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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始 有 终》

2022-03-07 13:16 作者:荷北豆  | 我要投稿

说话可不是什么难事,告诉我,特奥多罗,你对她说了什么?男人都是怎样对女人花言巧语的?

……当一个人陷入热恋时,他说的话里总是一千句假话里才夹杂着一句真话,有时连这一句真话也没有。

没错,但是,你当时对她到底说了什么?

真奇怪,您要逼我说这个?嗯……这双眸子,我说,这对美丽的眼睛赐予了我光明。您那天仙般的歌声中仿佛含着珍珠与珊瑚。

天仙?(掩不住的笑声)

这可是人们对于真爱的敲门砖啊,我的女士。

品味真差,特奥多罗。不必担心你今天会在我这里失去信誉,因为我虽然知道马塞拉身上缺点比优点多,尤其是当你和她关系近了的时候。更不用说她为人不纯,我为此没少和她吵架。

但我不想阻止你去爱她,尽管我告诉了你一些事……但现在我们先不去考虑她是好是坏,我要你好好爱她,早日娶她为妻。

现在,既然你看上去对恋爱非常在行,我需要你给我一些建议,特奥多罗,反正你已经有马赛拉了。

我有一个朋友,这两天她心烦意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身份卑微的男子。爱上他有损她的尊严,但要她放下他,她又会嫉妒得发疯。

而那个男人,那个对爱情一点儿也不敏感的胆小鬼,却只是对她毕恭毕敬。

(掌声雷动)

特奥多罗,你要走了吗?可我爱你。

我因为你的狠心不得不离开。

……你知道我的,我还能怎么做呢?

你哭了吗?

没有,只是眼睛里进了些东西。

是进了「爱」吗?

是的,没错。它很久之前就掉到了我的眼睛里,现在它就要走了。

我要走了,我的女士,但我的灵魂不会走,我要将我的灵魂留在这里。我在服侍您时从来都不曾丢下它,因为您至高无上的美丽必须用灵魂服侍才行。向我发令吧,我完全是您的人。

……多么悲伤的一天啊。

我该走了,夫人。我走了,可我的灵魂不会走。 

你哭了?

不,只是我的眼睛进了东西,就像您的眼睛一样。

那一定是我的愤懑吧。

想必是的。

我为你准备了一千样东西,都放在箱子里,原谅我,我必须这样做。当你打开它时,一定要记得,要像一个暴君对待他的战利品一样说:这些都是戴安娜放的,当时她眼含着热泪。


1.

我有六个月的时间,去处理身边每一件本应该偿还的事。

这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对已知的生命长度与你所不知的,永恒的离别与之后的漫长时间来说,都十分短暂,像房间里随时会被掸去的尘埃,不值得被记住,不会被提及。

可你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向谁偿还,不知道从哪里继续取得行动,也不知道任何行动的意义。这不是太脆弱了吗?这诚然是太脆弱了,在你这最脆弱的时刻,陪伴你的是失望与冷漠,来自于你自己。

姗姗来迟,或是早有预料的发现,自己的时间其实根本不够用,它不足以帮助你完成你想做的每一件事,那么就自暴自弃地去想,我可以随时放弃。

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之前的时间呢?那些你自己度过的每时每刻,每日每夜,你用它们来做了什么?无法轻易回忆起的那些行动,每一个都有意义吗?

说起来只是很简单地一句话。从某个瞬间开始,我变得搞不清楚场景和地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他们对待我的方式,以及一切。

这不像阿兹海默的症状,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只是失去了用心联系它们,解开它们背后答案的能力。有时,它们暧昧地拥有着一些联系,有时又没有。

有颜色的世界上,没有长短距离,没有触碰和回应,没有声音的远和近。

我想,我想——她离我很近,有咫尺之近,诚然,也最远,是有一生那么远。

一开始的一百天,找不到任何意义,只是每天简单地做两件事,走来走去,数着自己的每一次抬脚和步伐,继续走来走去,或是躺在床上发呆。

一个人,在没有梦的床上打碎自己最熟悉的每一个想法。

就像尝试在末日来临时扼死自己,让痛苦结束地再早一些,又或许末日已经来临,它时刻发出提醒,所以蜷缩在床上,数自己的呼吸。

像是某种在池塘里抓鱼的游戏,你清晰地看到只属于过去的影子,恐惧地立刻拿起石子来丢它,丢进水里沉下去,看心里的涟漪散去。

那不有趣,可在你强迫自己不去做任何一件与世界有联系的事情的时候,它是必须是被做的,必须学会忍受枯燥和平静。

我渴望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去想的世界。那是安详,逸乐,散去无明,心的安住,清净,觉察,一切的止息,彻底灭去。


2.

我真的很珍惜那些回忆,它们曾经是一副拼图。

疑惑于这让人熟悉的房间,一切,究竟在什么时候被点燃,烧成灰。

断壁残垣与一堆灰烬,它不必为了继续维持燃烧而付出任何努力,只是简单地不断升温,散发热量,也想要在被吹散前努力,竭尽全力地探索光明的终点与纯粹。

……可它只是融化了,无法被点燃,也更加烫手,被灼热的烧伤与不理会,不希望有人伸出手来触碰它,却还痴痴地希望着,有人能将这种余留铸造成型。

我把它涂在焦黑画框的白纸上,很难看,只是一副会被风吹走的画,是沾在上面也会显得恶心的污渍,一旦这样冷却,就会在心上凝固成剔不下来的伤疤。

决定写一点东西,去见一些人,走一些路。

“折一箱千纸鹤,然后再依依不舍的烧掉它们,会觉得不忍心,但在绝对平等的时间面前,能够留下来的东西不多,我想。”

我真的病的很严重了,不能这么做,我爱她,那就只是叠下来吧。

……我知道自己会垮,只是没想到会垮的这么彻底。


3.

