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阿风云之谈判
早春三月,城外的憨犴山仍裹着薄白细纱,城内道旁的迎春、玉兰却已抽了嫩芽,正是春寒料峭时,作为艾国南境第一大城,碧黎城依旧散发着她蓬勃的生气。亭台楼宇鳞次栉比,贩夫走卒穿街越巷,吆喝不绝,车马路人摩肩接踵,往来如流,显得忙碌又和谐,这是独属于碧黎城的优雅,可惜这份优雅,向来与某些人无关。
“刘绮,快给我起床啊啊啊—”,城南一户院子里,不和谐的声音简直突破天际。“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我们等了一个时辰你果然还在睡吗混蛋!?”主卧门外一位穿着灰白色鲨皮风衣的少侠在锤门抓狂,“你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啊,我认真的啊!”面对这扇木门,齐少侠掀起兜帽,习惯性地攥了一把风衣内那枚巨大的牙齿吊坠,他撸起袖子掌腕内收,一记重拳正中门板中心,却只听到一声闷响,这门板不像表面一般脆弱,内中另有乾坤。一击无功,把齐少侠憋了一上午的火气都打了出来,他弓步稳扎,左右开弓直打的门板摇晃,随后拧身一记崩拳把门板从中间折了去。门开了,他三五并步冲到那个紫发男子塌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紫发男子有所感触,右手抓住齐少侠的腕子,急忙睁眼,“齐海你…”待他开口,齐少侠已经拎着他的领子甩起来了,“…干嘛,哎呦。”紫发男子后半句出口,人已是被甩到了屋外,虽然他及时稳住身形,还是因为倒飞落地踩在台阶上而绊了一跤。这紫发男子正是威阿帮的门面,刘绮,他捂着嗑痛的下巴,向屋里走去,一脸委屈地吼着“齐海你有病啊!”“今天是谈判的日子,你知道我们在茶楼干等了你一个时辰吗,你这个人问题很大。”“草”,刘绮急匆匆地走到床前衣架,正欲抓起衣服,突然他停顿了一下,“嗨呀,这点小事,本少爷早有安排,都在我计划之中”刘绮回头瞄了一眼齐海,他一脸无奈地盯着刘绮,“不相信”这三个字几乎要从他脸上跳出来一般。“哦”齐海冷漠的回应他,“咳…”刘绮干咳一声,“齐大侠,我觉得这么隆重严肃的日子应当正装出席,不如您老屈尊帮我更衣吧。”齐海见他一脸坏笑,面无表情地捶了他一拳,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刘绮换上正装,大小事宜上他向来还是拎得清的。
此时这碧黎城内,一如往日热闹,唯有坐落城中街的涤荼茶楼寂静异常,楼外几十人摆着一脸的凶神恶煞,持刀带棒肃清了整条街,楼内众人沉默地对桌而坐,气氛紧张。
桌子内侧围坐着十几人,有在擦拭兵刃的,有盘手串的,还有啥也没干盯着对面看的,这十几人虽然坐的分散,但很好的将桌前四人众星捧月般拱了起来。他们就是城内各大势力的头领,而被拱在桌前的四人,正是是城中四个最强势力的首领,真正的扛把子,这些人颜面愠怒,眉宇间的阴沉都快被拧出汁水来了。
而桌子对侧的自然是威阿帮的人了。正当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浅蓝的长发蓬散如矢车菊一般灿烂,两缕缠丝的细辫轻轻挂在两侧,显得俏皮可爱,她面相天真,粉雕玉琢如瓷娃娃一般,伏低到桌面上,自顾自地扣手玩,但也在隔着缝隙偷偷地观察对面的人。她右后方有位白衣金发的少爷端正地坐着,双腿并拢脊正腰直,这坐姿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却偏过头去跟站在自己身后的墨绿斗篷男窃窃私语。他们左边一位黑衣黑裙,身材丰盈的女子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她正抓着一叠文书,扶着额头直叹气。而她身旁披着宽大深蓝斗篷的蓝发少女,也把头蒙进斗篷里,悄悄地留个缝看对面的人,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威阿帮不愧是后起之秀,在场的几个人尽是恣仪不凡,尤其他们的表现真是突出,突出了一个心虚。茶楼的黑衣小二正颤悠悠地拿着茶壶,挨个给各位大佬倒茶,红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茶杯,太都不敢抬一下。侧面的柜台里,茶楼老板正挤着一双豆豆眼,用手挡着脸,趴在柜台上观察情况,并祈祷这两拨人别在楼里打起来。
又瞪了小半天的眼,对面几位城里的老大终于坐不住了,当头一人拍案而起,他正是垄断沃瑞附近漕运的最大帮派民花帮的帮主,七爷梅盈花。七爷拍桌而起,眼见桌子那一处多了个深嵌的掌印,看的老板直心疼,也体现出七爷的功力雄厚。七爷破口而出“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刘绮人呢?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其他几位大佬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但是既然七爷出面了,自己当然也乐得看戏。
“七爷您息怒嘛”,对面的浅蓝发小女孩娇俏开口道,“我们刘少爷向来重视各位,从未行过失信之事,今日许是有事耽搁了,请各位稍安勿躁,齐少侠已经去找他了。”“我们已经给了你们一个半时辰了,平日里一个半时辰要耽误我们多少事,刘绮这个小xx明摆着就是遛我们玩” “七爷,您再等…”“等个屁,你又是哪根葱?”
