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金：彗星犯大辰

文/陈久金

        彗星是著名的凶星，它能给人们带来各种灾难。人家娶了一个不好的媳妇，导致家庭出现灾难，就归罪于它，称之为扫帚星。

        石氏论彗星曰：“一名孛星，二名拂星，三名扫星，四名彗星，其状不同，为殃如一。其出不过三月，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余殃不尽，当为饥、旱、疾、疫之灾。”文颖注《汉书》也曰：“孛，彗星，多为除旧布新，改易君上，亦为火灾。长星多为兵革。”

        因此，古人认为彗星的出现能给人们带来各种灾难。首先，在政治上它有扫除的功能，即将旧有的、腐朽的政权扫除消灭，有改革政治、改朝换代的功能。所谓破国、乱君、死王，也是国家遭殃的另一种象征。

        彗星的出现给人类社会也会带来深重的灾难，如兵灾、水火、旱灾、疾病、瘟疫、火灾等。这是给人类社会带来普遍性的灾难，与改朝换代和君王受难有别。

        彗星为害的性质与其凌犯的性质有密切的关系。彗星的凌犯就是指彗星出现和扫过的星座。彗尾扫过的星座就是受灾的对象。如果扫过二十八宿中的某些星宿，那么其所对应的地区就有可能发生动乱、兵灾、水旱灾害和疾疫等。如果彗尾扫过了紫宫、太微等，那么王权和帝王也就非遭殃不可了。

        例如，《左传·文公十四年》曰：“有星孛于北斗。周内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即公元前613年，有一颗彗星出现在北斗星的位置，北斗为帝王的象征，故周王的内史叔服便预言说，在七年之内宋、齐、晋三国的国君都将死于混乱之中。其后的历史果然应验了这件事。彗星见后的第三年，宋昭公被宋襄公夫人指使凶手杀害；第五年，齐懿公被杀；七年，晋灵公被赵穿杀死在桃园。

        叔服凭什么作此星占上的预言？他没有加以说明，我们也难以从星占理论上找出十分确切的依据，只能从总的方向来说，彗星是除旧布新之象，更改君主，当是大势。除旧，即除去污秽之象。那么，宋、齐、晋三国国君将死，主要是从这三个国家王宫之内部已经显现出秽行来判断的，不预言秦、楚而判断宋、齐、晋，这是星占家所掌握的秘密。历史记录正好表明了这一点。

        据《史记·宋世家》记载，宋襄公夫人干预朝政，并且长期与公子鲍乱伦，其秽闻已经充斥朝野，迟早会危及国君的安全。而齐懿公的行为更是荒唐，其为人骄而民不附，夺庸职妻而使之御，致使被杀车上。晋灵公更是昏庸无道之君，曾从台上弹人取乐；因熊掌未煮烂而怒杀宰夫；又数拒谏言，而终于被杀。大约正是叔服得知宋、齐、晋三侯均有秽行，联系到彗星出现，才作出这样的预言。正是这条史料成为后世星占家广为引用的证据。

        《左传·昭公十七年》（公元前525年）记载了一次彗星曰：“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即该年冬天出现了这颗彗星，位于大辰即大火星附近，它的尾巴向西（东）扫到了银河的边沿。对于这颗彗星的出现，当时有三位星占家都曾发表过议论。

        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

        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皞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及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

        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对于这三个人的言论，须稍作解释才能明白。申须为鲁国大夫，这一点是明白的，对于这一次彗星出现在大火星附近，并且往东接触银河这一天象对应出现的具体灾殃，他的解释是诸侯国将有火灾。这是彗星出现在大火星附近所显现出的具体征兆。为什么彗星出现在大火星附近时就将发生火灾？大火在五行中有火的特性，火是火灾的象征，与彗星相遇就将发生火灾。上引文颖“亦为火灾”也就证实了这一观点。

        鲁国的大夫梓慎说得更具体。他指出，彗星出现在大火星附近，往年他就曾见过。而这一次的再现，大火星和彗星都很明亮。彗星在大火附近停留久了，就必将发生火灾。火灾发生之时当在五月大火星呈现于天空之时。由于宋为阏伯之墟，陈为太昊之墟，郑为祝融之墟，故均为东方苍龙角亢氐房心之分野。而东去银河的方向为虚危室壁的星宿，它所对应的分野为卫，卫为颛顼之墟。大火与银河正与这四个国家相对应，故可判为四国均有火灾。

        如果说梓慎的星占理论有理有据，具有大星占家的风范，那么，裨灶的言论就像江湖术士，类似于巫师和骗子之列。他真正所关心和想要得到的是那几件玉器。上古时的玉器非常珍贵，常常价值连城，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它。这三件玉器分别是：瓘即圭，是用于祭祀和朝拜用的礼器；斝为玉制的饮酒用的杯子；瓒为玉杓，即玉制的盛酒器。

        正是由于这些玉器珍贵，裨灶以玉器禳灾的理由又不可信，故子产拒绝了裨灶的要求。到了第二年五月，没想到这些国家果真发生了火灾。在数日之内，宋、卫、陈、郑相继都来报告火灾。裨灶看到星占之辞应验了，便说：“不用吾言，郑又将火。”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郑国人为裨灶的言论所迷惑，请求子产用裨灶禳灾。子产仍不同意。有一个大臣名叫子大叔的劝子产说：“国家的宝物是为了保护人民的。如果再次失火，国家都几乎灭亡了，保存这些宝物又有何用呢？用这些宝物可以救亡，又何必舍不得呢！”子产仍坚持说：“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在子产的坚持下，郑国始终没有给裨灶禳灾，结果第二次火灾的预言再也没有发生。可见星占术士有时为了一己私利也会歪曲星占占辞的。裨灶失败了，子产获得胜利，子产所说“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被后代思想家当作至理名言。正如子产所言，裨灶的鬼话说多了，总会猜中一两句的（见图1）。

图1　子产像（引自《三才图会》）

摘自《中国古代二十八宿》

青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