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文:彗星报 序章(上)
向死而生(上)
“长官,隔离墙外有一个——”一个年轻士兵推开门,高声叫道。
“慌什么!......还不快把门关上!”
也许是因为刚跑进来,也许是被长官的呵斥惊吓到,士兵的后背起了一层汗。顾不得解释,他赶紧拉上门,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
那长官翻出一个差点挤破眼眶的白眼,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藏起他那满是肥膘的肚子。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就是......隔离墙外,有一个沃尔珀,在往矿场的大门方向走......”
“头抬起来说话,*的!”
“是!遵命!”士兵在害怕。他想起他的队长就是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和长官起了冲突,被扔进了矿场。
“什么样的沃尔珀?”长官点起一根烟。
“实际上,我们也没搞懂。是个姑娘,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看衣服和打扮,不像乌萨斯人。”
“武器呢?”
“没有。只背着一个包。”
“嗯......沃尔珀......”长官突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曾接到过上级的通知,说——
“是那个来采访的?!”
“哐”,他在桌子上狠狠砸下一拳,桌面上的书都跳了起来,“怎么赶在这种时候!【乌萨斯粗口】!”
“您是说,抽签的事吗?”
“废话!上面的大人们怎么想的,要我们在这种时候放进来一个记者?!”长官穿好制服,再谨慎地戴好防护面具,“你,跟我走。”
“您打算亲自去审问吗?”
“我们是去接客!再说这种屁话我就把你的嘴拧下来!”
诺德罗格,乌萨斯的西南边陲。眼下正值初冬,这里不似北部雪原那般荒凉,却也已褪去了绿色,裸出大片的地皮。野风卷起一股股沙,在阳光下打着滚。雅思琳把斗篷裹紧一些,顶着风向那方圆几公里最显眼的地标——诺德罗格州立源石矿场走去。
她在矿场的大门外站定,打量起这黑色的“怪兽”。隔离墙遮蔽了她的视线;哨塔上,士兵紧握着弩一动不动。墙内时不时传来裂兽的狂吠和人的哀嚎。
雅思琳攥紧背包的背带。
随着一阵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矿场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人,靴子踢得老高;还有一个瘦高个儿,低着头紧紧撵在他后面。
“您好,我是红酒报的记者,我是来——”
“今天矿场粉尘浓度高于正常值,不便接受采访,你还是请回吧。”
“这可是卡西米尔和乌萨斯官方的合作项目,我猜您已经收到接待命令了。想必......您也不想违抗军令吧?”沃尔珀抖了抖耳朵,盯着眼前的军官。
“一个记者可无权过问乌萨斯军的内部事宜。”
这丫头什么来头?一个记者,敢用这种口气和一个乌萨斯军官讲话?他感到一丝不适。
但短暂的疑惑后,他还是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什么。
“请出示你的工作证件与通关文牒。”
“你不能查看我的证件,矿场的军官先生。”
听到这儿,军官大大松了一口气:“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
“请让我进去。”
“小姐,你应该知道,乌萨斯会怎么处理偷渡者。”
“可是我——”
“没有可是。”
“......”雅思琳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想不到自己躲过盗贼,绕过天灾,从大骑士领千里迢迢走到这里,只换来一句“没有可是”。塔楼上的弩手已经搭上了箭,正冷冷地盯着她。
“哈哈哈!回去吧,卡西米尔人,你不会想惹麻烦的。”军官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如你所愿。”雅思琳转身离开。
她捂上耳朵。
可是她还是能听到,听到那些劳工的声音,听到那乌萨斯军官冷漠的讥笑。
“我会进去的,你拦不住我。”
风的呼啸越来越小,双月的银辉洒到山洞的最深处。
“总算,午夜。”雅思琳打开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把登山镐,“老伙计,还得麻烦你陪我这一趟了。”
一阵电铃声骤然响起。她拿出通讯终端,“发言人”三个字清晰可见。
“雅思琳小姐,请问您的采访还顺利吗?”
“如果你不在这个时间打过来,是的。”
“对此我向您表示由衷的歉意与无奈,我亲爱的小姐。”
“你最好告诉公司,别忘了我的约定。”
“这当然。只要把报导写出来,货您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哼。”
“那么,商业联合会感谢您的付出。为了卡西米尔的繁——”
雅思琳挂断通讯。发言人装腔作势的语气让她反胃。
她的目光扫过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水壶、皱巴巴的地图、记事本、几张乌萨斯钞票,最终停在了几个空药剂瓶上。
“一支都不剩了吗?该死的公司......”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顺畅的进入肺部,心脏猛烈的搏动着,一如往常。
“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月光下,沃尔珀走出藏身地,径直向着矿场去。
她攀上墙,借四处响起的镐击声作掩护,轻巧的落地。
她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个方向的声音。突然,一丝异样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优雅”的声音。
“留声机?啧......”雅思琳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看到了一间溢出灯光的屋子。在这漆黑的矿场里,它格外扎眼。
“哼!真不知道哪儿来的丫头片子,我们的活儿她也敢查?要不是我看她年纪小,长得也还不错,怎么可能放她走......再喝!”酒杯撞击的声音划破宁静,刺穿耳膜。
是那个胖子军官的声音。
雅思琳在发抖。但她没有离开,她还没有听到她想要的消息。
“这次抽到黑签的人怎么变少了?!这样下去我的绩效全**完蛋!!!陶德!给我解释一下!”
“长官,为了维持矿场的最低开采劳动力,我们不能再抽更多签了......万一上交的源石数量下降,上头怪罪下来......”
“废你*的话!传令,今晚处决黑签。再啰嗦就把你扔进笼子喂裂兽!嗯......哼哼......倒酒......”
处决?
