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侠之沈自安

写在前面:此文为《燕云十六声》同人文,因目前官方资料尚缺,故有大量杜撰,待日后资料完整再行按官方资料修改。此系列文预计出十六篇,燕云十六侠以应燕云十六声,或有忙于工作而无暇动笔之时,只能说尽力全部写完,感谢各位拨冗阅读,下为正文。

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曾无数次缠着父亲,让他给我讲他年轻时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故事。听得多了,自然也就对那个江湖心生向往起来。
其后随着我年纪渐长,开始学些功夫。我不止从父亲那里学了他年轻时赖以成名的“破竹一剑”,还在父亲的帮助下向诸多江湖上甚有名望的大侠讨教。无论那些大侠还是父亲总夸我天赋异禀,悟性非凡,说我已是同龄人中翘楚,便是比及许多前辈也不为过。
十四岁那年,一位双腿俱断的老人被父亲接到家中。我从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位老人便是当年江湖中甚有威名的“怪笑生”,暗器功夫使得鬼神莫测,其易容术更是可以假乱真。只是你很难把那样一个形容枯槁双目浑浊的老人跟“怪笑生”这三个字联系起来。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那位老人以枣核击落空中飞舞的苍蝇才知真人不露相这个道理。
自那天起我便一直缠着那位老人,要求他教我三两手。那位老人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倒是教了我不少暗器的发力、打点技巧,只是于他最为得意的易容术却始终不肯教我。有时被我磋磨得紧了,也只是盯着看我一阵,而后摇头叹息,说一句还不是时候,就推着轮椅走了。
我始终没有拜那位老人为师。先前父亲每每请来一位大侠,总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拜师礼,让我拜其为师。我自觉得了真传,大侠们出门在外也以“青叶山庄少庄主之师”这个名头为荣。只有那位老人,从不让我喊他“师父”,更不允我以“怪笑生之徒”自居。
就这样到了十六岁,在我软磨硬泡之下父亲终于点头允我闯荡江湖,还将他的“青竹剑”交给我,让我当做佩剑。我骑上家里最好的马,父亲又为我请了十八个好手作为护卫,就这么威风凛凛的出门了。
出门那天,我能感受到一双眼睛在我背后盯了许久,然而当我回身去探却又寻不到踪迹。
江湖确实十分精彩,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人前呼后拥。无论成名已久的大侠还是年轻俊彦都以与我切磋论武为荣,往往落败之后还要道一声“果真英雄出少年,在下心服口服”云云,令人大感江湖凶险也不过如此。也曾遇到三两不平事,只是我刚拔剑在手对面便少不得望风而逃抑或纳头便拜。也有不知我威名的,只是要么交手没过三两合便被我擒下,要么还未近身便被护卫们所斩。
于是我便当真认为江湖凶险不过如此了。
那次回到家之后,我将一切见闻都告诉了父亲,父亲摸着我的头感叹道:“好儿子,长大了。”我心中不免雀跃欣喜,转头又去寻那位老人,试图将这份喜悦与他一同分享。那位老人听了我的经历却默不作声。
我不禁有些无趣,便打算回去了,这时那位老人方才开口。彼时的情形到现在依然不时在我脑中重复。
“你回去劝你父亲将庄中护院都遣散了,一应财宝该变卖的变卖,该施舍的施舍,只留几亩薄田作为糊口之资足矣。”
我的脚步定在门口,回过头却见老人脸上有着几分唏嘘。
“前辈,后生看您年长,不愿对您口出恶言,还望您下次开口前多思量几番。”
老人定定看着我,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已不会转动一般:“你父亲已过中年,终究护不了这青叶山庄一世。待到他百年以后,青叶山庄便成了江湖上最肥美的一块肉,倒不如现在就决心割肉,至少到那时可保你性命无虞。”
我有些出离愤怒起来,低声咆哮:“江湖宵小,不过尔尔,敢来犯我山庄必以剑破之!”
看吧,那时的我是何等天真,何等狂妄,何等……愚蠢!
老人微叹了口气,道:“你当真以为自己经历的江湖,就是江湖么?”