我不知道,不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

真的,真的不知道,好像什么也明白不了。还没有失去难过的能力,可有的时候连这个也会失去。

也会对自己说,没关系,你很善良。长大意味着什么呢?长大意味着,你终于开始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你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了。

真的在乎,真的不舍,真的用尽全力,真的一无所得。

这个长大了的人并不是变得冷漠,他心里有一个,一直拉着他的袖口的小男孩,他总是哭着跟长大了的他说:没关系,没关系,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坏了,但我记得,不要去伤害别人。

悲伤是你思念这个世界的最后的线,可它断了,你不知道自己还能飘去哪里。

怎么,没有家的人?曾经的你就是这样折磨自己以骗取怜爱,使人同情吗?

热爱与鲜活的生命力,供我在这个世界上锚定自己所在位置的她已经消失了。你把九成九的过去与光彩,都锁在一个绝不会背叛你的箱子里,并决定在临走的时候把它送给别人,第一次,我第一次这么做,只是远远不够。

在过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砸碎它,看着一切不舍如烟花般绽开,为了防止自己有再回头的机会,为了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无怨无悔的。

可说到底,那只是因为恐惧再次想起,没有勇气面对,无力地痴呓,放弃,对无言的影子握着指血,一种去摧毁自己的尝试。

你希望有人能关心这样的事。

那些熟悉的字眼,直觉样的应对,恐惧它被暴露在阳光下,躲避一切温暖。过去曾经那么留恋,那么执着痴迷,任由其改变心编织的形式,而感到这是一种很好的幸福。爱与关怀,珍惜和想念。

心里好像有什么涌出来,是看见一个没有带伞的人,在热闹拥挤的公共广场上,仓皇地躲闪这场不会停的雨,以及它的每个雨点。密集冷漠的世界里挤满了声音,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谈论这件事,一件本不应该被分享的快乐。

路灯,街道,广告牌,夜晚,公交车,花坛。

霓虹灯,小巷,停车场,陌生人,计程车,歌。

实在,太丰富了,是这个世界可以被留下和铭刻的一万零一十个记号。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和她有关。每个人都踩在上面,到处都是脚印。

我不理解,我不明白。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一个能够发自内心地为别人喝彩的人,但仍然应该鼓掌,这是第一的善,第一的仁慈。

我希望自己并不存在,从一开始就没有重量。

惶恐又难过,从头到尾都是,精疲力竭的溺水的鱼,以及每一次供你生存的呼吸。可空气的轻浮属于我吗?这最艰难的时刻不需要言语吗?

精准而模糊的征兆,一次已言而未听的唤起,让人窒息,一种想要在害怕时全都呕吐出来的难过,乱七八糟的废墟,火焰般炙热,熊熊燃烧的,两个人的家。

他仍在瓦砾中不断翻找,五指开裂,鲜血淋漓。


4.

为了回到心安住的所在,为了执着地寻找答案与对抗一切离别,心必须精巧地搭建一个完整的世界,才能模糊地回到过去,去抓取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去试着停在原地。

哪怕是被指责的,被唾弃的,那也很好。

可是不能,完全不能,没有能力去这样做,因为很疼。从来不知道回忆是一件这么疼的事,有时咬牙切齿,有时呆傻,有时微笑,眼泪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我爱你。

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心就会感到热恼,烦躁。

这是心的性质,它于是也变成一句喜新厌旧的,卑劣的话。

不能指望它摇身一变,成为一句切实有用的咒语,唤起某种已遗失的时间,失落可能,将一种脱壳而出的崭新现实召唤到我的眼中,降临在这个现实。

那是很好的,日常的奇迹,我有时对着它祈祷,也从来不相信这是有用的事。

你怎么会去相信已经结束的故事和童话?

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

现实里没有让你开心的地方,那只要去睡觉就好了。白天与黑夜,一个完全由思念所成的世界,一个,完全由这世上的另一个人的愿望,所构筑的世界。

在梦中遭遇曾构想,映出变化的熟悉玩具,每一件,那些能在遐思中辨见,而被现实直接以撞击唤起的思念。那用来速行时隙的心路上,总有的,想要抱起,安慰你的熹微的光,最柔软的心,深不见底的海洋与想念。

面对这一切的无法直视,是一种叫做“想起”的,凌迟似的苛刑。

要逃跑,是为了解脱,可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

我以为柔软的心就是这样的,绵密,清澈,纯朴,像水一样。可它们流动起来会割碎我身上的每一处感受,所有的血管都好像在紧张,实在是太疼了,太疼太疼了。

我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柔软,你只是碎成了颗粒,掉来掉去。

睡不着,想要停止。

必须要拥抱死亡。


5.

