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长篇】樱之诗~Fake 0.Funeral

樱花飞舞的季节。为了遵守“契约”,我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
下机之后,首先做的不是和一别数年的家人团聚,而先来到了这座被淡红色染满的弓张之丘——为了参加某个被称为“欺诈师”的男人的葬礼。
“已经结束了啊……”我没能赶上,遗憾错过了与大艺术家草薙健一郎的最后一面。送葬的队伍不见踪影,棺材也早已被封于地下了吧。
其实我并没有能够出席葬礼的身份。亲属,友人,师生……哪种关系都不适合形容我和这个长眠于此的男人之间的因缘。
低头捧起一杯夹着花瓣的润土,鼻尖轻嗅,粘膜中充满的是泥泞中夹杂着馨香的微湿气息。
仅有一件能为死者所做的事。
“慈爱的父,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一个逝去的朋友而悲伤,而是为了一个将要进入您的国的灵魂而喜悦。虽然我们心中悲痛,但那是因为对他的想念与不舍。
愿他与您同在,他是您虔诚的信徒,也是您属灵的孩子。一生都在您的看顾之下,在此我们感谢您,也希望您宽恕他在人世所犯的罪,愿您让他的灵魂在您的国得以安息。
愿您因信心赐福于他,也愿您因虔诚赐福于他的后代,愿他追求的信心和大义被他的后代所传承,直到您的国降临,也愿您的荣耀在他的后代得以发扬,并因此得以承受您的国。
愿蒙您的恩直至永远,阿门。”
那个男人曾经说过希望我来主持他的葬礼,这也算完成了请求。
悼念结束,我将手中的泥土重新撒向大地。
在国外的时候况且考得了神父资格。虽然不知道让自己这种毫无信仰心的人通过考试到底合不合适,但这种时候还是需要这项技能。
无论什么话语或思绪都无法传达给死者。悼词是献给生者的。葬礼也好墓碑也好,都是为了留下的人与自己和解而存在。人们通过这些仪式接受逝者已逝的事实,从而得到继续前进的勇气。在这个只有司仪的葬礼中,我自己也完成了对这家伙的告别。
樱花树下埋葬着尸骸。这个如今近乎家喻户晓的说法到底是出自何时何处的呢?
无论何种花朵,开至“极盛”之时,便会向空气中散发一种神秘的气氛。如快速旋转的陀螺息于完全的静止一般,又如高超的音乐演奏定然伴有某种幻觉一般,令人生起灼热的生殖幻觉的、背光般的东西。
不妨想象一下:这烂漫盛放的樱花树底下,埋着一具具尸体。马的尸体,猫狗的尸体,以及人的尸体,一切尸体都会腐烂生蛆、臭不可闻。尽管如此,也会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晶般的汁液。樱树的根如贪婪的章鱼一般将其环抱,汇集全部海葵触手般的根毛来吮吸那液体。
是什么养育了那样的花瓣,又是什么养育了那样的花蕊?我仿佛看见,被根毛所吮吸的水晶般的汁液,正静静地排成一列,在维管束中梦一般地上涌。
啊,樱花树下埋着尸体!
究竟是从哪里浮现出的空想呢?这毫无根据的尸体,如今仿佛与樱花树合为一体,无论怎么甩头都不肯从脑海中离去。
在至今的文献中,所能够找到最为久远的出处便是梶井基次郎的这篇《樱花树下》。但绝大多数人连这位作者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这个“传言”就如此作为事实甚至流传至海外。
樱花之美在于死亡。几乎每个日本的艺术家都坚信如此。
那个男人正是从樱花中感受到死亡,成功地那份美爽快地、极为自然地接受了下来,从而创作了那副画。
《卧樱》——奠定草薙健一郎这个男人作为艺术家的根本的至高作。
那是他第一幅也是最后一幅以樱花为主题的作品。尽管如此,提到草薙健一郎这名艺术家,第一印象就是樱花。
即使因为前期进行了过多的功利性浮夸创作而受到质疑,被业界称为“欺诈师”,但无论之前对作者有再大的偏见,态度再恶劣的批评家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也会刷新自己的认知。
与命名相符,上面画着一棵于濒死之际扭曲地横躺在地面上的樱花树。黑色的巨大树干如同腐臭的尸体,流出浓稠的汁液。在枯槁的缝隙之中,吸吮着尸骸的白色小花淡淡地绽放着。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静止的一瞬间。生与死,黑与白在世界之中循环。完美绘出了永恒死亡本质的画作。而艺术家的尸体又成为新生春日的养料,化为这片不断轮转的风景的一部分。
这也是最能与一生与“美”相伴的男人所相衬的结局了吧。
此刻,他所葬身的这片樱之森,如同被诅咒一般,开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薄樱。
每年的四月,弓张的樱花都会按时开放,将这里染上同样的颜色。用双眼看多少次,这盛放的景象都是不变的吧。十年前和今日的樱花一样的绽放,然后散落。谁都不会仔细的观察每一片花瓣,仅凭感觉做下判断——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樱花都会在下一次春天以同样的美丽再次盛开。但那是不可能的。艺术家的葬礼,归来的见证者,恰到好处的微风与阳光。最重要的是想要为此作诗的心情。由这些构成的今日再也不会有了。
啊,为什么没有带来笔墨呢。胸中久违涌上想要作画的心情,想要将再也无法复制的瞬间保存于永恒的相下的冲动。无法将这份感情倾泻出去,这会成为我人生的又一件遗憾吧。
站在山丘远眺,樱之森的道路之中,熟悉的春之妖精们在花间嬉戏着。
黑色的长发随风摇曳。早已成人,身形却和及笄之年一样的长女。夏目蓝。她此刻正训斥着阶梯下的两人。
有着胜似女性的柔美面孔,作为少年来说过于纤瘦的长子。夏目圭。不知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捂着肚子开怀大笑着。
与身旁的两人相比,第一眼并不惊艳的最后一人。他正抓着头,无奈地听着蓝的说教。
“……草薙直哉。”那名少年就是大艺术家草薙健一郎唯一的独子。
不经意地,我们的眼神交汇在这片天空之下。只一瞬间,我们彼此都收回了视线。
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在亲友面前不会展现出来,只在无意识间露出的眼神。如深渊般深邃,宛如从世界之外的更高处投下,不存在善意与恶意,只是单纯观察着而已。将所见的一切事物吸入的视线。在草薙直哉曾经还是幼童的时候,就有无法忍受这种视线而逃走的成年人。
想必你早就忘记我的模样了吧,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惋惜的事。在这片被梦浸润的土地之上,因缘即将再度交汇——
我衷心地期盼着那一天。
不经意间嘴角弯起了弧度,轻哼着诗篇,我走下淡红色的山丘——
假想中铺满天空的春色
仅仅是无拘无束的因果交流电灯
在明亮地、明亮地、明亮地照耀着
Watermelon的电气石
是语言和旋律交错的地点
在这色彩愈发纷繁的世界中
七片樱花从眼前飘然而过
我瞄准其追了过去
我并没有在风景之前
风景也没有在我之前
追逐着追逐着便消失无踪
被柔和景色所包围的世界渐渐消失
轻轻飘摇的樱花林中鸣奏着世界
是用美妙的音色所鸣奏着的世界
它若是虚无的话
虚无本身即是如此
至某种程度相通于众生
如同一切是我中的众生
故也是众生各自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