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 (同人文）(花城视角) —— 居所【2】
(封面图源：微博：STARember）（原著：墨香铜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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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家。」谢怜莞尔。
花城稍微正色：「居所。不是家。」
谢怜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家里有家人。一个人住的地方，不叫家。」花城望着眼前之人，「若是家，即便是像菩荠观那样的小地方，也比我这极乐坊要好上千倍万倍。」
「三郎竟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过你居然拿菩荠观和这里作对比，真是羞煞我也。」
花城也跟着哈哈笑了声：「这有什么好羞的？实不相瞒，哥哥那菩荠观虽然小，我却觉得比我这极乐坊舒服多了。更像是个家。」
「是吗？」谢怜温声说，「那若不嫌弃，你日后什么时候想去的话，就去住住吧。我菩荠观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闻言，花城眸底的雀跃一闪即逝。他弯着眉眼，含笑道：「哥哥，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不许嫌我烦。」
「不会，不会！」谢怜连忙摆手，「对了，三郎，有件事可能要拜托你一下，不知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在我的地方，有事直接说。」花城拎起案上的酒盏，抿了一口。
「之前在与君山处理了些事，我遇到过一个少年，与我故国可能有些渊源。」
故国。
仙乐。
喉中的清甜佳酿顿时苦涩，花城偏头眯了眯眼，缄默不语，等谢怜继续说下去。
「那少年惊吓过度逃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方才在你这鬼市一通乱走，才发现他居然跑到这里来了。三郎是此处主人，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一找？那少年脸上缠满绑带，刚刚从这极乐坊门前逃走。」
花城不想让谢怜再亲手揭起自己的伤疤，当即搁了酒盏：「好，我知道了。哥哥莫要担心，等着就行了。」言罢，便接上下弦月使的通灵吩咐。
「真是又多谢你了。」谢怜叹了口气。
忆起适才的疑虑，花城绕过师青玄，提起另一个外人：「这算什么。不过，你就这么丢下了郎千秋？」
「方才在赌坊，泰华殿下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啦。」
花城轻蔑地笑道：「哪儿的话。他够资格算什么麻烦。」
谢怜仍是颇不放心：「他砸坏的东西……」
「看在哥哥的份儿上，砸坏的东西就不找他算账了。别到我眼前来晃，让他自己打转去吧。」
听到后面那句，谢怜问：「三郎，有神官在你的地界里乱走，你也不管？」
「这你就不知道了。哥哥，我这地方，虽然说出去三界人人都道是浊流地狱，群魔乱舞，实际上谁都想来晃一晃。便是你们天上那许多神官，表面上装作不屑一顾百般唾弃，私底下有什么勾当却都是悄悄乔装来这里做的，」红衣鬼王拾起案上的金箔，毫不在意地抛了抛，「我看得多了。不闹事我懒得管，闹起事来正好一锅端。」
谢怜依然在替郎千秋打圆场：「泰华殿下倒也不是存心闹事，只是见到那种赌局，觉得非制止不可，一时冲动。」
「那是他见识太少。在让自己多活十年和让敌人少活十年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就是人。」花城随意将金箔丢在一旁，抱起手臂淡声道，「郎千秋这种傻瓜也能飞升，真是天界无人。」
谢怜揉着眉心，沉默片刻，才开口：「三郎，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逾越了，但我还是多说一句。你那间赌坊，十分危险，会不会出事啊？」
闻言，花城转头望着他：「殿下，你问过郎千秋，为什么他要冲出去没有？」
谢怜微微一怔。
花城接着说：「我猜，他肯定跟你说，如果他不做这件事，就没有人会做这件事了。」
「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仰身靠后，摊开双手：「那么，我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如果我不掌控这种地方，还是会有另一个人来掌控。与其掌控在别人手里，不如掌控在我的手里。」
谢怜点头：「我明白了。」
想来谢怜也只是单纯替自己有所顾虑，花城会心一笑：「不过，还是多谢哥哥的关心了。」
这时，下弦月使抓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绷带少年，站在珠帘外道：「城主，找到带来了。」
花城头也不回：「带过来。」是那晚明光殿里的少年。
月使依令带着少年上前，轻轻将他放在地上。谢怜见状连忙说：「你不要害怕。上次是我不对，再也不会了。」
那少年一双大眼惊疑不定地瞅了瞅谢怜，又瞅了瞅榻上小案，望着那一盘色泽鲜艳的果子。花城见谢怜转向自己，便道：「你随意。不用问我。」
「多谢。」谢怜得了允，便将水果递给那绷带少年。少年一把夺过盘子，囫囵地就开始往嘴里塞。
花城没有动，一声不吭地看着那少年的脸。只见那些绷带被染得血迹斑斑，黑黑红红，许是很多年没有更换了。
