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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观测之始(上)

2022-04-30 08:04 作者:静水愚人  | 我要投稿

-序-

偶然相逢,

离去悄然。

钢铁长成森林,

霓虹化作日月

傲慢着,偏见着,舔舐舒适。

既如故友,

也似陌客。

在各自的星光下,彷徨舞步。

愉悦吧,陶醉吧,饮尽杯中之酒,

这是属于乐子的胜利!

可能生活早已难逃咒怨,

在空中尽情地自由落体。

懦夫拔出逃离之剑,

可是斩断枷锁?

自说自话,

赴一曲堂吉诃德。


第一章·量子视线

       此为何处?

       晦暝、窒息、寂寥的空间里,失序不停发生。

       观测到过多的事物?

       获得到过多的讯息?

       进行了过多的思考?

       理智无法回答这一切,但是我能感觉到,界限被突破了。

       在这个空间里我看见了,所有‘门’这一概念的抽象集合体,我知道自己穿过着这东西就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紧接着我看见了无数的眼睛,老人、小孩、年轻人、男、女,我闭上眼睛,只是就算闭上眼睛,我还是能感觉到它在注视我,视线无处不在。

       这是梦吗?我本能的去肯定这个事实,逃离这份被注视的恐惧。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但仅仅过了一秒,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降临到我的身上,我抬头它在天空,我低头它在地下,我注视来来往往的行人,人们的身上遍布它的眼睛,我看着这些眼睛,它们咕噜咕噜的转动看我,我的灵魂在这一刻脱离了肉体。

       当我的精神再次集中起来时,那个‘门’的抽象概念变成了一颗巨眼,那眼睛是这么巨大,以至于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它是由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组成,当远处的我发现这一刻时,这如密集蚁群一样的东西,让我全身止不住颤抖。然后我醒了,原来只是一场噩梦?极度惊吓导致汗水爬满我的身体,现在我感觉浑身燥热,不得已我决定去洗手间洗脸,对着那面镜子我看到了个既模糊又清楚的身影,那是我的身影,只是此刻的我能否还可以被称为人类?

       突然我愣住了,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抑制不住的冲动猛然涌上心头,我一拳砸碎镜子,鲜血伴随碎裂的镜子洒落,迸裂的镜子碎片散落一地,我剜出了自己的眼睛,但无数只眼睛依然在看着我。卫生间下起雨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我抬头朝向天花板,晴空万里中那轮圆月变成了一只巨眼看着我,恐惧让我的呼吸困难,大脑难以继续思考。

       下一秒,一切支离破碎。

       碎片流淌汇聚化成银河,在胭脂般色彩的雕琢下,变成一块块玫瑰方糖,精致、妖艳的花样纹满方糖表面,在甜腻的空气中盛开绽放。

       它好像畏惧光芒,被那耀眼又炙热的温度融化,顺着素白的瓷砖缝隙流淌,随后堕入深渊穿越年华万千。

       我笑了,梦想、希望与我,逃离了这个世界。

       我哭了,逃离、苦难与我,被截留下来,徘徊着,在这个傲慢与偏见的舞台。

       我挣扎着,挣扎着穿过那道梦匙之门。

-1-

       你要问我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大概是那个雨夜吧,夜晚总是这样不改本色,一切都被漆黑笼罩,总会有意外发生就像现在这样。

       灯光如炬,只是对于照亮屋子来说,显然是杯水车薪,微弱的光亮被几人握在手里挥舞,像一把把光剑,借助微光四周的环境还是让人摸索了个清楚,课桌、椅子、黑板,一切信息都指向同一答案,这是一间教室。

       人影交织在这稀薄的黑暗中难以分辨,人脸突然出现在手电射出的光柱中,那是张典型的非洲女性面孔,明暗光线的雕琢生出股瘆人的味道。女生厚嘴唇上下触碰,她正讲述着一个故事。

       “我的祖先是海地人,后来才移民到路易斯安那,有一次我祖父回海地做生意,由于赶时间的原因没有提前问好公共客车的车票,糟糕的是那一周的车票已经售完,不过售票员向祖父提供了一个特别的方案。一条小路,步行只需要三天时间,没有别的办法祖父只能照办。”

       “旅途开始不久,祖父就看到了一场当地人的葬礼,他们在埋葬上先把死尸的喉管割断,紧接着在心脏处钉上大铁钉。村民的怪异行为,让祖父想起了他小时就自己父亲跟他讲过的,伏都教中死者变成还魂尸的故事。”

       讲故事的黑人少女叫华莉丝,此刻她正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开恐怖故事派对。

       “当祖父如果一个农场时,祖父看到了更加怪异的一幕。那是四个人,正用一种奇怪的动作在田间干活,他们穿着麻袋片做成的破衣服,空闲下来时,双手就会软绵绵地垂在身体两旁,仔细观察它们的脸孔和手似乎都没有肉,皮肤则像皱羊皮纸似的附在骨头上。”

       “突然,它们就像发疯一样冲向祖父,似乎要把祖父扒皮抽筋。这时一个黄色巫毒娃娃从祖父的包里掉了出来,几个怪人马上僵在了原地,很快一名自称巫师的家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祖父的巫毒娃娃,就指挥着那四个怪人消失在了玉米地里,后来祖父说多亏了那个巫毒娃娃,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沙沙——沙沙——

       滴答声是天然的伴奏,那细腻绵密、如毛似线的雨滴敲打起窗户,不知何时风中混入了雨滴。华莉丝的故事已经讲完,她把手中的手电关闭,屋内的四条光柱,此刻还剩三条。众人把目光投到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孩身上,按照派对开始前制定的规则,金发女孩缓缓叙述起故事。

       “记得那时候我叔叔才上大学,夏天他和朋友一起去了罗马尼亚的山区旅行,那天晴空万里,而且那片山区叔叔的朋友也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但好巧不巧的是他们还是迷路了。”

       “爱丽丝,看来你叔叔和他的朋友都是路痴。”

       瘦高男子突然在旁边打岔。

       “彼得,你这样太毁气氛了!”

       金发碧眼的女孩抱怨着男孩的行为,见爱丽丝露出不满表情,彼得立刻闭上了嘴。

       “本来只需要两小时就可以登顶的旅程,此刻叔叔他们走了三个小时都没有到达终点,最后叔叔他们认定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山脊。本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精神,叔叔他们决定原路返回。”

       “哦,你叔叔真缺少冒险家精神!”

       听到女孩叔叔的做法,彼得小声嘟囔,爱丽丝却没有再理会彼得的行为。

       “沿着原路往回走了一段时间后,叔叔他们却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次,每一次他们都不出意外回到了这个陌生的山脊。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叔叔他们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正当他们的精神快崩溃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座古老的修道院,这座修道院似乎是被荒废了,但叔叔他们还是将这里作为了过夜的营地。”

       “时间到了晚上,叔叔他们在篝火旁聊天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求救的声音。叔叔他们大体搜寻了一番,却没有什么发现,对那声音再次提问,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就在他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求救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并且这次的声音比之前听到的距离更加近,四周环境似乎也多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于是叔叔他们又找了一圈,但还是毫无收获,但这一次那个声音却没有消失,反而跟叔叔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营地里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寒冷阴森,哪怕是站在篝火旁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急促的呼吸声、往返的踱步声、衣服的摩擦声……各种各样的异常声响开始在营地的四周出现,叔叔他们已经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快速朝他们靠近。这时害怕极了的叔叔,看到了教堂里遗弃的圣经,他们便拿起来开始诵读上面的经文。那个东西的脚步就像被什么给阻挡住了,但它没有放弃总想再次靠近叔叔他们,就这样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好。”

       “那天晚上叔叔他们完全不敢睡觉,便交替着诵读经文,直到了天亮,那种感觉才消失。之后他们在教堂后边,看到了数量众多的坟墓,大多数的木制十字墓碑都腐坏了,只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石制十字墓碑矗立在那里,上面注明这是一位杀害了数十名神职人员的女巫,她最终被异端审判庭杀死并葬在了这里。”

       “只是那么大的墓园,前一天他们来的时候却没看到。后来叔叔把这件事告诉了教会的神父,神父说很可能是被镇压的女巫灵魂想通过他们的肉体再次复活,所以才会在晚上诱惑他们。”

       “直到现在,叔叔还说如果那时,他们没有诵读那些圣经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

爱丽丝的故事讲完了,她自觉关掉了手电,周围只有冷清的雨声,房间里只剩下两盏微光。接下来就轮到我了,这样想着我故意降低了说话声音,讲故事的语调也变得颤颤巍巍。

       “这是我上小学时听到的故事,那是个深秋时节,秋风里尽是寒意。一个女人刚加完晚班,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她忽然想上厕所,正好经过公园,就去了公园里的公厕。可能是时间太晚的原因,公厕一个人都没有,照明的灯光虽然很亮,但四周的消毒水味,总让女人有种进入医院太平间的感觉。不过那感觉也是一闪而过,相比于接连不断的便意,女人还是进去了。”

       “女人上完厕所后,正要洗手,最里面一间厕所里,却传来了类似人说话的声音。女人感觉很奇怪,自己刚才明明没发现有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人来到了厕所门口。”

       “你说我的鞋子好看吗?”

       “女人这才发现,那声音竟然在问自己。她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脚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双陌生的红色高跟鞋。”

       “女人此刻彻底慌了,她手忙脚乱的脱下红鞋,丢到一旁,跌跌撞撞的逃出了公厕。她一路跑上地铁,最终因为乘客的异样的眼光而冷静一下,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下一站很快到了,地铁门开了又关,一双红色高跟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那个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说我的鞋子好看吗?”

       “女人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除了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白色连衣裙,黑而长直的头发遮挡着脸的女子外,整节地铁上的人都死死的盯着她。空洞的眼神,惨白的面容,这趟地铁上的乘客全是鬼魂。”

       房间里除了我的声音,只能听到荒凉的雨声,大家都被我的故事吸引。

       “你说我的鞋子好看吗?那声音再次响起,女人不知怎样回答,最终在声音不断逼迫下,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声‘好看’,下一刻,列车里便传出了非常悲惨的尖叫。”

       “第二天,女人的尸体在那个公园的厕所里被发现,并且扭曲成让法医头疼的形态。最终在献祭了法医不少头发后,得出了一诡异的结论,女人死于全身多次穿孔,导致的流血过多,而凶器大概推测为女性的细跟高跟鞋。”

       雨滴的声音变得更加紧密,击打窗户玻璃的声音也更加急促,我的故事虽然讲完,但在场诸位都没有吐槽的欲望。大伙儿不由自主地朝下看,借手电的余光,检查自己脚上的鞋子。

       “啊!”

       “不要!”

       “怎么啦!”

       因为我的手电突然熄灭,大家惊叫起来,仅存的光柱射向我,当大家看到我平平安安的坐在座位上时才松了口气,而我露出一丝坏笑,用那种好有趣的目光观察着大伙的反应。

       “龙宫澪,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一头深红棕色短发头发的少女带着几分嗔怒,呼唤我的名字抱怨。

       “该和和你了。”

       少女名叫慎樱和,长着一副东亚面孔,皮肤白嫩映射着手电的光线,她推推自己的红色无顶框眼镜,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我来讲讲这个学校的传说吧!澪你知道旧校舍的传说吗?”

       “不清楚,是操场对面那个倒塌了一半的木屋吗?”

