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旅》Chap.2 逃亡……远征……/不断坠落,也要抓住自己想守护的那束光芒(补档)
(7000字左右,之前在b站投过一次,出新剧情就复刻啦!)
Chapter II
教堂边上,最角落里的一张长凳上,只有中午光顾阳光的这里,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那上面卧着一团黑布。毫无生命力的,宛若一坨死物。但是只有我知道,那东西还活着,而且生命力正在冰冷地跳动着。
因为我醒了,但还不想起来。
小教堂里,阳光已经射穿了盖满灰尘的彩色玻璃,映射在地面上,绘出光斑。小教堂里很昏暗。
——要不然在这个小教堂里找一份兼职吧?比如说擦玻璃什么的。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今天是莫名其妙地被扔到这里的第三天早上。我试着习惯改变了性别的身体。我认为一切对于一个集合了一万个不正常的人来说还算正常。
我想要伸懒腰,双腿踢蹬着空气。一不小心,咚地从长椅上摔了下来,摔到了硬石头地上的一堆昨夜没写完的稿纸上,那上面写着这个教堂上里记载着的各个世纪难题。“好痛……”
如何让这里的这些家伙们相信我是一个无害的“恶魔使”?我的第一步就是用我的特长做好事。虽然蘸墨水写的羽毛笔写起字来的感觉很奇怪,但是我解出来了上一个时代的先辈留给这个世界的难题——说实在的,不过是一个涉及微分的物理方程罢了。
在这三天里,我还在这个世界干了什么呢?首先我验证了好多定律,测出了这个世界的光速,测出了当地的g值等等——令我失望的是,和地球全无不同。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目前这个村子里的人认为——事实上我也有验证过——这个世界里的电只有有着电元素载体的恶魔使们才有能力使之出现。实现电势差就这么难么?我不禁开始抱怨,但是我手头有没有良好的材料,这样的话就让实验变得艰难了。
我缓缓站了起来。
在基础理论我差不多弄完的时候,我也应该磨练一下恶魔使的能力了吧?我这么想道。
啪嗒,啪嗒。空荡的小教堂里,只有我的脚步声。我把黑色的长发捋到耳后,走向了彩色的高高的拱形玻璃窗。——这个世界里也有玻璃,而且经过我的测量似乎也是非晶体。
现在我要想象一层水雾,大概就是这个拱形的形状,啊不,还是有固定形状的水流好一点吧,如果头脑中有这个意象,做起来就会很简单。我伸出手放在脏兮兮的玻璃上。
开始。
我在脑子中下了个命令。
水流从我手心开始一波波地荡漾开,顺时针地冲荡着,很好,看起来想象的水出现了,接下来是塑形的问题。直线、直角、拱形、然后保角变换,多余的面积我需要不断注入水,这是一个难点。覆盖的面积开始不断增大,再增大,然后终于覆盖了整扇彩色玻璃窗。
等等,要是这样擦玻璃,岂不是太麻烦了吗?还要绕道外面去,有没有不这样做的方法呢?
我右手伸了出来,用手指放在墙缝上,然后开始注入激流,这样的话,渗透到窗户另一边的水同样也会服从我的左手对水的力场控制擦干净另一面的窗户。
很好。
这样冲洗了大概有一分钟。我想大概够了,松开了紧绷着的手。
哗啦一声,水掉到地上,溅出水花,蹦到了我的脚上。讨厌。
我双手捧住我的袜子。慢慢地,水分结冰了。等待整只袜子上都结满了冰花,我把它脱下来,使劲拍打着,碎冰渣溅得到处都是。袜子干了。这样甩干湿答答的袜子果然有效。
可恶,如果我不站得近,我该怎么把水放到另一边呢?
