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原创】《彷徨少年时》 两世之间
两世之间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降临于世,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我 的故事要从很小的时候说起,从那个我还需要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时候,在听完她讲的睡前故事后才能安然入睡的夜晚说起。
那天相较于寻常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母亲像往常一样拿着一本故事书将我搂在怀中,她的声音如同溪流的流水声般吟颂着书本中记载着的故事。
当母亲的声音传达到我的耳朵中时,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不是母亲在阅读书本中的故事,而是母亲在以复述的口吻去回忆着自己曾经所亲身经历的事情。
那时的我甚至都认为,这是母亲在为我往后人生中所可能经历的事情而所埋下的名为【经验】的种子。
每当我需要经历那些故事中的角色所需要经历的事情时,那些在我心中埋下的【经验】种子将会生根发芽直至结出名为【智慧】的果实。
而这当其中的令我印象最深的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只生有宽大且强劲羽翼的羽兽生活在这个世上。
它那双宽大强劲的翅膀能助它翱翔于天际,横跨过汪洋。它于高空中俯瞰着整个世界,无忧无虑的度过着每一天。就算衰老死去,它那遗留下来的身体也轻盈到足以让风儿托起永不落地。
然而有一天,一粒自天外而来的星尘向大地坠落。
出于对天外的好奇,鸟儿坠向大地,落足于荒原,在荒原上觅食,在荒原上栖息,在荒原上生活,在荒原上去寻找那粒落入凡间星尘的痕迹。
就这样过去了许久,久到羽兽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它本属于天空。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头生活在荒原上的狼发现了它,荒原狼把它当成了寻常可见的猎物想要去猎捕它。
为了活下去羽兽开始扇动起它那双已经失去飞行能力的翅膀想要去往天空逃难。
可悲的是,它早已经忘记了该如何飞翔。于是乎本属于天空中的羽兽只能跑啊,跑啊,奔跑着,奔逃着。
在逃跑的过程中羽兽回想起了曾经翱翔于天空之中,俯瞰整个世界时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结果回想时的不慎,让它在摆脱狼的追捕的途中跌进到了一口古井之中。
古井的水很深,而羽兽却不会游泳。
羽兽拼了命地扇动翅膀想要逃出这口古井,然而被水浸透了的翅膀并不能帮助羽兽逃离这里。
很快井水就淹没了羽兽的身体包括它那双无法助它飞翔的翅膀。
在失去意识即将溺死前,羽兽却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为了找到那粒星尘才来到这片荒原上,而自从自己来到这片荒原上后,自己就忘记了飞翔,忘记了曾经的无忧无虑。
自己刚刚扇动翅膀并不是因为想要回到那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中,自己只是想活下去,活到自己能找到那粒星尘为止。
那荒原狼何尝又不是如此呢?它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想要活下去,去寻找那颗只属于它们自己向往的那粒星尘呢?
自己的身体本应该像荒原中的那些食物一样,在被他人捕食后去帮助他人活过今天,迈向明天。
而现如今的自己却跌入古井中,将要溺死在这里。
那样的话,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存在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早在一开就被荒原狼抓住然后吃掉,因为那样至少还能让荒原狼再活下去个几天。
想到这里羽兽的身体燃起一簇火焰,火焰点燃了它的身体并将它塑成了一片羽翼。而羽兽自己的意志也逐渐融入进这簇火焰以及这片翅膀当中。
当身心彻底化作火焰时,翅膀开始生长、延伸。当生长、延伸至丰满的时候,它自古井中挣脱,划过荒原,飞向天空,如同一粒星尘般。
星尘向天边飞去与那星云融为一体,而在那些璀璨的星云中,那粒星尘化作成了一团永不熄灭的灿耀星火。
每当回想起这个故事时,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力量正被不断地发掘出来。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并且乐此不疲,因为这样做能让我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飞翔,自己挣脱了那道难以打破的独属于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我有一种重获新生,赢得自我的快感。
不必再为他人的想法、为了迎合他人的意愿而去做那些自己本不想去做的事情了。
然而这些故事中所凝结出来的【智慧】果实,在现实引力的拉扯下,只能像寻常果树上下落的果实般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先是破裂,然后糜烂在泥土里。
我也如此,就是这样。
一根拴在我脚腕上的铁索轻而易举的就将我重新拉扯回了现实——惬意与美好的翱翔就仿佛是梦境般根本不存在,胆寒与时间的煎熬才是世上最为真实的感受。
“辛克莱。”
那是老师在用那冰冷到近乎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呼喊我的名字……名字,名字!