       慎樱和见半个琉球人的龙宫澪摇着脑袋,心里想着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大胆开编。作为龙宫澪的好友,却对灵异故事没有半点兴趣,之所以参加集会,也是被这位从高中走来的好友拉来充人数的存在。

       现实比故事里的描述要更加恐怖,她喜欢文学与历史,接触过大量后思极恐的可怕事件,因此她只需要稍作加工一个恐怖故事就诞生了。

       “就是它,自从日寇吞并琉球后,日军方便以提高本地人民健康水平为由,建立了亲善医学院,只是私下以琉球人为生物实验对象,来进行各种活体生化实验。”

       “1975年,我们琉球终于同美国达成协议从日本独立,根据民间学者考证,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日寇杀害我们的同胞有名有姓大概2500多人,但真实数字可能有60000人到90000人不等。”

       风吹的更大了,呼呼的响声夹带着雨点,击打着窗户玻璃,点缀这一连串可怖的真实数据,凉意在屋内的众人间疯狂的蔓延。

       “那座旧校舍的地基就是当时的藏尸洞。后来在大约5年前,旧校舍因日军隐藏的弹药库爆炸而失火,变成了现在的破烂样子,随后校方便想要修建新校舍。但总是工程一开始,就发生事故。机器突然故障、工人生病或是遇到事故。直到拆除西边的墙壁时,地面突然下陷,建筑垮塌使好几个工人重伤入院,万幸没有死人。生病、受伤、事故。拆迁工程就这样被搁置了,旧校舍也就一直保持了半坍塌的样子。”

       慎樱和的声音变得低沉,她继续讲述着。

       “高年级的学长间一直有这样的传闻,在旧校舍看到了诡异人影,每到傍晚,常常有诡异的惨白人影自旧校舍的二楼朝外。一次有位学长夜晚从旧校舍后围墙外的路上走过,感觉到一股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四下寻找一番,就看到半废的教室窗口落隐落现的那个惨白人影。”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遇到这么酷的事?”彼得小声嘀咕对此表示怀疑。

       “紧接着,那个人影把手举起来朝学长挥了挥,鬼使神差间,学长萌生了想去旧校舍看看的想法,并且,糊里糊涂朝那边走去。”

       “幸亏,路旁一只黑狗狂叫起来,学长这才清醒过来,再看的时候,那个人影就不见了。”

       慎樱和的故事讲完了,伴随着最后一盏灯熄灭,教室彻底陷入了黑暗,除了众人那忽略不计的呼吸声外,夹杂在黑暗中的雨声统治了四周的一起,将他们五人包围了起来,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什么发生。

       据说在聚会上逐个讲鬼故事,并灭掉相对应的灯光,随后各自报数,最后得到的数字会比聚会人数多出一个,那多出的数字正是被鬼故事吸引来的异界灵体,此刻我们这群家伙正在进行的活动。

       “一”

       彼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二”

       华莉丝的声音紧随其后。

       “三”

       爱丽丝也念出自己的数字。

       “四”

       龙宫澪则是故意压低声音念道。

       “五”

       慎樱和最后进行了结尾。

       那传说中的第六个声音会出现吗?每个人心里都忐忑不已,人总是如此,每当面对那份未知恐惧,在心底总有一份好奇的懵懂,即便被理性扼死,但至少它在各自的心里留下了一具尸体。

       沉默中,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声音。

       “六”

       啊——!

       呀——!

       这‘六’的回答声里充满着优雅沉稳,像一位古代战场上的猛将,散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指挥着我们鬼哭狼嚎的惊叫,推翻了沉默的统治,虽然大家潜意识里都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但当期待成真的那一刻,一切的情感又变成了止不住的惊恐。

       什,什么?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急促的呼吸,慌乱的动作,大家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刚刚扔掉的手电,没等绝地武士再度归来,天花板上的照明灯被打开。节能灯光带着一丝寒意,把教室里的黑暗撕了个粉碎,漆黑诡异的气氛就这样宣告终结。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明亮的环境,我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同伴、课桌、讲台、黑板,最终在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身上停了下来。他是男生,手还放在电灯的开关上没有收回,如果你让我找个词来形容这个男生的话,那大概就是距离感。

       明明他留着普通的黑色毛寸,面容也只能称作干净整洁,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我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感觉到相隔山海的距离感。原本黑瞳里的深邃与冷漠,被他微促的眉头发挥的淋漓尽致,可当他的目光看向我时,疑惑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呆萌,于是他在我心中那冰冷的样子立刻碎了一地,再也接不起来。

       不过他的衣品绝对是直男品味,他身披简洁的黑色风衣,差点同黑夜融为一体,风衣的料子倒是细腻绵密,在电灯的照耀下,竟生出一丝模糊的虹光。他向前微微的迈出一步,伸出的那只脚似乎要踩住什么东西。

       “刚…刚才报‘六’这个数的,是你吗?”

       鼓起勇气,我率先开口提问,不过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我。

       “不要再做这种聚灵仪式了,哪怕不成功依然会有隐患。”

       对方的提醒十分平淡,就像随口说出的建议,这种方式在我看来是起不到什么效果,毕竟连一点强烈的情感都没输出,又怎么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呢。因此,我又把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虽然,男生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在场的大伙儿都已经下意识认定,是对方的恶作剧。但我心中却还保留了两份狐疑,毕竟眼前这家伙的气质跟大家有点格格不入。我跟他见过面吗?这番念头猛然在我的脑中生出,让我有种要抓住这似曾相识的记忆尾巴的感觉。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天云。”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慎樱和饶有兴趣的冲着男生发问。

       “可以是。”

       这是什么鬼答案?我不由的在心中吐槽道,对方的回答堪称模棱两可的经典之作,能给出这样的回答,证明他的大脑回路,绝对异于常人。

       “那你应该是明天入校的新生啦,怪不得这样腼腆呢,你好!我叫华莉丝·莫里森,比你高一级,是你的学姐,很高兴……”

       这家伙不愧是我们社团里的社交达人,我看着已经开始跟李天云侃侃而谈的华莉丝,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对方的这份健谈。有一说一,如果把华莉丝的位置换成我,大概只会剩下尴尬的沉默吧。

       此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某些过往的记忆似乎总想告诉我,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自己跟他之间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开始仔细的回忆那些东西时,一切却又变得毫无印象,这使得好奇之火不停的烧灼着我的内心。

       嗯,一定是他回答方式的原因,这种奇特的回答方式导致我对他产生了好奇。找了合适理由说服了自己,我又听到揽着爱丽丝的彼得凑过来询问。

       “请问你是那里人?”

       李天云的嘴角轻轻地弯起,露出淡淡地微笑,如同往明镜的湖面投入了石块,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再一次选择了缄默。

       看见没!看见没!他不是只对我沉默……某种压力随着李天云对彼得的沉默,让我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天云同学,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学校?”

       糟糕,这话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都说人欢无好事,这不报应马上就找上门来,但我最终还是一鼓作气的把问题说完了。

       “我在寻找一些事情的线索。”

       李天云依旧保持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他转过身来目光投在我的身上,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反倒是流露出浓浓的疑惑。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眼神?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神态,好奇心促使我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对视着他的眸子。

       “原来如此,那你加油吧!龙宫社长,外边雨也停了,我就先跟爱丽丝先回去了,如果明天没事的话,我们就来帮忙社团招新。”

       彼得无聊的搔了搔头,跟我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带着爱丽丝下楼离开了。

       “已经快凌晨了!我们也快走吧澪,毕竟明天早上九点,我们还要参加社团招新呐。”

       慎樱和看了一眼手表,开始催起我来,而我正好被李天云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见有台阶下,便就坡下驴对他说。

       “实在不好意思,天云同学我们还有是就先走了,如果你也对那些灵异的超自然故事感兴趣的话,欢迎你明天选择我们民俗文学社。

       李天云依然保持着微笑,就好像带着具完美无瑕的微笑面具一般。

       “好耶!好耶!那我们走了,天云同学,再见啦。”

       华莉丝很淑女地起身,用带着一丝俏皮的语气道别,李天云则点头表示着肯定。

       “天黑,路上小心。”

       在李天云的关心与大家欢快的道别声中,集会结束了,看着大家各奔东西的身影,李天云转过身来,目光先是盯着自己迈出的那只脚,随后他随着什么东西的痕迹移动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天花板上。吊灯样式的电灯,被两条铁链先挂着,只是其中一根却违反了物理法则呈显著弯曲的弧度。

       “果然还是吸引了某些东西过来了。”

       李天云伸手朝着天花板轻轻一弹手指,一阵风没来由的从门窗紧闭教室里涌出来,直叫整个房间里灯影摇曳。

       “那东西究竟在那里呢?”

       可恶!好奇呀!那个名叫李天云的怪人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我带着一丝难以释然的情感,走出了学校的大门,在不甘心的情绪催促下,我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座沉睡的建筑,以及那个灯光摇晃的房间。

-2-

     夜,阴沉、昏暗、岑寂,撕扯着、揉碎了,被这漆黑绵密的乌云吞噬。雨,斑驳了夜色。

     发生了什么?

     雨点打在脸上,冰冷到麻木后顺着发梢滑落,但四肢却像断线木偶无力且瘫软。

     我是谁?

     变质、腐烂、发酵,垃圾的恶臭刺激着我的嗅觉,垃圾堆砌成山,我瘫卧在上面,像端坐王座上的国王。大脑从昏迷中醒来,记忆很是模糊或着早已经丢失。感知没有与身体对接,精神悬浮在身体之外,灵魂触及了所谓的空灵境界,一切即在运动,又是永恒。

     门,亦是虚空之洞,那是我的来处?或是我的归途?

     我丧失了对外物的改造能力,面对规则的铁拳只剩下逆来顺受的无奈,无力感油然而生,随即被虚无化作的黑洞吞噬,静止与涌动的矛盾,在无限的螺旋中旋转,我下意识产生了逃离这的想法。文字拥有了意志?那些家伙自顾自的涌现在我空白的大脑里,它们的身影是如此模糊,似一池清水滴点墨汁,又在搅动中晕散。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大脑还未完全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的文字没了下文。相比那些毫无意义的思考,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李天云’三个字,嵌在了我的脑海中。我叫李天云,这是我的名字,问题似乎得到了某种解答。

     在这虚无之海中,我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坐标。这坐标的星火在某一刻被我观测到了。知识与常识如潮水般袭来,溺毙了我的思考,现在我跟普通人一样了?认得这霓虹雨珠,认得这砖墙马路,认得这充满腐烂气息的垃圾堆。

     一切如钟表齿轮般精准,但我总觉得的缺少了什么,究竟缺少了什么?是记忆吗?那个并非可以用常识与知识来填补的东西,曾经完整的人生轨迹证明,现在割裂了,同时我与世界的联系是否也被割裂着?我想逃离这里。并非因为这里的环境有多么丑陋污秽,而是想找到某种东西,不至于让自己在这虚无之海中腐烂殆尽。

     我是李天云!

     又一次,我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意志逐渐恢复使我勉强站立起来,扶着墙面踉踉跄跄地朝小巷出口走去。

     霓虹灯总是这般绚丽多彩,带着独有的繁华气息,向世人展示着独属城市的光鲜亮丽。灯红酒绿的风韵,星星点点洒满我的脸庞,涂抹在我赤条条的身体上,雨水也喝足了这份炫彩,洗涤着我的身体,而我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寒冷。人群聚集起来,他们一边议论,一边围观,观赏我这位‘行为艺术家’的表演。

     “他怎么没穿衣服?”

     “这是一个疯子吧。”

     “说不定,他是个露出狂!”

     “对呀对呀,可能是什么主人的任务呢!”

     从基因状态一致性的角度来讲,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大概只有0.5%左右,而我能感觉到,他们同我一样渴求着某种东西,只是求而不得。在这个傲慢与偏见的舞台,我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这些同类。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是充满主观独断的傲慢,以及因此形成的各种偏见,往往所谓的认同,并非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而是人们对自身傲慢与偏见的投射,或许只有利害才能短暂的将这份隔阂缝合。

     正如此时此刻的人群,或许他们并未意识到,又或许他们选择了逃避,毕竟在这座钢铁森林之中,所谓的真理即为弱肉强食,大概没有谁可以做到真正的超凡脱俗吧。

     “兄弟,玩这么大吗?”

     不知道是谁,他胆子特别大,在这里三重外三重的人群中,用格外洪亮的声音,对我大声呐喊。我想见一见他的容貌,可惜茫茫人海,一个个攒动的人头,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仅仅能听见他的声音。

     数不清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我,闲言碎语不停地揣测着我的动机,看客们尽情发挥着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对我这个素未谋面之人,献上自己建构的那份奇思妙想,除此之外他们再无一点动作。

     道路上,车水马龙,四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像一条长蛇巡视自己的地盘。

     巡警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对着车队行注目礼后,悠哉游哉的喝起了咖啡,对聚集的人群毫不关心,大概对于他来说,这类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因此他只是远远的望着,像个窥视橱窗的小孩,祈祷人们同往常一样,自己人生的经历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一切如常,便是今日无事。

     车队去而复返,数十名保镖,身着统一的黑色制式西服,分离开人群,凭空出现的灰色毛毯,给了我一丝温暖。少女从轿车里走出,径直站在我的面前。米白的衬衣,外面套着焦糖色的针织衫,下身的长裙涂抹着清新的水蓝,与她身后的保镖们形成了强烈的冲突。

     “我叫丰见凉咲,你也可以叫我富凉咲,现在请你跟我走吧。”

     少女的话,让本就迷茫的我更加疑惑,难道自己碰上什么霸道女总裁?

     “为什么?”

     我随口问道。

     “我想尽力帮助你。”

     少女的回答,简单干脆,同时又坚定不移,一种名为正直的味道,无法抑制的从她身上流露出来,让人有了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为什么?……同大多数人一样,多个乐子看不好吗?”

