代的事情,不能耽搁,这里交给我照顾。”
“萧长官,等文长官酒醒了,请您提醒他吃药,文长官的性情,您是了解的,不提醒他,估计他就忘记了。”
萧衡看了一眼药瓶的英文标签,蓦然心惊一怔,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们文长官,心脏不太好吗……”
“嗯,长官曾经动过两次大手术,三八年,武汉会战期间,是炸伤,所幸有工事掩护,弹片扎得不深,即使如此,也是多亏了友军部队及时救援,送到延安,休养了两个多月,尤其三九年那一次,长官在指挥作战的时候,遇到狙击,差一点救不回来了。”
“他的伤,究竟怎么样……”
“幸好当时文翔教授和陈,陈默群,在长沙,二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好不容易才把人抢回来,但是从此以后,长官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个药,是文教授开给长官的,千叮万嘱,可是长官经常忙着忙着就忘记了。”
“到了重庆,成天这么应酬,他的伤怎么养得好……”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党国风气如此,龙家商会,文家,有些事情,长官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东征,北伐,九一八,一二八,长城战役,七七卢沟桥,八一三,南京,武汉,长沙,经年累月这么打仗,十几年了,长官身上的伤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三九年那次是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连续两颗子弹,击中左胸的同一处,造成两次贯穿伤。”
“你说什么,连续两颗子弹,击中同一处位置,确定吗……”
“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见的……”
“八一三期间,国军开始撤退的时候,谭玹霖师长在嘉定遇刺事件,也是同样的情况,这样精湛奇绝的枪法,以及特殊的狙击方式,绝非简单‘巧合’可以解释,难道是同一个狙击手。”
“您跟文长官想到一起了,后来文长官回到上海养伤,除了查证陈逆投敌的事由,顺带翻查了一下当年的旧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线索,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重庆军统总部,周耀庭局长,竟然不顾戴老板的警告,派人强行干涉,连委员长都惊动了,结果没有再查下去,不了了之。”
“周耀庭,他紧张什么……”
“哼,党国,现在还有党国的样子吗,我不知道别人还有没有眼睛,反正我是不认识了……”
“呵,说一句不怕忌讳的,党国,二七年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认识了……”
“四一年的时候,日军轰炸常德,文长官还让小鬼子的特殊武器炸伤过,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更过分的,我们长官这几年的交通、养伤、就医、吃药这些事,什么时候用过公款,都是文家的钱,不说别的,光进口西药的药费,都够买一栋小型花园别墅了,是,这些钱是巨款,可是这些都是党国应该给他的,这个跟他是不是家境优渥,没有任何关系。”
“都这样了,文宸,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长官,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感觉心太寒了……”
“国府行政如此不堪,前线的官兵心都凉透了,长官从未说过一句怨言,可是您也看到了,党国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又是怎么对他的,构陷,谣言,非议,无中生有,动辄上纲上线,什么脏水都敢往他身上泼,但凡跟过文长官的同仁,都看不去了,然而我们人微言轻,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会被那些人当作攻击文长官的理由,甚至变着花样,试图‘坐实’罪证,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想让那些人乖乖闭嘴,只有一个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强权,即正义,虽然我并不赞同,为人处世,这么蛮不讲理的行径,但是效果立竿见影,对付‘不识相’的败类,真的不用太讲道理。”
“萧长官,这里就交给您了……”
“好,你放心就是了……”
岳臻离开之后,萧衡打了一盆热水,拧了毛巾,帮文宸擦洗了一下,换上新的衬衣,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亲眼看见文宸身上的伤痕,还是忍不住沉重的情绪,心上狠狠地泛起一阵揪紧的、尖锐的痛觉。
将军百战威名扬,只为家国不可负,然而世俗所见,只知将军家世显赫,只看得见将军有权有势,感叹一将功成万骨枯,抱怨为何得势扬名的不是自己,但是从来不会有人去想,军人保家卫国,保的,是山河无恙,盼的,是国泰民安,枯的,是敌人和仇人的尸骨,那些自诩名流的评论家,不会有人扪心自问,将军肩上扛的重任,是他们既扛不动,也扛不起的,这些人更看不到,也不会关心,战功赫赫,英名嘉奖,背后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样的伤痕累累。
“嘶,呃,萧衡……”
“醒啦,先把药吃了,过一个小时,再喝醒酒茶,文教授独家配方,专治你的酒后头痛,岳臻去卫戍司令部了,你不用担心。”
“哈,谢谢,呃,我的衬衣,是你帮我换的……”
“这个嘛,我,和岳臻一起帮你换的,怎么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窥……”
“你别这么慌张,我没有那个意思……”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那什么,哎,以后不管什么聚会,我是不敢再让你这么喝酒了,过几天,龙祤回来,知道我把他的宝贝六哥,照顾成这样,非把我打残了不可。”
“噗嗤,我家七弟,脾气是不怎么温和,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土匪吧……”
“龙祤师长,英名神武,怎么可能是土匪,他就是看不得,有些个南北、礼义廉、想吃天鹅肉的,仗着有人撑腰,有事没事找麻烦,合起伙来欺负你。”
“呵,嘿,你这话说得,都是跟谁学的,再说,谁敢‘欺负’我啊……”
“也是,哟,都凌晨三点多了,这几天,你就告个假吧,聚会什么的,全都推了,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反正很多事情,你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就当‘避嫌’躲个清净,免得有些人的眼睛,总是盯着不该盯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
“事情有什么变化,我们再商议……”
“好……”
“上楼去吧……”
“没事,我靠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好……”
“行,你先躺着,我去厨房,给你煮醒酒茶……”
1942年9月14日,上午10:00,重庆,罗家湾,军统总部
“胡主任,你们到底查案查了什么,你自己看,这些都是什么,早就警告过你们,适可而止,收敛一点,见到文家的人,赶紧绕路走,不要让人抓到把柄,如果这些照片和材料登报公开,会有什么后果,是不是想让军统拆分解散。”(周耀庭)
“局座,是,是我们莽撞了,属下办事不力,顾慎言的案子,现在怎么办……”(胡主任)
“还能怎么办,李琂都亲自上门‘送’警告函了,现在能查实的,只有‘贩卖枪支’这一条,可是证据呢,人证,是个汉奸,证词不可信,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怎么定罪,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没有证据,怎么通过军事法庭的审判。”
“可是上峰下了死命令,典型,是一定要抓的,这个案子的风向,已经开始出现变化的苗头了,再拖延下去,万一案子让李琂抽回去,怕是文宸就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年在上海怎么不知道,自己掂量一下几斤几两,人和人不一样的,文宸盛气凌人,是有恃无恐,你算什么葱蒜,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想让这位黄埔一期的学长,认真指教一番。”
“我,我以为,不是,局座,顾慎言的案子,就算查不下去了,也得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不然不好交代。”
“事已至此,只能将此案列入悬疑,暂停审查……”
“顾慎言这么处置……”
“就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当上这个督查室主任的,这还不简单,案件既有悬疑,顾慎言又是疑犯,找一个理由,不放人,移交二十九号监狱关押不就行了,然后就不用管他了,等这阵‘风声’过去再说。”
“嗄,就这……”
“唉,祸乱交兴,日军动不动就轰炸,间谍猖獗,谁知道,转移押送途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您的意思,是说……”
“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属下这就回去整理案卷,准备交接的公函,力求明天把此事办妥……”
“形势紧迫,尽快了结此案,也好让戴老板安心,专注筹建中美合作所的谈判与协商……”
“是……”
1942年9月14,下午14:00,重庆,军政部
“钧座,消息已经暗中放出去了,明天,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季瑜)
“季瑜,这是明天的行程路线,你做好安排,这次行动,务必将他们一网成擒。”(李琂)
“可是您拿自己当诱饵,捕杀日谍,实在太危险了,不如让我当您的替身,虽然我们预先设局安排好了,给了对方伏击的最佳地点,但是敌人未必一定会按照我们的预设,钻进陷阱,况且我们无法掌握他们的具体情况,只是了解一个大概,长官还是避免冲突为好。”
“你是陈默群的学生,他一定教过你,诱杀之计,饵,必须是真的,这帮间谍,潜伏重庆多年,设局捕杀他们,绝非弄虚作假就可以蒙混过关,戏,一定要做足,必要之时,假戏真做,亦可。”
“我方虽已获悉绝密情报,秘密锁定日谍特工,可是此局未免剑走偏锋,长官何必亲自涉险,稍有不慎,或者意外突发,容易情势失控。”
“就算找替身,也要找一个身形差不多的,我的特征太明显,替身很难找,特高课对我的情况,掌握也是比较详尽的,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过于担心,做好现场部署,按计划行事。”
“钧座,请您三思而行……”
“季瑜,我是长官,这是军令……”
1942年9月14日,下午16:00,重庆,军政部
李琂冷静思绪,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隐约夹杂了一丝轻颤。
“黄埔一期至六期,郁潇,章文桓,两位教官亲自挑选特训的所有学员,立即把他们的资料找出来……”
“全部,现在就送过来……”
挂了电话,李琂目光闪烁,看向桌上两份情报,一份,是内部传递的消息,来源未知,另一份,纸上有樱花暗纹,是破译了几天前截获的日谍情报。
顾,明天秘密转移二十九号监狱关押,周,意在中途对其下手。
顾慎言,即共党暗线,代号,疑似邮差,尽快查实。
桌上翻开九份档案,或者惊世奇才,或者平平无奇,并不显眼的履历,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记录,字里行间的简略,暗藏不可言说的疑虑,纸上罗列出来的线索,标注着意义不明的文字。