我的名字就是那根铁索!就是那根将我与现实连接到一起的铁索!就是将我拽回现实让我无法继续在天空飞翔的铁索!
在那一瞬间,我无比厌恶并且唾弃自己的名字。严重到了甚至连同给予我姓名的父母都开始一并厌恶的程度。
当然,这种无厘头的厌恶也仅有那么一瞬间。
毕竟我很清楚,名字这根铁索除了将我与现实连接到一起外,还将父亲与母亲对我的爱连接到了一起。
若要扯断现实与我之间的联系,那必然连带将父母所与我联系到一起的爱一并摧毁。
而父母对我的爱是绝对不能有半点损害的,因为他们的相遇相爱我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他们的养育让我成为并成就其了现如今的我。
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厌恶自己的名字,而那一瞬间的厌恶怎么能敌得过父母对我名字的深爱呢?
“辛克莱,你上来回答这道题目。”
老师的催促让我不得不终止思考,我从座位上起身的瞬间,整个班级中与我拥有相似年纪,同样身份的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目光透露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就好像黑板上的题目就应该由我来解答一样,他们从中享受着掌握他人命运以及自己预卜先知的快感。
有些人的目光则是透露出一种戏谑,他们好像知道我的思绪不在题目上而无法写出这道题目的答案,而无法写出答案的后果就是在所有同学面前被老师严厉批评,而他人被批评这件事将能成为他们放学回家的路上向自己父母畅谈闲聊的话题。
最后一些人的目光则是一种期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期待并不是那种想要我给出题目正确答案的这种期待,他们是在期待我会以怎样新型的狡辩方式去辩解自己为何会做出不认真听讲这一行为的原由。
就这样被这些目光注视让我心生出难以忍受的极端厌恶,如果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会伤到父母的内心,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冲出教室离开这里然后再也不回来。
事实上的我像是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囚犯一样,正逐步走向结束自己生命的处刑架。

课程结束后,我失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向教室窗外所映射出来的世界,此时的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无忧无虑与外界自由飞翔的羽兽相融合到一起啊,那样就不用再心惊胆颤的害怕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了。
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课桌被三个“熟悉”的同学团团围住了。
他们没有做任何保留地肆意向我倾泻着,那份独属于他们自己内心想法最简单、最直接、最自私的情感——贪婪。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开始认为他们不是拥有智慧、生活于文明社会中的人类。而是一坨又一坨的只知道满足欲望、茹毛饮血的野兽罢了。
而他们此刻的目标则正是我,一个因爱慕虚荣而被盯上的不合群的罪人。
“辛克莱,你妈妈写的书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瞧瞧啊。”
“就是说啊,我们可是期待很久了,就等着你拿出来呢。”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们的吧,辛克莱。你说你有办法让我提前看一看你妈妈写的书。”
他们陈述的事实如同烈火烫烧过的火鞭般抽打着我,我的心此刻正饱受着因过往所犯下的罪责而所理应承受的责罚——我感觉自己好像身处烈狱之中并被不断焚烧、抽打。
为什么在当时我为了融入所谓的集体而去吹显自己的存在?