这浅蓝发女孩名叫木里,新入威阿不足半载,虽然江湖之上未闻威名,但七爷几次布局落子,都有木里在场出谋划策,一一破解,此等人物,他不可能不认识。但他火气正足,想激威阿的人动手,而木里正对自己,正好在场的几位都是威阿帮的骨干,自己这边又人多势众,如果能趁着刘绮齐海不在,找个理由拿捏住对方,今天之后这威阿帮不死也定如强弩矢末,任人宰割。念及此处,七爷言语更加难听,“这又是哪来的大头娃娃,快去找你爹娘,大人说话小崽子滚一边去…”“七爷,你…”“你什么你,毛都没长齐的小娘皮,嘶…嘿,你莫不是刘绮的姘头,这么替他说话?”
“砰”的一声,木里跳上板凳,一脚踏在了桌面上,“老狗你找死!”说罢她从后腰摸出一条九尺皮鞭,手腕一甩,鞭尖向着七爷的鼻尖点去,模样凶悍异常,也是动了真火。木里虽然一副娇小可爱的样子,但她肩窄确实显得头大,随意向来讨厌别人说她头大,更何况七爷出言不逊,还同时侮辱了自己和刘绮,她当场暴走。七爷没想到木里有胆子出手,且出手如此果断,鞭法精湛,他抬手来挡,鞭尖宛如有生命一般,在木里一抖之下绕过他的手臂直奔面门而去,只听“啪”一声,七爷的鼻子被一鞭子点了个实,即刻又红又肿还流下两行鼻血来。七爷破了相可谓是吃了大亏,更是不可能忍下去,他拔刀跃起,直向木里头顶劈去。木里也跳上了桌,正想撞进七爷怀中接一手贴身短打,却一头顶上了一堵“墙”,她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茶楼老板已然站在了二人之间,一手按住自己的头,把自己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托起七爷的手,让他刀刃不能下落半分。
“别呀别呀,都是朋友,伤了和气多不好”他轻推木里,把她推回了桌子边缘,跳下桌子重新坐回了板凳上,“七爷何必跟动粗呢,这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您就原谅她嘛”说着老板轻轻松开托着七爷的手,但暗自蓄劲以防着七爷的不依不饶。“消消气消消气,大家都是来聊生意的,咋就动手了嘛。七爷你看我这货都是昨天新来的,消消气,不来壶毛尖吗?”坐在后面的人已经拔出兵刃准备上前,老板一手搭在七爷的肩上,对七爷身后众人开口道“求求各位好汉收了兵刃吧,小店禁不起折腾的呀,今天各位的花销我全包了行吧,七爷你快劝劝他们呀”,他的语气略带哀求意味,搭在七爷肩上的手仍未放下。老板现在求软的形象与之前拦下七爷的表现出入很大,众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闻言七爷回头瞟了众人一眼,怏怏地收起了刀,“都把刀收起来,丢人玩意儿,才多大点儿事”,坐回椅子上,“给我来一壶白马毛尖,要山泉水”,“听到了吧,小萨给大家安排,要手冲的”,“好嘞。”红眼小生闻言快步走入茶楼后堂。
七爷就着老板给的台阶下来了,不是他消气了,而是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七爷自认投身江湖以来未有半分松懈,击剑造诣进境非常,自己认识这老板也有些年头了,从未见对方出过手,方才他持刀下劈却被老板稳稳托住,不得寸进,让他心中大惊,单这手由下托上的力气就是自己远远不及的,老板的往日深藏不露,让他的境界更显得不可捉摸,手搭在自己肩上提点时自己是当真是汗毛炸起,只好骑驴就坡下。本以为刘绮齐海不在,能仗着武艺镇杀对方,却没想到这大头娃娃比自己还激动。算计好的套路因为老板的掺和而有了变数,令他不得不陷入沉思。
“厉害呀八老板”“八老板,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刚才那个”呆在一边安静了许久的白衣男子和绿风衣出言拱火,老板转过头瞪了他俩一眼,“闭嘴,罗伊阿萨,”然后他又坐回了柜台里。八老板兴致不高,不想搭理罗萨两人,见得此路不通,二位默契而熟练地想到了该怎么整活。