……
我怎么变蠢了?我放完水再退开不就行了。我嘲讽自己。
……
就这样,我清理了整个小教堂里的六扇彩色窗户。干净的窗户和之前积满灰尘的古老教堂窗户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明亮的阳光被玻璃拆成无数缕斑斓纷呈的干净的色光照进来,与古老的风格相比,这里显然充满了生命力。
“呼。”清理完最后一扇窗户,我竟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挺卖力的嘛。”后面传来一个老年人揶揄的声音,“这个教堂好久都么有这么干净了,自从我老了不能爬上去擦窗户的上边之后。
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没有发现。马上在右手想象出了几根冰锥指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我转头回看。是神父啊。在洁净的玻璃窗下,暖色的阳光照在他苍老的脸上,反射着金色的光。
啊哈哈,我装出一个拙劣的傻笑,把手里的冰锥捏碎。希望用这个赶紧搪塞过去。
神父没说什么,抱着一本厚厚的古老的书走向了教堂前方,黑色的长袍底随着两只有些衰老的脚的走动而有力地挥动着。在金色的阳光里,洒满了温暖的教堂里只有神父的脚步声。
等到神父在教堂的另一头落座之后,整个教堂都被安静笼罩了。
把昨天晚上写满的稿纸集到一起排好序,我把它们收了起来。装到布袋子里打算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那个草坡的树下面是我最喜爱的——去把昨天的自然哲学问题写出具体解释再公之于众的时候,神父忽然在教堂那头清了清嗓子。
“?”我抬头看向眯着眼睛阅读经书的神父。感觉好刻意的样子。
他沙哑地说:“那力量……是恶魔使吧?”
……
我一时间想不出来怎样回答才是恰当的。
只好保持沉默。
“这么说,你是我见过的第四个水元素的孩子啊。挺有天分的嘛。”
神父笑了笑,接着开始翻经书。
“那个,”我无意间打破了即将再次笼罩下来的令人安心的沉默,“这个国家的恶魔使很多吧?只是水元素在我之前就有三个……”
“哈哈,怎么可能呢。”老人慈祥的笑容没有消失,“我之前做传教士的时候游历了差不多整个世界,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罢了。”
“这样啊……”
“顺带一提,你有恶魔使的媒介吗?只有属于你的时候才会发光、放出奇迹现象的那种东西。”……我沉默了,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神父就说话打断了:“没有?”
“你……要逮捕我?”
“怎么可能,恶魔使并不都是恶魔的啊。况且,我游历过好多国家,太了解了……在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因为天生的能力被歧视……”
“……”想说些什么,但是我什么也没说,这个世界……真的不如同我想的一样么。
“那么,目的呢?”长久的沉默之后,我补了这样一句。
“目的?只是好奇而已啦。”
“那,好吧。”
看起来这位神父游历过很多地方呢,让这个老人多了解些情况也不是坏事,而且我猜也能从他的口中获得不少情报。
我逐步走向神父,他从厚厚的经书里抬着头望向我。
“见笑了。”
我出于一种不知从何处来的要强心——在左手想像一团水,在右手想象一团冰,然后同时绽放的话,就会有神奇的效果吧——想让很久都被掩盖住的眼睛发光。那还是有些难的吧,我想着。
扑哧一声,水花和冰花绽放,在金色的阳光里展出色散的虹光。
果不其然,在绽放的一瞬间,瞬间一闪的蓝色光照耀得让阳光都有些失色。
“哦……!”那个老人似乎在一瞬间被惊呆了,随后他恢复了正常的笑容,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地扭曲。瞬间一股奇怪的寒意涌上了我心头。
“不错嘛。”神父开始忽然一股严肃的表情,“但是,这样的话在这个城市实在是太危险了,毕竟我之前看到的恶魔使都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啊?“这样啊……那我该怎么办呢?”
“嗯,要不然我在帝国殖民地的王都那里的传教士朋友来收留你吧,那里的治安比较放松。只要带着我的推荐信去就好了。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
看起来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如果在殖民地的话,肯定不会被各种强力恶魔使讨伐队(尤其是能检测出魔力波动的那种)四处刁难,学些什么关于恶魔使的战斗也是有可能的。事不宜迟。
“好!请务必这样做!”