将母亲所珍视的东西当作自己炫耀的谈资,甚至为此不惜大放厥词彰显自己的能力:
说着自己能随意进出母亲工作时所用到的书房并将她写好的书稿不做任何报告的带出家门。然后向他人信誓旦旦地说,说你们所想出来的任何故事都能写进母亲的书稿之中然后借助书籍的发售再告诉给其他人。
每回想起当时,我就越发难以理解当时的我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为何会放任那虚假的优越感以及虚荣心去作祟。
“还,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终于我还是选择了继续隐瞒,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害怕真相揭穿后我将再也无法在学校中安稳的度过每一天——我答应过母亲,在学校里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绝不能,绝不能再捅出篓子来。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我们都等了快半个月了,你不是说只要经过阿姨同意就能把书稿拿出来吗?这点事情你不会做不到吧。”
我本应该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中涌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诡辩感,那是只有在面对老师的高压问询时所才能产生的一种临时用来逃避的说辞。
“当然做得到!只是,只是我妈妈这段时间出现了一些状况所以不怎么合适……”
“是吗?”领头的那个人似乎并不相信。
为了让他坚信我的说辞,我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那就定个具体的时间吧,下个星期,下个星期开课后我们要看到你把你母亲的书稿带到学校里来。如果带不过来,那可就别怨我们未经阿姨的允许去你家里做客了。”
“……”
还没等我做出回复,那三人就好似笃定了一切似的带着略显洒脱的气势离开了教室。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从我的视线消失后,足以容纳整个班级学生的硕大教室在此刻就空荡的仅剩下我一人了。
教室寂静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挤出巢穴的幼鸟般,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陆生岩石上。
身体正在逐渐发冷,思维开始逐渐凝滞,我丧失了一切活下去的希望。
除非有奇迹降临,否则我绝不可能仅靠自己的力量将自己人生的轨道重新拉回正途。
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怎么可能去奢求那份能将我救赎的奇迹发生在我身上呢?
“咻——”
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想法一般,教室门口传来不知是谁吹口哨的声音。
我看向口哨传出位置,发现一个鲁珀女孩,她那米黄色与灰褐色相交融到一起长发让我感到了诧异。
同时她那凝视着我的橙黄琥珀色的眼睛也给我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那种压迫来源似乎出自于她灵魂中的那种能够执掌一切的控制欲。
【她是我未曾触及过的,属于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想到这句话的瞬间,恐惧如同一双无形铁手般将我的后背死死钳住。在恐惧的掌控下,我根本做不出任何选择。
我被钉死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甚至我连拒绝对视这个选择都在被对方的目光触及的瞬间给死死攥住然后在其强大的目光凝视下被其凿了个粉碎。
而在失去选择机会后的我竟然开始思考起对方目光是否是帮助解决一直以来难题的契机!
身处在她那个世界的人,目光都能变得像她那样吗?
如果我也能拥有她那样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为了吸引他人注意力而大放厥词,那样不仅会伤害到他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你看上去需要帮助啊,辛克莱同学。”
鲁珀女孩双手撑在我桌面上的同时,脸凑近的同时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她好像在确定什么,而在喊出我名字的瞬间,我能感受到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并因此兴奋到了极点,甚至于她不得不压制自己此时的情感。
“那个,请问你是……”
“克萝默,叫我克萝默就行。”
在介绍完自己后克萝默她立刻说着,没给我任何反应以及思考的时间道:“你碰上麻烦了对吧,辛克莱同学。”
说完这句话后,克萝默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两枚硬币放在课桌上。
这两枚硬币并不是我日常生活中所经常使用到的硬币,那上面的花纹以及标志都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它们的存在以及价值在我的记忆中完全属于空白。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次麻烦哦,不过作为答复你需要收下这两枚硬币。”
“帮我解决麻烦?为……”
为什么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克萝默就用她的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
这是母亲都不会对我做的暧昧举动。也是在这一瞬间我彻底沦陷了,丧失了继续思考、怀疑、猜忌下去的机会。
“放心啦,只是收下这两枚硬币而已。而且我希望辛克莱你在今后能够信任我,毕竟在以后我也会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辛克莱你的帮助。
“更别说现在的辛克莱,也就是你,是真的需要别人,也就是我的帮助不是吗?”