顾慎言,一八九八年十月,浙江仙居,黄埔五期1926年4月-1927年8月,政治科;1932年6月,复兴社特务处,档案室。
王世安,一九零七年五月,中央军校(广州黄埔)六期,1926年8月-1929年2月24日,步兵科;国立中央大学1929年——1933年,法学院-经济学系,商学院-工商管理科;
射击考核,手枪,五十米,二十枪二十中,满环;步枪,一百五十米,二十枪二十中,满环;备注,其中手枪十二枪击中靶心同一位置,步枪九枪射中靶心同一位置。
1932年3-5月,长春
章文桓,元琟,文宸,陈默群,顾慎言,王世安,凌璿,罗少卿,孟祈
秦楷,夏临
1932年10月,沈阳
东北大学,黄金……
季徵……
1942年9月14日,下午18:40,重庆,沙坪坝
“老纪,明天押送老顾的路线,按照计划,沿途做好准备,这里是必经之路,看准时机再动手,另外这几个地方,尤其注意隐蔽与警戒,让同志们务必仔细做好伪装,分散撤离的时候,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萧衡,我会叮嘱他们的,不过你放心,执行任务的同志,都是有经验的,而且这一次是夏临队长亲自带队,不出意外,行动十五分钟完成,应该可以控制局面。”
“抢到了人,重庆参与行动的同志,包括老顾,立即撤往延安,川东特委,转移,静默,斩断一切联系。”
“我呢……”
“你也一样……”
“你呢……”
“我是国军三战区的参谋长,我在重庆,我有我的身份和任务,就算离开重庆,也是正大光明,回到我的三战区,我跟你们能一样嘛。”
“你这么做,老顾是不会同意的……”
“我需要他同意吗……”
“萧衡同志……”
“老纪,你们不暴露,就是对我最好的掩护……”
“可是老顾知道了……”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如果他不配合,打晕他,直接拖走……”
“呃,你觉得,我可以打得过老顾……”
“咳,不能力敌,可以智取……”
“萧衡,你是党员,做事要遵守原则,讲纪律……”
“老纪,现在是非常时期,放弃,也是一种伪装和保护,我是最高指挥官,必须通盘考虑,并且为每一位同志的性命负责。”
“萧衡同志,我是政委兼书记,我有责任,阻止同志不顾性命的冒险行为……”
“纪中原同志,我保证,我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安全,所以老顾和其他同志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这是军令。”
“我,执行命令,但是保留意见……”
1942年9月15日,上午09:30,苏联大使馆
“佟秘书,您好……”(松本健一)
“张先生,幸会……”(伊藤明)
“按照要求,所有的公函、文件、资料,我都带过来了,相关手续,麻烦您帮忙,带着我走一遍流程。”
“举手之劳而已,据我所知,张先生,是懂俄语的……”
“是……”
“只要沟通顺畅,应该不会有问题,这边请……”
“多谢……”
“您客气了……”
1942年9月15日,上午10:00,湖广会馆
“伊藤君,立即召回所有人员,行动取消……”
“松本君,现在这个时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开车,带我去现场……”
“好……”
1942年9月15日,上午11:55,重庆,罗家湾,督查室
“就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吗……”(周耀庭)
“这,这太多意外,实在是……”(胡主任)
“啊,意外,你真是有脸说,你们是怎么把事情搞成这样的,现在好了,顾慎言这人跑了不说,还搅了人家军政部和中统诱捕日谍的计划,你是不知道,李琂,萧衡,对我们军统有多忌讳啊,连带着一个博士教授,两个高级军官,都躺到医院去了,你们是跟文家的人有仇,还是八字不合,这么犯冲。”
“局座,我们也没想到,怎么会,这,文傲,龙祤,偏偏非要挑今天回来,说是轰炸,真的就撞上了日军轰炸。”
“别找借口了,你们这帮饭桶,赶紧把顾慎言抓回来……”
“好,明白,我一定全城搜捕顾慎言……”
“抓不回来,军法处置……”
“是……”
“报告……”
“进来……”
“胡主任……”
“林楠笙,怎么又是你啊……”
“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让顾慎言招供……”
“不是说过了,不让你插手这件事情吗,呵,你倒是想审,可惜,人跑了。”
“跑了……”
“这件案子已经列为悬案,暂停审查,按照惯例,今天,原本顾慎言要转移关押,早上出发没多久,就遇上了日军轰炸,偏巧这个时候,我们的押送人员,又跟追捕日谍的中统人员发生了冲突,场面乱成一团,还惹了一堆麻烦的人,躲避空袭的时候,守卫不注意,顾慎言趁机跑了,哎呀,现在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赶紧下去吧,别添乱了。”
“喂,是我,安排宪兵,全城搜捕顾慎言,立刻……”
1942年9月15日,下午12:45,重庆,江岸街巷
“林长官……”
“你们在抓人呢……”
“是,抓一个,从望龙门看守所转移关押,在押送途中逃跑的嫌犯……”
“我这一路过来,看见街上全是你们的人,还没有抓住呢……”
“据说是一个要犯,上峰有命令,抓不到,不让收队,从早上到现在了,搜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搜到了,人家手上,可能还有枪呢,最要命的,听说,不仅误伤人命,还撞上了日本间谍刺杀军政部高官的行动,搅黄了人家中统抓捕间谍。”
“误伤了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看来事情很严重啊……”
“唉,真是倒霉,哎呦,林长官,我先去执行任务了……”
“赶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你,出示证件……”
“站住……”
“怎么回事……”
“不是照片上的人,认错人了……”
“你们两个,证件出示一下……”
“是……”
林楠笙故作随意的神态,透过车窗,左右观察了一番,正想启动车子,此时顾慎言打开车门,迅速上了后座,顺手拉上了车窗的帘子。
“我在你的宿舍周围,等你半天了……”
“老顾……”
“赶紧开车,去江边的茶楼,萧长官带你去过的那个……”
“好……”
1942年9月15日,下午13:30,重庆,江畔茶楼,包厢
“我看见,你在报纸上登的《官渡口》了……”
“你好,邮差同志……”
“你好,林楠笙同志……”
“组织上,已经向我确认了,你的身份,老顾,你逃出来太是时候了,前几天,我已经收到消息,他们要对你动刑,逼迫你承认这一切,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参与这个案件的审核,尽量拖延时间,然后想办法救你,但是今天他们说,案子列为悬案,要把你转移关押,我推测,一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你猜得不错,但是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还不止这样,今天转移押送途中,他们甚至想暗中做掉我。”
“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
“萧衡学长与我们的同志趁乱行事,我才找到机会逃走的,我跑出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要再帮我做任何洗清贪污的事情,而且贩卖枪支的罪名,是洗不清的,他们现在都想把你当作我的同案犯,趁机把你也一并处理了。”
“我,没关系的,可是这个案子,对于你来说……”
“我告诉你,我都安排好了,上海法租界,巨籁达路53号,存放了一批汉阳造步枪,还有一箱金条,原本是用来充数的,计划在他们刑讯之后,作为招供的物证,现在这个形势,显然比我想象的复杂,我想,请你揭发出来,第一,这样可以撇清你跟这个案子的关系,第二,能够成为你以后晋升的阶梯。”
“为什么,坐实你贪污犯的身份,明明是他们诬陷你,这么做,这不是让萧、文两位长官……”
“几年前,我给老纪提供过一部电台,就是因为这部电台,他们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所以现在必须坐实贪污的罪名,他们才会停止对我进一步怀疑,尽快结案,否则连累的,不止萧、文两位学长,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都会卷入其中,类似二七年‘四一二’这样的惨案,不能再重演了。”
“二七年,四一二,陈默群以前也说过……”
“四一二清党,当年我党数万同志,还有国民党左派进步党员,三十多万人,你能想象吗,不敢想象。”
“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撤离……”
“一九三八年,武汉会战期间,文宸学长受伤,我们的友军部队及时救援,把他送往延安养伤,军统借了这个机会,安插随行护送人员,经过我的手,运送了六个潜伏特务。”
“文长官,这事,他知道吗……”
“嗯,知道,学长暗中提醒过我们,当然这六个人已经被我党利用,一直给他们提供假情报,并且他们信以为真,如果我突然消失,他们会把注意力重新转向我的身份,而且会按照最高危险警报,把我定为投共,接下来的事情,首先,他们跟这几个人都会切断联系,其次,你会隔离审查,再来,萧衡,文宸,两位学长都会受到牵连,后面就不用说了,想都能想得到。”
“哼,大敌当前,日寇肆意侵略我中华大地,他们不思为国谋利,反而争权夺势,大搞派系斗争,甚至行事如此卑劣,这群人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国家,有没有军纪和国法,简直奸同鬼蜮。”
顾慎言陈述利害,林楠笙深感不平,此时楼下突然一阵动静,传来宪兵质问的声音,林楠笙顿时心生警觉,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见宪兵已经开始逐街搜查,形势危急,顾慎言来不及详细解释,尽量挑最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
“小林,你到重庆也有两个多月了,有些事情,应该心里有数,所以事情只能到我为止。”
“老顾,你说的道理,我明白,我答应你,会向他们揭发这件事,但是既然萧长官带人营救你,我们不能让他和同志们的努力白费,现在你必须先跟我离开这里,马上去我的紧急避难所,上级留给我的撤离通道,全部给你用。”
“我非常感谢你,感谢组织对我的保护,但是我们必须顾全大局,为了让‘邮差’这条线很好地发挥作用,我们已经牺牲了五名同志,我要保证每个人都安全,只有让我自己这里,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你已经逃出来了,只要想办法,让你安全撤离就可以了……”
“林楠笙同志,请转告萧衡学长,我明白他的苦心,感谢他的保护,但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我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不行,我已经联络过上级了,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不要给组织添任何麻烦了,如果想要保住这条线,并且让我们各条战线上的同志,萧、文两位学长,还有很多明里暗里支持我们的朋友,都能够绝对安全,只有这个办法,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你听我的,另外我恳请你,向组织转达我的建议,以后由你延用‘邮差’这个代号。”
“老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牺牲……”
“以后你会面临很大的危险,你要相信自己,坚定地走下去……”
“我会坚定地走下去,但是这里太危险了,你必须……”
“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跟萧衡学长已经约定了会合的地点,就在附近,靠近朝天门码头,撤退的路线都安排好了,学长送走参与行动的同志,就会过来接应我了。”
“好,既然萧长官安排了撤离路线,在他过来之前,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
“小林,老陈‘投敌’的缘由,绝不单纯,你一定要彻查到底,这件事情,有太多疑点和隐情……”