金发男罗伊扫了对面几人一眼,扭头遮住嘴对着阿萨说了句话,阿萨探到罗伊耳侧,也说了句话,“什么?你大点声”阿萨在罗伊耳边又说了一次,这次周围的人隐约听到了一点声响,“什么?你再大点声”,阿萨再次凑近了一点,又抬高了音量,“我说……”这次隐约听到了点什么。
对面几人除了七爷在揉着鼻子,其他几人都在闭气凝神,把内力附在耳朵上去听两人的话,击剑门的门主伊二三整一脸玩味地看着两人,他的剑术虽然弱于七爷,但内力更为深厚,比其他人更容易地听清了阿萨的话。“等下打起来我去刺梅老七,你去喊人,按照计划一起动手,反正其他人自保没问题”这是阿萨告诉罗伊的话,伊二三听清后一只手就摸到了椅侧的剑鞘,自己坐在梅盈花的身侧,阿萨去刺他必然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半个身位,想到这里伊二三已经开始算计怎么出手才能最快地制服阿萨又不伤他性命。虽然没交过手,但阿萨在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好手,骤然出手之下,老七现在的状态未必防的住,虽然自己和他交情不深,但目前总归是一个阵营的人,也不好让他在这里出事,耽误之后的计划。只是自己不清楚对方现在耍宝是在干什么,在等时机吗,只好露出微笑,假装也听不见。
对面的人都在努力偷听,或者思索二人的目的,但威阿帮的人却懂罗萨两人肯定是已经想出办法挑事了,只是不知道目标是谁。“你说啥?”罗伊几乎是吼出来的,阿萨的头伸过来几乎和罗伊脸贴脸了,“你大点声!”阿萨深吸了一口气“我说…”
此时伊二三右手暗扣剑柄,或许这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他准备好拔剑截人了。
“对面的伊二三有梅毒,他和梅老七击过剑,梅老七可能也染上了!”阿萨抬头对着房顶吼了出来,连茶楼外净场的小弟们都听到了。“什么?你说伊门主有梅毒,还染给了梅老板?怎么染的?”罗伊神色惊惶,转过头对着对面的人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只是内容被他悄悄改的更容易被人听懂和误会了。
二人话一出口,伊二三都呆住了,在他以为要动手的时机,真没想到对面居然转过来针对自己。其他人也都懵了,两边的人都看向了伊二三和梅盈花。
这时候罗伊大声开口道,“阿萨,这种没论证的话不要随便说,你不能凭空污人家清白,就算他们…不对,反正得有证据”,罗伊一脸正气,义正言辞地批评阿萨。而阿萨又急又躁地开口,显得急于证明自己没撒谎,语气很冲,“我亲眼见到的,就前天他们牵着手走进的击剑门!”“放你x的屁,老子就没跟他牵过手”,七爷反应过来了,反驳阿萨的话。“那你们也去击剑了”阿萨也大声回话。这时候罗伊拉了阿萨衣角一把,“话别乱说,他们击剑又不代表伊门主就有梅毒。”“你让我说完,”阿萨把罗伊的手推下去,拍了拍衣服被抓过的地方,“昨天我可是亲眼见到伊二三去了城南那家小药铺”。城南确实有一家很出名的小药铺,只治难言之隐,大家都是沃瑞城的老江湖了,多少也听说过。“我可没胡说,不信就找药铺老板来对峙,我阿萨从不骗人”阿萨信誓旦旦道。闻言七爷气势弱了下来,“我和伊门主只是一般的过招交手,我和他可没别的接触”面对伊二三事,七爷开始撇清关系了。
伊二三没想到自己偷偷去药铺的事会被发现。他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身侧的梅盈花甚至在不动声色地慢慢挪椅子,急于和自己隔开。看着梅盈花的行为伊二三快气炸了,好歹也是一帮之主,今天的行为居然这么蠢。自己不得不开口“我确实去过那间药铺,我只是去…呸,我去没去过关你什么事,老子没病!”被罗萨和梅盈花膈应到,颇有城府的老江湖伊二三也一时有些脑抽,险些说漏了嘴,其实城南小药铺除了治病,也帮一些地位高的人配毒,毕竟能走到高位的人多少避不开这种手段,伊二三昨天去那里便是准备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下在了放在茶楼墙角的一坛好酒里,那是为了谈判和解准备的庆功酒。
