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二十三）
女孩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然后用手拉了拉我的衣服。
“来了！”她说话声音很低。
我听到门被推开，门后挂着的牌子轻轻碰撞了一下门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脚步的声音非常轻，几乎没有办法听到。这人走路时很少带动周围的空气，衣服很少与空气摩擦，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个比较紧的西装，而且没有配皮鞋，走路时放脚是先放脚跟，不是一下子把脚放在地上的。总的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我抬头看她，通过反射，我在她黑色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走到前台，和服务员耳语了两句，然后看向这边。
“这里这里——”女孩晃着手臂带动着手大幅度地摇摆，就像是一个被困于孤岛的人见到营救船一样。
我在女孩的眼睛里看到他的正脸，然后慢慢走了过来。我把目光移开，整理了一下思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坐下，正经点！”我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可以让女孩听的清楚。
“用不着。”她还是站着。
我压低了声音：“我现在是你爸，你要听我的才对。”
“呃，嗯。”她马上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女孩的老师走的很慢，总感觉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就连步频都很稳。他走到我的面前，停顿了一下，张开嘴想说什么，然后又闭上了，伸出了右手，接着顺势把嘴角往上调了一下。
“你好！”我立马伸出手去迎接他，身子也微微站起。他的西装的确不太宽松。
“你好。”他不失礼貌的回了一句，小幅度地俯下身子，没有停止接着起来，“我姓王，叫我王老师就好了，在班里教的是数学，也是班主任，管理班里的大小事务。”他说着话，很自然地就坐了下来。
他长着一张白净的脸，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下巴稍尖，眼睛很大，眼角上扬。加上窄框眼镜，更先出他的睿智。发型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是有什么发型师在背后跟着他，看起来有一种明星大腕的感觉。
“哦，我……是她父亲，你……也不用这么拘束，我也没有什么事情，随便聊聊就可以。”
他笑了笑，就像是动漫角色里的胜利的反派。
“没有拘束，倒是你，看起来挺不自然的。”他很自然把自己的西装的扣子一个一个解开。
女孩用胳膊碰了碰我，然后对着我皱了一下眉头。
“哈哈，我也是很少见老师，挺紧张的，你应该经常见学生家长吧，这样的场面经历的多了，应该就很适应了。”他的确看不出来一丁点的紧张。
“是，经常和学生家长见面。这是我的工作。”他把西装外套不失优雅地脱了下来，折了两下放在一边。
“敬业。”
“日常。”
我把服务员招呼过来，把她手里的价目表要了过来，问他想喝些什么东西。
“都可以，我的主要任务不是来喝什么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去挑剔。”他笑着说。
我慌慌张张把那个价目表还给服务员，然后对服务员说：“就咖啡吧，和我这个一样就可以了。”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鞠了个躬离开了。
我开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什么样的地方，于是端起咖啡来喝。
“你女儿……”
听他开口说话，喝了没有半口，就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在学校里的各项学习都很好，作业也很及时完成，几乎是没有什么差错。这一次的考试也很好，班里的第二，年级第四，已经是很好了。”
就她？成绩这么好？我可不信。
“年级多少人？”
“她没有说过吗？二千三百五十九个人，这一次……应该是没有人缺考。”
“那不错。”
“是相当不错了。”
“是是是。”
我立马喝口咖啡缓一下，我根本不知道这女孩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时候我倒是挺佩服她的。
“老师，我爸说你们爱好相同，想聊一聊关于音乐的问题。”她伺机插了一句话。
“哦？你也喜欢音乐？”老师还是那个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嗯……只是喜欢，懂的真不多。一点点，一点点。”我说。
“西方古典。”
“门德尔松。”我说。
“李斯特。”他说。
我们几乎同一时间说出来的。
“门德尔松？这可是个天才，真的不错。”
“李斯特才是吧，差不多世人皆知了。”
“嗯，李斯特的音乐是不错，不过我听的是钢琴，他的钢琴的确是绝美。”
“那门德尔松的小提琴也不甘示弱。”
我们大笑起来。
“李斯特的确是众人皆知，不过说起来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在众多的音乐家当中，他差不多是最没有天赋的一个了吧。”
“是。相反门德尔松就不一样了，他是完完全全的天才，是个不可多得的音乐疯子。说起来他是个犹太人。”我说。
“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真是少见的一个家长。我以前可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有吗？”
“千真万确。”
“谢谢褒奖。你也是。”
这时候女服务员把咖啡端了过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老师的面前，咖啡杯与桌子接触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轻摩擦了一下。
“请慢用。”女服务员说完话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个角度离开了。
“请。”我笑了笑，对他说。
他端起咖啡放到嘴边，感觉并没有喝到什么就放了下来。
“咖啡怎么样？”
“不错，味道很淡。”
其实这些话，全是按照女孩的意思说的，她教我的话几乎全部用上了，一句都没有浪费。
“那个，爸，你们先聊，我先去一趟厕所。”说我她就离开了。我看着她走向厕所那边，然后转角就消失在我视线里。我回头看向老师，他竟然和我一样在看着那个方向。他回过头来，眼睛里露出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东西，然后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
“那个……王老师，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
他伸出手打断了我的讲话，然后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
“你不是她父亲吧！”
我先愣了一下，不过怕露馅，立马又回答。
“怎么可能呢？你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她上厕所这个也是安排好的，她去上厕所，然后你要在这个空隙告诉我一些事情，这是你来的主要任务。就连刚才的那些对话也全是她安排好的，你一句都没有落下，全部都说了，接下来就是第二部分的任务了——只不过……接下来自由发挥的地方就比较多了。”
我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你这是说什么呢？王老师。”
“你也不用紧张，其实我们一样，我也是被派来的，不是她的老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他探过头来。
“这……”真让人惊讶，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们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