“老顾,你先别说了,你留在这里,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林楠笙心绪纷乱,情势紧迫,疏忽了一下,来不及在意顾慎言说了什么,走出包厢,下楼走到柜台,斟酌言辞,小心翼翼地打听周围的情况。
“这里距离朝天门码头,大概多远……”
“不远,穿过后街,大概走两三分钟,就到了……”
“你们后院通向什么地方……”
“直通后巷,道窄僻静,不常有人走……”
“客官,您的茶……”
“谢谢……”
林楠笙拎过茶壶,正想上楼,先前遇到的宪兵,带队走了进来,看见林楠笙,立即上前献殷勤。
“哟,林长官,又见到您了,您在这里喝茶呀,二楼包间吧,我给您送上去。”
“嗨,不用了,你先忙你们的正事……”
“不耽误事,来,我给您送上去,你们两个,一个去楼上搜,一个去后院,眼睛放亮一点。”
“怎么,那个逃犯,还没有抓到呢……”
“唉,可不是嘛,来,林长官,您请……”
“麻烦你了……”
“欸,不麻烦,这不是顺手嘛……”
“不碍事就好……”
“林长官,是这一间吗……”
“不是,还在里面……”
“这间吗……”
“走到最里面那一间……”
林楠笙冷静应对,故作随意地敷衍,路过顾慎言所在的包间,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指路一直转过拐角。
“欸,有客,林长官,你有朋友在呀……”
“是啊,很重要的朋友,文家的,姓龙……”
“呃,我明白了,不过有个事,能借一步说话吗……”
“有什么事,你说……”
“林长官,是这样的,好不容易碰上您了,有点事情,想麻烦您,我姐夫,那不是,倒腾了一点棉纱嘛,前两天,让你们稽查处的人,给扣下了,人也进去了,您看能不能帮个忙,找人给通融一下。”
“你姐夫,姓什么,名字……”
“成,成谊……”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事情不严重,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嘞,谢谢您,多谢长官……”
“不过今天我们见过的事,只能,啊,你知,我知,最近上面查得严,你是知道的……”
“欸,明白,我明白,谢谢长官……”
“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了,给您茶,您请,我这就离开,不打扰您会客了……”
“赶紧去忙吧……”
“是,是,多谢长官……”
“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
“你,过来,见过这个人吗……”
“没,没见过……”
顾慎言稍稍打开一条门缝,确定没有闲杂人等,迅速开门,避开耳目,尽快溜出茶楼,谁知走出暗巷,迎步撞上了李琂,看似意外相遇,却又不是意外,错愕一眼相望,顾慎言心绪一下揪紧,李琂目光锐利,分明划过一线冷冽。
“李琂……”
神思尚未缓过来,又是一道惊异的反光闪过,顾慎言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直觉敏锐,情绪惊起,立即冲上前去,情急一把扯过李琂,闪身隐蔽,随即枪声骤响,惊破沉寂,李琂刚才站过的地方,一颗子弹炸开了。
“顾慎言……”
枪声一响,立即惊动了宪兵,顾慎言,李琂,愣神瞬间,此时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
“顾慎言,站住……”
“别跑……”
接连枪声不断,人群混乱,又是宪兵鸣枪示警,又是暗处狙杀,街上一阵杂乱的枪声,人挤人,人撞人,间谍,杀手,分不清谁是谁。
“站住……”
“哎呀,坏了……”
“站住……”
“再跑我就开枪了……”
“快,这边……”
“追,别让他跑了……”
“你,你们几个,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
“抓住他……”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密集的枪声,林楠笙拨开四散逃窜的人群,转头眼神晃过一瞬,触目惊心,隔着围追堵截的宪兵,惊见地上躺了七八个人,满地都是飞溅的血腥。
“老顾……”
心绪一阵揪紧的刺痛,神经绷紧,林楠笙正想上前查探真实的情况,萧衡从暗处冲过来,脱了自己的长风衣,伸手一把捞过林楠笙,环住他的肩膀,顺手将风衣披在他身上,把人拖进了街巷。
“萧参谋长……”
萧衡神情严峻,紧紧地扣住林楠笙,强制拖着人,头也不回,疾步一路前行。
“小林,你听着,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你记住,待会儿出去了,马上开车走,去中央医院,看眼科,然后按照医生给你的诊断书,请假休息,不管之后听见什么消息,都不要过问。”
走出街巷,萧衡打开车门,把林楠笙塞了进去,随即从相反的方向离开,林楠笙心知事态严重,隐忍忧急焦虑的情绪,不敢停留一刻,立即启动车子开走。车子一路开到沙坪坝,停在中央医院附近有一处隐蔽的地方,林楠笙趴在方向盘上,埋头沉默,耳边嗡嗡直响。
【注71:中央医院,即今重庆西南医院,1929年,筹建于南京,名为中央模范军医院,1931年扩建为中央医院,1941年迁至重庆,详情参考历史资料。】
“我要保证每个人都安全,只有让我自己这里,做到万无一失……”
“林楠笙同志,请转告萧衡学长,我明白他的苦心,感谢他的保护,但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我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以后你会面临很大的危险,你要相信自己,坚定地走下去……”
“小林,老陈‘投敌’的缘由,绝不单纯,你一定要彻查到底,这件事情,有太多疑点和隐情……”
1942年9月15日,下午14:40,重庆,朝天门码头,紧急逃生通道
李琂眼神冷睿,脸色惨白,左手按住腰侧的伤处,右手持枪,顾慎言关心情切,却又不敢上前。
“顾慎言,军统对你有错在先,但是这并不表示,你可以背叛党国……”
“李琂,你的伤……”
“你们中共党员,一个个都是坦荡君子,应该不会敢做不敢当吧,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的中共党员身份,等同于你所谓的背叛……”
“你什么时候入党的……”
“二七年……”
“你是二六年四月,五期,入党介绍人……”
“萧毅,龙翧……”
“原来是他们两个,这么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知己,你当我是什么,敌人,还是,一颗非常好用的棋子。”
“都不是,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你……”
“贩卖枪支的罪名,是你设局,陷害自己……”
“我只是不想,军统,督查室,恶意攀扯无辜的人……”
“好,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李琂……”
“顾慎言,过来接你的人,应该快到了,现在是国共合作,你,走吧……”
“谢谢,你,多保重……”
李琂放下枪,转身背向而立,挺直身形,忍耐伤处的痛楚,眼皮动都不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半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阳光反照江水,粼粼波光,晃眼地映在李琂身上,刺痛地扎在顾慎言的眼中,顾慎言思绪怅然,目光闪烁,看着李琂额角渗出的冷汗,深知李琂一身傲骨嶙峋,冷峻刚烈,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顾……”
“走……”
“刚才江边那个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军政部,李琂上将……”
“嗯……”
“他,什么都知道了……”
“老纪,放心吧,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顾慎言上了船,与众人一起撤离,过了半个小时,季瑜带人找了过来,惊见李琂受伤,还来不及关切询问,李琂绷紧的情绪骤然一下放松,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钧座……”
“李长官……”
1942年9月15日,下午16:20,重庆,中央医院
“文长官,您怎么伤了,这些血迹……”(林楠笙)
“不是我的血,你也不用担心,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林楠笙,你眼睛怎么了……”(文宸)
“嗄,您怎么知道,我看眼科……”
“诊断书上,那么大的字,不是明晃晃地写着嘛……”
“呃,我,我就是,今天早上起来,眼睛有点疼,当时没在意,结果到了中午,我约了朋友去茶楼,茶还没喝完,结果眼睛又红又肿,又痛又痒,尤其是左眼,都快睁不开了,没办法,只好来医院了,医生给我开了药膏,涂过了,这才稍微好一点。”
“没事就好,你呀,平时多注意,别总是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嗯,谢谢文长官关心,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四哥从美国回来,公务出差,听说我来重庆了,顺带过来‘关心’我一下,所以提前发了电报,让我去接他,刚好我七弟龙祤回来重庆述职,从昆明过来,也是今天到,我和岳臻去码头接人,这不是碰上日军轰炸,又撞上军统行动队的,当街追捕一个逃跑的重犯,现场混乱,都受了一点轻伤。”
“军统行动队,不是宪兵吗……”
“什么宪兵……”
“哦,我开车过来的路上,看见宪兵在盘查,听说的……”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你这眼睛肿得,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哎,我知道了,谢谢长官,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林楠笙克制紧张的情绪,走出中央医院,掏钥匙开车的时候,手掌碰到口袋,突然惊觉口袋有东西,摸出来一个纸团,林楠笙顿时警觉起来,想了一下,随即开了车门,坐进车里,这才打开纸团,惊见纸上写了一句话。
“无信不立,把成谊从稽查处捞出来……”
想起之前在医院走廊过去的时候,很多人从身边擦肩而过,顿时惊讶不已,虽然不知道传递消息的是什么人,但是纸上沾染了一丝梅花香气,莫名令人安心。
“又是这个梅花香,他是谁……”
这个梅花香气很特别,在上海的时候,文公馆,尤其是别馆和文宸的书房,萧家别墅,到了重庆之后,萧公馆,景云公馆,军政部电讯处,甚至中统的办公驻地,林楠笙都曾经闻到过,从今天这张纸条的讯息推测,这个人,很可能又是一位暗中帮助自己的同志。
“成谊,就是今天那个宪兵的姐夫……”
1942年9月15日,下午17:10,重庆,湖广会馆
“松本君,善后事宜,都安排好了……”(伊藤明)
“伊藤君,这次行动,我们折损了多少人……”(松本健一)
“九人玉碎,两人活捉……”
“人,在谁手里……”
“卫戍司令部……”
“我是说,主控权,在谁的手上……”
“文宸……”
“伊藤君,隐藏好你的情绪,伪装好你的身份,否则形势不在掌控,三二年的新京,你的父亲,伊藤广志,大日本帝国的谍报之王,长眠林海雪原,就是你未来下场的写照,三二年的文宸,也就是差不多你现在这个年纪。”
“松本君,请你放心,也请帝国本部放心,虽然我一心为父报仇,但是我很清楚,作为帝国军人,作为帝国顶尖的特工,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情。”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佟秘书,请你安守本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是……”
“很好……”
1942年9月15日,夜,21:00,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
“主任,今井司令的副官,带了好多宪兵过来,说什么,例行公事,彻底检查我们的电台。”(胡道义)
“道义,别紧张,让他们随意检查就是了……”(陈默群)
“我担心……”