伊二三不能解释,阿萨逮着机会加大力度,“伊门主这种事情何必亲自去药铺呢,叫大夫上门不就行了吗,难道很严重?伊门主你放心,我以前行走江湖也认识很多乡野神医,只要你开口,我亲自帮您请来。”看着伊门主气的发绿的脸,阿萨满意地站回了罗伊身后。
伊二三下毒的事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就连身边几位老大都不知道,本来今日之事顺利,这将是他称霸沃瑞城的底牌,奈何威阿帮的人不按套路出牌,把局面搅的稀碎,自己不得不吃下这口黄连。其他人就算看破也会装傻,不会帮自己解释什么,不论今日结果如何,自己的名声都挽不回来了,念及此处,伊门主脸色绿的发黑,倏地站起,捏着剑柄的手青筋绷起,一副随时拔剑开战的样子。
眼见伊二三情绪不稳,黑衣女子不得不过来打圆场。她金发及肩,两条麻花辫搭在身前,右边簪了一枚硕大的红蝶,衬得一身贵气,脚步款款,黑裙华美裹出身前摇晃,明眸皓齿我见犹怜,这女子便是名动南都,才貌双绝的“女诸葛”雪绘。“伊门主,雪绘代威阿的人给您赔不是了”,她微微欠身,面带微笑,眼前的风华夺走了众人的目光,“这是您的私密之事,我等自不该声张出去,罗伊阿萨,你们两个快给伊门主道歉。”旁边传来二人蚊子般地轻语,也不管别人听没听到,雪绘继续开口,“雪绘用自己的信誉向您保证,我们威阿帮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不论是牵手,击剑,还是您…的事情,若您不信我可以发誓。”
见雪绘开口,放低了姿态,众人却不敢有非分之想。七爷急忙伸手扽了扽伊二三的衣角,示意他坐下,突然又如触电一般把手收了回来,并在衣服上大力抹了抹,似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伊二三只得收回扣在剑柄上的手,气他当然气,但是雪绘面子必须得给,还要给足,“女诸葛的信誉自不必说,我当然信得过,此事就算了了吧,哼。”强压怒火,让伊二三心中犹如踏过几万匹马一般,但他不敢发作,在场的人只有这雪绘他不敢得罪。
雪绘并非江湖中人,似乎姓桃,但也未见过其宗室,她能名扬江湖,并非因为貌,而是因为才与德。她是少见的女状师,出道以来未曾攀附权贵,更多的是为穷人状苦难,为侠义辩清浊,为蒙冤者洗雪,在民间名望很大,江湖人称她女青天,但她要求别人称她女诸葛,不论详实,大家也都卖她这个面子。伊二三还是很怕的,毕竟那么多人都想着报恩,万一得罪了她,被传了出去,从此以后就要小心路边吃的粥被掺了巴豆,小心茅房的踏板被换成了空心的,小心因为进酒楼先迈左脚而被路过的绝顶高手暴打的情况。他自然不敢怠慢。
眼见伊门主吃了瘪,七爷心中平衡了,鼻子也没那么痛了,嘬了一口毛尖,他打起了别的心思。七爷倾慕雪绘已久,但是像今天这般接近她还从未有过,默默盘算两息,他对雪绘开了口,“素来听闻女诸葛才貌双绝,善心仁义,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梅某佩服”,七爷的马屁没有打动雪绘,她只微笑着看他。“梅某便有话直说了,雪绘小姐名传四海,定是史册留名的人物,留在小小的威阿岂不是屈了才”,怕雪绘不悦,他停顿极短便继续开口道,“我知雪绘小姐仗义,但我也非为侮辱威阿帮,我梅某人愿以黄金两千两,聘雪绘小姐为我民花帮的座上宾,以结两帮之好。”
梅老七嘴上说着结好,实际却是在明目张胆地挖墙脚,这一手着实恶心,可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黄金两千两可抵白银万两有余,威阿各路营收两年或许才有这个价,可见民花帮多年经营的底蕴之厚。雪绘显露出犹豫地神色,“啊这,啊这,啧,真的吗。”“当然”,七爷向她保证,见雪绘这般表现,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雪绘小姐若是答应了,我即刻叫人取来现金送予雪绘小姐,而且您在民花帮的一切花销都由民花榜来承担,我愿意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与威阿帮交恶,您看如何?”
