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    间    Ⅳ

伊利亚辛均匀迈着脚步，步子却在不自觉的扩大，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明白自己不该走星道区，但能到场为“风行者”内尔塔赫庆祝的机会实在太少，导致自己离开尖塔竞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就算大胯着步，他还是在回忆内尔塔赫那对优雅的翅膀，柔和光滑的黑色羽毛覆盖在这位冠军赛手的身上。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跑。因为逃跑意味着软弱，意味着自己是一个猎物。星道区向来臭名昭著，但近期这里日益膨胀的享乐与颓废之风日渐极端，对于口味不断更加挑剔的伊利亚辛来说，这些人也太过火了。

有传言说，是因为有核心世界的人来到这里，引入了全新的感官刺激和娱乐。不仅如此，他们还相当的崇尚暴力，用武力掠夺那些心理和肉体允诺无法哄骗而来的东西。

放血，分享和自流生命之水在这里司空见惯。伊利亚辛曾经的朋友们都开始沉溺于放血带来的死亡痛苦，在生死的夹缝间徘徊之时，尽享各种麻醉品。还有更为猎奇的饮血行为，最近有些传言称放血的人里，并不是所有都是自愿的。

有人将其称之为“血行”，人们开始失踪了，而那些乱传谣言的人试图让大家相信确有其事。胡说八道，伊利亚辛在心里骂道，就和那些进行肉体交换和皮肤移植的人，忘记一个正常灵族肉体是什么样子一个德行。

每当有新的刺激、消遣、放纵诞生时，总会有人提出反对，就好像那些末日论者从未离开过一样。

尽管伊利亚辛对绑架和放血的流言不屑一顾，但自己倒是也不想冒毫无必要的风险。他倒是也曾考虑过中止那些情欲约会，拥抱阿斯特里亚的冒险生活，但在那他度过了一段相当糟糕的时光。

小巷很快就要达到尽头，等上了林荫道就能进到星饰之爱公园，回归正常人的社会。

他身后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和讪笑，伊利亚辛只是假装挠痒似的戴上耳机，用沉重的打击乐和刺耳的哀嚎声当做背景音，盖过那些狂喜的尖叫。

“我们就是来找你的，甜心”

“这么好的身材，血一定能流很长时间”

“割开你的每条静脉、动脉，把你吃干抹净”

“渴—甜心—真的好渴，让我喝吧—喝—喝”

伊利亚辛隔着耳机都能听到他们兴奋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压抑欲望的呻吟与咬牙切齿。

还有锉刀摩擦匕首的声音。

他开始紧张起来，刚准备全力逃跑，上方突然照下灯光。那是艘浮空艇，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几个人影跳入伊利亚辛所在的小巷。

那些放血爱好者就好像被烫伤的野兽一样，发出嘶嘶声和尖叫，举起手臂遮挡刺眼的灯光退入阴影。前来救援伊利亚辛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举起长杆和棍棒对那些嗜血者进行暴力驱赶。这些人穿着连体衣和锥形头盔，以及高筒靴。

那些跟踪的人咒骂着逃进黑暗之中，而伊利亚辛看着自己的救世主，举起手表示感谢。

“伙计们，你们来到真是及时，要是再来晚点他们就抓到我了。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命运已经抛弃你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一个身着铠甲的灵族说。他摘下头盔，是特提西斯。头发修短了，只留一条单薄的辫子垂在脸上，泪痕状的红色颜料被黑色的眼圈代替，他转行了。

伊利亚辛以前见过这种装束，他们自诩真守护者。一群卫道士，他们在城市中心地带隐蔽而暴力的地下战争，决心规模比起其他邪教和帮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未遗忘过你。”

“你来这干什么，监视我？”

“跟我们来”，另一个真守护者说。她把手放在伊利亚辛的胳膊上，引导他前往浮空艇，舰艇的灯光此时也暗淡下来，变为能够忍受的琥珀色。他们站在灯光下的红色竖井上，经过一段失重状态后来到舰艇外甲板的走道上。

“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兄长。”特提西斯来到伊利亚辛面前说：“前往古日重生号，明天早上出发。”

“长途贸易船？你要用货箱把我运走？为什么？就因为那时我拒绝和你前往那各被称为‘家’的原始地狱，所以生闷气到现在？”

“因为这个不安全，你也看到。”特提西斯举着手转身，浮艇开始升高，带他们离开这个小巷。

伊利亚辛低头望去，燃烧的火焰与缭绕的烟雾，此起彼伏的奇怪尖叫与呼喊，观看竞技场决斗和深坑赛的人群发出狂喜和咆哮。它的变化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但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城市。

“这里是我的家，”他对弟弟回答“你怎能让我就这样离去？你也要一起吗？”

“不，我们会留下来，竭尽所能抵御那些黑暗之人。”

“黑暗之人？”伊利亚辛对这个浮夸的称谓嘲笑到：“那些享乐者，只是太过沉溺于此罢了，但是，黑暗之人？这不是天堂之战，特提西斯。是谁任命你为真守护者？你有遵照的又是什么律法？你们只不过是另一群有着独特价值观，但依旧恫吓他人还自欺欺人的暴徒而已。”

“我不会强迫你离开，尽管我做得到。”特提西斯回答：“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绝不会让它堕入无政府和自私自利的享乐地狱。你愿意加入我们吗，兄长？为了我们社会中仅存的美好而战？”

“我不会，”伊利亚辛说：“如果你好尚存理智的话，你就该任由这些傻瓜，玩他们那些散布谣言和仇恨的游戏。你不必从他人那里寻找归宿，弟弟。忘了那些自命不凡的理想吧，和我一起生活。曾经我们确实不欢而散，但我想为此做出弥补。回到我的身边，再做起家人吧。”

“还有几艘要离开的船，”特提西斯只是答非所问：“在终末到来前，我希望你能使它们的乘客。”

“那就带我回家吧，”伊利亚辛重复到：“这句话我说了一遍又一遍，让我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