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玄幻】(藏唐)凤凰劫(上)

“小羽,此番历劫,待你归来之时,便可涅槃为凤。”唐惊影与唐惊羽并肩走向了冥界。
唐惊羽姣好的容貌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少主就送到这吧。”
唐惊羽辞别唐惊影之后,毅然跳下了轮回台。
冥王的笔一顿,暗自摇了摇头,“这年头怎么一个两个上赶着去凡间渡情劫?前日刚送走了藏剑山庄的那只狐狸,今天又走了一只孔雀。”
凡间
雪国王宫之上,霞光照日,百鸟朝拜,隐有凤鸣之声响起,小皇子出生。
帝王大喜,赐其名讳雪惊羽,小字凤皇,封为太子。
十五年后,风国与雪国交界地带
“要我说,那位雪国的太子殿下是真绝色,我还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人呢。”茶舍里的茶客交谈着。
“我还是比较仰慕风国的太子殿下,那位才真的是有勇有谋,比起雪国太子一个倍受宠爱的花瓶好多了。”另一个茶客提到了另一位主。
“那是,风国太子风秋暝,文武双全,少年战名远扬,岂是雪国太子雪惊羽一个娇养的可比的。”
“诸位,背后语人是非可不是什么还习惯,这里毕竟是交界之处,难免惹祸上身啊。”一位白衣男子带着斗笠(遮沙),遮掩住了容貌,手执折扇敲了敲桌子。
刚刚谈论的人收了声,看这打扮,应当也不是个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店家,结账。”那男子身边的小厮给了店家银钱之后,却发现自家殿下走远了。
“殿下,他们嘴碎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小厮追着雪惊羽问道。
雪惊羽停下转身拿扇子敲了敲对方的头,“这里是交界,又不是雪国的地界。人家想说什么是自由,我也只能警示一下。更何况,他们也没说错,我武功的确不好。”
“谁说的,殿下明明对杀手之道极有天赋!”
“诚儿,慎言。”雪惊羽走进了雪国境内,“父王母后皆希望我为君子坦荡荡,怎能步入杀手之道。这次让我去唐门学习已是破格,不可得寸进尺。”
几日后
雪惊羽到达雪国都城,终于摘下了斗笠,换上了面具,走到了酒楼内,靠窗而坐,“店家,上坛竹叶青。”
“哈哈哈,看来祝兄也无法破解这残局啊。”
“哼!”
“还有人,要来试试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雪惊羽不经意的一眼,与他视线相撞。
风秋暝失神了一瞬,就收敛了心神,“不知这位白衣公子可愿一试?”
雪惊羽饮尽杯子的竹叶青,放下酒杯,笑言,“我若是破了这残棋,你可要请我喝酒的。”
“自然,在下自愿交阁下这个朋友。”风秋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雪惊羽手执棋子,棋子一子一子落下之后,收了手。
“此棋无解,凤囚凰,死局。”
“公子果然博学多识,叶某敬佩。”风秋暝对雪惊羽作揖。
雪惊羽还礼,“叶公子谬赞,唐某受之有愧。”
“我与唐兄一见如故,小二,来坛女儿红。”风秋暝招呼着雪惊羽进了雅间,二人相谈甚欢。
几日后,雪惊羽邀约风秋暝一起打猎,风秋暝应下了。
“我骑射之术可不差,唐兄要小心了。”
“我可不怕你!”雪惊羽扬起马鞭,白衣纵马,意气风发。
诗酒烹茶,骑射宴请,切磋交流,雪惊羽视风秋暝为知己,却不知风秋暝已对他动了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雪惊羽想对风秋暝表明身份的那一日,风国对雪国发动了战争。风国军队势如破竹,攻陷了雪国王宫。
“太子殿下,还未发现雪国太子的踪迹,除雪惊羽外的其他皇室皆已收押。但……雪王和雪后自刎了。”士兵对风秋暝禀告到。
彼时的雪惊羽就站在屋顶之上,他以为的知己好友,却是害他国破家亡的凶手。
“风国能这么快攻陷雪国,我雪国被盗军事布防图,可是你做得?”雪惊羽站在风秋暝面前。
风秋暝看到雪惊羽有些尴尬,又有些惊喜,“唐兄,之前隐瞒了你,我是风国太子,此番……的确是我所为。但我素来将你视为知己,我不会为难你,而且我喜欢你,等这次回朝,我就禀明父王,我……”
“你要找雪国太子?”雪惊羽的神色冷厉了下来,平静地可怕。
旁边的风国将军一喜,“阁下可是知晓雪国太子在何处?您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友人,我们定然……”