雪绘半矜半就的表现没能让伊二三信服,他向来多虑,又不如梅老七一般好女色,自然认不下雪绘的这般态度。不应如此,收益何在,伊二三想不明白,只觉得对方会有后手,不可信其无,这是他老江湖的直觉。
“砰”,茶楼大门被踹开,未见人影,先见到一只脚伸了进来,然后是刘绮背着手的身子,然后是齐海,他们终于来了。“草,各位老板,早呀”,见大家都看向了他,刘绮面带微笑,先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小弟今晨观星象,今日午时才适合聊生意,所以斗胆擅自拖延了时辰,还望各位见谅啊。”
听着刘绮狡辩,众人更气了,尤其是七爷。眼见撬起雪绘的机会送到面前,虽然是他自以为,刘绮此刻到来刚好破坏了时机,让他所行更加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当着人家帮主的面撬人,成了还好,如果失败了传出去自己可就没脸混了,做帮主的必须要讲究个道义。
七爷正欲斥责刘绮怠慢,刘绮适时开口,“七爷,既然是结两帮之好,那两千两黄金过于贵重,这让人怎么好意思呢”,刘绮走向七爷,雪绘回身归位,两人路过时,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他站到七爷和雪绘之间,“威阿帮里我说了算,不如这样,一千两黄金您直接给我,这雪绘就转手卖给您了,如何?”
“刘绮小儿,别太猖狂!”面前的小子大放厥词,七爷再次拍案,在之前拍出的手印隔壁又拍了一个同样深的手印,气的柜台里的八老板在心里直骂街。“迟来半晌,开口便是秽语,你有何教养?”“草。”“你还来?”“七爷别误会,我们刘家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草。”七爷看着刘绮狡辩,气的脸都红了,顶如后厨爆过的朝天椒。
“雪绘小姐仁义,江湖何人不知?你刘绮张口便是转手,可曾将她放在眼里!既然你刘绮留不住人,让各位英雄另寻高就有何不可!”七爷想站上道德高地,开始颠倒是非,不指望让威阿就此离心离德,但只要现在能压刘绮一头,种子就很有可能埋下,他和雪绘二人将会是突破口,想到这里七爷更加卖力了。“怠慢,失信,玩弄帮众情谊,你这是在撕我们你也配当这一帮之主,梅某人羞于你这等人为伍。”刘绮本是玩笑话,但扣上大锅,坐实刘绮之过,等若自己掌握了话语地位,今日刘绮只能低众人一头,七爷的小算盘打的盘亮。
七爷的话让伊二三越听越难受,说不出的那种,只觉得七爷的话让他有不好的预感,且越来越近,他又悄悄摸上身侧的剑了。
七爷话了,茶楼内似乎出现了某一瞬的寂静,针落可闻,但又好像没出现过,磨刀擦剑声,座椅吱呀声,私语声,后厨滚水声,未曾断绝过。
刘绮骤然踏前,七爷反手取刀,终是差了一线。长衫飒飒,刘绮已是一脚踏在桌上,身子前探,紫发张扬,怒目圆睁,恍如一头紫发雄狮,狂傲威猛,扑向待宰的猎物。手中拉扯,一张臂长的精巧弩机已然在手,悬刀紧扣,装载的弩箭细细打磨过,其锋锐视之便汗毛竖起。他伸手,泛起的银光一瞬即逝,矢尖已经送入梅盈花长着的嘴中一寸有余,手指紧贴扳机,让人觉得他随时会扣下去。
“你想讲道义,那我们就来聊。三年前刘家楼的二十三口,你亲自指使的“火烧赤壁”。南下水路追杀我千里,黑风赌坊的十三条命,还有城里十几年来被你盘剥坑害的苦命人,你欠我刘绮,欠我威阿的血债我替你记着,你自己的罪行,事到如今还数的清吗?”刘绮清点梅老七的罪行,都是梅老七,梅老七不敢开口狡辩,口中森寒阵阵让他甚至不敢喘气。身后众人见七爷遭重,欲提刀来就,刘绮吼道,“谁敢动一步,我就让梅老七多开一张嘴!”众人被刘绮的气势镇住,怕他真的动手,不敢再行动。“如果讲道义,于公于私,我现在都该毙了你,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时伊二三提着剑要凑过来,“刘帮主行行好,您尽管射,也算帮我们的忙”,楼里楼外都是自己的人,就算梅老七死在这,只要能把威阿的人都留下来,绝对是稳赚不赔,想起今天梅老七的表现,伊二三很期待刘绮动手。“大家伙把他们围住,一个也别放跑了。”
