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难书（十三）「放不下的离别」
（十三）「放不下的离别」
来不及了。鱼书寒只觉得背后一股推力让他远远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楼顶上，衣服因摩擦更加破败不堪。“逢竹！”他咬着牙爬起来，回头望去，只见逢竹半个身子挂在楼顶边缘，脸上写满痛苦。书寒急忙跑过去把他拽了上来，“你干什么推我，你如果掉下去怎么办！”
“快走……”逢竹推开抓住他的手，“来不及了，这栋楼也会炸的！”
“那你呢？！”
“我的腿已经动不了了。”逢竹苦笑着，“如果刚才不推你一把，我们两个都会被严重炸伤的，你快走吧……”
“轰！！”旁边一栋楼在火光中坍塌，鱼书寒的理智似乎也崩塌了。他强行抱起逢竹的身体向另一栋楼奔去——
可惜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这栋楼的炸弹似乎在底层，高楼直直地向下坍塌，他拼命向前跃起，最终撞碎了对面建筑一层楼的玻璃，两人滚落在走廊上。鱼书寒瞟了一眼逢竹的腿，心里一凉，不忍再看第二次。许久未见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念叨着“我带你走”想要再一次托起逢竹的身体，却被一拳打在脸上。
“鱼书寒，听话！”逢竹严厉地命令他，“你还记得我的愿望是什么吧。”
“那我呢？！我要和你同生共死，凭什么我不能——”
逢竹摘下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拿回去找谌浚楠。告诉他我欠他的。”
“这种时候你还提别的男人！！”话虽如此，他却听话地收好了戒指。
“你该走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你跑不过枪的。”逢竹捏了捏他满是泪水的脸颊，“别哭了，来吧。”
“混蛋……”鱼书寒拔出匕首，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着自己的爱人。逢竹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力向心脏刺去。
“不！”书寒痛苦地捂住脸，只听他轻轻地说：“我爱你……”
要替我好好活下去。逢竹凝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释然地笑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不……”鱼书寒用力擦了擦眼睛，将他的身影刻在心里，而后拔出匕首飞快地逃离此地。
为什么……那么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记起逢竹之前说过的话，什么“孩子你还年轻”“别在我这老树上吊死”“别为了我活着”，分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可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命运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爱人，他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
谌浚楠和庆嘉涟找到鱼书寒的时候，他在郊外一片不知名的废墟里已经精神恍惚，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戒指。他除了哭好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在车上半梦半醒之间依然喊着逢竹的名字。谌浚楠抱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将心里的疼痛一点一点变成冷酷的面具戴在脸上。
公司，手术室。幸好今天公司里没有人，否则见了鱼书寒这个模样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庆嘉涟飞快的检查处理着书寒的伤口，眉头紧锁，“估计多少肯定有一些感染了，不过没有太严重的内伤，好好听话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没有人听我说话是吧？算了我想也是……”
鱼书寒完全忽视了身上一处处被二次撕裂或缝合的伤口，麻木地看着谌浚楠张了张嘴。“喝水吗？”谌浚楠的声音僵硬得他自己都害怕。“他让我给你。”鱼书寒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了，只能拿破碎的声音小声说，“他说他欠你的。”
庆嘉涟瞪大了眼睛，手里蘸着酒精的棉花掉在了地上。谌浚楠在看到戒指的一刹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那对他亲手送给他们的戒指，一只戴在书寒的左手上，另一只躺在他的掌心。“他……”谌浚楠接过戒指，刚想说什么，最后却将那些话和眼眶里的泪水一起咽了回去。“我先不回家了。”书寒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什么人交代情况，“回到家里我会疯的。我就在这躺着吧。”
“你在哪我们就在哪。”谌浚楠握住他的手。
……