雅思琳几乎怀疑起自己的乌萨斯语来。确定没有听错后,她猛地抽气——
“他们......要杀人?”
顾不得多想,她向矿区方向奔去。
她在一个草垛后探出头来。但她所见,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人祸。
“老爷!兵老爷!放过我吧!我还可以挖矿!我......我可以再减少四分之一......不!一半!一半的口粮!您留我一命吧!”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士兵脚下乞求着。
“噗”,那人倒地,涌出的血液化作粉尘,翻涌在探照灯的灯光下。
“呸,下贱的感染者。你们这些东西,活着就是浪费陛下的土地和粮食。让你们做工已是仁慈,还妄想自己做主?”
——“求求您,至少放过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还不会说话啊......啊!不!!!不......”
“你们都抽到了黑签。这是公平的。”
——“我恳请您,帮我把这封信寄给我妈妈好吗,我.......我会付钱的!”
“钱我收下了。”
“谢谢!谢谢您!谢谢——”
信封被打开,钞票被收好。废纸落入火焰,刀锋刺进心脏。
“怎么可能呢,真蠢,哈哈哈......”
偌大的矿场凭空多出一个小山包,“这些东西”在大火里扭曲,破碎,变得陌生。
雅思琳撑住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差点吐出来。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惨剧,但她依旧不愿相信这一切真实发生了。无数的人,或者按他们的叫法,“感染者”,正在被屠杀,没有一点人的尊严。
抽到黑签的人再也没有回来——她想起安娜曾对她说的话。
“这就是你所见吗,安娜?这就是你曾经的生活吗?”
突然间,她背后传来裂兽的低吼。“也不见你戴什么护具,你不怕被感染吗?还是说,你其实也......?”胖子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把她围在角落里。
“你无需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你其实是卡西米尔派来的探子,对吧?”
“......我只是个记者。”
“哼,既然被你看到了,你也就不可能离开这里了。我看你还挺标志的,不如做我的狗吧?只需要献上肉体,你就能完整的活着。很划算不是吗?”他的眼神在火光里映射出无底的疯狂。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你们在杀人!”雅思琳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挥起登山镐直指军官的鼻子,“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杀人!”
“哈哈!哈哈哈哈......”长官抱着肚子狂笑不止。他想擦去眼泪,手却被防护面罩挡住,“你居然、居然管感染者叫‘人’?哈哈哈哈......你是疯了吗?!?!”
“......”娇小的沃尔珀弓起身子,拳头握得太紧,险些出了血。
“哟?这小妮子要动手?看来只好......”军官抬起大拇指,横着划过自己的脖子,“做掉了。”
士兵们看到了他的手势,整齐的举起砍刀。裂兽挣脱枷锁,嗅到血液气味的它们更加狂暴,猛地扑向角落里的沃尔珀。
“三只......呼......”她调整着呼吸,瞳孔剧烈收缩。
三步远。裂兽的吼声震耳欲聋,内脏随之颤抖。
两步远。裂兽亮出獠牙,腐肉的臭味在空气中散开。
一步远。裂兽已经跳了起来,爪子伸到她身前,赤色的眼珠清晰可见。
只觉得一阵风扫过,第一只扑上前的裂兽颓然倒地,脖子处血流不止,连哀嚎的力气也不再有。它倒下的同时,镐子已经勾上第二只裂兽的后背。雅思琳翻身压了上去,正要切下裂兽的头,却来不及格挡近在眼前的第三只裂兽。
“砰”,第三只裂兽应声倒下。
“大型铳械!从什么方向!......该死的给我爬起来!”胖子军官狠狠踢着趴在地上的陶德,对士兵们大吼。
“砰”,“啊!!!我的耳朵!!!”军官的脸血流不止,一旁的士兵赶紧把他拉倒。
“保护好长官!”
“都趴好!躲在掩体后面!”
雅思琳趁乱翻过身后的高墙。
“别管我!赶紧把那只死狐狸给我杀了!不能让卡西米尔知道......”军官的声音越来越远,沃尔珀的脚步越来越快。
只要再翻过最外围的隔离墙,就能离开。
尖锐的警报声在整个矿区回响。探照灯急躁的扫遍每个角落。
她拼尽全力奔跑,但还是猝不及防地撞上灯光。
“在这边!!!看到她了!!!”
数不清的法术和弩箭穿过她的身侧。有两只箭几乎射中了她,却突然偏转掉。
呼啸而过的弩箭撕开她的斗篷,划破她的脸颊。
“跑,接着跑......”她像草原上的库兰塔,一刻不曾减慢速度。
她不停的跑,直到耳畔不再有士兵的追赶声,直到身边不再有下落的弩箭。
在青草仍旧没有枯萎的地方,她终于放慢速度。
“唔......唔!”雅思琳清晰的感受到血管里的异样。像是无数把刀子划过,留下无法抹去的刻痕,“好痛......这就是直接驱动源石技艺的代价吗......”
“呵......作为感染者,该说是方便.......还是......”她的双眼开始失焦,整个世界模糊了起来。
我会死在这里吗?
她问自己。
“不......”双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她拖着向前走。
恍惚间,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点光。那光看着暖暖的,很柔和,让人安心。
她看到那是安娜,穿着洁白的裙子,身上的结晶消失不见,正笑着向她招手。
“不......亲爱的安娜,我还不能去见你......你嘱咐的事,我还没有做完......”
她看到那是她的父母,满是担忧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妈妈,爸爸......不要哭,我会回来的......不要......哭......”
她不再看得到那光。
她也不再看得到那些人。
但她依旧向着光消失的地方,艰难地挪动身子。
“喂......你......好......帮......”她听到人说话。
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在意识挥散的最后一刻,她伸出手,伸向光曾在的地方。
“大家......抱歉......”
“我只能......到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