“不必找了,”雪惊羽摘下了面具,“我就是雪国太子雪惊羽。”
“我一直都知道雪国军事力量薄弱却资源丰厚,我以为我会有机会改变雪国的局面,再不济有一天被他国吞并之时也能血战一番。只是风秋暝,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是你害的我国破家亡。”雪惊羽被带走的时候,路过风秋暝时说道。
“你把我当什么人?一个被你戏耍的团团转解乏的乐子吗?风秋暝,你的喜欢,我要不起。”
风国吞并雪国,雪国太子沦为阶下囚的消息轰动一时。风国并未对雪惊羽赶尽杀绝,毕竟雪国还有一支精锐兵队,需要随时担心他的反扑。
雪惊羽被软禁了。
“小羽。”入夜时分,风秋暝趁着夜色提着酒来找雪惊羽,“你还在怨我吗?”
“呵,风秋暝,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纵是沦为阶下囚,我也不是那些男宠。”雪惊羽拂开了风秋暝送到他嘴边的酒杯。
“你一定要跟我计较吗?”风秋暝放下酒杯,也不管身上的酒水,“雪国就是一块金,不是风国还会是其他国家,我是风国太子我不是神,更何况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国家,父王要我去我能怎么样!我只能保住你!
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而造成我们之间的隔阂,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辞去太子位陪你一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我希望你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郎。”
“风秋暝,你别傻了。我是阶下囚,不是你的帐中人,你父王也不可能让你辞去太子位,你的甜言蜜语留给其他人吧。我们之间,国仇家恨,不可能的。”
“你我之间,一定要这般吗?你当真一点儿接受我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风秋暝,我们之间,此生,没有可能的。”
“好。”
风秋暝走后,第二日,风国太子风秋暝力压群臣,请父王将雪国太子雪惊羽赐给他为妻。
大婚的那一天,雪惊羽被压上了堂,按着头拜完了堂。
“风秋暝,你这样有意思吗?”雪惊羽眼中有着无尽的愠怒。
风秋暝温柔地抚着他的脸,“有,怎么没有,你看,我们这辈子不就有可能了吗?细想来,你我第一次见面之时你破了残局入了死局凤囚凰,如今可是应缘了?”
“风秋暝,往后你我之间,再无往昔情谊。若有朝一日我凤于九天,必亲手灭了你风国。”
“小羽,我爱你,所以哪怕是恨,我也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给你一个许诺的机会,除了离开,如果你愿意用这个机会向我提出要求,就代表你接受我了好不好?”
对于雪惊羽而言,不过是被软禁的地方从皇宫换到了太子府而已。不过是被人当成以色侍人的男宠而已。他被折辱的高傲,总有一日会以另一种方式涅槃重生。
风秋暝待他很好,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可雪惊羽的态度从不曾软化。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三年了,你放过我吧。”雪惊羽的神色淡淡的,屋外的凤凰花开得艳烈,就像当年雪国王宫的血,灼伤了雪惊羽的眼。
风秋暝闻言手抖了一下,打翻了碗碟,他收拾着残局,“你等我一会儿,我重新给你做一份儿,很快就好。”
“风秋暝。”
“小羽,我们不谈这个好吗?你饿了,我很快就好。”风秋暝匆匆往厨房跑去。
跑到无人之境,风秋暝一拳打到了墙壁上,发出小兽一般的哀嗷,“啊――”
然后,带着血淋淋的手去了膳房重新做了饭给雪惊羽送去。
三年了,他们之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风秋暝不明白的是,雪惊羽三年来恨得不是风秋暝让他国破家亡,他知他的无奈。而是在他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里,他被当成一个男宠许给了他。
名为正妻,却折辱了他这一身傲骨抱负。
民间坊间传言:雁渡起,桐叶黄,凤皇凤皇止阿房,无故在此取灭亡,何不高飞还故乡?