“你把嘴闭紧了,废话少说几句,最好一问三不知,不说话,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我,没有废话啊……”
“行了,别扯有的没的,你去告诉兄弟们,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别问,就算他们把天捅破了,照样给我安心蒙头睡大觉。”
“哦,好嘞,我知道了……”
“出去,忙你的去,别在这里晃了,我头晕……”
“主任,您病了,哪里不舒服……”
“胡道义,你赶紧出去,我就不晕了……”
“啊,是,我这就走……”
“情况怎么样……”
“报告,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
“收队……”
“是……”
“陈主任,这次来得仓促,没有事先通知,非常抱歉,打扰您了……”
“公事公办嘛,我,能够理解……”
“告辞……”
“请……”
1942年9月15日,夜,22:50,上海,及时菲尔路76号,地下室
“优鸣,重庆专线C316,绝密,转呈总台第43台,GF长官即将出巡太平洋前线,近期注意监听日本海军密电。”
“陈长官,这个GF长官,是什么人……”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出了名的战争赌徒,山本五十六……”
“不会吧……”
1942年9月15日,夜,22:52,上海,宪兵司令部
“报告,司令官阁下,那个诡异的讯号,又出现了……”
“监测到范围了吗……”
“无法锁定……”
“浑蛋,一帮蠢材……”
“嗨……”
“中国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就是一群东亚病夫,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电讯奇才。”
“今井司令,专线紧急密电,重庆传讯……”
“念……”
“刺杀行动失败,请您亲自去一趟特高课总部,尽快销毁以下十一人的档案,这是名单,军部特别机密。”
“我知道了,你出去……”
“嗨……”
1942年9月16日,上午09:00,重庆,中央医院
“六哥,你去休息吧,四哥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况且这里有我呢,不用担心,最要紧的,是国府那帮混账,再不收拾他们一顿,给他们一些警告,他们真就把自己当土皇帝了,简直嚣张至极,无法无天。”(龙祤)
“龙祤,你是回来述职的,莫管闲事……”(文宸)
“好,我知道了……”
“四哥这里务必小心,你仔细照顾,岳臻伤得也不轻,你看紧他,不要让他卷进来,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来处理,你们都不要过问。”
“六哥,你要当心一点……”
“我怕什么,要怕,也是他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新账,旧账,总要给我一个交代的……”
“哇,六哥刚才出去的时候,眼神好犀利,惨了,有人骨灰不保了……”(龙瑧)
“龙瑧,你嘀咕什么呢……”(龙祤)
“我就是想着,这次的事情闹出这么大动静,李悦的父亲,李长官也受伤住院了,光天化日之下,国府的陪都重庆,日本间谍都敢当街行刺高官,军统,中统,这帮人平时天天监听这个,监视那个,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是养了一群什么废物啊。”
“人家再怎么废物,也不关你的事,念你的书,打你的水,不是我警告你,六哥说了,不管,不问,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行,知道了,幸好找人算账的,是六哥,六哥脾气好,修养好,学识好,如果换成七哥你去,估计说不到三句话,当场能把人家的天灵盖掀了。”
“嘿,小子,你什么意思……”
“呃,我是说,七哥,你这功夫高,动起手来,快、准、狠,对方去见上帝的时候,应该会比较痛快一点。”
“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吧,连我都敢编排……”
“啊,四哥醒了,我现在去打水……”
“四哥,你总算醒了,六哥守了你一天一夜,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龙祤)
“龙祤,别担心,没事,文宸回去了……”(文傲)
“委员长侍从室派人过来,把六哥接走的,说是,有一个紧急军事会议,哦,对了,这次冲突的事情,六哥交代了,让我们什么都不要过问,也不要有任何干涉的举动,他会处理的。”
“这件事情,让文家这边出面,是比较顺手,文宸行事稳重,思虑慎密,换了你这个暴脾气,把罗家湾十九号炸了,我相信你绝对做得出来。”
“哎,我怎么暴脾气了,太过分了,你们一个个的……”
“刚才龙瑧怎么了,你跟他说什么呢……”
“这小子还能怎么样,都是跟你学的,嗯,不对,都是你这个四哥,把家里这群小的带歪了。”
“哈,大哥都不说什么,应该没问题的,我觉得,只要不是祸国殃民,让他们张扬个性,这样也很好,很有趣。”
“是啊,好,很好,好得很……”
“哟,四哥,七哥,说我什么呢……”(龙瑧)
“唉,说你欠揍,应该赏你一顿打……”(龙祤)
1942年9月16日,上午09:10,重庆,医院
“哎,醒了……”
“钧座……”
“爸,吓死我了……”
“小悦,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住校……”
“你是我爸,间谍当街行刺,都进医院了,我在学校还待得住嘛……”
“钧座,文长官刚才离开医院,是委员长侍从室派了人过来……”
“季瑜,你先回军政部,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是,我知道了……”
“爸,都伤成这样了,您能少操点心吗,重庆,陪都,总不至于全部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吧……”
“你呀,说话不知轻重,注意一点……”
“呃,好吧,我知道,您,文叔叔,萧叔叔,手下肯定都不是废物,其他人嘛,就算了,嗄,我不知道……”
“呵,越说越没边,我没事,小伤……”
“哈啊,输血输了两大袋,还小伤,爸,我今年都二十了,不是两岁半……”
“哈,好,好,我知道了……”
“唉,真是……”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准翻白眼……”
“是,哎,顾叔叔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
“过几天,你赶紧回学校,功课……”
“我知道了,功课不能落下,您老人家出院了,我马上就回去……”
“嗯,你知道分寸就行……”
1942年9月16日,下午13:00,重庆,军统总部
“喂,您好,稽查处吗,我是林楠笙,麻烦帮我调一份案卷,成谊……”
“是不是,那个倒卖棉纱的小案子……”
“就是那个案子……”
“林少校,您怎么会,突然关心这样的小案子了……”
“嗨,受人之托嘛,打听一下情况……”
“哦,明白了,您不着急吧……”
“不急,我这两天休假,眼睛疼,十九号才上班呢,嗯,这样好了,十九号,下班之前给我就行了,要是不方便,您给我一个电话,我自己去拿也可以。”
“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不是,放心,十九号,您过来上班,我立马让人送过去。”
“麻烦您了,谢谢……”
“嘿,都是一个系统的,客气什么……”
1942年9月16日,下午16:45,重庆,卫戍司令部
“文长官……”
“项晖,审得怎么样了……”
“除了那两个间谍的日籍身份,其他都问清楚了,这是口供和审讯记录……”
“没有严刑逼供吧……”
“长官放心,属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好,辛苦了……”
“不敢,应尽之责……”
“谢谢……”
1942年9月16日,夜,21:10,萧公馆
“小林,真的是梅花香,你确定吗……”
“我肯定,不会错的,这个梅花香很特别,但是出现在这么多地方……”
“重庆,出入这么多地方,范围很大,不好找,上海,确切地说,在特定的时间,跟萧家、文家,尤其是文宸本人,都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虽然这个范围不小,但是也有限了。”
“萧长官,这个人会是我们的同志吗……”
“不好说……”
“那我打听成谊的案子,岂不是,有可能中了圈套,对不起,我过于轻率了……”
“你做的没错,话不是这么说,做人讲信用,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宪兵兄弟,这件事情,就一定要做,至于最后是不是必须把人捞出来,就要看实际情况了,反正你也没有许诺什么,不过你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还是有分寸的,你懂得拖一拖,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动作,谨慎,很好。”
“您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就当作我不知道有这个纸条的事情,纯粹出于答应了别人的事,帮个忙而已。”
“小林,可以啊,脑子转得挺快嘛……”
“萧长官,您就别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来了重庆,我才真正体会了,不出山,不知山外更有一山高,不见江河湖海,不知天高海阔,不经事,不知人世百态。”
“奇人,奇才,都不是天生的,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有些事情,你不用太过介意。”
“嗯,我明白,谢谢您对我的宽容,道理,我懂,信仰,我也不会动摇,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在意,我怕,自己做得不好,拖同志们的后腿。”
“你说的,我理解,很多新党员,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只要你谨慎行事,不违背守则,别自己傻呼呼地给敌人送上门,就不会有拖后腿的事。”
“哈,我,我知道了……”
“呵,你呀,心情放平一点,这几天,党史,你也应该学了一些,了解过,中共一大的时候,我党才五十多个党员,我们现在的方向、政策、指导思想、斗争经验、纪律、规章等等,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都是一边摸石头,一边过河,也是经历了很多曲折、失败和教训,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不断总结积累下来的,前辈们总结的经验和斗争策略,是不是一定对,我不保证,但是这些足以警示我们的新党员,吸取教训,未来可以少走一点弯路。”
“嗯,您教我的,我都记着呢,也会继续积极地学习,萧长官,您是不是要回三战区了……”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不过还没有那么快,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老顾让你揭发,你尽管照他的话去做,别想太多,对于陈默群与CMC412绝密特工的关系,你心里有很多放不下的纠结,没关系,有了线索,查就是了,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我们一个难关一个难关过,还是那句话,情绪要稳,做事要谨慎。”
“是,我懂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轻松,放轻松一点,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注意宪兵的盘查……”
“好,谢谢您……”
“萧衡学长,怎么样,小林不错吧,是一个好苗子吧……”
“顾慎言,还笑,我告诉你,等把你送走,到了成都,风声过去了,我再‘收拾’你,你可真是啊,能耐大了,吓得我心脏差一点停掉。”
“是,组织的任何批评,我都虚心接受……”
“就你,还敢说谦虚……”
“我的谦虚,也是学长你教得好啊……”
“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真不愧是陈默群的好同学,胆子大,乱来,胡闹。”
