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砂糖师与黑妖精 第七卷第三章
“真冷啊。” 斯特拉·诺克斯坐在扶手椅上嘀咕着,轻微咳嗽着身体前倾,面色很差。房间里并没有多么寒冷,或许是感冒了。他在厚厚的上衣上又盖了毯子,还不断摩擦着双手。 艾利欧特悠闲地盘腿坐在暖炉前的绒毯上,火光照得他的头发更红了。 “来这边吗?很暖和哟,斯特拉酱~” 斯特拉闻言一下子瞪起眼睛。 “你这家伙,别用奇怪的方式叫我……!” 大声叱责之下,他剧烈咳嗽起来。虽然艾利欧特也吃了一惊,但慌张起来的却是吉斯,他急忙跑近斯特拉身边,拍着他的背。 “斯特拉,你不可以太过大声的。” “……那就……让那个赤毛头……闭嘴……!” 被斯特拉边咳嗽边用手指着,艾利欧特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小孩。 “不好意思哦。斯特拉听起来是女孩的名字嘛,忍不住想疼爱你一下。” 吉斯在两人中间调停。 “可林兹先生,斯特拉的家族里,他父亲是家族第一代庞大的贸易商,因为传闻成功者的嫡子会受到嫉妒的诅咒,为了避开才选用了女姓名。这是有原因的。” “真不容易啊,有钱人。幸亏我只是个贫穷人家的小鬼啊。” 止住了咳嗽的斯特拉终于抬起头,用冰一样的冷眼瞪着艾利欧特。 “那好,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小鬼吧。” “小鬼不太好啊,不如叫我老爷吧。过来过来?” “你在开玩笑吧。但是很冷,你让开。” “就和我并排坐不就好了嘛?” “跟你这种人并排坐一起,会被传染下垂眼。” 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吉斯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二位都请停止吧,实在太不像话了。” 职人们被分别安排了茧之塔前面,第一城塔里的房间。明天起他们就要跟随露露学习了,在此期间,他们被要求待在王城里。 并排的五个房间,被职人各自使用。房间外面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更大的房间,被允许用作客厅兼食堂。房间里有一张配有六把椅子的长桌、以及暖炉。暖炉前还放着舒适的长椅和扶手椅。地板和墙面上砖石裸露着,没有经过涂料粉刷。对一座古老城堡来说倒是理所当然,但不免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或许是为了极力中和这种氛围,墙上挂着装饰织物,地板上铺着毛绒地毯。日用品也是崭新的。 看得出来,这是在平常完全不会有人出入的城塔里,临时仓促给职人们布置的住处。 吃过晚饭,职人们无所事事地聚集在暖炉旁边。自顾自坐在长椅或是扶手椅、暖炉前。 安坐在靠近暖炉的椅子上,呆呆望着耀眼的火光。难以忍着不去想夏尔的事情。夏尔和露露一起去了茧之塔楼上后就没有回来。 斯特拉和艾利欧特两人争执个不停,最终艾利欧特还是没有从暖炉前让开的打算,斯特拉忍不住寒冷,最终还是两人一起坐在了暖炉面前。 “斯特拉,需要我把火烧再大些吗?” 吉斯很关照斯特拉。他们似乎是学校里的前辈和后辈,这样照顾斯特拉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习惯。 “麻烦你了。在这种地方,银砂糖子爵让我们学什么啊?还是从妖精哪里。” “当妖精的弟子有什么不好嘛?教我们的是个美人诶,太好运了吧!” 艾利欧特吊儿郎当地说着,斯特拉露出一脸无法理解的怪异表情。 “这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妖精是用来奴役的吧?你也不会对着自己使唤的那个妖精低三下四的吧,安·哈鲁佛得?” 斯特拉的话头突然转向安,安回过神来。 “啊,什么?” “你今天,不是领来了自己奴役的玩赏妖精吗?你会对他低头吗?” 斯特拉好像误解了很多事情。人和妖精待在一起的话,理所当然觉得那个妖精是受奴役的,而夏尔的样貌看起来像是玩赏妖精也并不奇怪。 “夏尔他,并没有被我奴役,他是我的朋友。他的翅膀带在自己身上,是自由身。而且如果我有什么想要拜托他的话,我会低头请求他帮忙。发出请求的人低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不是很明白啊。” 斯特拉看起来很困惑。 并不是不愿或是觉得不好,斯特拉似乎是真的无法理解。他出生在商人大家庭中,从小周围就有许多被使唤的妖精。