看到伊二三的行为,刘绮笑了。虽然不知道刘绮为什么笑,但齐海还是快步来到刘绮身边,护着他。“刘绮小心”,齐海盯紧伊二三,“你说好的安排呢?”听了这话刘绮甚至笑出了声。齐海煞是费解,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刘绮还能笑出来,他侧眼看去,威阿帮的人还坐在椅子上,甚至摆出了看戏的样子,有说有笑的,就连八老板也坐过去交流起来了。
“伊门主,好想法,”刘绮笑着对伊二三道,“借刀杀人,螳螂捕蝉,算盘打的不错啊。”见有利可图,坐在一旁划水许久的枋蒯阁主陈曦劳和岛田家主岛田桐也是蠢蠢欲动。
这时茶楼外一阵骚动,“来了”,刘绮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伊二三感觉不安,他太镇定了。不消片刻,茶楼门被打开,向门外看去只能见到一众穿着几大势力衣服的打手背靠茶楼簇拥在门口,一名击剑门的门徒走进茶楼向着伊二三大声喊到,“门主,不好了,来了好多人,我们打不过他们,茶楼被人包围了”,“啥?你们干什么吃的,废物。”“是他们人真的太多了,哪的人都有。”二人就这么隔空对喊,其他人也大概把情况听明白了。伊二三看向刘绮。“你们威阿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对,伊门主,你说的对”刘绮淡然开口,“他们不是我们的人,但他们可以是我们的人。脚行的脚夫,码头的力工,武行的教头,镖局的趟子手,哦对,还有江湖的各路侠士义士。”“这…”“没什么可惊讶的,伊门主,各位在碧黎城盘亘日久,往日霸道惯了,自然积重难返”。刘绮慢慢解释,手了的弩依然托着,梅老七自然也不曾放松。“说来威阿能成长至今,也是托了诸位的福。剥削苦力,笼络衙门,人事你们可是一点儿没干,大家往日敢怒不敢言,积怨已久,却缺少敢反抗,敢捅穿钢板的人。”大家知道刘绮说的,确实是实话,但真的被人当面说出来,自诩道义的江湖人多少会有些难堪。“我威阿能,他们也就可以了,只要时机恰当,大家都可以成为兄弟,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有难,弟弟们自然要抬一手。”
茶楼外人头攒动,大家各自拿着可以充做兵器的东西,竹竿、铁棍、板凳…只要趁手,都可以用,就算打手出手凶悍,自有身怀武艺的侠客来挡,大家只要助威呐喊便是。应援威阿的人人多势众,又气势汹汹,连巡街的捕快见了也只能远远观望,。
“但是你别忘了,你们还是在我们的包围里,外面的可都是乌合之众,救不了你们。”“如果我们能走出茶楼,今后江湖太平,倘若我们走不出去,你们可以活,但今日之后民花帮、击剑门、千巧阁,还有你岛田家,不会再存在。”“嘶”,听了刘绮饱含威胁的话,伊二三不得不考虑,“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就赌我说的不是真话,快动手吧伊门主”。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疯子一般的人,伊二三心乱了,他不敢赌,立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既然不敢动手,给老子坐回去,听老子说话!”刘绮吼了出来,在桌面上重重跺了一脚,把梅老七惊地一哆嗦,口水兜不住流出来了。另外三人颓然地坐回椅子,一副任你安排的样子。刘绮的身后众人,只有八老板笑不出来,这张桌子承受了它的价钱不该承受的摧残,心痛。
“如果今天讲道义,我现在就该把你了,然后和其他人把你的民花帮分了,七爷您意下如何?”刘绮另一只手在弩臂上拨弄着,听着他指甲的哗啦声,七爷渐渐稳定了。自己所为既然他都清楚,后果也给自己提点出来,反而能证明他没有敌意,至少现在没有,想到这里七爷平复下来了,只等着刘绮开口。