“学长,话,虽然不能乱说,但是东西也不能乱吃,会送命的……”
“顾慎言,你还有没有一点自觉……”
“我会好好反省的……”
“对,虚心认错,认真反省,然后死不悔改……”
“呵,哈啊,学长,五十步笑百步……”
“嘁,真好意思……”
1942年9月16日,夜22:30,重庆,湖广会馆
“张先生,这些是按照您的要求,写好的文章,这是您要的所有报纸的名录……”
“浅田君,这些文章,通过那些收买的关系,照这个时间列表的计划,分开依次放出去给媒体……”
1942年9月17日,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
“道义,准备一下,后天,九月十九号,跟我去一趟南京……”(陈默群)
“主任,又要去南京,这次是当保镖,还是警卫……”(胡道义)
“你……”
“我去安排……”
“回来,还没说完呢……”
“嗄……”
“这是执行细则,按计划行事……”
“哦,这日本人真是麻烦,这么多条条框框,太费神了……”
“发什么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出去准备,清点随行人员,安排车辆,查路线,天气预报,打电话,订房间,让沿途地方的军警清场,尽快把每一项落实清楚。”
“主任,这么急啊……”
“胡道义,你还没有升职加薪,是不是,就想升天成仙了……”
“哎,这年头,成什么仙啊,不是,我就随意问一下……”
“唉,出去,做事,呃,做正事,少废话……”
“是……”
1942年9月18日,长春,大同大街701号,伪满首都警察厅
“由美小姐,久仰大名,请……”(章文熙)
“章科长,这件黑水晶郁金香花座,很别致啊……”(大岛由美)
“哈,朋友送的,下个月,过生日嘛……”
“哦,这么说,此次南京之行,让您随行护送,岂不是耽误您庆生了。”
“无所谓,生日在南京过,也是一样,金陵十里秦淮,栖霞枫红,在南京过生日,说不定,还更有趣呢。”
“好,既然您没有异议,随行护送的事宜,就这样说定了……”
“没问题……”
“多谢,我先告辞了……”
1942年9月19日,上午09:10,重庆,中美合作所,筹备处
“林长官,这是您要的案卷……”
“好,谢谢……”
1942年9月19日,上午09:30,歌乐山附近
“哟,萧长官,您这又是公务出差啊,欸,这平时不都是邵副官嘛,今天换人啦……”
“嗨,邵云翊副官长,前两天,晋升少将军衔,你当他现在还跟我一样闲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军政部能让他陪我过去帮人打杂。”
“哎呀,长官真是无私啊,不愧是影子教官,这都帮党国培养多少人才了……”
“哦嚯,承你吉言,将来我要是发达了,一定记着兄弟你的好处……”
“我哪敢啊,也就是想请长官您多照顾一点,麻烦您,帮忙给萧三爷和文九爷那里递个话,生意上通融一下,我家小弟,是跟着无锡的荣萱大小姐办事。”
“哦,这个好说,小事,你放宽心好了……”
“多谢,多谢了啊……”
“呵,我先办了公事,回来以后,过几天,你等着消息就是了……”
“欸,有您这句话,这就安心了,我跟您说啊,来回稍微绕一点路,从北边走,保证一路畅通无阻。”
“好兄弟,你这个人情,我心领了,也不跟你客气了……”
“哈,做人嘛,就要爽快一点,您说是吧……”
“走了,多谢啊……”
1942年9月19日,下午14:30,南京,日军司令部
“陈主任,欢迎,松本司令官阁下等您很久了……”
“不好意思,麻烦了,请您带路……”
“胡处长,请您到会客室,喝杯茶,稍坐一会儿……”
“我……”
“道义,没事的,喝茶去吧,不过注意一点啊,别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安静,礼貌。”
“哎,好,我知道了……”
1942年9月19日,下午14:40,南京,日军司令部,司令长官办公室
“陈先生,好久不见……”
“松本司令官阁下,请问我这次过来,任务是什么……”
“哈,你的坦率,让我太怀念了……”
“不敢,您过誉了……”
“这是我们截获的情报,与之对应的,本部制定了作战计划,明天的作战会议,我向本部提出建议,并且得到了同意,允许你参与旁听。”
“这不太好吧……”
“不,我觉得,这是非常有必要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主任,对于今后帝国的军事行动,情报,计划,辛苦你了,这也是影佐将军对你的肯定,以及参谋本部经过商议之后,下达的正式命令。”
“多谢司令官阁下对我的信任……”
“陈君,从此刻开始,你,就是大日本帝国,最锋利的长剑……”
“是,我先出去了……”
“司令官阁下,您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这不是冒险,这是我给陈默群的机会,像他这样的人,不,是作为一颗最有价值的棋子,陈默群,这样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剑,绝对不能被其他势力笼络,只能握在我们陆军部的手中,如果陈默群不能为我所用,下场只有一个,生,死,就看他怎么选了。”
“但是您也说过,陈默群,跟南京这边‘投诚’的人,本质不一样,而且我也有感觉,他不像一个会听话的棋子,也不像一个忠诚的人。”
“宫本君,宫本苍野中佐队长,看来香港‘诺亚计划’的失利,在你心里留下了很沉重的影响,你对那只脱壳的金蝉,似乎一直耿耿于怀啊,作为帝国‘优秀’的情报官,你是不是对‘忠诚’误解了什么。”
“嗨,请司令官阁下训诫……”
“忠诚,中国人还有‘忠诚’这个理念吗,他的忠诚,确切地说,中国人的忠诚,我不需要,我要的,是陈为我做事,尽职尽责就可以了。”
“请恕属下愚钝,我还是不明白……”
“棋子,就是棋子,陈是一个弈棋高手,他一定会懂这个道理,也能领会我真正的意思。”
“我有些担心,这样重大的机密,让他这样的中国人参与会议……”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有我的计划,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是人,就有人性的劣根,也有人性的本质,在这样巨大的诱惑和利益面前,陈默群,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他想活着,想继续享受他的利益,他就必须作出选择,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明白其中的利弊,让他,或者逼他,只能选择我们陆军部。”
“是,属下知道了……”
1942年9月19日,下午15:55,南京,日军司令部
陈默群下楼一路走到会客室,站在门口,语气停顿了一下,喊了一句。
“道义,走吧……”
“哎,来了……”
两道身影,行步疾速,从司令部走出来,陈默群走得很快,胡道义紧张地跟随在后,一边走,一边说。
“你们几个,走快一点,快,快跟上……”(胡道义)
“道义,会馆都安排好了吗……”(陈默群)
“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保证没问题,主任,您的脸色,不太好啊,这又是怎么了。”
“呃,累了,回去休息,会馆周围的警卫,注意隐蔽……”
“好嘞,我会盯紧手下的兄弟,您没事就好,那边太偏了,您在这里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一起过去吧……”
“嗄……”
“这个地方,血腥气太重,我闻着难受,不想多待……”
“嗯,不对啊,您什么时候,有了晕血的毛病……”
“胡道义,你说话的时候,能过一下脑子吗……”
“呃,那什么,您究竟怎么了……”
“问什么问,废话真多,你,你们,上车,在前面开道,注意沿途警戒,道义,你留在这里,等着,你,跟我过来。”
“主任,您要去哪里……”
“道义,管好手底下的兄弟,我去开我的车,然后你再上你的车,跟在我后面,不该问的,不问。”
“是……”
“唉,心累……”
1942年9月19日,夜,22:30,南京,会馆
“优鸣,绝密专线C316,最高机密,直接呈送军政部李琂……”
“是……”
“转接上海、杭州支队暗线,启动备案,具体执行方案……”
“采用E组密码……”
“不是,调频334,用F组密码……”
“好……”
“杭州,三静,二级启动一次,静七……”
“调频276,上海,静七,启动备案,用D组密码……”
“是……”
1942年9月19日,夜,22:40,南京,特高课
“怎么回事……”
“好像是讯号干扰……”
“查一下,如果是干扰,排除故障……”
“是……”
1942年9月19日,夜,23:00,重庆,无线电总台,专线C316
日军瓜岛二次惨败,未放弃三次总攻……
广州湾增兵,日,法,或有签订协议之举……
CMC412,绝密
1942年9月19日,夜,23:10,杭州密线
“报告,上峰传讯指示,启动备案,静默三天,再启动二级备案,静默七天……”
“好,收悉,张菁,回电请示,十四天之后,如果萧衡总参谋长尚未返回三战区,三级备案,是否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回电,若萧未归,计划取消……”
“是,明白……”
1942年9月19日,夜,23:12,上海密线
“祁长官,上峰传来指示,让我们静默七天之后,启动备案……”
“是,明白……”
“左秋明,你说,这个隐藏在京沪区幕后的,CMC412绝密特工长官,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光接触他的情报,我就已经无法想象了。”
“叶冲同志,叶以瑆少校,请你谨言慎行,注意自己的身份,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但是你懂的,纪律,不该问的,不问。”
“我就是好奇嘛,他都这么有本事了,文宸长官,岂不是……”
“哈,你又想什么呢,文长官为人怎么样,你在香港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他了……”
“呃,不过我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这一路上,他跟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帮了萧总参谋长一个忙,很小的忙,掰了半个苹果给我,徒手掰的。”
“这有什么,很平常的事……”
“咳,说得也是,我先上去了……”
“嗯,小心警戒……”
1942年9月19日,夜,23:15,上海,宪兵司令部
“报告,今井司令官阁下,那个诡异的讯号……”
“又出现了,但是无法锁定……”
“是,特高课传来指示,是影佐将军阁下的命令……”
“混账,特高课那帮白痴,这算什么帝国精英,简直就是一群让人戏耍的猴子……”
“可是讯号一直持续,我们怎么处理……”
“继续监测……”
“嗨……”
“文公馆,最近有什么动静……”
“没有异常……”
“让特高课严密监视,暗处埋伏的宪兵,先撤掉一半……”
“是……”
1942年9月20日,上海,文公馆
“林韫副会长,我都说过了,我没事,你不用盯我盯得这么紧吧……”(龙玦)
“九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祁昊长官是谁的人,您心里清楚,文教授,文四爷,临走之前,又交代了一遍,我可不敢得罪‘龙家文宗’这两位大哥,没关系,如果您实在觉得我碍眼,视而不见,当我‘不存在’就行了。”(林小庄)
“我,事已至此,我能说什么呢,呵,左秋明,他可真会找人托底……”
“九爷……”
“阿祇,什么事……”
“外面暗处的宪兵,好像撤走了很多……”
“这就撤了,日本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林小庄)
“不用管他们,文家的事,听大姐的,商会,还是一切照旧……”
“是,我这就转告大小姐……”
1942年9月21日,重庆,景云公馆
桌上摊开一堆报纸,九月十六日《中央日报》第一篇新闻通稿,九月二十一日,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在关注同一件事,关于刺杀国府高官以及引发当街混战的事件,实时报道,时政评论,有叙事的,有推理分析的,有简略,有详尽,更有针对重点和疑点从而引发讨论的,各类文章大肆渲染。
日机轰炸嘉陵江沿岸
军政部高官遇刺,中统抓捕凶手失利
国军众多人员当街冲突,现场混战一度失控
军统追捕逃犯,误伤留美著名物理学教授
暗杀,锄奸,真相可辨否?
日谍渗透,或党争误国,究竟谁之过?