或许对他而言奴役妖精是理所当然的,完全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但是一切都是子爵的指示,我们应当尊从。” 奇连靠在长椅上,边用手帕擦拭眼镜边说道。 斯特拉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就对子爵说的话没感到什么疑问吗?” “不应该疑问。况且对于这次的事情,能有什么疑问。” “暂且不说妖精的事情了吧,我对子爵的做法感到疑问啊。把我们召集起来,带到逃不走的地方说出内幕。你对这做法不觉得疑问吗?” 斯特拉发出轻微的咳嗽声。听到他的话,奇连戴上眼镜,擦亮的镜片明晃晃的,他直截了当地说。 “完全不觉得!” “哦,这样啊,我很清楚你喜欢子爵的心情了。算了,太冷了我受不了。我回房间去了。” 扫兴一般地嘀咕了几句,斯特拉披着毛毯,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 “没礼貌的家伙。” 奇连气愤地目送斯特拉离去。吉斯轻轻皱起眉头。 “斯特拉的说法的确很失礼。但是我也觉得银砂糖子爵应该考虑一下他的做法。我自己没有什么不满,但是也有像斯特拉一样的人的。我认为应该按照顺序,把如此种种这些可能的情况事先说明就好了。” 闻言艾利欧特苦笑了一下。 “说的对,不过吉斯也还是个小少爷啊。” 吉斯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露出气愤的神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 “统治者就是蛮横不讲道理的。而银砂糖子爵,就算他是砂糖菓子职人的庇护者,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统治者的家臣而已。对他的强硬行为表示不满,也太天真了吧?” “可是” “可是什么?去叫他们关照我们的想法?明明他们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把我们的头砍下来?所以说你们都还是小少爷啊,不管是斯特拉还是吉斯。” 找不到反驳的语言,吉斯有些不甘心地咬紧嘴唇。这时候奇连交叠着双手,低声说道。 “可林兹,你那种说法对子爵也很失礼。那些工作是子爵的任务,并不是什么强硬行为。” “虽然斯特拉酱已经吐槽过了,不过奇连你还真的是,超级喜欢子爵哟。”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子爵是我们的首领,尊重他是理所当然的啊。” “就别害羞了吧你?十年前迷上了当时还姓阿克兰德的马克里工房职人之首做的砂糖菓子,从教父学校半路退学要去当砂糖菓子职人的小笨蛋,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诶?!是这样的吗?!被飞做的砂糖菓子迷住,从教父学校退学?!” 惊掉下巴的安突然尖叫,奇连吊起眉毛。 “这不是没有众所周知吗!?你不说的话安就不知道的啊!再说在教父学校时代,我作为学生主席可是被认为要当选最年轻主教父的,再怎么你也不能叫我笨蛋吧。” “放弃成为最年轻主教父的道路去当砂糖菓子职人的家伙,还不是笨蛋?” “你还真是叫人火大。够了!我也要去睡觉了。” 奇连宣言完会话结束,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艾利欧特目送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笑个不停。 “真是可爱啊奇连~好腼腆哦。好啦,我也差不多该睡了吧。为明天做做准备。安也早点休息哦,吉斯你也是。” 艾利欧特一股气站起身,对着安眨了眨眼。吉斯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艾利欧特耸耸肩离开了。 大家的神经似乎都有些紧绷。安这样觉得。放在平时,艾利欧特应该不会对吉斯说那么严厉的话的吧。 “吉斯,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好了,我们也去睡觉吧。我送你回房间,安。” 吉斯松了口气,抬起头来,露出一直以来的温柔微笑。安也不经意间笑了。 “送回房间之类的,这是公主的待遇吧,吉斯好像王子殿下一样呢。” “这样吗?