但他更在意那绷带后掩盖的伤疤。
「慢点。」谢怜顿了顿，试探着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狼吞虎咽，坊内回荡着他含含糊糊的话语。
花城的眉头仍未舒展：「他可能很多年没跟人说话，不怎么会说了。」
「慢慢来吧。」谢怜叹气。
这时，那少年忽然张了张嘴，道：「萤……」
谢怜立即望向他，道：「你说什么？你是在说小萤姑娘？」
那少年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开口吐了那同一字：「……萤。」
谢怜了然：「你的意思是，可以叫你萤？」
那少年又点头。
过了不到一会儿，一盘果子已经全被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谢怜待他将腮中食物尽数咽下，才对他说：「你脸上有伤，看来很严重，我帮你看看吧。」
一提到这个，那少年眼中又流露出惧色。然而，他在谢怜的温声相劝下妥协，乖乖坐在原地。谢怜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慢慢动手，把那头系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解了下来。
绷带被解开后，揭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同时亦揭露出仙乐古国毁于一旦的主要缘由。
只见谢怜深呼吸，竭力往少年脸上涂药粉，可他的手却在不停发抖。
花城不用多看，便知道那是什么。
那脸表面凹凸不平，又有着连片鲜红，是切割或划烂人脸后的疤痕。
是人面疫留下的痕迹。
人面疫。
那场浩劫夺走了谢怜的一切。八百多年过去了，那仍是他根深蒂固的伤疤。
也是花城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他更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
而眼前的身影仍在打颤。
花城不忍心。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上前握住那人的手腕：「我来吧。」
谢怜摇头，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沉声说：「不必。我自己来。」
他好不容易才替少年重新缠好了新绷带。花城见他安然无恙后，亦望着少年，不语。
顷刻后，谢怜颤声问：「你……是仙乐国人吗？」
少年那双大眼睛望过来，摇了摇头。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长吸几口气，才吃力地回答：「……永安！」
谢怜遽然攥着他的衣襟，后捏住他的肩膀：「你有没有见白衣祸世？」
白衣祸世。瘟疫之源。不祥之征。
这一位「绝」，常年穿一身雪白的丧服，大袖飘飘，脸上则戴一张悲喜面。
如今，花城仍忘不了那苍白身影。
它站在尸殍满地的沙场上，朝殿下招手。
殿下自楼台跃下，摔断了腿。
从此，受尽昔日信徒谩骂唾弃，成了他人口中的瘟神，三界笑柄。
花城甩了甩头，不敢再想。
只要自己还在，就不会让谢怜再如此落魄。
少年懵懵懂懂地看着谢怜，后因被他捏得太紧，惊叫出声。
谢怜回过神，连忙松手：「对不起。」
花城沉声道：「你太累了，先休息吧。」话音刚落，便侧首示意，唤殿侧小门的两名女郎带那少年下去。少年频频回头，谢怜拭了把冷汗，安抚他：「没事的，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待少年完全离开视线，花城转过头来见谢怜仍蹲在地上若有所思，便开口打破沉寂：「你先坐下休息吧，暂时别见他了。若想问什么话，我自会撬开他的嘴。」
谢怜起身，回到座位上：「不必了。他若是说不出什么来，就算了。慢慢来吧。」
花城到他身边并排坐下：「这少年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怜斟酌片刻，说：「先把他留在身边，带着再说。」
花城不想让那少年留在谢怜身边，唤醒谢怜的梦魔：「他是鬼非人，你不如把他留在鬼市。我这里不多他一张吃饭的嘴。」
「三郎，多谢你。但是……我说要把他带着，不仅是养他而已。」谢怜顿了顿，继续说，「你帮我找到这少年，我已是很感激。接下来的事也不能再麻烦你了。」
花城皱眉。他不赞同，但也没再多说，道：「没什么麻烦的。你在我这儿，需要什么说一声便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时，花城腰间的厄命睁开眼，露出红宝石般的瞳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是鬼市有异样的示警。
花城不得不动身前去视察。
他向前迈了一步，回头望着谢怜：「哥哥，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示警？」闻言，谢怜起身，「我也去看看。」
花城洞察到他顾虑些什么，便转身把他轻轻按了回去：「放心，不是泰华殿下他们。哥哥坐着就好，不必前去。」
花城朝大殿外走去，远远一挥手，珠帘向两边自动分开。待他出去，身后满帘的珠玉又噼里啪啦地合拢，摔得一阵清脆声响。
他悄悄回首，谢怜仍安坐在墨玉长榻上。
花城腰间厄命的眼睛依旧睁着，而这次，红色瞳珠停在珠帘后的那白色身影上，没有再转动。
他拍了银弯刀一下。
跨出极乐坊时，花城禁不住低声骂了句：
来得还真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