     我再一次提出了这个疑问。

     冰冷的言语,几乎冻结了少女的心脏,那个用所谓现实与无情融合成的怪物,正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宣告着,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当那一般等价物所代表的价值,真的变成衡量万物的标准时,似乎所有东西便都能在正义女神的天平上进行等价交换。

     公平!这便是所谓的公平吗?强者愈强,而弱者只配成为强者的养料,若真是如此,那所谓的公平,不过是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涂脂抹粉;那所谓的文明,不过就是粉饰弱肉强食的遮羞布。但是她想对这样的现实低头,所以她用尽全身气力对着怪物挥着拳、大喊。

     “帮助别人需要理由吗?如果需要一个理由,大概就是我想帮助你吧,这无关利益,仅仅作为人的本心而已。”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着,没有再等我作出回答,她便为自己提出的问题写下了答案。言之凿凿、坚定不移,于是我再也没有什么好闻的了,只是跟着少女上了那辆轿车。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欢呼,似乎在这一刻少女行动彰显出的真善美概念,他们也参与在其中,人们议论着少女的行为,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切成臊子,一点一点的咂摸这味道。那一刻,他们陶醉了,他们集体高潮了,他们感同身受一般的认为自己也践行了一次刚刚的行为。

     隔着贴着遮阳膜的车窗玻璃,少女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这群自我感动的家伙,冷漠是她的底色,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们,因为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在这个充满傲慢与偏见的世界。

     “他就是那个异数?”看着轿车消失在这片钢铁森林之中,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绅士问道。

     “不,他只是那个异数的一部分。”在绅士身边,一个身穿哥特公主裙的可爱少女回答。

-3-

      她求救过,就是用那台破旧手机记录着临死的呻吟。她得到那部手机后,经历了一系列磕碰,长长的裂痕爬满了一整张手机屏幕。

      然后她得到了几句,出于礼貌才随意说出的关心与安慰。就像是过年时她给自己累累裂痕的手机,贴的那层钢化膜一样,那怕这层钢化膜已经变得粗糙无比,但它依然发挥着作用,勉强连接着那些裂痕保证手机继续使用。

      因此她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工作睡觉……睡觉工作,紧接着她勤奋地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死亡,而那部苟延残喘的手机,也仿佛有了灵性,在办案人员的一个小失误中,被半杯白开水彻底报废,追随它主人共赴西天。

      索性,我看过那部手机里记录的东西,一张全家福以及家长里短式的无聊讯息。

      6月29日20:00

      “丫丫,吃饭了吗?”

      6月29日21:24

      “刚刚吃过了。”

      6月29日21:25

      “又吃的这么晚,你不会又吃的方便面吧,你都已经连吃几周了,这样下去会吃坏身体的,实在不行你点外卖也行呀。”

      6月29日22:03:

      “妈,外卖还是太贵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没干完的活,你早些睡吧,晚安。”

      6月30日21:03:

      “妈,我身体不舒服。”

      6月30日21:05:

      “宝贝,你哪里不舒服?”

      6月30日21:05:

      “胸口疼,还有点发闷,我估计是感冒了。”

      6月30日21:10:

      “那你今天就别熬夜了,要是还不行就请个假,明天去医院看看。”

      7月1日21:00:

      “丫丫,你怎么不接电话?”

      7月1日22:00:

      “宝贝,早点睡。”

      7月2日19:00:

      “宝贝,这两天怎么没说话?”

      7月3日16:00:

      “丫头快回电话,你妈她口吐白沫,昏倒在工厂门口了。”

      7月3日21:00:

      “丫头你妈她死了!”

      7月3日21:03:

      “你好女士,你的母亲因为中暑,导致深度昏迷、多脏器功能不全、低血压、呼吸衰竭、大脑严重缺氧后死亡,请你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联系医院,谢谢你的合作。”

      ……

      这是我还记得的内容,当我得知她的死亡消息时,已经是7月4日,当时正好是早班打卡的时间。消息倒是自己长了腿,疯了似的跑遍了整个大办公室,里里外外每个员工的耳朵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那个刚刚转正一个月的二十二岁女孩去世了!

      这种事情虽然早就见怪不怪,但是依然算是个大新闻了,基本上每个人见了面都会问上一句,毕竟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你知道她死了吗?”

      对方则会点点头,反问另一个人。

      “赔了多少钱?”

      另一个人随即一脸沮丧的回答。

      “在家里死的,不算工伤没赔钱,听说还欠了公司两万美元的急救费呢!”

      旁边的人则是一边啧舌一边摇头的感慨。

      “真是倒霉呀,竟然还倒贴钱,咱要真有这样一天,怎么也得死在公司里,好说歹说算个工伤不是。”

      相对于以往的沉默,这一天的气氛总是多了一点压抑,毕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这样死去了,而这种感觉在公司给出她是自然死亡的公告后,又加深了那么一点,因为大家心底里都明白,她是劳累造成的猝死。但是在我的心底里,还是生出了那么一丝窃喜,毕竟对方来公司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抢走了我两次销售冠军的头衔。

      我们的老板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正如他名字那样,是个好人,就像他在外边宣传的那样,是一个处处为员工着想的良心资本家。

      他知道公司里有员工刚刚去世,于是把大家伙都召集起来,在晨会上好好的表扬了一番女孩的敬业精神,号召大家为建设更加美好的社会,为公司更加良好的发展,认真学习女孩的工作作风与工作精神。并且在追赠了女孩优秀员工后,电话了女孩的父亲,他对女孩的父亲说,他相信能够培养出如此优秀女儿的家长,也一定是十分优秀,所以优秀的他是不会拖欠公司两万美元的治疗费。

      在得到女孩家长的承诺后,心满意足的大善人老板,见我们依然陷在所谓的‘精神内耗’里不能自拔,因此他十分仁慈的给了我们半天带薪团建的时间,让我们看了一个励志短片,来抚慰治愈我们受伤的心灵。

      短片是说一位天才少年,因为命运弄人变成了个瘸子,但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苦中作乐,知足当下,通过自己的手艺在造福村子的同时,娶妻生子,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影片的最后,导演帮已是天命之年的少年总结了两个可以保持快乐的秘诀:第一种,就是随心所欲摆烂,不要对任何人负责的同时,不让任何人对自己负责,但这种方法显然就是在犯罪。所以导演希望大家都能成为第二种人,像少年一样懂得知足,并且从不回头看的人。只要大家都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那我们就一定可以在人生这条艰苦的路上得到快乐。

      看完影片,我被里面所讲的内容深深吸引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讽刺。吸引我的是,第一种方法描绘出的美好光景;讽刺的是,短片的主角我认识,因为他在猝死女孩的手机,那张全家福上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我脑海里猛然蹦出了一个叫做鲁迅的作家,他说过的那句话:“……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4-

     当电灯被发明出来时,昼夜之间的界限就因为它的光变得模糊暧昧,正如善恶之间的绝对界限那般飘忽不定。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

     黑胶唱片里播放着,轻松欢快的儿歌,不停地重复回响,天真无邪的童声并没有治愈聆听者的心灵,相反一种诡异的气氛,在这个可能是地下室、或者是仓库的地方不断生长蔓延,此刻死死扒住天花板的吊灯也跟着那音乐,用极富节奏感的方式左右摇摆着。

     惨叫,像一双大手不停揉搓、挤压着空气,随后,它又变成了一根针,对着少女的耳朵狠狠地钻凿着,妄图刺穿少女的耳膜。在这般折磨中,少女从昏迷中苏醒,她在适应吊灯光芒的同时,努力地睁大双眼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女人的惨叫声在这明暗之间里,再度响起。

     独属于金属的冷艳被鲜血淬炼后,染上了红宝石的光泽。染血的手术刀在手指间穿梭、闪烁、如一只蝴蝶般翩翩起舞,朱红的血点不时飞溅在四周的墙壁,好似朱墨泼洒的画作。少女的手脚被捆绑着,胶带封住她的嘴巴的同时,也使得她内心的恐惧无处释放,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此刻房间内发生的一切,都被少女用眼睛一五一十的看了个清清楚楚。

     “忘记我了!不要过来!”

     少女在内心里不停的祈祷着,通过眼睑制造的细缝,少女看见那位俊美的青年,干净的白衬衣与深邃的黑长裤,衬托出他那匀称的身材。灯影摇曳,青年的身影已经转过身来,他一步一步的踏在少女的心跳节奏上,手指穿过少女的头发,下一秒少女被他抓着头发拽了起来。

     “啊!痛——”

     疼痛撕毁了少女的伪装,让她痛的叫出了声。

     “早上好,小懒猫。”

     青年的脸几乎要亲到少女的脸颊,低沉的气泡音让少女感觉,自己的身体上似乎有蚂蚁爬过一般。优雅的金丝眼镜架在青年高挺的鼻梁上,为他平添了一丝文质彬彬的气质,只是镜片下布满红血丝的双眸与脸颊上的血滴,无时不在提醒着少女,对方知性外表下,隐藏的疯狂与凶残。清澈的目光仔细扫过少女的眉眼,看着这个注视着自己的杀人犯,少女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怎么会……这样?”

     少女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她自由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原本束缚着她手脚的绳索,此刻已经被自己认为是杀人犯的青年尽数割断。

     温暖的笑容在青年的脸上绽放,这让原本如坠冰窟的少女,愣在了当场了。少女大脑陷入了停滞,对方不是杀人犯吗?为什么要给她松绑?面对眼前发生的情况,少女陷入了迷茫。

     可恶,自己只是缺钱,接了一个外围的入门单子而已,为什么会碰上这种事!抱怨的想法,一瞬间涌进她的脑海里。也许对方是一位见义勇为、单枪匹马击杀坏人的正义伙伴?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可靠、和蔼可亲的青年,一个魔幻的想法在少女的大脑里露了露头。

     少女接受这个解释,因为它十分最符合自己此刻接触到的信息,但直觉却又告诉自己这个青年不能相信。

     “没事了小可爱,快点去找警察吧。”

     青年再一次用那低沉的气泡音提醒着少女。对呀,这个时候想这些做什么,不管怎样先Run了再说!少女怀揣着‘得救了’的庆幸朝房间的门口跑去。

     “哎!怎么……”

     少女的意识有些模糊,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自少女手腕的动脉处不停流淌,软塌塌的无力感吞噬了她灌铅的四肢。

     “为……为什么……”

     少女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得救了’的庆幸,全然不顾其他的任何事的朝房间大门挪动,此刻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思考,或者说她沉溺于这份希望之中不能自拔。

     舌头轻轻舔舐着,手术刀上朱红的血,那个如邻家大哥哥般的青年,不止剖开了少女的动脉,更是刺破了少女的生与希望,一切都如同个气泡‘啪’的一声破灭了,即便是死亡带了的恐惧,也伴随着鲜血的流逝所剩无几,虚无一点点嚼碎了少女的灵魂。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是一种助人为乐后的坦然,青年很开心,因为他又帮助一个可怜的灵魂,离开了这个充满痛苦的地狱;青年也很痛苦,因为这种行为在给自己带来愉悦感的同时,又被自己所处的社会排斥。在某一刻,青年甚至会这样认为,人与人各自的傲慢与偏见,似乎只能通过死亡这种方法,画上一个毫无意义的休止符。

     手术刀灵活地在少女的皮肤间游走,黑胶唱片里的儿歌再一次统治了这个房间,不过一丝不满足,轻轻抚过青年大脑的每一个褶皱,青年愣在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扪心自问,青年似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虽然刹那间毫无准备的死亡,纯粹无比,但对方依然留有一丝对生命的渴望。

     她应该享用最纯粹的贡品!