孱弱的灵魂是忍受不了离别这种事的,因为它从未习得过如何处理应尽的责任。

一根赤红色的毛线,哪怕在彼此的手指上被绑的很紧很紧,但只要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想要扯断它,它就会连累彼此,让另一方的誓言和努力都化作乌有。

因为一直都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心口不一,没办法把讨厌和喜欢说出去。

我喜欢你,要说成快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不要离开我,要说成,对不起,我厌倦了。可以关心一下我吗?要说成,太可怜了,我怜悯你。

嘲笑。这是一件好事。嘲笑使一切奇迹都能够成立了。

是自作自受,做错了却不承认。可我承认,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但唯有选择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一刻也没有。

我相信,爱是世界诞生的第一因,人世间的每个世界都是如此被开辟。

造主因妄图理解自己的全知全能,而将这物造的,虚假的世界在想象中完全锻冶出来,它以自己的存在去填充一切,以分割自己的无尽与无限去创造世界。

它开辟一切,轴穿时间,一点一滴地向着那个最终明白一切的终点前进。在抛弃一切中成为无限,在否定自己中去确认一切。

它有无尽的仁慈,无尽的愤懑,无尽的悲伤,无尽的喜乐。

可最终,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距离,只是在一起。

路上的脚印显得深邃,精准。却也有不如此的,向下一些的奇迹。

简单到一个稍稍用力的念头就能发生,去吧,去回忆。

……其实每次都是这样,我回头去看自己说的话,就会开始发抖,痛苦地直发抖。因为不能面对,根本不是我砸碎了所有和她有关的事,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断的逃跑,烧伤,割开自己,逃到她不会看到我的角落。 

必须缄默着对世上审判的轻蔑,歌颂天国的降临。

永远要记住,爱是世界诞生的第一因。

  

6.

回到那些还记得的时候,回到那些有温度的时刻。

这不是唯一一种能回到过去的方式,但却是唯一一种你能做到的。

人不能活在过去,你知道的。应当结束,应当斩断,应当进益。

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到这些,因为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来,留给我。

你那么努力地,一开始就把唯一一柄锤子也一起锁在里面,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奇怪的后悔发生。

虽然只是因为爱而做出的,直觉似的行动,但这的确是对的,对她好的,不伤害人的选择。于是也总算姗姗来迟的,明白了自己的一无所有,想要去寻求保护。

没有武器了,你失去了挥舞的愤怒,没有防护了,手中也空空如也。你本可以对一些人恨之入骨,那将是很好的,可以继续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只关心你自己。”

“你是不是病的有点太严重了?”

“我只会建议你吃药。”

“神经病,你怎么不去死啊?”

“是啊,你是很坦诚,卑劣的诚恳。你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像一块冰,别人贴上来只能感到你的冷。”

没有这种愤怒了。我没办法谈论出它们的万一,像是一个没有手指的,残疾的人笨拙地模仿下正常的字迹,缺少力气,缺少那种理所当然的冷漠。

你憎恨你的整个世界吗?不,怎么会呢?

恨实在太浅了,太浅太浅了,是很舍不得,很舍不得,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可最为悲惨的不是你恨一个人,而是当你真的想要拿刀剖开胸膛,找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来真实地得到对她的仇恨,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找到那种轻佻又好用的东西。

回过头去,一遍又一遍地被迫明白,去发现她对你那么好。

她对你那么好,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那些曾经说过的,每一句笃定的与难过的话,那些支撑这颗心运作一切的展开,方式,约定着未来与过去有关的全部,每一根支撑着这个身体的坚硬和实质,所有的没人要的玻瓦和碎砾。还有爱,那些还在着的东西。

无论是那个心里的位置,还是那些欢笑着的场景。

当你认为自己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种肮脏,当你真的相信自己到这世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一个永恒的结果。除了一个卑劣嫌厌的死亡,没有什么能够为你洗去一切。它将你的一切意义都铭刻在死亡之上,一个污名。

它是恶劣的,并不能使你与上帝更加接近,也并不善良。可为什么要这样选?或许是你自己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值得,只值得这样的结果。

应当擦掉那些让她感到失望的点,当然也包括我。

她会关心,或许也只有她会关心。

……可她对你那么那么好。

我不明白。


7.

没有谁有资格拯救他人,能够拯救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活下去从来都是一种能力,是需要支撑,需要方法的。

你不是接受不了生活,而是接受不了所有,任何一个具体的细节与行动。

生活由一千万个毫无意义的细节堆砌而成,这本来自然,而当你真的将一切自然的细节亲眼看见,再看着人们按照它生活,这本身已经是地狱。

活着,生存,生活,非常麻烦,得学会一大堆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得选的事情,你维持身体,喝水,吃东西,呼吸,支配自己,加上,加上,加上,年纪大了又开始减去,它从来没有和你商量过,简直是自顾自地就在发生。

人是卑劣地忘记了小时候未出生的自己,而学得了自然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缺少这样的一种能力,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学会过那种东西。

究竟应该怎么变得成熟又冷漠,究竟应该怎么变成无耻的大人,究竟应该怎么接受这个世界,你知道,你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从来都没去面对过它们。

人只要看清人的本来面目,就会明白自己从来生活在地狱当中。不是无法区分善恶,而是人的本性是无,这世上没有真实的行动,当做出善的行为,就体认它为善,做出恶的行为,就体认它为恶,它一片混沌,没有过自体。

可其中,最令你感到骇然与恐惧的不是生活的毫无意义,而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你所感受到超脱与震动的瞬间。

心竟有这样的功能,像是被触碰,在那么多渴望被拯救的刹那中脱颖而出,你泪流满面,憎恨着这软弱的自己在上帝中究竟是何意义。

可它会得到你的眼泪,因它等待着你将它造的眼泪再次送给它,而不求回报。

不分彼此地得到了一切。于是,就这样留下眷恋,如同一个好用的开关。

永远不得解脱,去发掘那个声音,那个听得到的光明。

你付出了真实的努力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吗?