马上就要来早祷的人了,我必须赶在早祷的人大量涌进教堂之前拿着神父的信离开教堂,在卫兵队得知我的具体情报之前离开城市,但是城门应该是七时开——我逃进这座城市的时候偶然听说的。
敲钟了,是六点半。嘎吱嘎吱嘎吱,修士们开始缓缓推开了教堂的大门。寥寥的人走了进来,没有注意到我,他们在看地上的稿纸和干净透亮的窗户,一边感叹一遍坐下来准备晨祷。我从教堂的后门飞速逃走了,手中捏着神父的推荐信。
跑在石板大街上,我尽量快,但是我的肺活量很快就跟不上了,发出着奇怪的喘息声,我调整我的脚步和呼吸,这副身体跑起来好费力啊,我看向路边,竖着的是和人类世界无异的一些牌子,但是上面写的东西实在是没办法一下子看清。不过好在的是如果稍稍认真一点,能大致猜出来城门在哪里——多亏了路标,我没有迷路。
一大清早在路上狂奔,肯定是一件很显眼的事。但是我没有这个世界的钱到马贩子之类的地方买一匹座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如果我能出城到村子里找份零活干,凑够盘缠之后上路到殖民地,恐怕事情会轻松的多。
但是不允许,半年一班的开往殖民地的船明天就要开了,我必须在今晚到达码头。淡黄色的砖和红色的瓦片之间,只有我一个人在飞速奔跑着,行人多多少少都多看了我几眼。这可不太好,我必须找一个人更少的路径到达城门。——招摇过市肯定会惹麻烦,虽然没有看这城市里有没有公示板之类的东西,但是我猜多半我的通缉令已经发布在这一片区域了吧?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城里的人不关注这些东西?还是那些喜欢打听的家伙们现在还没有出来?
城门在领主的宅邸的大门正对面,面对车水马龙的大路,我猜我大概需要进入右边的小巷了,那是一条阴影中的小巷。我一蹬地,冲进了另外黑暗。如果这里这样走的话……在前面大概要绕一个之字形吧?
在黑暗的小巷里,我奔跑着、奔跑着,手中空无一物的我感觉非常不安心。毕竟,我相信我的外貌和这副身体一定能吸引不想要我的人头而是什么别的东西的不良青年们。
明明看起来很短的一条路,真正用跑步丈量的话,竟然有一种一直到不了头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不差的方向感让我很快看到了大门。猛烈地呼吸着,我猜我大概需要停下脚步,要不然很可能让那些守城的卫兵起疑心。
我猜不出是因为有犯罪事件,还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习惯规则,前面是大批的人排着队通过正门,当然了因为是早晨,赶清早出城的人并不多,所以很快就轮到我了。过检的时候,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防止这些警卫认出我。
但是我不想它发生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小姐,按照惯例,请出示一下你的信息卡吧。”
“我,四来自伊斯特恩国度的,游客”(装成日文腔强行说英文的样子)
“这样啊,那么请你出示一下访客执照在这里登记一下。”
我用日文写下了我的名字,以凸显我是东方游客的真实性,又向警卫蹩脚而故作尴尬地解释了我没有访客执照而还有急事而不愿意逗留太长时间,并出示了那个教父的信封。
整个过程耗时实在是太长,我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大声表示不耐烦,警卫见没有好办法只好提醒我在一个什么地方补办执照,并赶紧放我过去。我出了城市之后——同时走出了警卫的视野——后,我开始向教父指引我去的马车站狂奔。
后面不会有人追上来吧?飞快坐上在那里等候的多辆马车中的一辆,我交代了码头的位置,车夫在得知目的地和收到报酬之后很快开车了。一步三回头地确定了没有追兵,我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在马车那排不算舒服的座位上,我想了很多事情。
——之前在那个世界,以活出精彩人生为目标的男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我的心和思想、有着我的记忆和学识的我不熟悉的女人。从此以后,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不论这个世界的那个统治者犯了怎样的错误,我都决定先忘掉不提,以这样的形态活下去。并且,我目前这个green hand 的阶段,我必须先证明我的清白,让恶魔使这个万年来不被看好的群体融入社会。借用我的力量和知识,我相信这个目标虽远,但是一定可以触及。
这样的社会,中世纪前期的思想和殖民时代的经济条件以及这种魔力的世界背景要素一定在我前面设置了万道沟壑。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猜前方有什么险恶在等着我,我不知道最终的目标有多远,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迈步了,从这一刻,这里开始。
傍晚时分,我到达了一个位于普洛斯波利王国比较偏远的码头。唯一停泊的一艘大船就是我即将要登上的。放眼望去,漆黑的波浪上停泊着的那一艘船与它身边的小渔帆比起来简直像一只怪物。
距离开船还有数个小时,我决定在码头旁边的简陋的座椅上稍微坐一会儿。繁忙的旅途中这样的小憩总是能让人放松下来啊,啊哈哈。
我极目远眺,我不知道我眼前的天气在这个世界究竟意味着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样子。黑云覆盖了远方墨蓝色的天空,整个海面似乎在倾诉着什么。
好压抑的气氛啊,而且,最令人感觉到不舒服的事情就是那压抑的气氛里一股即将爆发的力量。憋闷而堵塞,但是同时力量感毕现。远方的海浪正在视野里翻滚,似乎马上要吞噬这渺小的陆地一样。
空旷无人,但是有生命力——不,我猜大概还是说有一种浓重的感觉比较好——在涌动着,风却在此时萧瑟地吹拂,在后方的迎风坡上呼啸着,预告着什么的到来。磅礴阔大的世界里,若是仔细看看,似乎能发现这宏大的傍晚,一张在码头边起了锈的铁铸件木长椅上的一个人。长发飘动着,衣衫飘动着,但是其人坐在长椅上,望向远方,不动如山。
我坐了好长时间,闭目放空思绪。不久,也许很久。我感觉到雨点砸在了我的肩头。嘈杂逐渐透入耳中。
那边有人在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的还挺清楚。用什么东西把机械波扩散了?好吧,是不是该登船了?