我只是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吉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先站起身,然后拉住安的手帮她站起来。这样的举止,看起来也果然像是个贵族的公子。 离开了客厅,走廊里阴森森的,墙壁上规则排列着小窗,透过窗子,有模糊的光亮照射了进来。 窗外能看见茧之塔,是从塔的窗户里传出的光亮,一直照进城塔这边的走廊。不规则排列的窗户全都发着明亮的光芒,塔上缠绕的荆棘呈现出鲜艳的光辉。 茧之塔就好像是,不能移动,却静静呼吸的植物一般。 安停下来望着茧之塔,吉斯也站在了她的身旁。 “银砂糖妖精做的砂糖菓子,会是什么样的呀……” 安不知不觉间这样说道。吉斯有些惊讶地望着安。 “我总是忍不住去考虑各种事情。安不一样,一直以来都总是在考虑砂糖菓子啊。” “唔……感觉好像被嘲讽了……” “不是的,我很羡慕你。我总是下意识地去努力、想要专心于砂糖菓子。但是你却并不需要像我这样,而是就好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能专注于此。所以你比我要认真的多……” 声音戛然而止,吉斯的语气好像在责备自己一般,他垂下了目光。 “吉斯?” “抱歉,刚刚的……没什么。是我在发牢骚。好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安点点头,但还是无论如何都在意窗外。夏尔没有回去的话,就算回了房间也无法安心入眠的吧。 “吉斯,我还是有点担心夏尔,我去茧之塔看看。” “这样吗?不要熬到太晚哦。” 吉斯和往常一样,温和地微笑着,转过了身去。 吉斯他,对任何事情都一往直前。因为太过耿直,所以面对挡在面前的事物会有更多苦恼吧,安如此感到。 冷风让安打了个寒颤,她环抱住双臂,准备朝着茧之塔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安期待着从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或许来自夏尔,她的目光朝着昏暗的走廊望去。紧接着发现,在黑暗中隐约出现的人影,是一个身着水色上衣的陌生男人。年龄有二十多岁,漂亮的金发和蓝色双眼,看起来很高贵。他两手背在身后,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看到安之后他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走近她。 “……” 男人走到安的面前正要说什么,突然支吾了一下,干咳了一声重新开口。 “你是谁?” 男人的语气比年龄更沉稳,安不知道他的身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微微屈膝行了礼。 “我是砂糖菓子职人,是王妃殿下召我前来的,我叫安·哈鲁佛得。” “就是那个哈鲁佛得啊!往亮堂的这边过来一点让我看看,果真是你啊。” 安如他所说地走向窗户边,男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说着。 “您认识我吗?” “砂糖菓子品评会上,我见过你。” 男人的衣着上装饰着刺绣,看起来很高档。在砂糖菓子品评会上,穿着和这样的衣服同等品质的,只有贵族身边的侍从了吧。 只是在砂糖菓子品评会上,国王和王妃身边的侍从太多了。安没能全部记清楚。话说回来,当时紧张的要命,她连国王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唯一记着的就是王妃了,而那还是因为她是在一众王族里,唯一一个打扮得光鲜夺目的女性,所以特别显眼而已。 “请问您是国王殿下和王妃殿下的侍从吗?” “嗯,和那也差不多的。” “侍从先生,您是要找谁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散步而已。听说今天召集了五个职人,我工作完就想过来看看。怎么样,你们的工作顺利吗?” “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我也不太好说。但不论如何都打算好好完成。” “很不赖嘛。对了,职人们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吗?” 他露出少年一般的笑容。 “现在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毕竟才刚刚开始。” “饭食不合口味、日用品不足之类的都可以说。大部分的事都可以来商量。