激昂澎湃,客观理智,写什么的都有,文笔犀利,图文并茂,每一篇都是精彩纷呈,看似寻常的通稿报道与时事解析,绝非浮于显而易见的表象,隐藏的意图落笔于文字行云流水之间,有意无意,推波助澜,自由评论的措辞,不过是文字巧妙的伪装,无形推手之下,刻意引导舆论的方向。
萧衡看了一眼报纸,笑得无可奈何,对于某些人的后知后觉,说严重了,就是失职疏忽,意料之中,看着文宸皱眉沉思,神情凝重,案卷铺开,繁冗的文件,压着不堪重负的神经。
“文宸……”
不觉轻声叹息,放下倒了温水的玻璃杯,萧衡走了过去,坐在文宸身边,抽走他手中的案卷,翻开他的手掌,倒出两片西药。
“先吃药,案卷慢慢研究……”
文宸转过身来,愣神地望向萧衡,沉默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西药,笑了,端起水杯,服了药。
“谢谢……”
萧衡悄悄地瞄了一眼,药瓶标注的时间,服药剂量,心中默算了片剂应该剩余的数量,多出来的六片,不言而喻,心思流转默叹。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李琂这一局巧设,引出了间谍,救了顾慎言,也试探了他,更是显化了矛盾,可是舆论的风向,潜移默化,开始有了变化的迹象,这些间谍的幕后,还有一双隐藏的手,你担心,督查室的某人利令智昏,不顾形势,针对顾慎言‘投共’的罪名审查。”(萧衡)
“十一个人,死了九个,抓了两个活的,可是招了也是白招,这些人都有合法的中国籍身份,工人,农民,商贩,甚至是学校的进步学生,无法查证他们的日籍身份,他们最多算是汉奸,搞不好,连汉奸都不是。”(文宸)
“如果用尽一切方法,都查不到他们的日籍身份,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十一个人的档案,已经从源头上销毁了,尤其现在国共两党的摩擦,你也清楚,假设幕后这双手还有动作,目的不止于此,后续舆论的方向,就不难推测了。”
“事情摆上了台面,只要他们不是间谍,任何责任,都是国民政府的,都是我们中国人的问题,然后舆论再引导一波,什么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或者从历史典故中断章取义,暗喻中国人自古就是喜欢搞党争之流,不知道能带歪多少人的思想。”
“这个案子,全权交给了军统,等于就是交给了周耀庭和督查室,李琂,我,包括军政部和中统,参与其中的人员,都必须遵守‘回避’原则,配合调查,随时接受盘问和审查,而且就算案子在我们手上,想要查实这些间谍的日籍身份,恐怕真的需要借助军统和美国的合作。”
“美国,你是指,从这三个人的旅美经历,找出线索……”
“既然已经证实了,他们是共犯,我们不需要全部查实,只要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人之中,有人是日本间谍,哪怕只有一个,也可以了。”
“美国大使馆,军统,所以现在要解决的难题,就是怎么让军统的人,通过美国大使馆的情报网,找到证据。”
“让军统的人听话,很难啊……”
“抓间谍,搜集情报,本来就是军统应该做的事情,这是本职,难,不是问题,问题是,懒,还有,蠢。”
“你,该不会又想……”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唉,对于有些不识相的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好话说尽,讲道理,就是听不进去,刀不架在脖子上,枪不顶着脑门,他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哈,你去成都出差,又让人堵门了……”
“习惯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以前在工业部的时候,比这个还惨,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我要是跟你一样,领章上顶着三颗星,横着走,随便。”
“那就把我的三颗星换给你,要不要……”
“如果是三颗星,连带你一身的伤,全部一并换给我,我就要,如果只是那三颗星,换一个上将军衔,我不要。”
“萧衡,你应该了解,我是不会……”
“文宸,我说的,只是我的真心话,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你不是一向都很在意,总是说我偏执……”
“你偏执你的,我喜欢我选择的,只要不触及大是大非原则和底线,信仰,是自由的,你是,我也是,我们都一样。”
“国父孙先生的《建国方略》描述了,中国未来的盛世,你相信,我们可以实现吗……”
“我相信,也许你我未必可以亲眼见证,也许中华盛世之时,你我早已埋入历史的尘埃,江山如此多娇,可能是五十年,可能是一百年,或者更久,但是终有一天,这个伟大的宏愿,一定会从书中走出来,让全世界惊叹。”
“我也相信,未来的中国,不会辜负孙先生的期盼,于我而言,谁,哪个党派执政,实现了中华盛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华民族的盛世实现了,而且我坚信,你,我,都不会成为历史的尘埃,如果我看不到那一天,我愿意成为铺路的基石,哪怕被人遗忘了也无所谓,就让后来者,踩着我们这些基石,实现这个伟大的宏愿。”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我和你,共、和、国,才是中国的未来……”
“是,民国十三年,国父孙先生作出的那个决定,就是你曾经说过的,绝对是非常美妙的金句,国共合作,共和国,中华盛世之未来。”
“你也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深,也是绝对震撼人心的金句,国家,永远属于人民,中国,属于四万万所有深爱祖国的中华民族同胞。”
“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是什么方向,我们就选择往哪里走,谁,是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我们就选择和拥护谁。”
“祖国的未来,四万万深爱祖国的同胞,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你,我,都是这其中的四万万分之一,中国的未来,中国人说了算……”
“文宸,你眼中的世界如此精彩,我是越来越放不开你的手了,但是我真的很怕,害怕,如果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世界。”
“萧衡,从情意上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的世界,但是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另外一回事。”
“嗯,我明白,也就是说,你,还是不同意……”
“哈,是,连窗户都没有……”
1942年9月22日,上午10:30,重庆,国府路
“六哥,你要的文书、公函、特别证件,四哥说,美国大使馆那边,手续都已经办齐全了,我这边调了警卫连过来,人手都安排好了,放心吧,他们一定会遵照你的号令行事。”
“龙祤,多谢了,你先送四哥回医院,再回来罗家湾接我……”
“呃,好吧,听你的,哦,不过大哥和四哥说了,你心脏不太好,尽量控制一下情绪,而且你的手劲有点大,让你悠着点。”
“嗯,我心里有数……”
1942年9月22日,上午11:20,重庆,罗家湾,军统总部,会议厅
周耀庭主持会议,众人争论不休,除了李巽处长、邵云翊副官长等少数派,其他人,尤其是直接涉及问责的,一个个表面说得合情合理,义正言辞,实则互相攻讦,踢球推诿。
“你们稽查处,押送转移重犯,好端端的,有正常的大路不走,非要走偏僻的山路,摆明就是故意的……”
“分明是你们行动队,部署不力,行动懈怠……”
季瑜,萧衡,作为同案参与者,坐在后排的角落,既是旁听,也有发表意见的权限,但是他们神情冷漠,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辩解无用,只是安静地做好笔录,认真地听着逐字逐句,尽量详实细致,季瑜眼神冰冷,充满了不屑,懒得搭理这群在他眼中的败类,萧衡波澜不惊,沉默不语,心里暗自感叹。
林楠笙挂了一个临时书记员的头衔,打杂兼会议记录,看着眼前极具讽刺的情景,心情五味杂陈,甚至众人越说越离谱,连周耀庭都看不下去了。
“诸位……”
周耀庭话音未落,众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突然门外一阵动静,随即大门“嘭”一声踹开了,两排警卫荷枪实弹,列队守在门口警戒,文宸径直走了进来,正式军装,庄重严肃,窗外阳光斜照一束,映射在领章上将军衔的三颗星,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晃得人眼晕。
“文宸……”
“文长官……”
众人惊慌失措,纷纷起身站立,气氛骤然一下紧张,隐约还有一丝尴尬,李巽,邵云翊,心里有数,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默契地退让几步,让了一条过道出来,萧衡默默地半垂眼帘,靠在墙角,目光闪烁一丝狡黠,唇角微微上扬,划过一抹窃笑,林楠笙眼角余光瞄了一下,看见萧衡似笑非笑,好像明白了什么,也靠墙站着不说话。
“文,文长官,不经通报,就这样强行闯进来,您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周耀庭按捺情绪,尽量保持语气平稳,胡主任气急恼怒,情绪一下激动,忍耐不住,立即上前质问,语气,态度,既傲慢,又无可奈何,既有心不甘气不服的暴躁,又带着几分畏惧心虚的胆怯。
“文长官,您这么闯进来,这也太放肆了,您当这里是自己家,还是不知道军统的守则……”
“你们军统的守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们军统的人,就算是,论军衔职级,你也管不到我……”
不屑一顾,视而不见,文宸径直走了过去,看也不看一眼,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完全当胡主任不存在,胡主任气急败坏,立即上前阻拦,话音未落,文宸利落地左臂手肘一个反向,顶着胡主任的喉骨,把人顶着靠在墙边站好,众人顿时惊愕无语,心跳漏了一下,原本想要辩解两句的人,当场噤声,把话咽了回去,不敢多嘴。
“文宸,你不要太……”
“胡主任,你再说一遍……”
文宸左臂顶着胡主任,气势沉定,目光冷静,直视周耀庭,神情微微含笑,语气温和平缓,然而眼神闪烁一抹寒光,令人不觉心下凛然,除了个别看戏的,或者心思坦荡的,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更是莫名感觉一丝不寒而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行事,知进退,懂分寸,守规矩,不会说话,可以选择不说话,但是说话之前,先想好,说什么,怎么说,更重要的是,仔细估算了一下,究竟是自己的喉骨硬,还是我的指力大。”
胡主任正想说话,心下一阵怯意,硬生生地卡在当场,就在文宸走过来,几句言辞之间,周耀庭已经拨通了电话,将话筒递了过去。
“文长官,电话,是,戴老板,有事跟您商量……”
周耀庭语气深沉,刻意强调了一下“戴老板”的称谓,文宸轻轻一声冷笑,神情泰然自若,顺手拿过话筒,此时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显露一丝得意的表情,窃窃私语。
“哈,戴老板的面子,文长官总是要顾虑一二的……”
谁知文宸沉默了片刻,不置一词,眉角上扬一挑,眼神一冷,直接“哐”一下扣上话筒,把电话挂断了,随即右手一挥,扫过会议桌,看似力道不大,却是举重若轻,电话甩落墙角,砸在林楠笙脚边,瞬间摔成了一堆零件。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林楠笙惊愕不已,深感心神震撼,尽力稳住自己的思绪,神情泰然,保持立正的姿态,动也不动。萧衡隐忍笑意,手指轻轻划过眉角,低头垂眼,故意又退开了两步,明显有几分回避的意思。
李巽,邵云翊,暗中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地瞟了萧衡一眼,慎重思量,不露痕迹,也退让了两步,回避了与文宸正面相对的位置,周耀庭双眼瞪大了一下,目光回避,闪过一丝惊慌,极力忍耐气结的情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文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瞠目结舌,周耀庭情绪绷紧,不敢大意,文宸抬起右手,翻开手掌,项晖随即小跑上前,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再将案卷递到文宸手中,又敬礼退下,文宸把案卷甩在桌上。
“我家四哥文傲,七弟龙祤,还有我的少将副官长,岳臻,九战区总参谋长,现在还躺在医院呢,差不多六七天了,你们军统‘贵人’事忙,顾不上这些琐事,行,我帮你们做。”(文宸)
“文长官,您这么越俎代庖,不妥吧……”(周耀庭)
“没什么不妥,都是为党国效忠嘛,再说了,我也是情非得已,谁让有些人的心思,有点歪,就是不放在正事上。”
“您说这话,未免……”
“行了,我不想废话,说正事,人,我帮你们抓了,六个活的,两个,是日本间谍,四个,是你们军统行动队的,线索,我帮你们查了,口供,我帮你们问了,报告,审讯记录,都在这里,文书,公函,特别证件,还有美、英、苏大使馆的手续,我都帮你们弄好了,破了案,功劳也归你们,我不稀罕,条件只有一个,给我一个期限,什么时候,把凶手交给我。”
“查案,是需要时间的……”
“半个月,够不够,或者七天,五天,还是三天……”