说到这里克萝默将两枚硬币拿起然后放入我的掌心,再之后又捧起我的手让我的指尖合拢以此来握住她所拿出的那两枚硬币。
“对了,这是独属于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给其他人哦,辛克莱。”
【秘密】一个与好奇心息息相关的词汇,遮掩、隐藏事实的那种迷乱感使我神魂颠倒——甚至让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现实中的自己早已点头哈腰表示同意。
她笑了,我所不认识的同学,那个名为克萝默的鲁珀族人笑了。
她的笑容就像那哨声般,在往后的时光中为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只迈向死亡的幼鸟在得到了狼的馈赠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有谁能想象的出来呢,至少在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无法想象出哪怕一点的样貌。

“这两枚硬币是……”
我将硬币举过头顶然后用它遮盖住太阳,虽然太阳被遮盖住但阳光却透过硬币的边缘显露出来。
古铜色硬币的边缘在阳光的映射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这份感觉再配合上硬币的图案就显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我将硬币放进书包夹层中,那是一个我闲来无事探索书包结构时意外发现到的一个空间。
可以肯定的事情是,哪怕是将书包当作礼物送给我的父亲也绝不知道书包中还有这样一个夹层般的存在。而这个夹层中藏有什么东西那都是由我来决定的。
父母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学校同学们所讨厌的东西、大人口中那些扔到垃圾桶都不会有人要的东西等等,一系列对别人来说毫无吸引力但对我来说十分有趣的东西,我都可以毫无担忧的把它们放进这个夹层中保存起来。
就算父母会问道:书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了。我也可以不假思索的用书本变多了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也因此,这个书包更是我一直以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所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
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这个书包的夹层中一直都装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本仅有手掌大小的涂鸦本,是我在经过拾荒者们所居住的地方时凑巧捡到的东西。至于我为什么会路过那种的地方,说实话我早就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我正处于某种自信之中?
一种无知者无畏的那种自信?
总之我走进了那里,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管控我。
就仿佛我天生就应该如此一样,不过我如果要完全融入这里那就应该褪去身上那干净整洁的衣服,将自己弄的尽可能的脏乱差劲,如果可以最好把自己饿那么一段时间让脑海中那些顾虑担忧的想法全被饥饿、潦倒、困苦所占据时,我就会自然而然回归到天生就应该如此的世界当中。
但相对的,当我重新穿上衣服、填饱了肚子后,我就又要重新去面对那些,例如我自己的姓名、身份、家人等等,一系列在我现在所身处的这个世界里所应该去考虑甚至是用生命去捍卫、守护的东西。
总之这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即便如此,即便它们彼此之间的差距十分巨大,但我任然觉得它们的彼此之间在相互影响、相互改变。
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我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什么都做不到。
而做不到的人或许和意识不到的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们都是无所作为的那一类人,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知道真相的懦夫和不知真相的愚者是同一类人,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是这么定义的。
也因这么定义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能将心中意识通过自身的双手展示给世人观看并让世人加以理解的人。她与我以及其他人不同,她天生就有一双强而有力的能助她翱翔于天际的翅膀。
“咚咚咚!”
指节敲击在门板上的声音传出。
碧翠丝,那本涂鸦本的真正原主人,一位明明比我还要年幼但却透露出一种远超她这个年纪该拥有的知性魅力的女孩。
她的双亲明明都只是这个地方中寻常可见的拓荒者,但她本人却拥有一种超脱原生家庭环境的气质。我不清楚其他人能不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但在我眼中她比那些表面上彬彬有礼背地里却对他人的行为嗤之以鼻的同班异性同学更有魅力。
那种有别于一般情况的魅力对我来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引力,这种引力能让我完全忽视她的身份、家庭、地位,让我与其平等的、面对面的、无需任何顾虑的交谈。
哪怕她的脸颊上已经长出了一块黑色结晶颗粒,哪怕她是附近邻居、班上老师、课后同学们所口中恐惧、害怕的感染者。
我不在乎,仅此而已。
“下午好。”
就像往常那样女孩向我打了声招呼,我没有出声回答,而是选择将书包中的涂鸦本翻出。在我翻找书包中的涂鸦本的时候,女孩则会心领神会将房门彻底敞开。
房子内部的布局在对方没有任何遮掩的前提下向我展开。
这是一种信任,包容。
这种无需语言上的沟通,只需心灵上传递的感觉令我着迷。我可以肯定,这样的经历将是我短短十数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所收获到的宝藏,那种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宝藏。
我将自己意识的唯美宝藏写进漂流瓶中,然后将它丢入人世间的海洋中。待我能乘船远航时,那个装有宝藏的漂流瓶就是我前进、探寻的方向。但在去找寻那个漂流瓶之前,我必须,也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决当下所面临的麻烦。
“遇到麻烦了嘛?”