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说出来。” “感谢您。如果有需要的话……嗯,可是要怎样告知您呢?”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告诉王妃就可以了。就和王妃说,找艾迪有事就可以。” 看来他是王妃的侍从。 被关在王城中心虽然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不管是飞还是王妃,都很关照职人们。或许是王妃命令侍从来关心职人们有没有什么困扰的吧。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好意。” “这是应该的。那么再会。我还打算去看看茧之塔那位。” 王妃的侍从大方地挥挥手,大步沿着走廊的方向离开了。 ——我也该去睡觉了,明天还有工作。但是,夏尔到底怎么样了呢? 正这样想着,她低头望去,茧之塔的入口,出现了夏尔的身影。终于看到他了,安欣喜地想要下去迎接,可就在那时—— 夏尔的身后,露露走了出来。露露和夏尔朝向彼此,在交谈着什么。夏尔微笑了。那样的笑容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那样放松而毫无警惕的微笑,一直以来,夏尔从没有对安以外的人展露过。露露尽管好像露出了自嘲的微笑,却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夏尔的脸颊。 在朦胧的夜晚里,如此相向而立的两个妖精的身影,美得令人难以呼吸。 然而这样美丽的光景,却给予安的胸中钻心的刺痛。 ——好美。真的好美。好般配的两人。 安的双手紧紧攥住衣服胸前的布料。 然后她明白了。白天看着夏尔与露露一起离开时的落寞感,是因为,他和露露,实在太般配了。 ——好美。 妖精彼此之间待在一起。夏尔的单片翅膀好像撒上了淡青色银粉一样光辉夺目。露露的翅膀闪着金黄色的光芒。两人的翅膀就好像黑夜里漂浮的梦幻一样颇具幻想色彩。妖精的翅膀真的很美。而翅膀上这样闪着光的时候,看起来更是魅惑。 就好像朝日将天空染成浅紫、月光倾洒在夜晚的露珠上一样,美得不可言喻,这是自然的光景。安觉得,那里或许才配得上成为夏尔的归处。 人类与人类一起,妖精与妖精相伴。这才是最自然的样子。想到这里,她好想哭出来。但是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却因意识到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哭泣,她不愿这样。 ——我没有那样美丽的翅膀。 安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 ❅ 安总是走在自己的前面。他忍不住这样想。步履轻快地向前走着,好像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吉斯回到房间,栽倒在床上,把手放在额头上闭起了眼睛。 焦躁的感觉,在胸中步步紧逼着,令他感到痛苦。 只从一些微小的言行中就能感觉到,安与自己不同。如果这种不同只是单纯的性格差异就罢了。可是那种差异,让他不安地感觉到,自己或许比不上她。 ——我……能和她并肩而行吗?我快要搞不清楚了…… 他甚至好想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身边,对她说“走得慢一些吧”。但,他再也不想像刚刚那样,做出吐露自己软弱的行径了。 如果感到不安的话,就应该去加倍努力。如果还有空闲感到不安,就去精炼银砂糖好了。 ——我,要和她并肩向前。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就好像想要碾碎那些不安和焦躁一样。就这样,安成为他想要更进一步的原动力。为了不让自己失败,他要继续前行。与她一起。 露露听夏尔讲了他诞生的地方、与拉法尔相遇的经过、拉法尔死亡的缘由等等。这样说着,不知不觉间太阳也早已落下。露露察觉到之后,才终于不再继续对夏尔追问,准备结束今日的谈话。 “你也会跟那个砂糖菓子职人的小姑娘一样待在这里的吧。反正……还会再有时间的吧。倒也说不定。” 露露把夏尔送到茧之塔外面,好像想要说服自己一般地说着。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接着问道。 “明天开始就要成为我弟子的那个小姑娘。