说罢便阖上双眼,再不看我。
我虽恼怒,却也不至于真因此就跟一位老人计较什么,便换了衣服私去镇上喝酒以纾心中困顿。也正是这一次,撕开了我心中对江湖最后的那一丝幻想。
那天夜里,我在酒楼喝了个半醉。待出得酒楼路过一处小巷,刚好看到三个醉醺醺的男子在对一个女子拉拉扯扯。我见那女子一脸不愿,便心头火起,打算行侠仗义。
就在我出言喝止的时候,那三个男子舍了那女子向我攻来。我使出闯荡江湖时用的剑招来,却被他们接下。此时我心中已慌,手中亦乱,没过几招便被他们打倒在地。其后三人竟解开裤带,在我身上小解,而后扬长而去。
那时我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心道自己虽说狼狈,怎么也算救下一名女子,也算得上功德无量。不想这女子竟走到我面前,对我啐了一口。其后我才得知,原来这女子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是与那三人在价钱上有了分歧。我横插一杠,却使得几人的交易不了了之。
那时我躺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我想不通,为何我能与一众江湖高手过招,却在那三人手下吃了败绩,又为何我竟判断不出那四人之间的关系?是喝了酒的缘故吗?可先前闯荡江湖时喝得酩酊大醉时也曾出手败敌,伸张正义。是那三人招式怪异吗?可那三人脚步虚浮,武功断然不会精深到哪里去。
我就这么在地上,在腥臊之中躺了一夜,直到天亮,家中下人寻来,我才神思不属地回了家。
父亲得知我的遭遇后勃然大怒,声称挖地三尺也要将那几人找出来,又宽慰我说我都是中了贼子的奸计,吩咐我好生歇息。我心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却嗫嚅无法做声。
父亲去后,老人推着轮椅来到了我床边,对我说出了影响我一生的一番话。
“现在,你已可算见识过江湖了。”
我呆呆躺在床上,半晌才道:“三个地痞,一个青楼女子,这也叫江湖吗?”
老人嗤笑一声:“那你说什么是江湖?”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知道我没有答案,继续说道:“所谓江湖,说白了不过是人。好人、坏人、男人、女人,各种人合在一起,也便有了江湖。你道江湖是快意恩仇刀光剑影?错了,江湖便是人与人的往来。”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并未接话,老人又继续道:“你可知为何我说你前番出门不算见过江湖?盖因人人皆知你是竹剑大侠之子。你道人们敬的是你沈自安的名?错了,他们敬的是你背后的青叶山庄。你道你剑出无往而不利是你武功高强?不过人人需卖你父亲三分薄面罢了。兼之你有护卫在旁,胆气也壮,自然可尽展一身所学。”
老人似是说得口渴,端起我床头的茶杯来饮了一口,而后道:“你昨夜遭遇于你而言倒也并非坏事。你一身功夫虽说未到当今青年俊彦之顶尖,却也说得上好手,只是难再有寸进。你可知为何?”
“为何?”
“真正的功夫不是套招套出来的,而是生死搏杀间练出来的,惟其如此才能将招式运用纯熟,得心应手。昨夜你虽吃了败绩,却也看到了真正的江湖。真正的江湖没有人与你客气,要么被人吃干抹净剥皮拆骨,要么将敌人一一踩在脚下。现在,我问你,你可愿再入江湖?”
我听着这番话,想到过去那些人对我的奉承,想着此前入世的意气风发,又想着昨夜所受之辱,种种如此在胸中交织,如一团火烧得我内心发烫。“我愿意”三个字几乎从胸中喷涌而出。
老人点了点头,满意道:“现在,你已可随我学习易容术了。”
我大喜过望,连称“师父”。这次师父他老人家并未阻止我。
此后又过了几日,父亲说已抓到那三男一女。彼时我正随师父练习如何制作面具,听了下人来报,我心中竟无一丝波动。
“放了吧。”我听见自己这样说,甚至没有动过去看一看他们现今是何模样的念头。
此后又过了几个月,师父对我说:“你的易容术已学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做一样事。”
见我面带疑惑,师父又道:“你需要观人,世间百千种人,因其境遇、出身等种种,其神态行止皆有不同。你要做的便是隐去身份姓名,投身红尘间,将世人之异同一一记下。待你易容能做到形似神同,便已大成了。”
于是我辞别了双亲和师父,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官道旁开了一间酒肆,观察四面八方之人。自然,我也不是单囿于酒肆之中。我也曾吊前朝北盟烽火台之遗址,也曾观千佛谷之佛。我曾仗剑斩杀山贼,也曾为人所害因扰了群鹅而被啄的屁滚尿流。我不再百战百胜,但我却知道,今日之我远胜往日之我。
如此江湖,吾甚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