他深信自己无价值,深信一无是处,深信一无是处的人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一种怯懦,是人们所崇尚的那种无害。不会有人会为了这样一场闹剧沉默。一文不值,但正因为一文不值,或许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去任性地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8.

他遭遇了什么?他经历了一场坍塌。 

对于那个自欺为连续的灵魂来说,生活是连成一片的创造与体验。人为了受鞭笞的骡马落泪,祭台上的殉羊同样如此。

他一直就是如此看待弥赛亚,看待所爱的人。

真的太傲慢了,你高高在上地仰望着天堂,可什么时候真的在乎过和你走在一起的人?无限的慈悲与爱怜如太阳般俯视大地,将人间的羔犊抱起,这是完全的悖离和亵渎,就连上帝都从一开始就明白,它应当平视你所求的一切。

我想看看那更上的世界,它于是告诉你,说上面什么都没有。

「但受造之物仍然指望脱离败坏的辖制,得享神儿女自由的荣耀。」

「神的灵在它身上,因为它用膏腴造它,叫它传福音给赤贫的人。差遣它使被抢掠的灵魂得以释放,盲眼的自愚者得看见,那受压抑的真性得自由。我不是自由的麽。我不是使徒麽。我不是见过我的主麽。你们不是我在主里面所作之工麽?」

讲述那来自心的故事,每个人都侧耳倾听。

绝不原谅当然很好,它使你那浊重而又琐碎的尊严享在地面之上。

尊严,又一种一文不值的东西,仿佛必须踩着别人的头才能得到的东西。真实的尊严只是无条件地生存,不是生活,而是行动,一种被心所驱使的幻觉。

这世上的唯一一种真正的平等,就是这一切世界的完成,上帝允许你以一种与它完全相同的方式同在,它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禀赋与经验,都无条件地,仁慈地爱予于你。

无限的自由向世界敞开,无限数个承担责任的思考与无限数个选择放弃的怜悯,不必承受任何你所不想承受的,不必背负任何你不想背负的。它的惩罚微不足道,因为无论多么巨大的苦难,在它那里都微不足道。

新生的孩子恰似被无条件满足的神明,每个满是溺爱的父母都会满足它的每一个诉求。可这无条件的背后总有被强迫的,因你的任性而付出代价的人。

正因如此,宽宥才是一瞬间的绽放,成百上千次。

总有一天,你会学会一切,或许不是这一生,也或许不是下一生,那实在是太过漫长,漫长到真的无尽头的一天,但当一切被完成时,你会实现与它一样的禀赋。

世界对人抱有巨大的恶意吗?上帝只是一种无法被揣测的癔症吗?为何要教导人们宽恕与原谅?为何苦难永无止境?

……她真的爱我吗?

这一切都很好,这一切都很好,又或许,这都是向它学习的代价。

失望,巨大的失望来临了。


9.

我最害怕的是,有朝一日,我会说,这一切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多荒唐啊,那已经是人生的挫折,过去的一件事,不再能够唤起,甚至没办法再记得什么了。应该喝着茶来谈论它,与亲密地朋友调笑曾经的选择,即便它曾经那么真实,曾经那么真实地支配过你的一切所思所想。

别担心,幸福的生活正开始招手。

不是那复日的折磨依然如旧,而是甚至都无法再唤起曾经的思念。它不再自然,流淌着消散了,变成一种必须被你用力支撑的努力。

时间,它怎么配剥夺和我有关的感情与权力?而人竟然是这样吗?人竟然是可以允许自己忘记的吗?那造你的与你所造的只是更真实的梦吗,一切发生在你身上的心的不羁与难舍又算什么?

可似乎,人又是必须成为这个样子,没有谁能够在死亡前幸免。

那就不是理当如此,而是无法原谅。

如果你不能记住每一件应当记住的事,死亡又算得了什么?你还远没有无耻到能接受这种在他人看来理所当然的生活方式,这或许是你唯一值得自豪的事。

在思念面前,它一文不值。我只是不能允许,完全不能允许。

如果结果只是这样,那么,不愿意再前进了,哪怕一步都是。

必须停在这里。


10.