     突然,青年的目光死死盯住少女的钱包,是的,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

     吸——吸——吸——

     那是一张照片,此刻被青年从少女的钱包中套了出来。如同个变态一般,青年把鼻子紧贴着照片嗅个不停,似乎这照片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让他如痴如醉。不错,他嗅到了,是好奇的味道,是那种名为求知欲的味道。现在他像是发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般,镜片下的眼睛里洋溢着痴迷颜色,直愣愣盯着相片上的少女,似乎要把她的身影刻入自己的脑干。

     “这是这是这是……”

     呢喃,不知是他自己发出,还是凭空出现。那个轻微的声音,似乎已将他的思想洞悉,在耳边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暴躁!呐喊!她一定会好奇死亡,她一定可以得到最纯粹的死亡,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然后……如镜般光泽的手术刀上映出照片上的人影,主角是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其中一位此刻就躺在他的脚边,而另一位俨然已经成了青年的下一个目标,青年庄重严肃的读出了照片上的那段留言。

     “此照片赠予我的朋友——龙宫澪。”

     咚——咚——咚——

     房屋的大门被外来的暴力瞬间破开,现代科学武器的杰作手枪从破开的大门显出它的真身,枪口指向屋内的黑暗,沉重的喘息声激荡着空气中的浮尘。两双眼睛警惕着眼前空荡的房间,电灯的开关被上下拨动了数次,但熟悉的光明依旧没有降临此处。

     “电灯坏了。”

     无声的对视,证实了对方的想法,两个警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搭档了。因为默契的原因,通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他们同时开启了头盔上的夜视仪。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出现的荧绿图像,俩人互相掩护着,小心翼翼的前进,开始搜查房间里的隐患。一层房间同普通人的家庭一样,电视空调、沙发餐桌,一样俱全,就连冰箱里的水果都还是新鲜的样子。

     但当他们打开二楼那扇锁死的房门后,墙壁上那密密麻麻的照片,宣告了此地绝不正常,很快他们便在密密麻麻的照片里找到了,他们失踪名单里的人员,显然他们掌握的人员名单,跟全部受害者相比,显然算是冰山一角了。

     突然一丝鲜血的铁腥味,开始挑逗他俩的鼻腔。稍加判断,两名警员已经确认这气味的源头在房间地下室。其中一位警员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推开了地下室的房门,它的另一位伙伴则背对着他,守护着他的后背。

     呼——

     房门大开,交换的气流在开门的警员耳边轻轻吹响口哨。

     呯——

伴随着手枪的鸣响,守护后方的警员,用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出枪口沿着它的轨迹飞向了天花板。瞬间,开门的警员闪身到楼梯拐弯处的夹角,背靠墙壁境界着四周的环境,在确认暂时安全后,他低头检查搭档的状况。可惜人手的捂压,无法缝合被划开的颈部血管,惊恐的眼神出现在同伴,抽搐的手指尽力伸直,指向开启的地下室大门。

     他在表达……我的身侧!

     半蹲的警员依然装作检查搭档状况的模样,冷静让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把。下一秒,警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地下室大门方向扣动了扳机,枪声再次在地下室里响起。

     富凉咲站起身来,根据现场收集来的线索,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已经在她的脑海里还原重现,文字与图片变成PPT,PPT又变成了短片。几乎就在一瞬间,犯人杀死了两名持枪特警,却没留下受到任何伤害的痕迹,这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异能者!这个词汇瞬间出现在,现场每一位办案警员心中,只是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是那样的苦涩。

     “该死……又是异能者!”

     富凉咲暗自谩骂着对方的身份,她感觉到一阵头疼,毕竟作为普通人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与异能者扯上关系的案件。富凉咲望向窗外的景色,警笛配合着红蓝灯光的闪烁节奏鸣响着,同长长的警戒线一起构成了,属于案发现场独有风景线,可惜这里除了残缺不全的尸块与一墙照片外,别无他物,一切都已经人去楼空了。

     经过一番纠结,富凉咲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那个好久没有拨打过的电话号码,倾听了一会十分普通的嘟嘟声,电话一头传来的声音,让她脸上泛起三分嫌弃。

     “富凉咲警官,不知您老找我有何贵干?”

     “李天云,你在琉球吗?”

     在响个不停的来电提示中,李天云眉头微皱的看着来电号码,最终他还是摁下了接听的按钮,随即那熟悉的,充满着浓郁咖啡味道的声音,便顺着电波飘进了他的鼻腔。

     “大和,京都。”

     “我有个案子麻烦你帮个忙。”

     “可以,不过除了报酬,来回机票跟吃住你都要报销。”

     对面停顿了两秒。

     “成交!”

     挂掉电话,李天云看向窗外,一条银白的细线向上直插苍穹,他随手捏断了银线,开始选择机票。

     “既然有人报销,那必须选个头等舱……”

-5-

     天空的一角挂起了白幡,就像一条大鱼露出了自己鲫白的肚皮,这是晴空万里的预兆。我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目光透过玻璃注视着窗户外边的天空。

     “真是个好天气呢!”

     大概是天气的原因,我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就像这几天被赶走的倒春寒那样,败在了时间这个大魔王手中。神清气爽的我,自然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样子,最显而易见的表现是,自己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不少。抓起床头橱上的皮筋,随手把头发束在脑后,带着几丝睡意下楼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

     由于我的老妈是一位琉球土著的原因,赶上了首里旧城区改造的大浪,再加上当时我老爸在中国跟琉球间贸易的原因,我们便买下了块地皮。不过现在这个家里就我一个生活,作为一位文化与民俗方面,中流砥柱的大学教授,我的母亲经常出席全球的各种文化论坛,因此出差远行变成了常态,在加上老爹在几年前就跟母亲离婚的原因,也变成了时常出没的状态。好在对于当下这种状况,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太阳还是每天照常升起不是?

     拉开冰箱的门,我拿出几片吐司放进机器里加热,随后把煎蛋、培根片、番茄片以及几片生菜叶,夹到烤好的吐司里,配着牛奶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妈祖庙会!这么快就到了,正好今天没课,问问小和和她们想去玩吗。”

     我边吃着早餐,边通过手机联系着慎樱和她们,当我把早餐的餐具都洗干净时,慎樱和她们终于有了回复。

     “早饭你们可以去庙会上解决!”

     在我为她们的早饭找到了着落后,同她们约定先在学校集合,然后一起去庙会。

     “白雾又一次降临在宜野湾市,不少民众称他们得到了一位名叫雾中女士的存在帮助,对于雾中女士的怪谈,宜野湾市政府在考虑是否建立对应的文化节日,来刺激旅游业的发展。”

     “据悉本市已连续接到了第五起少女失踪案件的报案信息,首里警视厅表示已经找罪犯的部分线索,同时提醒广大单身女性朋友,多加注意自身安全,尽量避免夜晚外出。”

     晨间新闻的声音,从学校门卫大爷的收音机里,传入我的耳朵。

     又是一起失踪案件嘛,希望警察能尽快抓住那个犯人。想必这座城市中的居民,大都怀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对于我来说,除了这份对平静生活的祈祷外,还有对朋友安全的期望。因为我初中时一位十分要好的老同学,在最近这段时间里,离家出走后失踪了。所以神明大人,拜托您保佑她的安全,千万不要出事呀!

     “小妮子,你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呢?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又不是警察,管那种闲事干嘛。”

     看门大爷似乎看出了我的那份不安,安慰我一般的在旁边唠叨着。闲事嘛……我听着大爷的话,礼貌的笑笑,便快步朝教学楼走去,盛春之风依稀夹杂着些许寒意掠过操场。

     首里大学校园里的主干道,在春季有着‘粉色长廊’的美称,桃花树与樱花树相间生长在道路两侧,进而排作两列,风吟清香令人醉,花瓣点缀出这条美丽的粉色隧道。我哼唱着耳机里放出的歌曲旋律,寻找着慎樱和的身影。

     “小澪,这里~这里~”

     本来我认为自己会是第一名,不过显然小和和已经抢在了我的前头。

     “你可真早呀,和和!”

     “你也不晚呢,接下来我们去逛妈祖庙会吧!”

     “其他人呢?”

     “彼得和爱丽丝要过二人世界,华莉丝要跟音乐社的同学创作新歌,所以就剩下我们两个闲人了。”

     说起这妈祖信仰虽然算不上琉球的本土信仰,但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后,跟佛教、琉球神道三分了琉球人的宗教天下,再加上其中宗教宽容的教义,使得妈祖庙会成了各种宗教团体、民间乡俗共同欢庆的日子。由于古代琉球在久米之地建有妈祖庙,并把其视为琉球祖庭。虽然旧妈祖庙在大和入侵后惨遭焚毁,但伴随着琉球人的独立,庙宇也在中州天朝的帮助下重建了起来,只不过久米的地名现在改叫唐荣了而已。

     我同慎樱和到达唐荣时,此地早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顺着主干道久米大道步行数十步,我们便看见了重建的妈祖庙宇。

     因为是出于复原性质的重建,所以庙宇的形制十分考究,跟过去的旧庙差别不大,因为整座妈祖庙也显得不是很大,四四方方左右长宽不过数亩地,但却修的缭垣绵联,殿宇宏敞,庙宇正门上的匾书上,是三个描金汉字——天后宫。穿过正门其正中为妈祖大殿,其右为关帝殿,其左为唐荣地方议会的会堂。显然此刻祭祀仪式尚未开始,而我们也要先把肚子填饱。

     辣子疙瘩汤、乾县豆腐脑、雪花皮油饼、酱爆烤鱿鱼、冰糖葫芦、鸡肉塔可、印度脆球、灌肠爆肚、凉糕冰粉、葡式蛋挞、烧仙草、苹果糖、可丽饼、肉夹馍、薯塔串、棉花糖、大烤肠、关东煮……一路上的各种小吃美食,让我们大饱口福我与和和边吃边逛又回到了久米大道上,先是见了个桌上放着签筒的老先生,他见我们看向他,咧着嘴一笑。

     “丫头,怎么样我跟你说道说道不要钱!”

     我跟和和则朝着算命先生摇摇头,微笑着去了下一个摊位,瓷壶、茶碗、花瓶、枕头、以及活灵活现的神像、茶宠、瓷娃娃。这是一个专门卖瓷物件的摊子,摊主就像一只老母鸡般巡视着自己的摊位,生怕自己的瓷器有个三长两短。

      久米大道旁的妙应寺此刻也不甘寂寞,几个僧人站在大开的寺门前对人们说:“今天吉日,当转白塔祈福。”

      僧人说的白塔是妙应寺的标志性建筑,总高51米,塔座共三层,下层为护墙,二、三层为须弥座,座上的塔身为白垩色的覆钵体,上半部有13节,称“十三天”,顶上花纹铜盘的周围悬挂36个小铜钟。铜盘上坚八层铜质塔刹,高五米,重四吨,又分为刹座、相轮、宝盖和刹顶几个部分。而我跟和和当转了白塔,又在功德箱里投了几个硬币,便出了妙应寺的大门没走几步,便见到了一个说书先生,起初他的声音不大,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渐渐有人被他讲的故事所吸引,慢慢的把他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硬生生的隔断了嘈杂的声音,创造出一方静土。

      说书先生人的脑子里仿佛装着一本本现成的书,从起因,到经过,再到高潮,字字句句都扣人心弦,内容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有些急着想要听下面的故事的人,不停的说着快点快点。可是说书先生就是不慌不忙,好像存心要吊别人的胃口一样,听众的心伴随着说书先生的口吻,和故事里的人物一起上上下下,起起落落,大家都被吸引住了,都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庙会。

      猛然间,我看到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小女孩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当我再去寻找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迹,我挠挠头正在琢磨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的时候,锣鼓叮叮咣咣的响了,这是戏台大幕拉开的信号。说书先生立刻被众人晾在了一旁,但大伙还是给他的二维码里转了三瓜俩枣的小钱,倒又几个还在挂念结局的人,请他继续讲下去。

      唱戏的花台下却又开始吵了起来,原来是大家在看什么节目上起了分歧,有人要看机器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有人想看一段江湖的侠义往事,还有人想要看异国他乡的冒险故事。三言两语间,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嘈杂,连旁边一直在犯瞌睡的管理员也开始维持秩序,该轰的轰,该赶的赶。但整条街依然乱哄哄的,不起半点作用。

      即便是相对排外的十字公教与天方教成员也都打开大门,对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宣扬他们的教义。

      玻璃球里装入清水跟一条金鱼,再用网子挂在小竹竿上插满货架,向外人表明这是个经营金鱼的摊位,若是你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捞金鱼技巧,摊位也是明码标价的五十美分一次。紧挨着金鱼摊位的还有套圈游戏、色弹枪打靶……甚至还有几台抓娃娃机与街机立在墙边。不过最吸引小孩子注意的还是商家搭建的那些小型游乐设施,造型酷酷的机械战警充气大滑梯、五光十色的发光小蹦床、形象生动的水陆战车……

      当我跟慎樱和再一次转回妈祖庙的时候,庙宇内外已是人满为患,大伙都待那仪式开始的样子。

      时间一到,司乐随即撞钟第一声,司仪立于高台面容严肃道:“吉时已到。”

      司乐撞钟第二声,司仪巡视四周一番后说:“诸司齐备。”

      司乐撞钟第三声,司仪行至于庙门再言:“迎乐起,天后驾起。”

      “神之来兮谓何方?江之墩兮湄之屿,神之来兮至何所?三山屿兮万邦梁。”