“好呀好呀,”伊二三在一旁鼓掌,“刘帮主威武,我早就看这个人不顺眼了,我只要两成,剩下归您。”他连自己有资格拿到的配额都算好了。
“昨日还在击剑,今天就断袖弃义,七爷你可认清了?”听了两人的话,梅老七着实难受,可他不敢开口,只能听之任之。
“我威阿不需要跟你们谈判,无聊。既然今天是你们攒的局,那我不杀你们,还要和你们聊一笔生意。”刘绮言至此处,一旁的雪绘把一叠文书递给了他。“这是我威阿要的,你们可以看看。”文书丢在四人面前,林林总总十几页,如果全部转手,威阿相当于拿住了碧黎半座城,众人要大出血,虽然不至于耗伤底蕴,但也要休整几年才能填上窟窿。
“这是我威阿应得的,你们不能不给。”刘绮态度坚定,他扫视众人,大家都在心中盘算,不敢抬头看他,但让他们全盘接受肯定是不肯的。
“现在我们聊聊生意。我威阿愿意牵头,开放南都和北海的商路,让你们参与,条件是你们要入我威阿商会,以威阿商会的名义行事。”南都富贵,北海珍奇,这两条是威阿帮得以快速发展的重要资金链,这两条路城内其他势力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威阿帮分享商路的条件,是他们难以拒绝的。城内产业转手只是一时肉痛,但如果能在这里分一杯羹,那就是未来可期。只是这种好事反而更让几个老江湖怀疑,他们等着刘绮继续说下去。
“入我商会,城内所有产业都要由大家共同参与,共同分配,收入我四你们六”。原来如此,威阿所图不小,竟然想把整座城的产业合并一处,以利益结盟,野心不小。但是开口便是四成,于他们看却是有些贪心了。有人心动,有人拒绝,各有各的想法,伊二三欲开口,刘绮已经收手转身了。
“纸上已经写清了,你们自己看。老子就不陪你们了。”“刘帮主,且慢,”陈曦劳叫住刘绮,“我愿意,我们签个契约吧。”千巧阁终归只是个二流门派,强只是强在陈曦劳自己的功夫,人手不比其他三家多,而且这些条件没有伤及千巧阁的根基,不如趁早表个态,反正自己和威阿帮并没有多深的矛盾。
“一纸契约约束不了人心,无趣的很,我会安排人去取,大家全凭自觉吧。”刘绮头也没回,话了便走。
“如果…”伊二三想问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击剑门在这些要求下受到的损失仅次于民花帮,梅老七被吓到了不敢说,但自己不能不开口,自己不服。
刘绮回头看了伊二三一眼,眼中的锋芒刺的伊二三心中骇然,刘绮就这么盯着伊二三,右手高抬弩机,一箭射中墙角伊二三准备的酒坛。看着碎裂纷飞的酒坛子,伊二三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射爆了,碎片随着红白之物飞舞,他真的怕了。
“我给你们的利益,你们不能不要。”
刘绮走到过威阿帮的人群,开口道“我们走。”然后收弩上背,威阿帮的人也都起身跟着他走去。行至门口,打手们自动分开两列,把路让给威阿的人。
“真的是你安排的吗,你啥时候安排的呀,这么多人,我咋不知道”
“开玩笑,本帮主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昨天就有”
听着对话,众人笑出了声,气氛很是欢乐。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笑…”
茶楼里,伊二三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看着门外的人群,耳边只有其他人的窃语,和酒坛碎裂的声音。
梅盈花长叹一口气,“唉,这碧黎城里,要变天了——”
(完)

第一次写同人,低创作力脑洞,不太会整,也不清楚规则。人名为了符合背景也改成谐音字了,社霸和轻小说男主也改成男的了,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反正自己写得挺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