你是为何与她在一起的?” “一开始,是被那家伙买下的,说想和妖精成为朋友,向我还了翅膀。之后只是顺其自然待在一起了而已。” “想和我们成为朋友?把翅膀还给了你?真是个稀奇的小姑娘。” 脑中想起安那呆呆的表情,夏尔一下子笑了。 随即,露露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夏尔的脸颊。 “你是所谓的自由之身吗,我很羡慕你。我的另一半翅膀,五百年来被人类传来传去。好好珍惜吧,你的自由。” ——五百年的俘虏吗。 单看王妃或飞这些人的态度、整洁的环境,王室还算很珍重地对待露露。 但露露毕竟是被奴役的立场,被夺走半翼,五百年间在同一个地方做着砂糖菓子。就算没有受到生命威胁,但也从未有过欢呼雀跃的喜悦。只是平淡地度日。这样持续了五百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夏尔感到了作为同族的心痛。 夏尔也离开了。 他从飞那里问过安的房间位置,便径直走向那里。 尽管飞说会给夏尔准备单独的房间,但他习惯了和安待在一起,从没有分开睡过,于是拒绝了。只不过,对于自己稍有不慎就想去触碰安这一行为,他不得不多加注意。而且哪怕是为了安的幸福,也不应该毫无顾忌地接近她。他却常常忘记这一点。 房间很好找。走进门,里面一片漆黑。 石墙和地板都很凉。即便如此或许还是为了尽量暖和些,地上铺着长绒地毯。床也很宽敞结实。 他想着安或许已经睡着了吧,缩在毛毯里像是结草虫一样鼓起来的,是安吧。一动不动的。可如果是平常睡着的时候,应该能听得到她的呼吸,而且也不会是这种睡姿。她是屏着呼吸蜷缩在那里的。 他想起以前安很低落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疑虑地走近床边,弯下腰想看看结草虫的脸。紧接着被他的行动惊到,毯子里的结草虫发了发抖。 “真奇怪的睡法啊。新的养生方式?” 他叫她,却没有得到回应。 “睡着了么?” 还是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着了吧。可是,对夏尔来说,这种结草虫状态实在让他挂心得不得了。他爬上床,挨近她躺下。结草虫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举动,惴惴不安地稍微动弹了一下。 夏尔躺在她身边停了一会,然后想要偷看一下安的样子似的,轻轻挪开结草虫脸上的毛毯。在鼻尖就要相抵的距离,夏尔和安互相对视。 “啊!!” 安尖叫了一声,差点要从床上一跃而起。然而,被毛毯紧紧裹着,就这样完全像个结草虫一样翻滚了下,朝天仰躺着了。 夏尔从上面看着她。 “在装睡么?为了什……” 说到一半,他注意到安的湿润的眼睛,眼睛周围也是红彤彤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没有,没什么事。” 夏尔两手撑在安的身体两侧,遮住她的行动,不让她起身。禁锢住她的动作,他朝下望着她。 “不许走。发生什么了。和职人们起争执了吗?” “不是的。夏尔,你放开我……” “告诉我哭的理由,我就放开。” “理由什么的……!那是因为夏尔你!” “因为我?” 紧接着安好像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惊讶,满脸通红。然后眼睛里又浮出了泪水。 “我做了什么吗?” 不能再让她哭了,他尽可能温和地问。安把两手捂在脸上。 想把她捂在脸上的手挪开,夏尔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安的手腕。但安死死不肯放开手。 “安,说话。” 安一个劲地摇着肩膀,不出声地哭着。尽管完全不知道她哭泣的理由,但他想要止住她的哭泣。 “别哭了。” 他想抱抱她了。这份冲动强烈得让他实在无法忍耐。 “安……” ——我没法再克制了。 在他的身体开始靠近的时候。 “活、活春宫吗——?!” 背后传来大得不得了的声音,就连夏尔也被惊得跳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抽抽噎噎的安也从指缝里看向声音的方向,满是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 夏尔和安同时惊叫出声。 房间的门开了细小的缝,从那里看着他们的,是一只蓝色眼睛,银色头发的小小的妖精。正是湖水水滴的妖精:米斯里露·力多·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