      迎驾队伍自天后庙起向那霸港的码头前行,在路上与进香队伍汇合,一边进行精彩的游街表演,一边高唱《迎神曲》

      “骇云定兮狂风止,驾龙螭兮控鹤翔;瀛海安兮波澜恬,伏蛟蛇兮偃鼋鼍。”

      迎驾队伍伴着敲锣打鼓的音乐唱着《迎神曲》,而围在四周的香客们,便跟在后面重复唱合。

      “献琼觞兮式歌舞,作神主兮镇千秋!岁岁祀兮民乐康,居正位兮福无疆。”

      迎神曲唱完,刚好队伍行至那霸港边,石刻福船之处,相传这艘石刻的福船,正是古代琉球的护国神船。天后銮驾被众人抬着,停在石船面前,随既司仪领奉敬献香火于前,然后叩首祈言。

      “天后妈祖,秉乘坤德,总司海若,阳候水伯。天孙之邦,以祈福泽,告浩告虔,趋跄拜谒。”

      礼毕,司仪再次上前言:“送乐起,天后回銮。”

      回銮队伍与进香队伍一起返回,一边继续游街表演,一边高唱《送神曲》。

      “礼之成兮,神其行也,民不疫兮,时和雍也,海宇清兮,三山明也。邀祥祯兮,永和平也。”

      天后入庙在司仪的指挥中、司香上香、随后开始诵读祭文:

      “上祝国运之蒸蒸,下佑生民之济济,惟乾坤英淑之气,郁积扶舆以笃,生圣德炳灵于湄洲,以广天地覆载之恩,为国家弘治平之化。波涛际天,风去莫测,流虬于海,万国津梁,乐祭舞祀,以祈福泽,趋跄拜谒,声灵永赫。”

      祭文颂毕,司乐鸣钟第三声,左右两排长号手鸣号,司仪言:“升幡!”司幡捧天上圣母幡至幡杆升幡后,由司灯升宫灯串,悬于幡底,灯串一侧书定海护国,另一侧写驱秽安民,之后便是信众进香的环节。

      只是这些场景我已经无法看见了,送神归庙时,人流如潮,推推搡搡,让我跟慎樱和走散,波涛荡漾的人潮,变化了我眼前的人间。

      “怎么会……”

      我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在这灯火阑珊之处,我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个离家出走而失踪的老同学。

      异光在瞳孔中闪烁,这是一种名为灵视的术式,通过这种术式可以看到比如灵体这类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双正在施展着灵视的眼睛,它的主人正是龙宫澪在学校里碰见的新生——李天云。倘若现在再叫澪与李天云相遇的话,她八成已经认不出对方跟那天夜里的男生有什么瓜葛了。此刻李天云上身穿着件白底衬衣,无数的黑色问号,或大、或小、或粗、或细,毫无规律的排列、分布在衬衣上,宽大的黑色运动裤上拉出几道橘色的条纹。

      “拜托,你是个侦探好吗!我请你来琉球都快一周了,你给我的信息还没有法医给我的多。”

      手机里充满着咖啡味道的女声,正怒斥着李天云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李天云倒是表现的一脸平和,他只是狠狠的嘬了一口手里的酱爆烤鱿鱼。

      “最后三天时间,如果还没有关键信息,那你这趟琉球之行就当是来旅游吧!”

      电话在着另一头下达了最后通牒后被挂断,李天云此刻已经嘬完了最后一口鱿鱼,正使劲抽着杯中的可乐。在李天云眼中,火焰在来往人潮的胸膛中燃烧,而一抹粉色的焰火在一众朱色中尤为明显,他的目光被那个带着遮阳帽的小女孩吸引了,女孩从妈祖庙里跑出来,钻入人群之中似乎在追寻着什么。

      既非普通人,又非超越者,又是这样的异类,或者说它们才是这个超能力世界原本的主人。李天云这样想着,脑中突然生出意思好奇,她究竟在追寻什么?带着这番疑惑,李天云紧跟着小女孩消失在人群中。

      奔跑、追赶,沿着老友的踪迹,我仿佛在上演着什么俗套的影视戏码,离散重逢亦或是故友相见,但此刻那份对待朋友的真挚情感却不容辩假。我要把她家人对她的爱传递给她!这个念头一瞬间在我的脑袋里生出来。老朋友妈妈打来电话询问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一句短短的 “你知道她在哪吗?”包含了太多的担心与焦急。

      既然我作为她的闺蜜,此刻又发现了她的身影,那么我便一定要尽到一个朋友该尽的责任,哪怕只是上前握住她的手打个招呼。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感性相比于理性这种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而言,它总能在第一时间占领大脑。所以当我下定决心时,双腿早已动了起来,我跟在她的身后,紧接着进入了一座公园。

      三月春正稠,芍药花戏蝴蝶舞,盛春的味道扑面而来,大概是这万紫千红的色彩,融了那地上的蜡白,润透了那厚厚的积雪儿。妈祖庙会不愧是琉球全国级别的活动,便是往日那些在公园里,雷打不动的进行着,散步跟锻炼的老人们,在此刻也不见了身影,偌大的公园此刻不见一个人影,仿佛回归了自然森林一般。

      坏了,迷路了!在经过一番追逐,紧跟老朋友身影的我,突然意识的了这个问题。等等,她去哪了?正是因为刚刚那一秒钟的分神,我随后失去了朋友的踪迹。

      “哎!”

      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我站在原地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在我的理解中这样的景色便是一个标准的经典公园布局,一池湖水被四下里犬牙交错间的森林,咬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木制的长椅,陈旧的秋千也围着在中心湖的两侧,只是一种古怪的感觉一直隐隐约约的挑逗着我的感官。

      等等!现在已经是盛春时节了,为啥还能结冰呀?终于我找到了古怪感觉的源头,它正是来源于这份超越常识后的不协调感。盛春时节湖面竟然结了冰,那冰生的白白润润、又大又圆,它静静的趴在湖面上,修饰着碧绿的倒影。不知从何时起,四周的环境开始让我生出些许不安的压力,老槐树那干巴巴的枝丫,直愣愣的生长着,像是一双双鬼手朝四周伸展,乌鸦鸣叫的在天空飞过。

      “枯藤老树昏鸦!”

      马东篱的千古名句被我下意识的念了出来,风带着倒春的寒意轻轻掠过湖面,扰动了一旁陈旧的秋千,搽着淡淡胭脂的铸铁摇晃起来,铁锈播撒着赤红的花粉散落大地,描摹着时间痕迹。这应该称得上阴森吧。我看着眼前的景象难以言喻,不知不觉间一股冰冷湿滑的感觉,顺着我的后脚跟,爬上了我的后背。

      寂静——死一般的大声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小巧可爱、白若脂玉,在鲜红衣服的衬托下格外的引人注目,我似乎看出那是一只手,正在朝我招手示意,在槐树林的深处,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一转眼,湖面此刻已经完全被冰雪覆盖,老同学的身影在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她似乎是被捆绑在了湖冰的中心。

      “小澪——小澪——快来救救我!”

      呼救声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响起。她为什么会在那?我顿时对此充满了好奇,打算走近些看个仔细,但一瞬间理智又告诉我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不如打电话交给警察处理。

      “来吧——去呀——”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它的声音此刻变成一种低沉沙哑的古怪呢喃,在这声音的引导下,我不由自主的向前抬起了脚。

      “呼——”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借助这种方式让自己从惊恐中走出来,可是不论我如何努力,我现在的处境都没有一点改变,我的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它再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开始向湖中心的老同学移动着,这一刻我开始盼望,来一个打断这一切的继续的不速之客。

      “咚——”

      这一次杀出来的‘程咬金’是天后庙升幡的钟声。虽然它的音量传至公园里的时候,已经称不上有多大了,但是这声音在我的耳畔,却如炸响的黄钟大吕,对我来了一记当头棒喝。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半只鞋的鞋跟已经伸进了水中,一想到自己这样走下去,就好似那些为情所伤的女子,终究同李太白一般,戏得这一池春水,后怕便不停的在我脑中生长,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实话实说,我倒不是一只旱鸭子,由于父母都是海边人家的小孩,所以从五岁我便已经掌握了游泳这项技能,不论是蛙泳、仰泳,还是自由泳、泳蝶,在加上狗刨,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说是略懂皮毛,也算是游刃有余了。只是所谓“善游者溺”,若是让我就以刚才那个样子,这样毫无准备的一个猛子,扎进这片陌生的湖里,先不说其他,就单单这泛着腥味的幽绿色湖水,鬼知道水下究竟藏着什么“惊喜”。

      我用双手用力地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的精神更清醒一些,通过这番大难不死的经历,我已经给这个地方打上了“邪性”的标签。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个湖靠近,于是我便钻进了一旁的丁香丛中躲了起来。

-6-

      夕阳如血,侵染了整个世界,即便到了一天的结尾,夕阳依然给世界带来些许温暖,可惜我却感受不到半点,并非某种疾病或是生理缺陷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是我的心再也无法触及那份真挚的情感。

      咔哒——咔哒——

      脚步声日复一日,对于这条道路来说,这种声音也算是一位老朋友了,我又一次走过了这条道路,这条我走过了无数次的回家之路。这条路真的是我的回家之路吗?原本无可争议的事实,今天却再一次在我的内心打出了问号。究其原因是什么呢?我不由得质问着自己的内心,想要找的一个结论。

      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母亲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个人的存在,之所以知道了这件事也是源于,这段时间父母之间的争吵。所以我的疑惑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的原因吗?我无法做出判断,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它十分希望知晓我亲生父亲的一切信息。至于我记忆中的父亲形象,则来完全来自于我的父亲,准确的说是二爹。

      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用他的切身行动在我的意识中建构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父亲形象,善良、正直、负责、顾家,他完美的挡下了这个社会投射我与母亲的全部恶意,并授人以渔的向我与母亲教授着再遇到类似事情的处理方法,似乎除了一家之主的权威之外,我的父亲完成了这个社会对一位完美父亲的全部要求。

      于是当时间来到了我在这个世界的第十个年头,父亲与母亲的婚姻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争吵后,走到了尽头,似乎母亲受够了这段平淡无奇的生活经历,认定父亲在用婚姻、家庭与道德来剥夺自己作为一位女性的该享有的各种权力。懦弱、死板、控制欲强、没有上进心……母亲控诉着二爹的罪孽,这一刻她仿佛化作了整个社会被压迫女性的代表,一个不屈的苦难陈述者。通过她的陈述,一个玩弄女人感情,剥夺女性权利,令人作呕的蝈蝻父亲,跃然我的眼前。他已然成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妖魔,享尽男性红利的同时,不停的迫害着女性以此为了,他通过这套男性凝视下创造出来的社会道德与体系,来压迫、蹂躏、PUA自己那已然觉醒的女性灵魂。

      “爸爸不能帮你作出真正决定,所以只能祝愿你,即便面对的生活充满苦难,但你也要寻着自己内心中的那份光明,向光它前进。”

      这是父亲对我留下的最后话语,在那之后母亲便跟这位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离了婚,父亲选择净身出户,前往大和寻找一段新的生活,永远的离开了我。因此我被法院判决给了生活更加平稳的母亲抚养。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内心中接受的最后一个人吧。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母亲则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作息,她白天睡觉,晚上外出工作,剩余的零散时间,都用来向我宣扬自己这一次伟大的胜利。母亲自称自己是一个解放女性的榜样,每当说起这场胜利,她那自豪的神态就浮现在脸上,通过性爱自由这种方式,她解放了属于自己的全部权力,用保养小三的方式砸碎了一切男性主导的道德囚笼,避免了自己成为男人的奴隶。现在的她,获得了身为女性的彻底自由,成为了这个新时代真正的女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利益,便只剩下了傲慢与偏见。

      正因如此,我无法理解母亲的激动、兴奋,反倒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力感,早在父亲与母亲吵架时,它就已经存在,那是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死掉之后留下的空白。那时的我想要告诉母亲,在我眼中父亲的优点,以及我的感受,可惜仅仅只得到了“你个天生的小婚驴、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B……”这般无尽的谩骂。

      我也曾经试图去理解母亲的行为,但当我看到那些诸如“身为男性,即为原罪……社会现行的规则全部都是由男性视角创造的,是用来压迫女性的……这个社会对男性已经够宽容了,为了男女平等男性应当对女性的各个方面进行补偿。”的这类论调时,却始终无法认同其中的逻辑。同样我不清楚的是,母亲她是否知道我那个小小的渴望?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卑微的梦想,我想拥有一个普普通通、完完整整的寻常家庭,这个家庭普通到仅仅在周末清晨,我躺在家里那张拥挤窄小的床中间,左边躺着的是父亲,右边躺着的是母亲,耳畔传来那些平淡无奇、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在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是无法给另一个人做出真正的选择的,就如同我没有权利去要求母亲改变她自己的想法。

      一转眼的时间,我又有了新的父亲,如果他真的算是我的三爹的话,三爹的年龄比母亲和父亲大了不少,身体似乎更加的臃肿与衰败。不过母亲却认为他十分的开明,不但拿出大把的金钱让母亲随意消费,还跟母亲保持着所谓的开放式婚姻关系。只是最让我难以忘却的却是他看向我的那双眼睛,充满着情欲的想象,让我本能的感到恶心的感觉。

      人应该为了自己获得幸福不择手段!