“为什么我们大家并不像同胞手足那样?为什么最好的人也总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不对人说?为什么不直截痛快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尽管明知道这话说出来不会毫无反响?可是偏偏每个人都要摆出比实际上严峻的样子,似乎人人都怕让自己的感情很快地外露有损自己的尊严。”

“我之所以能生活到现在,所依赖的不过是自己的梦想。在我的生活中,真实的部分所占的比重极少。现在这一幕在我心目中之所以会显得这般珍贵,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同样也因为这样,此情此景将会在我的梦境之中一遍遍重演,而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它。”

“他,一个出身望族,拥有资产的三十二岁的男子,去向谢尔巴茨基公爵小姐求婚,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他可以立刻被看做良好的配偶。但是列文是在恋爱,因此,在他看来基蒂在各方面是那样完美,她简直是一个超凡入圣的人,而他自己却是一个这样卑微、这样俗气的人,别人和她自己公认为他配得上她,那是连想都不能想像的。”

“您的眼泪等于水!您从来没有爱过我;您无情,也没有道德!我觉得您可恶,讨厌,是一个陌生人——是的,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带着痛苦和激怒,她说出了这个在她听来是那么可怕的字眼——陌生人。

他望着她,流露在她脸上的怨恨神情使他着慌和惊骇了。

他不懂得他的怜悯是怎样激怒了她。她看出来他心里怜悯她,却并不爱她。“不,她恨我。她不会饶恕我了,”他想。

“当他尚有可以保护的人时,他能抵挡一切。但他失去了他能保护的东西,他就无法在这样的压力下保护自己。因为他并不愚蠢,他清楚社会的规则,他不能自欺欺人,说在社会之上存在一个诗的世界,世界只有一个,就是庸俗、卑贱、下流的世界。”

“因为我在成长,从过去的理想中挣脱出来了,这些理想已告粉碎、瓦解,既然没有另一种生活,就得从这些残垣断壁中把它建设起来。”

“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地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

“我们有时候感谢某些人,确实仅仅因为他们和我们一起活着。”


11.

文字从来都是,也只是巧言令色的谎言。  

尝试着,去诚实地对待生活和世界,只要相信,那么天国无处不在。而已经从天国中坠落的人,真的能够接受这样一种现实吗?

这并不值得称道,一个全然的归属,一个付出了所有语言的故事,你一切的心思与想念,它们所能够跳跃到的每一个场景,以及那些场景连接着的每个,与爱同心的时间,没有一个是不曾留下回忆的。这些都必须离你而去。

天国的知识和通道不能帮你解决实在生活中的绝大多数问题,文学也一样。在天国,你一无所有,更不必得到什么,你的所作已经完成。

我会说,希望我能够再对她好一点吧,这样宝贵的机会不知在哪里的时间还存在着,但一定是存在着的,只因这是个无限仁慈的世界。

我相信,我确信。

你也会开始恐惧,下一次时,自己还究竟能不能一如既往,全情全意的付出一切,你畏惧将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再度剖开,重复着指认里面的每一种成分,每一处爱情,但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人的行为无法为自己带来意义,这是真正的悲惨,一场远没有尽头的酷刑,只是思考都让人难以忍受,是这世界本来的疯狂面貌。可这却也意味着,你的每个行动都在完全直接地创造世界,这世界的存在,发生的,连续性的奇迹,同样是一种无比巨大的的悲悯与忏悔,每个瞬间,从没有什么能代替它,它对你的爱与仁慈。

这已是一切,你已是完成。

你那炙热燃烧的生命力指向一个结局,不是解脱与得救,而是一个滑稽可笑的句号。一个人试图做某种超越自己本性的事,然后去得到它真实的结果。

我听到天使的声音,它说:不要审判,好好生活。

诚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讲法,就像我讨厌自己在写的东西。

我还可以选死。

那就死。


12.

你和她的缘分就只有这么久。

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任何东西,当然,可能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我真的不清楚,从都到尾,我都真的,真的搞不清楚。

有时我能明白,可明白的只是泡影,转念就觉得,只是我自己在安慰自己,哪会有这样的事呢?为什么就只是你特殊呢?

你走在最普通的街道上,提醒自己特殊是一个如此奇妙的故事。

有一只从来都不被需要的萤火虫,落在一盏比它亮一百万倍还要多的街灯上。虽然没有人会注意到它,但街灯确实知道这件事,它们都互相明白这件小巧的秘密。

或许是特殊,或许是有。可那段时间,我觉得她活得好累。

崇高是美,也是高贵的丑陋。

我说过,要不让你伤心,不能伤害你,我没有做到。我说,我害怕一旦放下就拿不起来了,这件事我真的做到了,可也并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度过。

我不是要说是谁害死了谁,这只是我的事,这真的只是我自己的事。一些时候,她只是在完成我所需要的,而不是在完成自己,这真是最差劲的选择。

我走后,每个人都能看到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留恋。

不必担心,这同样已经是一件和你无关的事。

我相信我爱的人,她的坚韧与冷静,但我怎么去相信自己?时间是多么暧昧的东西,把一切停在这里,让我的想法都到此结束,而他们的时间却还在前进。

太自私了,这一切都太自私了。

她在和我无关的地方越开心,我就越难过,就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我没办法说出来,因为不能去直面卑劣的自己。

她真的救了我,还在用自己的方式救我。根本不是因为我真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人,而是因为,她希望我明白,希望我明白,我真的很重要。 

我从来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不会去做任何一件与她有关的事。我也知道,她不像所有人说的那么好,但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很好,比我所能描述的一切还要好,还要好得多,还要好得多得多。

她已经尽力了,而做的不好的人是我。

一信百信的是她,一疑百疑的是我,是我。

那么,也许……是最重要。


13.