“文长官,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就行了,现在戴老板跟美国谈合作,这是委员长非常重视的,正是关键时刻,委员长历来对军统的重视,您应该清楚,您不会真的以为,校长,会纵容你如此放肆的行径。”
“周副局长,您说得是,所以麻烦你们军统的人,适可而止,稍微做一点正事……”
“文宸,你不会以为,谁都会怕你,让着你吧……”
“周副局长,您不会认为,我的上将军衔,只是摆出来好看吧……”
“文宸,你不要仗势欺人……”
“是又怎么样……”
“你……”
气氛剑拔弩张,众人情绪紧张到了极点,就在情势一触即发的时刻,毛秘书走了进来,上前敬了军礼,随即放下公函,翻开摆在周耀庭眼前,一字一句,宣读命令。
“委员长亲笔签署,军事委员会特别命令,第420922号,即刻起,解除胡主任、周耀庭副局长在督查室的所有职权,督查室交还军政部李琂上将监管,顾慎言‘贩卖枪支’案、间谍行刺案、误伤案,责令军统限期十天破案,查获疑凶,悉数交由卫戍司令部长官处置,逾期,相关责任人,交由军事法庭审判,依律,军法处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
毛秘书宣读完毕,敬礼,离开,多一秒都没有停留,文宸放下抬着手肘的左臂,伸手拿起军令状,冷冷地看了一眼,松手,军令状飘在桌上,文宸柔声笑语,目光平静如水,却是看得人心寒凛凛,直觉一丝寒气从背后升起。
“十天之后,我等着,你们把凶手交给我,否则,这身军装,要么我送你们上军事法庭,你们自己脱下来,要么我帮你们换一身军装,你们端着枪,上前线杀敌,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文宸说完转身就走,随行人员解除警戒状态,收队,离开,列队整齐,服从,纪律,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体现得淋漓尽致。
“全体都有,解除警戒,撤……”
“是……”
周耀庭,胡主任,脸色又黑又沉,神色难堪,众人缄默不语,不敢多话,李巽,邵云翊,各怀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气,林楠笙故作严肃立正,心生敬佩,看着文宸的背影,恍惚眼前一道相似的光影,重叠在文宸的身上。
“文长官……”
“陈默群……”
萧衡躲在墙角,手指轻轻摸了一下鼻尖,低头掩饰了窃笑,眼神倏尔闪过一抹异样的深沉,难以言喻,隐藏了几分讳莫如深的表情,思虑凝重。
“文宸……”
走出军统总部,上了车,项晖端坐驾驶位,静候命令,文宸微微皱了一下眉,伸手轻轻摁了一下心口,缓和了一下气息。
“开车,去医院……”
“是……”
1942年9月22日,下午15:50,重庆,中央医院
“事情都处理好了……”(文翔)
“嗯,大哥,你会不会怪我……”(文宸)
“呵,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况且我觉得,你这事做得挺漂亮的,不过你的身体情况,自己心里有数,下次注意一点,还有我再说一次,唉,我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吃药,必须按时按量,你啊,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已经很尽力了,就是,偶有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大哥放心,抗战胜利之后,我一定全都听你的,乖乖听话,安心静养。”
“你说的,全都听我的……”
“是,我保证……”
“你的保证,唉,哈哈,算了,我还是多研究精进一下医术吧……”
文翔玩笑打趣,文宸心悦一笑,随即心思一沉,收敛了笑意,斟酌言辞,还是决定告诉文翔,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
“大哥,我,我查到了翧哥失踪的线索,翧哥,可能,已经不在了……”
背对着文宸,手上动作停了一下,文翔深深地缓过气息,心下了然,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如常,温和静逸的浅笑,莫名让人心情安然。
“文宸,你想做什么,按照你的想法,做你想做的,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大哥,我觉得,一辈子真的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弟弟,亲的……”
“呵,你这辈子让我少操点心,我就谢天谢地了,下辈子,你要是我亲弟弟,还这样,我非一天打你八百回不可。”
“哈,下辈子,就算你天天揍我,我也要当大哥的亲弟弟,谁敢欺负你,我就……”
“让谁骨灰不保,是吧……”
“嘿,谁说的,我下手会这么轻巧吗,我是什么脾气,大哥,你最清楚了,你见过,我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咳,刚才的话,你当我没有说过……”
“大哥,谢谢你和翧哥,这么多年,把我们教得这么好……”
1942年9月23日,重庆,军统稽查处
“姐夫,哎,谢天谢地,林长官说话真是管用啊……”(宪兵)
“林长官,谁啊……”(成谊)
“你就别管了,赶紧回家,我姐都急死了……”
“好吧,先回家……”
1942年9月24日,重庆,罗家湾,军统总部
“这件事,办得真是丢人,丢人丢大了,难怪戴老板大发雷霆,现在好了,连委员长都惊动了,亲笔签署了军令状,责令限期破案,结果呢,两天了,你们这是查了什么,这样敷衍的报告,怎么有脸交上去。”(周耀庭)
“其实不管这么样,顾慎言的真实身份,总算得到了证实,文宸,李琂,这下也不好辩解了,顾慎言,共党,等于是宣判死刑了。”(胡主任)
“那又怎么样,三个案子,哪个破案了,期限到了,你这是想拖上整个军统的人,上军事法庭,还是上前线,军政部,中统,行政院,司法院,中央警校,李琂,萧衡,霍永峤,张寰,楚青涵,君世清,李巽,季元昌,他们这些人,尤其是萧衡,可不是光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看完笑话,别有用心的,还想多补几刀呢。”
“刺杀,误伤,这两个案子,查明结果,给出一个交代,不难,可是顾慎言‘贩卖枪支’的案子,现在让文宸和李琂这么搅和在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关系复杂,实在不好处理。”
“你也知道关系复杂,不好处理,好处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好好处理……”
“我,我只是担心,委员长那里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哼,怕这怕那的,不想出力,又想争功,就你这出息,能成什么大器……”
“是,卑职无能……”
“顾慎言没有除掉,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证实‘共党’身份又怎么样,死和死能一样吗,捉不到人,有什么用,原本他是戴老板钦点的,查到枪,就能把他当成贪污的典型处决,杀一儆百,明正典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赃物找不到,口供也没有,人更是不知去向,共党,有证据吗,你敢公开吗。”
“我,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前天在会议厅,你是亲眼看见的,文宸那个嚣张的样子,幸好人没死,如果人死了,这不是等于把人逼死的,搞不好舆论又是一波争议,你是不看报纸吗,最近媒体的舆论风向,公然挑衅权威,我们军统的形象,在时政评论的文章里,都快变成民族败类了。”
“局座,我实在是……”
“报告……”
“进来……”
“林楠笙少校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报告,局座,胡主任……”(林楠笙)
“你有什么事……”(胡主任)
“上个月,我在审问顾慎言的时候,未能完成任务,现在他畏罪潜逃,又涉嫌‘共党’身份,事实证明,他就是有问题,最近这几天,我反复斟酌,贩卖枪支,就是查证的关键,我核对了所有的案卷,我终于想到了,顾慎言有可能藏匿赃物的地方。”
“林楠笙,我们要的是证据确凿,不是猜测和推断……”
“上海,巨籁达路53号,很有可能,就是他曾经的秘密据点,局座,这是详细报告。”
“好,做得不错,小林啊,这样,你以前在上海区,是行动队的队长,应该有些关系吧,能不能找几个忠心的兄弟,我通知王世安站长,让他们协助查实。”(周耀庭)
“可以,上海区行动队,第五组,组长赵京隆,做事利索,交给他,没问题的。”(林楠笙)
“那就按你说的,电讯上海区,小林,关于‘行刺’和‘误伤’两件案子,我想交给你全权负责,我会交代行动队,让他们全力配合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接这两个棘手的案子,有没有信心,在规定期限破案,毕竟前天会议厅,你也在场,这个事情有多严重,你应该明白的。”
“是,属下谨遵上峰的命令……”
“很好,那么案子就交给你了,不过嘛,委员长的军令状,你也是清楚的……”
“多谢局座对我的信任,请局座放心,若是有任何过失,属下一力承当后果,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好,有胆识,很好,有气魄……”
“不敢,局座谬赞……”
1942年9月25日,上午10:50,军政部,会议室,特别调查组讯问
“林少校,我们这一次是例行公事,关于顾慎言逃逸案,问一下当时的情况……”(邵云翊)
“好……”(林楠笙)
“根据调查,你当时在现场附近,江边的一家茶楼……”
“是的……”
“您没有注意到,后巷有什么动静吗……”
“我有听见,宪兵喊了一句,顾慎言,还听见了一阵枪声……”
“您只是听见,有没有看见什么……”
“我那天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疼,又红又肿,又痒又痛,左眼都快睁不开了,就算真的在现场,哪怕真有什么人,从我身边走过去,我估计也是什么都看不清。”
“之后您去了哪里……”
“去了中央医院,看眼科,我有诊断书的,第二天,我还拿这个请了病假,我记得,看完出来的时候,在医院大厅,我还碰见了文宸长官,沾了一身的血,样子很吓人,他说,是去码头接家里人,碰上日军轰炸,还跟军统行动队冲突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问,然后就回家休息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您可以回去了,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再来麻烦您……”
“没什么……”
1942年9月25日,上午12:40,卫戍司令部
“文长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例行公事,了解一下情况……”(邵云翊)
“邵副官长,没事,想了解什么,你们问就是了……”(文宸)
“您说,案发当天,在中央医院,遇见了军统少校林楠笙……”
“是,他在医院看眼科……”
“嗯,这个我们已经查证了,当时根据林少校的口供,您当时说,跟军统行动队的人冲突,可是事实上,十五号上午,您去码头接文傲教授与龙祤长官,案发当时,应该是先撞上了日本间谍刺杀李琂长官,然后跟中统追捕日本间谍的人员,军统抓捕逃犯的守卫,以及后来声称‘执行任务’的行动队人员,发生了冲突。”
“哦,你说这个事啊,实在抱歉,也是怪我,没有了解清楚,我四哥伤势危险,当时我一直守在医院,守到第二天,直到十六号早上,军事委员会,呃,是委员长侍从室,派人过来,我才走的,所以不知道情况,我也是事后审讯了捉到的疑犯,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是有什么误会吗……”
“应该算是误会吧,冲突发生的时候,前后冲过去五六组人员,有穿西装的,褂子的,中山装的,什么人都混在一起,枪械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式,现场混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那么您为什么判断,是军统行动队……”
“是我先入为主了,通常情况,只有军统行动队,执行秘密任务,才会出现这样的伪装,我也是心急,关心则乱,而且当时我四哥、七弟和岳臻副官长,伤势都不轻,当时就没怎么在意,所以我也没有多想,习惯了,以为是军统行动队的人员,没有问清楚实际情况,就这么轻率地说出去,是我疏忽了。”
“不敢,文长官言重了,既然问清楚了,就可以了,我们不打扰了,告辞……”
“邵副官长,客气了,请,项晖,代我送一下……”
“是……”
1942年9月25日,下午14:35,宪兵第三大队
“你那天见过林楠笙吗……”(调查员)
“林少校,见过,在江畔茶楼嘛……”(宪兵)
“什么情况……”
“我就是顺手,帮长官拎个茶壶,送到二楼,然后我听见楼下有动静,就下去了,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他当时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有啊,哦,对了,这也不能算异常吧……”
“怎么了……”
“就是林少校的眼睛呗,通红通红的,好像哭过一样,我后来还跟兄弟们开玩笑,说是,别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吧。”
“咳,不准议论长官的是非……”
“欸,是,是的……”
1942年9月26日,萧公馆
“文宸,你看这几个人,出入境记录,签证,入学登记表,学籍资料,他们的日籍身份,虽然这些不是严谨的直接证据,也算是得到了佐证。”