      母亲总是在我面前这样说着,每当这时她便扬起那充满自信的嘴角,向我不厌其烦传授着她的生活经验。只是这份传授,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炫耀,一种对自己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自我的肯定。那被数以万计人类,歌颂的母爱,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丝毫,是我不够优秀不配得到母亲的爱?还是我贪得无厌没有感恩之心?肉体束缚了我与他人更加彻底的交流,人与人之间只剩下那些傲慢与偏见的矛盾,它们此刻筑起高墙,让我身陷囹圄。

       大概是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砖瓦铺就的巷子里竟然残留着些许积水,积水如一面破碎镜子般躺在巷子里,水洼化作的碎片承载着周遭的倒影。在那些倒影里我看见了自己的红框眼镜,厚重的镜片遮挡住了我眼中仅剩的灵动,柔顺的头发被我用花绳箍起,松松垮垮的垂在右肩。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少女面容,普通感溢于言表的不停涌现着,有时我在想倘若我的人生,真如工业流水线上的商品那般该有多好!普通、平凡、统一,这一刻的我,是如此的渴望被平凡与普通的诅咒眷顾,成为所谓的普通人,镜片再也无法抑制我的情感,心中的感叹变成了小声的呢喃,染上街角公园的宁静。

      白鸽,一只只、一群群的白鸽,它们扶摇直上,在天穹俯瞰大地。我喜欢这些美丽的家伙,不只是因为它们美的醉人心脾,更因为它们拥有一对可以任意翱翔的翅膀。我好想拥有这样一双翅膀,让我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

      “需要我的帮助吗?”

       充满铁屑与汽油味道的声音,让白鸽竭尽全力的逃离了现场,一个身穿大衣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眼前的家伙呆住了,那是一个超出了科学常识的木偶,就像神话故事的奇迹一样,它要实现我的愿望?

       鬼使神差间,我朝木偶伸出了手,疼痛从手臂蔓延到全身,如电子板一般的诡异纹路同时遍布了我的身体。

       现在我漂浮了起来,但只是漂浮着,静静的呆在空中,仿佛陷入了永恒。预感突然在我的脑中萌发,终有一天我也会面对类似母亲的抉择,到那时我该怎么做呢?但是不过如何,我都要逃离这里……用这种能力去寻找那个我渴望的美好世界,只是它在哪里?


-7-

        跟随着小女孩的脚步,李天云此刻也站在了龙宫澪驻足的中心湖边。目光如炬,李天云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这池碧波荡漾的春水。李天云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不仅是因为小女孩的原因,更是因为灵视中此地汇聚了不俗的能量,这里的地下并没有灵脉,自然环境也不能造就这般的能量浓度。

       刺骨寒温在李天云的脚底蔓延,或许是因为春水还未洗去隆冬寒意的原因,这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攀附着他的小腿开始向上生长。冰凉的触感挑逗着他神经的同时,他的身体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碧若翡翠的湖水,似乎真的有着什么令人着迷的魔力。

       向前!向前!!向前!!!

       疯狂的咆哮声在李天云的耳边吹响了冲锋号角,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出了一步,清冽如镜般的湖水,像一只梳理毛发的猫咪,仔细、轻柔,一点点舔舐着他的鞋帮。呼唤不停的在李天云耳边回响,这声音激起了每个人心中对“飞翔”这个概念的向往,哪怕是路过的春风也不由自主的奔向那碧潭。

       当富凉咲拜托自己调查这个案件时,这个事件的犯人就不可避免的倒向了超能力的世界,不论是异能者,还是超越者,都不是仅靠普通人就可以解决的角色。李天云的大脑中回想着几天前,他查阅的案件卷宗,根据受害者的尸检报告,与两名牺牲特警身上的伤口判断,对方至少强化了自身的力量,并且有着不少解剖经验,毕竟无论是分尸还是杀人,凶器制造的切割面,总是那么简洁、精妙、致命、恰到好处,犹如一台纳米级数控机床的作品。

       李天云轻轻的叹了口气,异常的清明大脑已经察觉到,湖水中那股异常阴湿的力量,让他红润的嘴唇开始逐渐发白泛紫,只是这种异变并没有让他的内心生出半分的慌张与恐惧。

       “乾坤含元,不坠浩然。”

       咒语被李天云一字一句的念诵出口,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他身体的异常之感渐渐褪去,不过对方显然不想让这件事情,这那么容易就宣告结束。无数的眼睛一瞬间在湖底睁开,在湖底的每一块卵石上,射出一束束呆滞的目光,眼睛缺少生命的质感,但它们也并非空虚无物的东西,逃离一切的情绪似乎化作了湖水本身,疯狂的向外倾诉着这份情感。

       不知何时起,湖水气化成了乳白色的雾气,一丝一缕织成一匹丝滑的绸缎,转眼间便将李天云与湖水囊括在其中。

       拜托!救救我……

       求求你!带我走……

       哀求,无数的哀求,似杜鹃啼血猿哀鸣,若沧海之浪叠重嶂。它携排山倒海的气势,在李天云耳畔炸开,耳朵的不适让他皱了皱眉头。他抬头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条条如死尸般泛着惨白的手臂,在寒风中如茅草般摇曳,它们似乎在回应着他的目光。

       下一秒,这些手臂们动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救星一般,疯狂的向我所在的位置延伸,它们从湖水中、树枝间,密密麻麻向李天云扑去。没想到这一汪春水里竟然已经溺毙这么多条人命,不过这样说来,这附近的能量也就可以解释了。这样想着的同时,李天云的嘴也丝毫没有闲着,他继续念出咒语。

       “护命卫身,魂灵无丧。”

       无形屏障在李天云的命令中形成,它化作一个圆球彻底包裹住了李天云的身形,把那些蜂拥而至的手臂阻挡在外。

       “驱邪缚魅,净安清明。”

       李天云不紧不慢地念出咒语的最后一个字,无名的罡风在他的身畔形成,护身屏障也随着罡风扩大而扩大。眼睛、哀求、万千手臂,李天云四周一切的异常之物,在一瞬间消散一空。

       “怎么是他……那个怪家伙既然会超能力!”

       一道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李天云,很快这道暗中注视的眼神里便充满了好奇与疑问,这种情绪就像病毒一样,在少女的脑袋里疯狂增殖,此刻蹲伏在隐蔽处的暗中观察者,正是之前离开的少女——龙宫澪。

       龙宫澪是一个奇怪的女生!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与老师对我的一致评价,哪怕在他们的眼里我的外貌甜美可爱,性格俏皮大方,成绩名列前茅、文体兼备,但依旧改变不了这种风评里的鄙视。其实想要摆脱这种风评十分简单,只要根据大家与学校的要求改变自己,那种在他们看来奇怪的爱好,就可以摆脱这种风言风语的议论。

       虽说任何一个普通人,多少总会被那些鬼怪异闻吸引眼球,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谈资而已,就像很多人吃水饺时,醋碟里的辣椒酱,可有可无。但在我看来,这些怪力乱神的话题,已经成为了自己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对我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以至于每到周末我都会拿出专门的时间,来搜索那些相关的奇闻异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这样一位妙龄少女对这些灵异知识如此痴迷?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除了我那蓬勃的好奇心外,跟自己那位身为文化学者的母亲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她在我的童年时,描绘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让我对那些怪力乱神的奇幻故事充满兴趣。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的一点是——我可以看见那些传说里的鬼怪。

       就如同心怀光明之人,即便身处黑暗之中,也一定会去追寻自己内心的那份光明一样。从高中开始,我就开始搜集那些奇闻异事,以此来满足自己旺盛的求知欲。也许正是那份求知欲过于强烈,使得自己的日常生活逐渐变得有些不太正常吧。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自己依旧是俏皮可爱的女孩子,这并非决定于他人之口,只需要我自己这样认为就可以了。

       “那么这个怪家伙现在要做什么呢?”

       李天云还是老样子,一袭黑色风衣,从头到脚掩盖了他作为一个人的个体特征,不过他那隐约可闻的话语,以及黑色风衣里散发出的个人气质。在我的眼中,这个名为李天云的怪人,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他的各种行为,却又是那么的符合常识,正常与异端,怪诞的缝合在一起不停的嘶吼着。

       “所以,我果然还是个正常人。”

       我小声嘟囔着,看着对方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将对方的行为与自己的行为做了个对比,随后得出了这样一个安心的结论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会跟在我的身后?难道他不仅是个超能力者,还是个变态大色狼!再一次碰到李天云,让我的小脑袋里生出不少心思,不由让自己的脑内小剧场开播了。我瞬间想到此前那个偶遇的夜晚,或许他要找的东西,大概是学校游泳馆女更衣室里,同学遗落的Bra。一番胡思乱想的发散后,我的心情平复下来,回想此前自己的诡异遭遇,我马上意识到这片湖泊似乎存在着什么异常,兴奋不已的情感随即让我激动不已,大脑随即进入了所谓的‘特工模式’。

       看着那一袭升腾起来的白雾,我已经听到自己的好奇心与那白雾一起不停翻滚。我一定要看个究竟!冲动瞬间让我做出了选择。我的内心不带一丝犹豫,便蹑手蹑脚地跟在李天云身后,我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落脚的位置,让自己的步伐不发出丝毫动静。

       有一说一,我在跟踪与潜行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虽然不是每次行动都能顺利成功,但凭借我这身出神入化的本领,至少躲过了数次宿管大妈的检查。奔走在前的李天云,似乎寻找到了某种东西,那东西似乎不停的躲避着李天云,所以他追它便跑,它跑他便追,二者追逐着在白雾中渐行渐远。而我也紧紧地跟在李天云的身后,他追我就跟,我跟他就跑,主打一个经典复刻

       弥漫的白雾,化作一张巨口,吞下这片天地,细细的嚼碎了四周的环境。

       “喔,NO!怎么又跟丢了?我不是路痴呀!”

       不离不弃的愿望终究成为了泡影,我怀着愤懑不平的心情,吐槽着自己此刻的猪鼻操作。是的,自己刚刚又一次跟丢了目标!但是相比之前跟丢老友的时候,此刻我所处的环境似乎更加艰难。手机丢失信号,四周的环境却变成了隆冬,我看着四周不断出现的蜡塑,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穿越到了异世界。空气中开始出现一股淡淡的怪味,虽然空气里夹杂的怪味十分轻微,但依然被我引以为豪的敏锐嗅觉逮住了,我耸耸自己的小鼻子,想要找到这怪味的源头。

       寒风呼啸着杀出,扯破了空气中堆叠的沉寂氛围,它裹携着一股不属于这个盛春气象的阴寒气息,狂奔着掠过我的身边,不做一丝停留的带走了我身上的温度。

       好冷!好冷!这真正的是春天该有的温度吗?

       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这寒风刮得有些僵硬,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感受着这春寒料峭的氛围,我微微的张开嘴,向外呼了一口气,时间似乎倒流回了寒冬,气息也跟着装备上了白色的迷彩。

       那是什么东西?

       在这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里,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黑色东西矗立在远处,大概是距离太远的原因,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个东西的轮廓,无法认出对方的真身。此时此刻,那份属于我自己的好奇心,再一次,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那会是什么呢?好在意呀!”

       “不行——不行——这里这么诡异……”

       “可是都已走到这里了,不能在这里轻言放弃呀!”

       “喂——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哦!”