雪惊羽小字凤皇,风秋暝便种满了凤凰花和梧桐树,可是,这里留不住他想要留的那只凤凰。
雪惊羽十八岁生辰那年,风王遇刺身亡,雪惊羽不知所踪,风秋暝继位,改国号:风雪。
此后五年,风秋暝找了无数地方,都找不到雪惊羽的踪迹,就好像……这个人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昔日太子府,今朝阿房宫外的梧桐和凤凰花昭示着曾经有个人在风秋暝的心上停留过。
“亡国太子雪惊羽多谢前辈相救,自今日起自愿加入唐门。从此世间再无雪惊羽,只有唐惊羽。”唐惊羽拿着匕首划过脸,毁了那张惊世容颜。
“你可还有割舍不下的人?”当初教导雪惊羽的师父问着。
“……”
“羽儿?”
“没有,从今往后,唐惊羽只是唐惊羽。”
五年后,有人带着雪国的旗号起兵,向风国下了战书。
为了当初雪惊羽那句国破家亡的狠话,风秋暝鬼使神差地亲自上了战场。
昔日的雪国第一美人雪惊羽,而今一条疤痕横贯了他整张脸。
“风秋暝,别来无恙。我说过的,若有朝一日我能够凤于九天,必亲手灭了你风国。我来履行承诺了,风秋暝,你可敢应战!”唐惊羽是远程,却还是执意与风秋暝正面交锋。
“你的脸,是谁伤的你!”风秋暝看着这个已经不复当年的少年,他变了很多。
唐惊羽抚上了脸上的疤痕,笑得邪肆,“当然是……我自己划的了。这张脸留着也是祸害,毁了正好。”
“小羽!你不要这样子,你回来,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从前哪样?”唐惊羽打断了风秋暝的话,“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风秋暝,出剑吧。”
“我不想你出事。”风秋暝抽出了轻剑,看着唐惊羽。
唐惊羽笑笑,下一刻将弩口对准了风秋暝,“你我之间,总要做个了断的。这战场之上,谁又能保证不出事呢?”
“陛下,快让开!”有一剑刺向了唐惊羽,唐惊羽一个侧身偏过,却踩到了石子顺着陡坡摔了下去。
风秋暝瞳孔紧缩,飞身扑了上去,护住了唐惊羽。
再醒来的时候,唐惊羽坐在一边烤着火,发现风秋暝醒了也没有说话。
“既然要杀我,刚刚为什么不趁我昏迷的时候直接取了我性命。”风秋暝的嘴唇惨白,左腿摔断了的疼痛远不及心痛。
唐惊羽的面容在火光之间若隐若现,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最后只听到一声叹息。
风秋暝以为等不到对方的回答之后,听到唐惊羽开口,“你当年不曾杀我,今朝我留你一命。日后再落入我手,我自然是要取你性命的。”
“你当真要杀我,你就这般恨我吗?”风秋暝想抓住唐惊羽,但是一动起来,腿就渗出血迹,疼痛又让他坐了回去。
“你还是不明白,”唐惊羽拿着草药嚼碎了敷在风秋暝的伤口上,“你有不得不去履行的使命,我也有不得不背负起来的责任。我不恨你,可是,雪国太子也不可能原谅你。”
“而今,你是风国的帝王,你的身上是你的子民的期盼。我是雪国仅剩的王室血脉,我的身上是那些遗孤的希望。风秋暝,你我都过了那个肆意妄为的年纪,你醒醒吧。忘了与我之间的感情,忘了我这个人。战死沙场,就是你我的宿命,结束,总要用你我中一个人的血来换。”
唐惊羽离开了,留下风秋暝一个人,等着风国的救援。
忘?如何忘?