她害怕我死掉吗?

不是的,这不是她的错。

你想让她后悔吗?

不是,我想对着她大吼一万次,十万次,一百万次,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听到了吗!!

我有的时候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真的想要和我一起生活。可你没办法想象和她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那是一种行动,一种创造,唯独不是一种想象。

我想,是因为软弱才导致了一切。总是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的,能做到的事,就只有说对不起和去死吗?

不是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就要让所有人都接受,我知道真爱是一种怎么样的东西,它如何介入我的生活,你会因为自己的抉择而感到后悔吗?

心的支柱一旦崩塌,就是这样的结果。我并不后悔。

我觉得一切都真的很好。我不是厌烦,也不是……我只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看到她所做的准备的时候,我问我最好的朋友:

“一个已经离你而去,很久很久的人,为什么要在一个特殊的时间,去做一件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会惹人误会的特殊的事?”

他沉思之后回答我说:“……也许她已经把你忘了。”

你回忆起几个月前的一场灾难,上一秒,他还因为这样一件,将我折磨得快死的事而气得发抖,拽着我的衬衫想要把我拉起来,朝着我的脸上用拳头用尽全力。但是下个瞬间,他发出一种我从来没在他那里听到过的声音,随后抱着我嚎啕大哭。

他说,是想你好,是想你好!希望你活着,兄弟们只是希望你活着,希望你活着!你为什么不明白?你总说你的心,可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心?!

是希望你活着,是希望你活着,是希望你活着……

他哭的时候,我也在哭,我抱着他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他说了很多,无比真诚,你能感受到有些东西在注入你,那些能拯救你的,有重量的感情,我甚至真的相信了拯救,我或许真的将选择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第二天,那永远令人恐惧地第二天,他会说;

“我剖开我的心给你看,也只是这一次,因为人的心剖多了是会烂的,我以前从来没对别人这么好过,你是头一个,好好休息吧。”

你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他所拥有的话,却的确是在说给你听。

人的心,剖多了真的就会烂掉么?重要的不是我怎么想,而是世界怎么看待这件事。我想,没有人还生活在过去当中,除了那些很少活在现在的人。

“你知道我怎么想这件事吗?”我问他。

“……你怎么想?”

“我觉得,她是希望我去死。”

…………我永远喜欢她。

我永远,永远,喜欢她。


14.

故事重复的机会,是将时光都倒回。

人们需要歌声,也应该要有一首歌。正是因为有一首歌,所以才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相信的每一件事,你与她所共同创造的每一个想法,都并不孤独。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泪流满面,就像过去的每一次,每一次。她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帮你,每一次都精心准备,去帮助一个你觉得不值得帮助的人。

如果,如果,哪怕一个人只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们也真的拥有着很好的关系。两次,三次,这种互相扶持的感情应该被称为什么呢?四次,五次,六次,还要多少次呢?还要多少次才可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伤害了她多少次?

我真的只知道一种伤害别人的方式,那就是将刀剜进自己,明明流血的是你,但哭泣的是谁?

对那些真正认为你是重要的人来说,这是最恶劣,最卑鄙,最不值得被原谅的一种方式。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想,从来都是被迫这样想,我关不掉自己的同情。

只要你比他们更痛苦,你真的就与这世上的一切苦难同在吗?总是在心中认定,必须折磨自己,否则无法认同这耻辱的生存,以及一切。

她总是在你的前面等着你,几步,几步,当你走到那里时,就会发现她放在海滩上的彩色石头,那是你们的约定,共同世界的想象。

可怜的小猫咪啊,应该把它捡回家的。可是谁会照顾它呢,有谁会照顾它呢?

我想要相信自己有一颗高贵的灵魂,因为有时,那喷薄而出的纯粹勇气将能允许你,在悬崖的边沿凭空往前再走上一步。这是你从未实现过的奇迹,你为这一步而痛苦万分,欢欣鼓舞。

可也就只有一步而已。

我根本做不到。我想要道歉,直到看到这个颠倒的世界,我不后悔,我一定还会这么选,无论再重复多少次,只是希望能再对她好一点吧,再对她好一点吧。

已经数不清楚究竟多少次,站在天台的边沿上浑身发抖。

你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才能站在这里,就只是站在这里而已,你迫近那个这世上最真实的昭彰存在——死亡,完全动弹不得。

我想起有人曾经说,从二十多楼跳下去摔得到处都是,那个脑浆溅得玻璃上到处都是,恶心死了,跟邻居也不说一声,这种社会垃圾根本没有公德心,给大家添了多大的麻烦,这种人死了真的是活该。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彻底失去了对人的所有希望。

楼顶上的风很大,像是催着你往前,却又会逼迫你向后。我那时想,如果它希望我死,就给我足够明确的征兆,让我知道,它和我同在,它就在这里。

你从边沿走到钢化玻璃的楼沿角上。有个很小的男孩子在对面的楼上,就那样静静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拿了笛子出来,然后对着你演奏。

我记不得他吹了什么,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从台沿重新跳回了楼顶,他于是也终于停下。我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哭,并猛地想起自己在大扫除时的回忆,你看见那些特别小的,自己曾经一同生活过的每一处污渍与细节,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想不起来的小时间与小动作,那和你走向死亡的感受是一致的。

在结束之前,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有这么多东西。

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温柔地在对待着你。

这一切到底是否公平。


15.