       “要是悄悄过去看一眼就着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辩论大会在我的脑袋里堂堂上演,正方选手是头顶光环、背生白色羽翼的自己,而反方选手是头生犄角、长着蝙蝠翅膀的自己,登上这名为大脑的舞台,开始这场激烈的辩论,最终在历经一番激烈拉扯之后,我那蓬勃的求知欲最终取得了胜利。下一秒,我紧握自己的拳头,昂首看向远处的黑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亦步亦趋的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这条探索之路。

       我逐步深入这个空间,此前呼啸的寒风早已不见了踪迹,但大地却铺上了一层冰碴,伴随着我落下的脚步嘎吱作响,黑影终于在我的眼前显出了它的真容,是一座破旧的院落。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锁链捆绑着,一把大锁彻底断绝了我打开它的念头,围墙的墙皮脱落的到处都是,由于是白色的缘故,墙皮跟地上的冰碴子混在一起难以分辨,灰色的墙体让我联想到斑秃的绵羊。眼前破败的景象,无一不在告诉我,这栋院落已经废弃许久,我警惕的围绕屋子走动,最终在一处的墙体上,发现了一个漆黑的巨大破洞。大洞就好像一道通往一切的大门一般,而此前我闻到的怪味似乎就从这里不停的涌出。

       哈呼——

       我看着这个黑洞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心中翻过的好奇让我鼓足了勇气,于是我朝着大洞迈出了前进的脚步。从墙壁上的大洞,我进入到这座破败不堪的建筑内部,没有信号的手机此刻担负起了手电的作用,在这漆黑无比的空间里提供着微弱的光亮。虽然微光仅仅只能让我看清前方大约两三米的距离,但我的女性直觉告诉我这里环境应该十分的空旷。

       柱子!

       随着我一点点在黑暗中挪动,一根类似科林斯柱风格装饰的圆柱,正孤零零的竖立在我的视野中,活灵活现的浮雕布满圆柱,修饰着原本有些单调的柱体,那些浮雕讲述着一个少女,得到神迹,随后前往天堂的故事。

       这是什么精罗行为!

       我看着眼前竖起的圆柱,不由的吐槽起这种行为艺术起来。不过石柱上精美的浮雕确实活灵活现,你看这随意一个人物的眼睛……眼睛!我看着那双眼睛愣住了,大脑一瞬间失去了继续思考的能力。熟悉的感觉引导着大脑中保存的影像,逐渐论证了一个事实,我认得那双眼睛,同样我也认出了浮雕上活灵活现的少女——她正是我那位失踪了的老同学。

       怪味不合时宜的再次飘入我的鼻腔,这一次我终于能够分辨这种味道的种类,那是尸体存放许久后腐烂发臭的味道,而这一切的源头则都指向了房间里耸立着的圆柱。一个可怕的的猜测,此刻进入了我的考虑范畴。

       老同学她死了!

       清晨门卫大爷收音机里的新闻内容,再一次于我耳畔响起,即便是那萧瑟的寒风,此刻也无法离乱这凝重的气氛。这个灰色的石柱是用水泥与尸体制作的——我的喘息变的格外沉重,大脑终于识别了眼前东西的构成成分,就像条被点燃的导火索,引爆了我脑中的恐惧的火焰。没有解决的刑事案件、失踪的女同学、奇怪的陌生之地、诡异的藏尸石柱,一切线索在我的大脑里汇聚起来,它此刻在不停的诉说着一个事实,那便是这里非常危险。

       哗啦!

       某种物体夹杂着粘腻的滑落声,引起了我的警觉,难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小澪……救我……我隐约听到了耳边的呢喃,楞在了原地,那是我认为已经死去的老同学的声音。

       喀拉!作为光源的手机掉落在地上,我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一块转头绊倒,跌坐在了地上,灵异故事里的桥段,此刻在我的眼前上演。水泥柱中原本死去的老同学,在我的注视下活了过来,她扭动着水泥柱中身体,挣扎着摆脱水泥的束缚,水泥柱上的水泥这一刻逐渐变成液态,无数的残肢断臂也随之在柱子上浮现,它们也跟老同学一样,争先恐后的脱离水泥柱的束缚,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朝着我的方向涌动而来。

-8-

       蝉鸣依旧,此刻是清晨还是黄昏?

       白色的稿纸上,钢笔在手的指挥下挥洒着墨汁,它就像一个跳着芭蕾舞的魔法师,一边舞蹈,一边挥动着魔法棒,使一个又一个优雅的文字,跃然于这白纸制成的舞台之上。伴随着魔法师的魔棒最后一次挥动,白纸上也出现了一个完结的句号。

        沐浴着如火的朝阳,男人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咖啡,用略显疲惫的眼神,看了一眼窗外东升的旭日。可惜咖啡依旧没有阻挡困意的袭来,大概是因为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下来导致的。又熬一个通宵,不过好在这篇论文已经完成了,也算是对得起这一晚上我牺牲的脑细胞与薅掉的头发。男人在自己的心里感慨着,带着一丝成就感,他又一次审视着自己写就的论文。

        从某种角度来讲男人应该算是一个老派的人,毕竟在这个电脑写作一统天下的环境里,使用打字机写作都已经成为落后的代名词,就更不用说男人还在坚持用钢笔与白纸书写论文,绝对可以算是充满古董气息的遗老遗少了。

        论文的扉页上书写着男人的名字——金城政夫。倘若你是首里大学的学生,你一定会知道这位首里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年仅三十便已经成为首里大学人文系的主任,在首里大学这个升迁必然要论资排辈的地方,凭借着自身的能力走到这一步,绝对可以称得上使说是少年得志了。只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金城政夫卓越的能力,无法改变规则对他的偏见,年少成名的好运,并未让他感到一点满足,相反让他生出了一些莫名的焦虑,让他倍感烦恼。即便他的各项成绩,在首里大学的考评里都算得上名列前茅,但却没有一点改变的可能。焦虑、不安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精神,那种虚无感的折磨愈演愈烈。我究竟应该做到哪一步才可以堵住这些闲言碎语?这是属于金城政夫这位奋斗者的质问,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只能由他自己去回答。

        成为校长!举目四顾之下,金城政夫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答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只有获得了剥夺他人欲望的权力,才能真正的得到解决一切问题。

        嗒——嗒——嗒——

        木头相互碰撞着,发出一种极富节奏感的声音,我闭眼去感受这声音,那似乎是一曲年代久远的乡间民谣,旋律轻松且欢乐,虽然打断了金城政夫的思绪,却让他生不出半点烦闷之情。好奇心随之而来,金城政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想要寻找到是谁在演奏这首曲子,终于目光跨过陈列室的玻璃,注视着那个令他惊讶……准确来说是令他感到惊恐的东西。

        “你来了。”

        充满铁屑与汽油味的声音,在金城政夫的耳边响起,这是对方说出的第一句话,它的声音就像一张砂纸,细细地摩擦着金城政夫的耳蜗,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在他的内心里油然而生,让他想立刻逃离则个该死的地方。

        即便金城政夫从事的工作是文史方面,在日常工作的时间里接触到了不少怪力乱神的故事或者传说,但那终究是他人之言而已。作为一位接受了现代高等教育,一直使用科学去寻找解释一切的现代人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便不相信存在什么无法解释超能力,那些鬼神、魔法、异能之类的超自然现象,即便现在无法通过科学去解释,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也会被人类用科学的手段去解析。

        但是当那些仅存在于人类大脑幻想中的东西,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视觉画面对金城政夫的理知,带来了难以估计的冲击,无言以对的同时,让他感觉到自己脊背上蠕动的凉意。

        “坐吧!”

        对方仿佛才是这里的主人,热情的招待着金城政夫这位来客。如果让金城政夫来形容对对方的话,它大概是一个活的木制人偶吧。真人般大小的它,此刻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用那跟真人毫无区别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椅子扶手,发出此前金城政夫听到的旋律。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展示柜里的东西。

        明明昨晚静校后自己就锁上了教学楼的大门,它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恐惧、恶意与危险的味道,充斥着陈列室的房间,这种味道就像一个小恶魔,不断挑逗着金城政夫脆弱的神经。

        “我可以给你一点帮助,让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圣经》中说亚当与夏娃是受了魔鬼的挑拨才偷食禁果,那么此刻从人偶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语,恐怕就是所谓的魔鬼之音。面对对方的许诺,我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什么帮助?”

        “我可以帮助你解读那块被你们叫做神秘石板的东西上面的未知文字哦。”

        金城政夫听到人偶给出的条件后愣住了,他太知道神秘石板是什么东西了,如果真的可以解读出那玩意的内容,自己不但可以堵住所有的质疑声音,哪怕是首里大学的校长早晚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人偶敏锐的抓住了金城政夫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渴望,它那几乎由一块木板雕成脸庞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具人性化的表情——那是一个充满了不屑的讥笑,于是那种折磨耳蜗的难听声音开始夹杂了鄙视的味道。

        “至于交换的筹码嘛,我需要你帮我进行一场实验。”

        难道这个对方会读心术?

        金城政夫错愕盯着人偶,其实对于人偶提出的承诺,金城政夫的内心中早已做出了选择,但是他处于利弊的考量,还是打算询问一下对方究竟想要自己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上道,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再一次解答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真难想象,一位学者竟然没有一点作为学者的追求,反而如同政客与商人一般,仅仅只在乎自己的功名利禄。相比之下自己的行为,反而更像一位学者,真是莫大的讽刺呀!人类,真是丝毫没有进步。人偶在心中吐槽着金城政夫的行为,但它已经失去跟对方继续交谈下去的耐心了,它开始逼迫对方结束这谈话。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吧?”

        面对人偶的询问,金城政夫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着急的得到自己的回复。此刻人偶敲击扶手的节奏,已然跟金城政夫的心跳相吻合。

        “好,我答应!”

        下一秒,金城政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跟人偶达成了交易,但与此同时无数的疑问也在金城政夫的心中闪过,虽然他知道过多探究这些问题,会给自己带来不幸于灾难,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最寻常的问题,询问了人偶。

        “能否告知一下我,您的名字?”

        人偶听到金城政夫这跟问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可以称呼我——【收藏家】。”

        人偶回答着金城政夫的问题,它站起身朝着陈列室的大门走去,金城政夫没有再去关注离开的人偶,他把目光开向窗外,朝阳已经彻底登上了东方的天空,让那金色的光芒洒遍了这个世界。

-9-

         结界术?

         不对依然是幻术的术式,只不过这个幻术的术式结构太过糟糕,它竟然能够运行,正可谓是感动上苍的奇迹了!这个通过灵视吐槽着自己眼前的术式的家伙,正是龙宫澪跟丢的李天云。

         此前李天云通过感受雾气中能量的流动,找了一座低矮的废弃建筑,建筑藏身在槐树林的深处,整体就是靠彩钢板与死掉的枯树搭建而成,大概是作为常年不懂的杂物间使用的地方,连地面都没用水泥加固,直接在裸土地基上修建起来。不过正因如此,这里才会被犯人选中,当作他的藏尸之地吧!这样感慨着,李天云走入了这座散发着腐烂臭味的屋子。

         “怎么是她?”

         李天云一进屋子,便立刻注意到了有一个人,好似睡着了一般站在屋子正中间,一丝好奇的笑意挂上了李天云的嘴角,他走到对方身边,果然自己是认识她的,并且自己还不止一次见过她。

         李天云看着龙宫澪的脸,开始回忆自己记忆中有关这个少女的信息,她在湖边偷窥了自己,而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动,自己在首里大学寻找梦匙之门线索的那天晚上,她也出现过,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龙宫澪,对就是叫龙宫澪。

         此刻这个叫做龙宫澪的少女,如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那往日灵动的大眼睛,也变得毫无生气,就像动漫里那些眼睛失去高光的角色一般,成为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会是制造这一切的罪犯吗?

         随即李天云在自己的大脑中否定了这中可能性,毕竟一位制造了数十起完美杀人案,并且掌握着超自然能力的犯人,整么可能被自己的设置的幻术所影响,但他又想到自己见到的术式,是那样的粗糙却劣质时,不由得对自己的判断也生出了一丝怀疑。不管怎么说,都要先把这个地方的幻术解开,李天云随即开始寻找制造这个幻术的术式载体。

         首先引起李天云注意的是脚下松软的土地,最近的首里并没有下雨,所以土地不应该如此的松软,甚至带着一丝丝滑,显然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翻动过这片土地,而一个杀人犯能进行掩埋的不是尸体,就一定是作案工具之类的东西,但一般不会是术式载体,得出这个结论后,李天云便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啊~”

         与此同时,轻微的呻吟声从依旧失去意识的龙宫澪嘴中发出,让李天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于身陷幻术的人来说,这种呻吟声并非什么春梦,恰恰相反,这是身陷者一种求救方式。

         “她竟然会在这种幼儿园级别的幻术里遇到危险……好吧,希望你能熬到我找到幻术的术式载体在那。”

         李天云一边对着正在低吟的龙宫澪吐槽,一边又开始寻找幻术的术式载体,最终紧贴四周墙壁的金属货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金属货架上摆满了人头大小的大玻璃罐,几乎是加入了荧光剂的原因,每一个玻璃罐在光线的照耀下,都散发出绿荧荧的光泽,而罐子中装着一些被福尔马林浸泡着的器官。唯独有一个罐子不同,密密麻麻的符咒包裹了罐子,但隐隐有一条细细的光丝扯着什么东西。

         光丝锚点!