我走在青石砖路上,石砖在雨水的浸润下有些潮湿了。我走向那艘大得像飞机的大帆船。
——我走在船坞上,木头浮板吱嘎吱嘎作响。看着身边宛如石油翻滚的波涛上面,驶过了一艘装载货物的小船。上面的集装箱好大啊——不,那不是集装箱,那是木头做的大型板箱。海浪打在我身板,溅起的水雾迷住了我的眼,我有些看不清了。于是我放弃了看那艘船。前方,是大帆船的客舱。
进入登上木板前的一刻,我分明地看到那许多小船载着一样大的木箱从黑压压的后岸驶过来。由于这里的港口条件并不好,所以登船的浮桥一直架了很远,我倒还有些好奇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呢——茶叶吗?还是酒或者是火器呢?
由于暴雨,我乘坐的航船准许为数不多的旅客提前上船,而且在雨势减缓之前不会起锚,这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讨伐队这时候过来,恐怕不会有人替我洗白——而且其实我深刻知道,想要查出来我的去向实在是太简单了。
盼望着起锚,外面的暴雨却一直不见消停的迹象。
焦急的等待,等待,等了好久,仍然毫无变化。我决定在这船中转转。
除了甲板下一层是一些配备设施奇差无比的客舱之外,似乎楼下都是货舱——真是一艘草率的货船啊。我不禁感叹世道变迁。但是我想下楼再参观下一层的时候,一些又像是水手又像是卫兵的家伙们粗暴地拦住了我。用枪口指着我逼我回到我该待的地方,虽然果然我有点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了,毕竟我不想在这地方惹麻烦导致我被赶下船什么的。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我猜大概是鸦片,或是什么用这个世界的植物提炼的毒品。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东西……我一边上楼梯一遍思考着。一定是船长不想让他们泄漏吧?但是目标这样大的一艘船又是怎么样蒙混过关,运营它自己的生意呢?其实也有可能是像那个世界的东印度公司一样吧?虽然这可能并不是一艘正常的运货船,但谁又能说那东西不是商业机密呢?反正我也毫不知情。
似乎雨势小一点了。海浪的声音也稍微小一些了。我在有些潮乎乎的床铺上感受着上下的摇晃。我不知道开没开船,但是我想应该差不多了。而且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我也困意难忍。在海涛声中,我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高中的时候参加世界物理比赛的考场,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我挠着头,但是手中却是羊皮纸和简单至极的自然哲学问题。我很快答完了,但是要交卷的时候却找不到监考老师。
淡淡的薄雾弥漫在走廊里,光透进来,散射出淡淡的暖色光辉。风却是冷的。清晨。考场里射进阳光。我拿着我的试卷,想找个人交卷。但是整个教室都是空的。邻桌上放满了卷子。我走近一看,是基尔霍夫和伯努利的方程的练习本。
翻遍了所有人的卷子,这其中有数学有物理有科学……看到久违的量子纠缠和量子配对,我想解那道题,但是发现条件残缺不全。
我叹气,走出了教室。分明就是我的高中吧?离开礼堂/考场,我看到两侧都是熟悉的灰白色推拉门。外面传来田径部训练的大喊声音和篮球部篮球砸在橡胶球场的声音。
拿着我手中的卷子,我想,要不我就去head teacher’s office 好了。
但是走遍了教学楼,都没有人。
孤独感宛如潮水涌上来,将我淹没。我……我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时光啊……
好怀念啊……只可惜……我……
端详着手中的羊皮纸和夹在指间的羽毛笔。我猜我手里原本应该是A4纸,手里转着中性笔吧?