“安娜的高贵之处在于她敢于承受激情之爱的后果,被唾弃,侮辱,众叛亲离,以及死亡,那种她所渴望的东西,她并没有得到,或者只是很少地被寄予了。她义无反顾地抛弃了自己前半生的一切,去追逐自己内心的想法,并最终迎来了失败。”

“安娜要求自己什么也不付出,‘我已经付出了全部的自我,献给了爱情!所以你也要付出全部的自我,献给我。’,她要求的这种付出不是过去的,也不能是累计的,必须是发生在现在的完全的付出,她的情人从来没变过心,生活也完全是情人操办的,但她仍然不能忍受情人出去工作。”

“孤单单一个人在乡下过了两个月以后,列文确信这不是他在最初的青春期所体验到的那种热情;这种感情不给他片刻安宁;她会不会做他妻子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就活不下去了;他的失望只是由于他凭空想像而来的,并没有他一定会遭到拒绝的任何证据。他这次到莫斯科来就是抱着向她求婚的坚定决心,如果人家允了婚,他就立刻结婚。或者……”

“如果他遭到拒绝,他会变成怎样,他简直不能设想。”

“小人鱼渐渐地开始爱起人类来了,渐渐地开始盼望能够生活在他们中间。她觉得他们的世界比她的天地大得多。的确,他们能够乘船在海上行驶,能够爬上高耸入云的大山,同时他们的土地,连带着森林和田野,伸展开来,使得她都望不尽。”

“她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到那位美丽的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她弯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吻了一下,然后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更亮了。她向尖刀看了一眼,接着又把眼睛望向这个王子;他在梦中喃喃地念着新嫁娘的名字。他的思想中只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这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泡沫。”


16.

“……你为何不骂我,却拥抱我?” 

“因为世界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17.

阿廖沙感叹道:“我认为,在世上人人都应该首先爱生活。”

“爱生活胜于爱生活的意义?”

“一定得这样,像你所说的超越逻辑去爱,一定得超越逻辑,那时我才理解其涵义。”

“人这种卑鄙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


18.

必须认同,你之所以只能成为如今的你,正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这世上的一切痛苦都源于不能明白,对事实的不明白。

因为不明白,所以没办法做判断,因为不明白,所以只觉得一切都像空气里的东西。因为不明白,所以总是无法完成本该完成的事。

它本来也就只是如此,就只是如此而已,恰恰是因为有人希望给它以实质,并为此付出了一切所能的努力去填充它,最后才会变得这样狼藉。

一次眼神的交换,一句真实的交谈,一个拥抱,一个吻。你在期许未来有一种甜蜜,可以偿还今日的一切苦涩。

而这样的未来,对我们来说,究竟在哪里?

人们总是渴望理解,但阿列克谢明白,人们渴望的是那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他人,渴望的是理解其他人身上那些不会伤害自己的部分,与值得谈论的内容。

对于那些它们所不感兴趣的部分,则只是兴致缺缺。

“太好了,她连应付这段关系都觉得厌烦了吗?她已经如此迅速地感觉到了厌腻,以至于想要迅速结束掉一切吗?”

“她是如此开心且与他毫无关系地度过了自己的每天。而他能够抱紧的也不过是一些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他必须把这些对自己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视作重逾千钧,因为他已经向她如此保证,会令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意义。”

“太好了,她将自己和她谈论的事分享给了每一个人,这使他又一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但全无所谓,因为他对她来说被界定为一文不值。”

“太好了,她指望自己理解什么呢?她指望自己通过几个简陋的动作理解她的全部意图和全部想法吗?她指望自己能够真的听到她的心声和一切吗?”

“她如果听得到他的心,只会觉得分外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过一刻停止过因思念而导致的疼痛。他每天早晨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他强迫自己将这种可笑的关系视作某种真情,随后再从自己已经枯竭的心中,挤碾压握出一些足以令她度过此日的甜蜜与浪漫。”

“阿列克谢没有得到任何可以被称为答案的东西,阿列克谢没有得到任何能够被称为确定的内容,如果不是他对她的爱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是一个十足的擅长自我欺骗的人,他根本撑不过一个周的时间。”

无知是一种残酷,我可以用我的无知伤害她,你们也可以用你们的无知伤害我。

“你的心里已经除了恨意什么也没有,那就把仇恨也给她。”

爱真的不是这样,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好,是希望她开心,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她不受人欺负,希望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幸运,更幸福。

……不要伤害她,她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为什么总是越重要的人,越是承受着你的伤害?

我希望大家,你们能对她好,很好很好,是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种好。

“……喂,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来拜托别人做。”

我们做一个君子之约,可以吗?完全不强迫,只是提建议。

我死了,你们就对她再好一些,再好一点,再好一点点……就一点点,真的就只是一点点。

在想着和我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就有善良的希望,会不会有人能加上我的那个一点点呢?不加也没关系,讨厌我,就只是对她好,再好一点,再好一点点。

这样,也没有分别的,我相信,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善良的人更多一些。善良的人们,会帮助她,会保护她,会希望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正是因为人间有善良的人,所以才能任性的做这样的约定,不是因为约定所以才成为现实,而是因为人们心的孕育,才成为现实中的奇迹。

笨笨的善良也是善良,呆呆的善良也是善良,聪明的善良也是善良,狡诈的善良也是善良。还有那别扭的,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善良,它也是善良。

不要嘲笑这个世界上的善良了,它们会哭的。


19.