蜡笔绘写的声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方关切的声音。
我默不作声,只是低头看着碧翠丝刚刚画出来的图案。
那是一双湛蓝色的翅膀,虽然蜡笔画出来的图案质感十分粗糙,但同样正是这份粗糙感给予了这双翅膀强而有力的力量感,我很喜欢这种力量感,因为这正是一直以来所缺失的。
这种力量不是粗俗、低劣的单纯暴力,而是一种强大、不受约束的能量。
“我能把这幅画带回家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是想要的都可以拿回。”
“谢谢。”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不喜欢用名字去直呼我喜欢、尊敬的人,但我也没有其它的称呼方式可以去称呼对方。于是乎,我就只能用上冰冷的“你”去表达。
“我,我要离开这里去治病了。爸爸妈妈已经决定好了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治病了。”
离开这里四个字像是响雷一般从我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才发现这我是第一次如此直接了当的去面对分别二字的重量。那股压力一时间竟让我喘不过气来,以至于我无法第一时间开口去表述出自己的看法,但即便我回答出来了,就又是好的吗?
不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语必然是带着利剑的,它会毫不顾忌的刺伤他人只为满足一时口快。
“那,要去哪里呢?我记得治疗矿石病要花很多很多钱吧……”
“他们没有跟我说钱方面的事情,他们只是说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治病的地方。”
女孩的这番话让我心生起了不安,但我的双目被遮掩住了看不清这份不安来源。
而就算看清了,那我又能做到什么呢?我是一个连自己所面临的问题都无法解决的雏鸟,我又有何能力以及资格去处理、解决他人的问题呢?
“……”
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我想我可以忍受这种离别时所带来的痛苦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记事起到现在,我已经想不清有自己经历过多少次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离别了。
每一次离别我都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某一部分死去。死去的那一部分会变得冰冷、坚硬。而随着冰冷与坚硬的蔓延,我也能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活着二字在整个世界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某个生灵的消失而凭空湮灭,就像我从这个地方、这个社会中突然消失也不会改变什么一样。
我如此,碧翠丝她……或许也是如此。
“你,什么时候会走。”
“欸?”
“只是想问一下。”
“这个月之内,对了,不用送礼物之类的哦。毕竟这段时间里面一直都有辛克莱你的帮助,我已经很开心了。”
……
我沉默了些许后,决定将那个秘密拿出来。
我打开书包的夹层,将双手伸到里面摸索,硬币的质感以及遮盖着太阳时那残留着的温度从我的指尖传来——我拿出来了,然后将这枚硬币放到了碧翠丝的手中。
而在做出这样的动作时,我仿佛被那个名叫克萝默的鲁珀女孩附了身一般,我用着克萝默她对我说话时的那种口吻,对着碧翠丝说道:“这是独属于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给其他人。”
说出这句话时,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异常炙热。那是我第一次奋力翱翔、扇动翅膀,想要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全部不假思索地灌注、传递出去。
那是一种躁动,渴望,是出自本能中的诉求、欲望!第一次,我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鲜明的活着,鲜明的存于这个世界上。死去的那些部分开始重新散发活力,激起热量,存在的证明是如此简单的就能鲜明的留下来。
“对……对不起,我不能收下……”
冰冷的海水将我那点燃了还不足一分钟的诉求熄灭了个彻底,或许这就是肆意妄为的代价,我本应该拎得清的,但果然还是……确实,我本应该早就溺死尘世的汪洋当中。
之后我们交谈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楚。
毕竟,自那这次分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碧翠丝哪怕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