阳光和晨雾充斥着走廊。一种复杂的情绪侵扰着我的梦。
我听见了哭声。不知为什么,梦中的我的眼泪也淌了下来。那样无拘无束地淌下来我,我头脑中一片麻痹,只感受到思绪总是向着奇怪的方向回溯。泪水流淌着,汩汩成溪,不知道为什么,我头脑里闪过的是那些练习本、那些教授的笑和那些本该是什么样子的年华。
我原本的声音和轻柔的女声的抽泣交织在一起,梦中的我扔下了墨水瓶、羽毛笔和一摞稿纸,任由其散落。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已经够了……够了……”
我醒了,感受着泪水滑过脸颊,从耳边滑落到枕头上。
我望向窗外,现在是午夜时分。
缓缓地,我登上甲板,将目光伸向船头前方的海平面,黑暗里,一无所有。
风帆鼓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爬上桅杆,我坐下来,在这艘巨大的货船的制高点上。极目远眺,什么也没有。我并不想回去睡觉,而且我知道我也不敢回去睡觉。
就这样一直坐着好了,我感受着顺我身体的流线流过的海风,我脑后漂浮的长发和衣衫的角落被吹动的感觉这时竟然别样的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沉眠的大海,破败的船,黯淡的桅杆,灰扑扑的帆,桅杆上却坐着一个很矮很矮的小女孩,仰头望着空中漫天繁星。——这会是怎样一幅奇怪而和谐的场面呢?我禁不住这样想。不知是随着船的运动还是折射的原因,天空中的光粒不时移动闪烁。我沉醉了,在这浩大的世界里。
不知多久。我一直呆呆地坐在桅杆最顶端发呆。
忽然,等我觉察到有吱嘎吱嘎的爬桅杆的声音的时候,一个老水手已经爬上桅杆了。我缓缓睁开小憩的眼睛,望见天边已经微微开始泛亮了。
那个水手坐在和我对称的桅杆上的位置。……“睡不着么?”
“你也是?”
水手笑了,“哪里,噩梦吓醒之后就不得心安。”
“这样啊。”
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其实很希望他能够下去,但是似乎他很享受在这里看远处——同道中人啊,我想到这里,我便也不在意了。望着海平面的浓墨一样的黑夜逐渐开始褪色。
“……喜欢远处的风景?”那老水手问。
“纵使这样,也看不见。远处什么的,永远在远处。”我在搜刮理由的时候想起了那个梦,这样说道。
“看不见?”老水手带着笑意。
“嗯。无论向前、向后看去看穿地平线,视线极处,也只是我自己罢了。”
……
海风吹拂帆和衣衫的声音噼里啪啦持续了好久。
“孤独?悲伤?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有些事情确实会导致这样。”
“啊,那确实是很奇妙的情感。”
老水手呵呵笑了。
”这就是喜欢看远方的原因?”
“……”
“我理解的。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和话,想要倾诉,是吧?只可惜我是个老人了啊,不明白年轻的一代的忧愁和痛苦。爱情上的啊、学问上的啊、还是其他的忧郁,对于我这个在海上漂泊了接近一生的人来说,基本上都远去了啊……”老人望向远方,交错闪烁的眼神让人琢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如果你和我倾诉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犹豫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我觉得他可能沉浸在了自己的另一番世界里吧,他抬头仰望着淡去的星空,日夜变幻的这段时间似乎触动了他的哪根思弦。
又过了好久,等到天边逐渐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缓缓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很期待听到你的故事呢,你一定有很多经历吧?”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开腔:
“无论如何,目极之处,看,应是日光。”
我想我被那个老人触动了,但我并不能说出来为什么,哪里触动了我。我想可能是他许久以来都是指着地图、端着望远镜的苍老的手指向了光明的黎明的时候,那种奇怪的生命的跃动和希望的照耀触动了我吧?
“今天也是新的一天呢。怀着希望吧,年轻人。趁你还有远大的前程。”
喀拉拉的木头被攀爬、掰动的声音,那个老水手下去了。
我再次一个人望向远方,黎明到来,天边已经开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