         细线在超越者之间的称呼,一瞬间在李天云的脑海中出现,他看着那一头连着玻璃罐,一头遁入虚空的细线,心中不由得奇怪,既然会用光丝锚点这种方法,那是什么幻术的术式结构会如此糟糕?好在,李天云感到奇怪的同时,他的手并没有闲着,对着那条光丝轻轻打了个响指,在光丝瞬间消散的同时整座建筑那种诡异阴森的气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啊——!

         下一秒,尖叫成为了主角,恐惧让我高声大叫的同时,手忙脚乱的跌坐到了地上。只是我紧闭双眼等了许久,臆想中锁喉断肢、掏心掏肺并没有发生,因此我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从指缝里,观察着四周发生的状况。

         呃!这么亮是有人开灯吗?四周的环境怎么变了?眼睛被突然的光亮耀的有些刺痛,房间中央那根束缚着老同学尸体的水泥柱却从没有存在过的样子,四周的环境也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完全没有之前的宽阔,自己就像是遭遇了一场恶梦。这便是黑暗的魅力吗!我此刻就像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笨蛋,全然忘记了此前自己的狼狈表现,心中竟生出一股,好想再在那黑暗里探索一番的感觉。不过此刻,我逐渐适应了光明环境的眼睛却被那一个闪烁着绿色荧光的玻璃罐吸引。

         这些罐子里不会都装着萤火虫吧!

         幻想的童话终究敌不过现实的画笔,当我走进那些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玻璃罐时,才发现罐中装着的并非萤火虫,而是各种各样的器官、眼睛、耳朵、脚趾、手掌、肠子、心脏……甚至还有一位女性的头颅。这些标本的丰富程度甚至超过了很多专业的机构,但最令我作呕的还是一个被密密麻麻的符咒包裹了罐子,由于好奇心作祟的缘故,我轻轻的撕开了一点包着罐子的符咒,通过缝隙我看见了一堆人类的残破骨骼,被一团不知名的诡异肉块聚合在了一起,竟然似乎有着某种规律的跳动。

         这大概是自己受到过度惊吓后出现的幻觉吧。我不可避免的用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来阻止自己在诡异肉块上面的深究。理智让我把牙齿死死的咬在了一起,不至于复刻自己此前的行为——大声尖叫。

         我再一次通过深呼吸来加快自己心态平复,理智告诉我保持安静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因为跟傻子一般的尖叫,在现在来说是最坏的选择,它几乎不可能吸引其他人前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倘若真的有人闻声而至,那极大可能是正是被吸引过来的凶手。

         虽然现在看来凶手可能并不在附近,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随意大喊大叫。不过保持安静,并不是说让自己在原地等死,我看到自己手中那此前显示没有信号的手机,脑中灵光一闪,打开照相功能对着面前的瓶瓶罐罐,开始拍照取证。与此同时,我的小脑瓜也开动起来,通过自己的收集到的情报,梳理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藏尸房,毕竟除了那些难以辨认的符号外,玻璃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的可是比医院标本室都要丰富的人体器官。

         其次,城市里最近正好发生了多起少女失踪案件,如果自己推测不错,这里大概就是那些可怜人儿的长眠之地。

         最后,自己是跟随着那个叫李天云的怪家伙,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么一切的答案也就变得十分显而易见。

         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似乎是那位长着仿若鸡蛋模样脑袋,留着工整八字胡的侦探附身,蒙受了叼烟斗的刑侦顾问与带变声器的死神小学生赐福,孤身一人深入险境,寻找到了被隐藏的女性尸体,随后同警方一道解决了一起惊天大案。好在我的理智及时出手,为我此刻的激情与幻想踩了急刹车。

         目光突然注意到手机的信号已经恢复,我便立马下决定报警,虽然这样做会让我的好奇心感到些许遗憾,但作为一位聪明睿智的美少女大学生而言,找警察叔叔帮忙,而不是继续侦探游戏,这绝对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案。这样想着,我开始拨打报警电话,同时十分警惕地用眼睛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迈开那修长的大白腿,进行一个逃跑,让那个李什么云看看自己,人送外号“小曹操”的含金量。

         等等!当我即将摁下手机上绿色的HD按钮时,突然想到这些瓶瓶罐罐上可是留下了自己的指纹,万一警方就此认定杀人凶手是自己怎么办!于是我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走到了此前的罐子边,重复了一次自己之前做过的动作,随后转身打算记录下整个诡异的屋子。同时我心里得意的想着:“啊哈!这下就没老娘啥事了,到时候……呃!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无声哀嚎便是此刻我内心的最好写照,在这一刻我似乎感觉到自己这一辈子的霉运都在此刻喷射、爆发了出来,这种让人印象深刻的程度,恐怕之后几年自己都会被它在噩梦中困扰吧!因为当我转过身来后看见了——杀人凶手李天云。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我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多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完完整整的看完了我的行为?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与他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仅仅以这个距离来说,让自己也可以拦住跑过来的任何人。李天云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无尽的深邃,冷漠笼罩了我的全身,让此前的豪言壮语,一瞬间凋零殆尽。

         “嗨……嘿嘿嘿……呵呵呵……早上好”

         我看眼前的梦魇,不知该如何去处理这种情况,只好下意识的露出了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明明……怎么就……啊!!!

         哀嚎!在我的大脑扭成了一条虫不断蠕动挣扎。李天云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的样子是那样的严肃,我逃出生天大门,此刻就在他的身后。冷静、冷静、还是他妈的冷静……这个信念在我的脑海里回闪了无数遍,正所谓皇国兴废在此一搏,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要对李天云进行一场爱的告白。

         “那个……其实我也是很喜欢杀人的,我在网上看了你的事情,就被你的魅力吸引了,如今看了你的杰作,这对我来说就是Perfect,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你能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她把我当成了凶手?少女的逆天告白,狠狠地震撼李天云大脑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一丝疑惑,难道对方真的是一个喜欢杀人的潜在罪犯?正当李天云考虑另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时,龙宫澪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与恐惧被他完美的捕捉到了,或许我应该思考怎样回答,来解除对方的误会。

         没成功?我看着沉默的李天云,这份死一般冷漠,完美的符合了一位杀人不眨眼、打人不手疼的杀人魔王气质,回想自己之前对他猥琐臆想,我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我就是个傻逼!我之前竟然管这家伙叫猥琐变态偷窥狂!这七个字有一个字沾一点边吗!

         突然,我注意到似乎之前的逆天发言,已经成功的让李天云感到了疑惑。好时机,就是现在!我这样想着。下一秒,我就抓住李天云愣神的机会,朝屋外狂奔。这一刻,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放空了大脑不管不顾的朝大门狂奔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我全力奔跑一瞬间就掠过了李天云后停了下来。

         “这样跑出去可能会有危险哦~”

         李天云轻而易举的握住了我的左手,随后毫无情感的话语,冷漠的目光,以及左手上传来的力量,变成连绵不断的浪潮,冲击着我的心理防线,为了活命我决定进行要适当的进行一个川剧变脸。

         “哥哥……不,主人!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小澪!”

         她这么有趣呀!李天云看着苦苦求饶的龙宫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光,粉嫩的脸蛋这一刻写满了楚楚可怜四个大字,恶作剧的心思像一个小恶魔,在李天云的心中露出了脑袋,让他没有立刻回应龙宫澪的求饶,相反让他认真的上下打量起龙宫澪来。她留着一头顺滑的黑发,有些乱的鬓角遮挡着她小半边的面孔,撇开那双眼睛中的恐惧,好奇、活泼、灵动的气质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这绝对是位可爱俏丽的女孩子。

         大概是原因倒春寒,龙宫澪把披在身上的白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淡蓝色的半身裙在大衣中摇曳,露出勒得微微发紧的长袜袜口,加厚的黑色长袜更加彰显她那修长笔直的大腿,最后她登上了一双淡褐色长靴,这一番打扮下来,在让龙宫澪大方可爱之余,也使她带着一丝活泼与俏皮。

         美丽、可爱!

         李天云看着龙宫澪,这个想法瞬间闪过他的大脑。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见李天云迟迟不回复我的话,而抓着我左手的力量甚至微微加大,绝望感在我的心中不停滋生,这一刻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等待宣判的杀人犯,明知道在劫难逃,但却需要宣判死刑这种方法来一锤定音。啊!我受够这种折磨了,不就是死嘛,那也比现在强的多!正当我打算豁出去,一了百了时,李天云说话了。

         “放心,我不是杀人犯。”

         冷酷无情的回答,让我已经准备好引颈就戮壮烈成仁的小脑袋瞬间卡了壳。我用询问的目光再三看向李天云的眼睛,得了他一遍又一遍无比真诚的肯定眼神。

         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惊喜像一颗核弹在我的大脑里爆炸,不知是不是这充满倒春寒狂风的影响,我的脸颊挂上了一抹红晕。啊!情感再也压抑不住,我先是大叫一声,随即朝着李天云叫骂。

         “你个八嘎!憨态!无路赛!……厚礼蟹!你个西八!臭啥比!捏麻麻滴为什么不早说,你不是杀人犯啊!……”

         比可见光谱还丰富的各国脏话伴随着龙宫澪的激动情感在李天云的耳边炸开,面对龙宫澪的咆哮,李天云却表现得十分风轻云淡,一副你也没我呀的淡定表情,甚至时不时纠正一下龙宫澪一些不太标准的外语发音。李天云这番云淡风轻的架势,让我更加生气,仿佛李天云这个混蛋正在用着种无声的方法,指着我说,急了,急了,吉吉国王急了!

         半个小时激情四射的交流,被我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在安抚好差点以为我失踪了的慎樱和后,我准备再接再厉。

         “借你手机用一下,我要报个警。”

         没等龙宫澪反应过来,李天云便把她的手机,顺到了自己手里,随后用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他妈……为啥用我手机啊!我刚要骂出口就看见李天云一脸认真严肃的,等候着电话那一头的接听,全然没有更刚才玩世不恭的表情,我便把这话咬在了嘴里,用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再说你小子过一会跟老娘等着。

         “我这个月还没交话费,所以……放心一会我们继续。”

         李天云见龙宫澪怒目而视,与是有些尴尬的做出了解释。

         这家伙会都读心术吗!听到李天云的解释,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啧舌,他是怎么知道我要问这句的?,等等,如果他早就能看穿自己的想法,那刚刚……果然这家伙不能处,心眼大大地坏!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再次握紧了拳头,拖拽的感觉再一次从左手上传来。我低头一看李天云还专抓着自己的左手没放,而自己刚才太过激动没注意到这一茬。你这个大色狼竟然还隔着占老娘便宜!我双手一起发力,趁李天云打电话的功夫挣脱了他的束缚。

         通过我半个小时的亲切交流,我已经推翻了李天云是杀人罪犯的判断,毕竟对杀人犯来说,嘴巴最可靠的是死人,而李天云显然没有理由在跟我亲切交流半个小时后再杀人灭口。但是,就算他不是杀人犯,臭流氓、大色狼、狗直男的标签他是一个也不能少的。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双手掐腰,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首里警察本部的警视,丰见凉咲,请问你是?”

         一个知性的声音打断了我正在构思过一会如何开炮的思绪,由于手机的主人是我,而李天云表示自己真的只是报警的缘故,手机一直开着的免提,因此当电话接通后,声音自然在我们两人之间响起。

         “早上好呀!富凉咲小姐。是我,李天云。”

         李天云十分熟练地自报了家门,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而在得知来电者何人后,电话另一头,富凉咲警视的语气立刻变得暴躁起来。

         “没得商量!就算咱俩是朋友,如果你不把凶手找出来,你来琉球的费用我就不给你报销,而且我作为警视还是可以,用阻碍公务的名义,把你逮起来!”

         我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我决定自己找到了李天云那副云淡风轻样子的源头,此刻他正用同一副模样,应付着富凉咲警视的警告

         “当然、当然,我的大警官,我在唐荣区的一个小公园里,发现了不少尸体,它们就像是在开party一样,具体地点我一会给你发定位过去,我估计应该是犯人的藏尸地,百密一疏,对方该露馅了。”

         听到有尸体,富凉咲警视瞬间川剧变脸般的进入工作状态。

         “呆在安全地方,保护好现场,我带人十分钟后到。”

         我在一旁安静的倾听着,哪怕是隔着电话,仅仅听到富凉咲警视说话的声音,一个沉着干练,让人充满安全感的大姐姐形象,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同时我还嗅到一丝浓郁的咖啡味道。











第一卷 观测之始(上)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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