“萧衡,谢了,你,什么时候回三战区……”
“过几天就回去,先护送文翔大哥到南京,再到上海,送文傲四哥上船,你怎么了,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该不会是担心我保护不力吧。”
“哈,不是……”
“哦,那就是担心我了……”
“哎,你真是,嗯,这个送你的,平安绳……”
“嘿,好精致啊,很漂亮,我喜欢,手工不错欸,你编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戴不戴……”
“戴啊,戴,你放心,我绝对不拿下来……”
“都两点多了,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大半夜的,路上不安全,你就留下来过夜嘛,楼上,睡我的房间。”
“也好,我先上去了,你也别忙得太晚,睡在下面,记得毯子盖厚一点。”
“知道了,我连你都照顾了,还能让自己丢了……”
“呵,我怕你大半夜起来,吓着鬼……”
“喂,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你敢恶作剧,就别怕被人记着一辈子……”
“嗯,被某人‘惦记’一辈子啊,求之不得……”
“呃,我上楼,去睡觉……”
1942年9月27日,重庆,中统总部
“小林,这些资料,每一份都做了标注,你先收好了,我离开重庆以后,你按照指示去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私下拜访景云公馆,请教文宸,不过切记注意礼节往来的规矩,谨言慎行。”(萧衡)
“萧参谋长,您放心,我会小心的……”(林楠笙)
“安排你调职军政部的前路,我已经全部打通了,剩下的,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看你自己了,如果你不能凭实力通过军政部长官李琂的考核,放弃,什么都不要争辩,也不要争取什么第二次机会,千万不要试图走军政部的关系,走不通,你也没有,做李琂的下属,条件只有一项,就是你的专业能力。”
“是,我记住了……”
“暗中调查CMC412绝密特工,见机行事,最重要一个字,稳……”
“嗯……”
“你还要走一趟,通知蓝小姐,九月三十号,早上七点四十分,我会让人去接她,是萧家的车,你经常坐的那辆,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萧参谋长,您是说,组织上同意,带蓝小姐一起走……”
“嘘,这件事情,保密,你就说,有朋友帮忙,可以带她走……”
“好,我明白,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1942年9月28日,重庆,湖广会馆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私闯民宅……”(浅田正雄)
“浅田正雄,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文宸)
“总得让我知道,我是‘败’在谁手上吧……”
“你不配知道,带走……”
1942年9月29日,重庆,上午09:00,报纸
《中央日报》头版头条,刺杀案凶手,十一人,实为日本间谍。
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公开六名刺杀案凶手的日籍身份,相关佐证,叙事,评论,分析。
《新华日报》头版时评,挑拨离间,别有用心,党争之论可休矣。
整期全部版面,事实论述,时政评论,都是对“行刺”事件的解析,思路清晰,逻辑缜密,针对近期发生的大案,由此媒体故意引发的争议与质疑,总结,分辨,立场鲜明,文笔尖锐,依次进行有力的驳斥。
“号外,军政部高官刺杀案,宣告破案,十一名凶手,都是日本间谍……”
“号外,刺杀案告破,凶手是日本间谍……”
1942年9月29日,下午13:00,朝天门,蓝心洁家里
“认识这么多年,一直说着,打算请你吃饭,还是没有请过,今天,我特地做了几个小菜,都是上海菜,应该合你胃口,来,尝一尝。”(蓝心洁)
“谢谢……”
“嗯,怎么不吃啊……”
“蓝小姐,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回上海的门路了……”
蓝心洁闻言心思一怔,不敢置信,疑惑地望向林楠笙,看见他点了点头,顿时心情一阵激动,立即起身翻出存钱的盒子。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你都拿给他们……”
林楠笙盖上盒子,放在蓝心洁手边的桌角,明显拒绝了收钱的意思,神情慎重,蓝心洁心里明白了几分,应该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情。
“不用,蓝小姐,我们坐下来说……”(林楠笙)
“嗯,你说……”(蓝心洁)
“送你走的人,是我的朋友,他们不要钱,但是这件事情,必须保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
“你放心,道上有规矩,我是明白的,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是你什么朋友啊,你在重庆,什么时候,有了这些关系。”
“明天早上,七点四十分,会有车子过来接你,他们是我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不过你也是知道的,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有些事情,不要多问。”
“我知道了,只要能让我回上海,你说什么,我照做,小林,我相信你,你说的任何条件,我一定会遵守。”
“蓝小姐,不要这么客气,我也相信你,来,快吃吧……”
“小林,我很感激,谢谢你……”
1942年9月30日,上午07:30,重庆,朝天门大街
“给我……”
“谢谢……”
“蓝小姐,赶快上车吧……”
“就你一个人啊……”
“是,先生让我过来接您的,我们赶时间出城……”
“好,辛苦了,谢谢……”
1942年10月2日,上午09:00,重庆,军官宿舍
林楠笙换上新的中校军衔领章,对着镜子,回想顾慎言的话,心情沉重,坚毅的目光,更是承担重任的决心。
“我们必须顾全大局,为了让‘邮差’这条线很好地发挥作用……”
“为了更重要的事情,我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只有这个办法,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以后你会遇到巨大的危险,碰到任何困境,你都要相信自己,坚定地走下去……”
“我恳请你,向组织转达我的建议,以后由你延用‘邮差’这个代号……”
“小林,老陈‘投敌’的缘由,绝不单纯,你一定要彻查到底,这件事情,有太多疑点和隐情……”
“国家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
“唯国家与信仰不可辜负……”
1942年10月2日,上午10:00,重庆,军统总部
嘉奖令,林楠笙同志,查实顾慎言‘贩卖枪支’案,连破“日谍刺杀案”与“误伤案”两大案,稳定军心,为党国抗日之事业尽心尽力,成绩卓著,全局通报,嘉奖,军衔晋升为中校。
“好好干,前途无量……”
“是,多谢局座……”
1942年10月2日,下午14:00,重庆,军统总部
“林楠笙,一点情面都不讲,这手段,真是够狠的,简直就是第二个陈逆。”(胡主任)
“哼,何止啊,陈逆可不会‘背叛’长官,像他这样的人,本事大,心思深,留在这里,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于你,于我,都是非常危险的。”(周耀庭)
“嗄,这怎么办……”
“军政部不是缺人吗,既然林楠笙懂日语,又会抓间谍,又跟萧衡走得近,正好啊,把他丢过去,如果考核通不过,反而更省事了,退回来,继续让他打杂就行了,名正言顺。”
“哎呀,哈,是啊,果然还是局座更高明啊……”
“嗯,这件事情,不要急着办,先缓一缓,过几天,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是,属下明白……”
“呵,军政部,多了一个林楠笙,大麻烦啊……”
1942年9月29日-10月4日,重庆
各类媒体,针对“刺杀案”与“误伤案”引发的争议,掀起一场舆论风暴,日本政府的外交,陷入被动局势。
1942年10月5日,重庆,中美合作所,筹备处
“白老师,您的文件……”(白先明)
“小林,这是你的调令,还有一封通知函……”(林楠笙)
“嗯,让我去军政部,电讯处,无线电总台,这是怎么回事,不会吧,怎么连我的人事档案,也要一起带过去。”
“我也不清楚,这是军事委员会直接下达的命令,十月十一日,你准时过去报到,另外关于考核科目,你也准备一下。”
“是……”
“小林,到了那边,一切好自为之……”
“嗯,我知道了,白老师,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1942年10月5日,夜,22:00,重庆,军官宿舍
林楠笙翻开《草叶集》中文版,翻译密码,即日起,你的一切工作,使用代号为,邮差。
“邮差……”
望着讯息愣神,目光闪烁,林楠笙视线转向,翻开《草叶集》中文译本,扉页夹了一张旧式书签,画了彩绘的桃花,毛笔正楷手写诗词一首,笔力遒劲,气韵潇洒,名曰,新桃花令,日期,一九二六年十月,可惜没有落款,只有一方小篆印章,秋寒。
桃花帘外春风意,花解折枝弄清柔;庭前凭栏东风倚,笑看桃花相映红。
闲亭不知何处去,龙渊逸气十万军;醉来含笑带吴钩,风里落花谁是主。
去年今日复归来,花绽新红叶凝翠;斜照花林即似君,不见风雨只见晴。
若将人杰比桃花,英士自古比花秀;碧血千秋赋山河,犹似桃花笑春风。
【注72:根据古诗词改写,文辞渣,不必深究。】
1942年10月6日,上午11:30,成都
“老纪,你怎么不进去……”
“老潘,别进去,待会儿再说吧……”
“老顾呢……”
“在里面挨训呢……”
“哈,老顾这样,还不是跟谁有样学样……”
“呵,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个纪律和守则,训还是要训的……”
1942年10月6日,上午11:40,成都
“顾慎言,你是不是在军统待久了,胆子真够肥的……”
“萧衡学长,我已经写过检查,也好好反省了……”
“你那是反省吗,你根本就是浑水摸鱼,想敷衍蒙混过关……”
“欸,学长,手上的红绳不错啊……”
“嘿,少转移视线,你眼力好,不表示违反纪律,可以不处罚……”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违反纪律……”
“你说什么……”
“没有,我是说,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服从安排,调你回重庆,好不好……”
“好啊……”
“好,想都别想……”
“学长,你这不行啊,你这是……”
“先留在川东特委,暂时的,就这样……”
“呃,留在川东特委,哦,好的,谢谢学长……”
1942年10月6日,上午12:40,成都
“夏临,最近情况怎么样……”
“根据地形势不错,就是情报中断的问题,必须重视,尽快解除通讯封锁……”
“嗯,放心,我会慎重处理的,孟安南,他还好吗……”
“嚯,说起这个孟安南,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从什么地方,挖来这么一个宝贝,这小子厉害了,懂战略,运用战术灵活,打歼灭战,反扫荡,侦查,甚至特种作战,一点都不含糊,个人作战能力,也是相当有专业水准,最重要的一点,人也不错,带新兵很有一套,肯教人,会教人,还不藏私,真的,他带新兵的本事,比我强多了。”
“你对他的评价不错嘛……”
“我是实事求是……”
“这么说,我给你找了一个好帮手……”
“是啊……”
“这就好了……”
“你呀,放宽心,谨慎是好,不过凡事也别想太多了……”
1942年10月6日,下午13:20,萧衡
“啊,好辣,我的花卷,怎么是麻辣的……”
1942年10月6日,下午13:20,夏临
“咦,怎么是甜的,豆沙花卷,我的麻辣花卷呢……”
1942年10月7日,重庆,卫戍司令部
“进……”(文宸)
“报告……”(项晖)
“怎么样,招了什么……”
“浅田正雄拒绝交代,要求我们按照《日内瓦公约》条款,送他上军事法庭……”
“他一个间谍,上什么军事法庭,不交代算了,拖出去,枪决……”
“可是外交部的会议,昨天下发的公函,说是……”
“外交上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军事指挥官,我只考虑军事问题……”
“是……”
1942年10月8日,重庆
文宸拆解封条,翻开封存的案卷,拿起一张照片,对比档案,思绪冷静,似是想到了什么。
禤云珏1912年-1939年11月,军统特工,曾用名,张珏……
“张珏,禤云珏……”
“张珏,松本健一……”
1942年10月8日,南京,大东亚酒店,329房间
陈默群推门走了进去,拿走黑郁金香水晶座,留下一枝白玫瑰,花枝扣了一枚金色“X”镶钻花型镂空胸针,贺卡折起,写着一串花式英文,Happy Birthday,1942-10-10,贺卡封面,十里秦淮风光,暗藏玄机。
1942年10月8日,南京,会馆
粉碎的黑水晶,绝密代码,情报,任务……
CMC412,X329
“上海,绝密CMC412,传讯专线C316……”(陈默群)
“陈长官,外面这么黑,您站在窗前,看什么,想什么……”(陆忧鸣)
“忧鸣,是不是很挂念小七……”
“您看见了什么……”
“如此令人心动的景致,只有夜幕降临,才看得见……”
“欸,您今天摆的棋局,好像是解不开的样子,是棋谱错了吗……”
“嗯,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
CMC412,棋局无解……
林楠笙,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