也不要讲那些让她难过的话啊,真要讲,也想一想,好歹想一想,就只是想一想,想一想好吗?我没办法要求任何一个人去做任何一件事,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可我真的好想,真的好想她一句难听的话都听不到,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伤害她,我明白,我明白,可我真的没办法原谅那些人,我做不到。

我爱她。

……我真的好想,好想,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无论她到哪里,无论她在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人会宠着她,帮助她,保护她,会有人逗她开心,会让她不受到其他人的欺负。会有人给她讲故事,会有人帮她解决心里的问题,会听她倾听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真的好想,我真的好想,真的好想……真的好想,好想。

她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开心的放声大笑,没关系的,不必让自己背上负担,不必去思考,要为了别人做什么,或是去成为什么,就只是,只是她自己。

每天完成她的工作,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总有人在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前,谈论他所不知道的事,那是对人什么样的伤害?对我又是什么样的伤害?这就是人所回赠给这个广阔世界的一切了吗?

这不是什么接力比赛,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而达成的。

每个人都完成得很好了,真的很好,完全不需要我就可以,会做的比现在更好,比现在更好,但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就只是这一件事。

我的一切远不值这些,但,让我小小地利用一次你们的善良与仁慈,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相信这世上的伟大与善良,也是最后一次。

感谢每个人,感谢每个人心中,那从不曾熄灭的爱和光明。


20.

曾经,是我的梦。

后来,是我和她的梦。

现在,是她自己的梦了。

那空旷的教室里,坐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只是平静,只是别离。

睡吧,我的奥菲莉亚,你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梦境的,在那甜蜜而隽永的梦中,付出了代价与愿望的两个人,将会幸福地度过一生,幸福地彼此陪伴。她们向上帝与魔鬼索要了几乎无限的时间,这份渺小的愿望也将远去的未来变成现实,实现在那没有尽头的空旷时间里。

春天过去之后,是夏天,夏天过去之后,是秋天。秋天,冬天,每一天。当他们手握着手,将两个人的心连接在一起时,那份幸福与快乐就填满了彼此。

他们都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到互相都开始恐惧,恐惧自己无法割舍。

人们被几乎无止境的幸福溺在其中,那将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心死。

一生所爱是很短暂的时间,很多人会爱你一辈子,等到大家都死了,死了就像脱落下来的芯一样衰落,冷却,有一些写在识中的东西继续流转,总是一批人,结缘深就像如此,不得解脱,生生死死,老病死苦。

“我们可以在这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一生,来生,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它是有尽头的。”“那就到尽头为止,这难道不好吗?”

它唯一的不足之处只是在于,这一切都只有一个夜晚那么长。

……我爱她,我希望她有的选。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的选。


21.

我爱的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孩,我说是就一定是。

我爱的女孩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孩,她说不是也是。

我爱的女孩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再见,再见……有见之再,又何处何时?

上帝终究还是让你们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人,可那不同不是让你们彼此仇恨,而是为了去完成一份,那从来都只此一份,也自始至终的爱。

哈姆雷特是宁肯挖出自己的双眼,也不会让他的奥菲利亚感到难过的。

可他也会有自己的私心,因他那用双眼许下的三个愿望中,会有一个是真的希望,当她醒来之后,她能永远忘记自己,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我还欠她九十个睡前故事,这些是我已经还不了的东西。

故事中,奥菲莉亚只是笃定,她对着梦里的意中人说,我不要那虚假的美好和幸福,我要那真实的痛苦和希望。让我见见你,哈姆雷特,让我见见你。

我明白,然然,我明白,我明白。提前一天盛开的海棠花,却没有等来呼唤自己的名字的那个人。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殉情的传说很美,的确很美。

可我从不要你这么选,我要你活着。

好好活着,看看世界,再看看自己。

同样的,我希望你们能把飞鸟集烧给我,那是来自上帝的诗。

……她从来没有骗过你们,她真的做的很好。


22.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

“是那最好的选择我。”

I cannot choose the best.

The best chooses me.

“你离我有多远呢,果实呀?”

“我藏在你心里呢,花呀。”

How far are you from me, O Fruit?

I am hidden in your heart, O Flower.

我的手跟不上思念的速度,累赘,应该砍掉他们。

可你还要留着这双手去叠千纸鹤吗?

这一切都是无耻的,去偿还,你能回到哪里?


23.

夜对太阳说道:“在月亮中,你送了你的情书给我。”         

“我已在绿草上留下了我的流着泪点的回答了。”           

In the moon thou sendest thy love letters to me,

I leave my answers in tears upon the grass.

距离之于爱情,就像风之于火,它吹熄那些微弱的,它助长那些强烈的。

Absence to love is what wind is to fire. It extinguishes the small; it inflames the great. 


24.

我的未完成的过去,从后边缠绕到我身上,使我难于死去。请从它那里释

放了我吧。

Release me from my unfulfilled past clinging to me from behind making

death difficult.

“我相信你的爱。”

就让这句话做我的最后的话。

Let this be my last word, that I trust th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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