怎么可能忘得了。
风秋暝与雪惊羽的战争,从来不属于他们两个人,这是属于风国与雪国的战争。
昔日风国与雪国的交界之处,铁甲披霜,唐惊羽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白衣,好似当年模样。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都再也不是当初的少年郎。
“风秋暝,如果我不死,便是一场新的生灵涂炭。我知道战争会死人,可是,雪国太子不能不战。”唐惊羽与风秋暝交锋之间,白衣染血,烙在了风秋暝的心上。
“小羽!”两个人打到山崖旁之时,风秋暝眼睁睁看着对方抓住自己的剑刺穿了胸口。
“唐惊羽不想死,可是雪国太子雪惊羽必须死。”唐惊羽凑到风秋暝的耳边喃喃细语,“风秋暝,对不起,雪惊羽其实……从未怪过你。你很好,是我不配。”
唐惊羽推开了他,在外人看来却像是风秋暝刺伤雪惊羽之后推他掉落悬崖。
风秋暝手上的轻剑掉落,他跪在悬崖旁,无人知晓他为何痛哭,又为何一瞬白头。只是从那之后,这位帝王再也没有流过泪。
风秋暝听见唐惊羽说:
“秋暝,我记得你曾许给我一个承诺。此生最后一诺,愿你君临天下,万寿无疆。”
雪惊羽用命成全了雪国帝王,也用命带走了风秋暝,此后风秋暝再无任何顾忌。
风雪五年,风秋暝火烧阿房宫,毁了昔日所种所有凤凰花与梧桐树。他的凤凰,再也不会回来了。
风雪九年,风秋暝一统天下,改国号为凤羽。天下朝服,故人不再。
凤羽一年,风秋暝废除后宫,过继宗室一子封为太子,终其一生未娶。
凤羽三年,风秋暝相思成疾,下令葬礼从简,死后以火焚尸,骨灰扬于昔日风雪边境,不入皇陵。
凤羽四年春,一代帝王风秋暝逝世,皇陵之中风秋暝的太子服与一袭白衣合棺。
本年,少年帝王依言前往边境,途径一块墓碑,上书:爱妻唐惊羽之墓,合葬者未亡人叶秋暝。
先帝风秋暝生母姓叶,故又名:叶秋暝
“父皇与雪国太子,当许……情深一世。”
清辉映着深堂
风月入酒一觞
有人已经与我饮畅
却还要我当
纵马白衣少年郎
残棋停在掌上
死局欲盖弥彰
有人故作眉眼疏狂
与我交过手
与我留过伤
却想求个美满收场
谯鼓响 烽烟茫茫
剑影刀光 阴谋阳谋
影影幢幢
这生死场上
有谁真愿谁 无恙
兴许 青竹早凋
碧梧已僵 人事本难防
只在 旧时旧日
大梦了一场
从此 天各一方
各自怀想 不如两相忘
非黄泉路上
此生王不见王
一夜长安冷雨
几声马蹄彷徨
烽火长燃撞破天光
只拂一拂袖
挥别了当年模样
千里江山入眼
谁不志在四方
行到水穷不曾回望
吟鞭断流水
也能断情长
前尘往事何必思量
纵然是 斯人已去
天地纵广
转眼又成几家沙场
夜半听楼角
纵马迎天光 凄怆
兴许 青竹早凋
碧梧已僵 人事本难防
只在 旧时旧日
大梦了一场
从此 天各一方
各自怀想 不如两相忘
非黄泉路上
此生王不见王
贪痴疏狂 暗自滋长
变了当年模样
相视一望 近乎咫尺
远在山岗
语息温凉 吞吐如霜
化在你眉睫上
生死一念算过场
冷不防
三千 铁衣披霜
万籁绝响 举目是残阳
回首 剑拔弩张
箭已在弦上
耳畔 江海有声
山河无量 呼万寿无疆
却无人共看
这人间多荒唐
――――《栖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