一个月后。鱼书寒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家里。视线所及，处处是和他一起生活的痕迹，呆在这里，就好像他还在身边，只是自己看不到他而已。他甩了甩头，开始把一些东西往背包里装。小雕塑，风铃，玩偶，这些似乎能让他感到在家的东西，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直到他打开了衣柜，逢竹的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一如既往。谌浚楠叹了口气，“拿走吧，别犹豫了。”“你不是来帮我放下的吗？”“哈哈哈哈你不要我要。”然后不由分说把衣服抱在了自己怀里。书寒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抢过来，想了想又忍住了，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你真的要跟我和嘉涟一起住？”“不乐意算了。”“没有没有。一会带你回家看看，不满意再说。”
回家……鱼书寒心想，他恐怕是被惯坏了，以前自己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也没什么，现在一天看不到人影心里就空得要跳楼。
到了车上，庆嘉涟偷偷观察两人都还算正常，便不再多说什么。鱼书寒看着谌浚楠抱得紧紧的那些衣服，忍不住把手放了进去，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他的衣服？”“他跟我一起住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少说也有七八年呢。我可比你了解他。”“哦。……啊？！”书寒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谌浚楠按在车门上，“你们之前——”
“你俩就没有一天不拌嘴的。”庆嘉涟无奈地笑了笑。“我和你谌叔不也同居挺久了，怎么了？”“啊？不是，你俩，没……”“你这孩子别胡说！”谌浚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们是家人，懂不懂？”
“这么一说也挺好。”嘉涟一笑，“把书寒接过来，咱俩就当养了个儿子，一家三口多好。”“确实。来儿子，叫爸爸。”“你没完了？？”后座两人扭打成一团，庆嘉涟咯咯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来书寒，二楼这间是你嘉涟姐姐的屋子，这是我住的，那边有书房，还有一张空床在楼下，你想住哪？”谌浚楠带着鱼书寒开始转悠。老板的房子就是不一样，是一栋二层的小别墅，一楼客卧看着确实不错，或者说在几百平米的屋子里看哪哪都顺眼。
“那间屋子呢？”书寒看向唯一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谌浚楠避开他的视线，递过去一把钥匙。鱼书寒疑惑地开了门锁，推开门的第一眼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一间有人住过的卧室……可是莫名令人感到熟悉。“不会吧……”他打开衣柜，瞬间明白了谌浚楠的意思。
这里是逢竹曾经住过的房间。鱼书寒愣在那里，看着谌浚楠一件一件往里面挂衣服，半晌才开口说：“你骗我。”
“对。”谌浚楠坦然地承认，“我骗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放下。”他转身，坐到了衣柜里面，身体向后靠去，埋进了挂上去的衣服里。鱼书寒在震惊中依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却看到谌浚楠对他张开了双臂。“你来啊。这里有他的味道。”
鱼书寒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了。他慢慢上前坐在谌浚楠身边，落入了他的怀抱。谌浚楠牵起他的左手，两枚金属指环相贴的刹那，鱼书寒突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就在逢竹的怀里，他不顾一切地抓住这份幻觉，压抑了许久的悲痛终于再一次爆发出来。
“他上一次回来是在四年前，和你闹别扭的时候。再往前数就是八年前了，虽然我早就给他买了房子，可那天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他要搬出去，不回来住了。”谌浚楠回忆着，不知道是在讲给谁听，“我很清楚是因为什么，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二天我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意识到他真的不会回来了，那时我才明白，我自以为是的释然根本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来，房间一直保持着原样，想来一定坚持着定时打扫吧。八年，他这辈子也没有几个八年。鱼书寒笑了，笑谌浚楠的痴情，也笑自己或许和他一模一样。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谌浚楠深吸口气，“心里总留着个念想。虽然现在是真的只能想想了，哈哈哈。想他了，不开心了，就来这放松一会，说给他听……”
“他会回应我吗？”鱼书寒觉得两个骗子在自欺欺人，可他却忍不住这样问到。
“会的。”谌浚楠的回答毫不迟疑，“他就在这里啊。”
鱼书寒感到搂着自己的手臂温柔地收紧，他闭上眼向后倒去，迷失在随之而来的深吻之中，鼻端和唇齿间仿佛真的都是他的味道。
就这样吧，他终于选择放弃抵抗自己的内心。
After all, he is there, in our hearts.
「TUR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