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糟糕

         这是不牢固的状态，务必要小心才行！

       识竭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双手刚好可以摸到屋顶。

       小屋的顶部是由几块金属板拼接而成，板与板之间用铆钉锁住，其中一些已经有点松脱。

       识竭沿着漏光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拧开钉子，同时保持重心稳定，不让转椅移动。一颗，两颗，三颗……

       他两只手轮流拧开，两边的指尖都被磨破。好不容易将缺口扩大到足够把手伸出去，刚松下一口气，忽然发现下一颗钉子结实得完全拧不动。

       只差这一点，说什么也不能放弃！识竭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强行发力。

       然而在迷糊的潜意识下，身体猛地往前倾，超出了一开始自己划定的安全范围。

     “嘭”的一声，临时堆起的桌椅忽然散架。

       识竭感觉脚下忽然踩空，整个人往下一坠，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狠狠地摔在了桌椅堆里，眼冒金星，

 

       全身都在疼，肩膀，腰，背，头，还有血流不止的手……在最后关头，下意识地扳住屋顶打开的缺口，锋利的金属边缘割破了他的手，但好歹争取到一点调整姿势的时间，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

       识竭试着活动一下身体，这一动，脚踝传来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剧痛。

       他翻开裤腿一看，有些起肿起，隐隐透着红紫色。

       虽然不算严重，但这扭伤足以让他感到剧烈疼痛……

       识竭扶着墙站起身，看着满地的碎片。

       一只桌子的腿断了，桌面随之严重变形，这正是让他重重摔下的罪魁祸首，还连累上面的椅子也摔成了两截。

       但不管怎么拼，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垒起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仿佛遥不可及的屋顶。洞口被他扩张，阳光投下的光斑就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识竭却止不住颤抖。

       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你好，有人吗？请帮帮我，救我出去！”他大喊，一瘸一拐地扑向房门，用力捶打着封紧的铁板。

       门外聊天的声音忽然止住，识竭隐约听到其中一个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过来，他将耳朵贴在金属板上，试图分辨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给你的小礼物你还满意吗？”

       不是错觉， 他确确实实听到门外的人在说话，是那个“老板”的声音！

     “你说过你想要离开我们，说那才是你的自由，现在我已经给你了！”尚狄说，“我向你保证，这个小屋子里没有任何的拍摄设备，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十七、台本

       “我要出去！”识竭无力地说。

      “抱歉，只有这个不行。”尚狄冷笑，“节目已经暂停了，好好享受你的漫长假期吧！”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作声，然而并没有听到他从门口离开的脚步声。

        识竭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求饶，等自己哭着喊着要出去，等着自己发誓乖乖听话，回到像以前那样的生活。

       脚踝的疼痛慢慢消退，也许是习惯了，但从昨天就积攒到现在的疲惫再次涌了上来。

       识竭隐约感到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道歉吧，回去吧，回到那舒适的房间和柔软的床……

       然而他依旧咬紧着牙关，拼命忍住。

       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开口，也许一切才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短短一分钟，也许只是十几秒，识竭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

       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他听到那个人离开的动静，带着其他的脚步声一起消失在远处，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时近正午，日光灼热，屋里几乎不流动的空气在炙烤下迅速升温，就像一个大大的蒸笼。

       识竭放弃了逃离的念头，蹲在卫生间门口，隔一会就舀起冰凉的自来水泼脸降温，一边同时想念着自己“家里”卧室的空调。

      他看到地上桌椅的碎块里露出一角发黄的信纸，就伸手把它抽出，想拿来扇扇风。

       而纸上写的东西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行动计划？不，也不像……”

       识竭快速翻动纸张，他在第一行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出现的次数更多，都是围绕如何引导他做出某些行动而制定的计划。

       准确地说，这不是行动计划，而是一份演出台本！展示了如何通过暗示和命令来操控一个人，达到想要的演出效果。

       那上面写着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识竭对其中一些事还是印象深刻。

       他读到了自己六岁生日那天围绕蛋糕发生的一系列误会和奇遇、他第一天上学差点迷路又被好心人搭救的经历，那些都是他刻在记忆深处珍贵的宝物。

      然而这份台本在告诉他，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酷热之中，识竭读得浑身发冷，眼泪不自觉滑落。

       他愤怒地把台本撕得粉碎，把小房间里那些废旧的摄影器材砸碎，像野兽、像飓风、像烈焰般在屋里肆意破坏，一边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十八、绝境

        他发誓一定要从这里出去，出去之后一定要找到那个幕后操控的人，绳之于法，交给警官！

       闹过一轮之后，疲惫感再次袭来，识竭在一地碎屑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慈爱的父母和友善的邻居，那是以前真正幸福的生活，那是多么让人怀念的过往！

       然而远处确实隆隆的鼓声，像是故事背景中挥之不去的杂音乱调。

       识竭皱了皱眉，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像针扎一样，把他从美梦里拉扯出来。

       他睁开眼，发现脸上和身上湿漉了，豆大的水滴正从屋顶的破洞落下，时不时伴以一声炸雷。

       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很急，几分钟前还是烈日当空，转眼就变了天……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铁皮上叮当地响，又从屋顶破洞流下，像一个小型瀑布。

       识竭在屋子里闪躲漏下来的雨，然而走到哪都不安全，最后他只好躲进卫生间里，至少这里的房顶完好无损……

       识竭想，这个封闭空间因为它的封闭，现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避风港，这是多么的讽刺呀……

   

       他打开水龙头，把脸上和手上的泥水冲洗干净，顺道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一点。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场阵雨很快就会过去，等太阳出来，这个铁皮小屋就会变成真正的蒸笼，那时候又要怎么才能撑过去？

      “对，对了，首先要想办法确保氧气，然后是调节身体温度……”他冷静下来想着接下来的注意事项，偶然看了眼洗脸盆的底部，忽然愣了一下。

       他打开出水口，灰黑色的泥水旋转着涌了进去，消失在盆底。

       这漩涡仿佛在问他：“你想出去吗？”

      识竭猛地扭过头，望向这个屋子里最大的排水口——那个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