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良
故事要从这个病床上的男人说起,他叫陈珏良,患有一种名叫【现实症】的严重疾病。 【现实症】病因不明,病理不详,具体表现为长期瘫痪,思维迟缓,对现实非常不满,故名为【现实症】。 艾格斯教授是专业研究【现实症】的从业人员,陈珏良是他的病患之一。七月十五日,是夜,艾格斯教授打算对陈珏良进行最深入彻底的治疗,他要进入陈珏良的精神世界。 两张病床排在一起,两根细细的线从后脑勺连入同一台微波炉大小的机器,随后—— 欢迎来到,第六世界。 第六世界,可以称之为幻想世界,这里是所有世界的回收站,陈珏良的精神实体被抛弃在这里,艾格斯在一片昏暗的城市里尝试寻找陈珏良。 他找到了一个陈珏良,这个陈珏良刚刚从天上掉下来,在公路上跌破了一个大洞,往下看,洞里头有云在飘。艾格斯从洞口钻进去,手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伞,就那么缓缓从天上飘下来。 一座火红的山上挂满了刀子,那里有很多陈珏良,艾格斯落到山上,摸了摸那些刀子,是很柔软的,能掰断,尝了尝,很甜,像糖一样能吃。 山下的河水映着山红浅浅一圈,再往外看,一个陈珏良正在一片黑水上漂着,艾格斯感觉到那可能就是真正的陈珏良,他把伞夹在怀里,两脚踩在水面上,像上帝那样行走,越来越快,走变成了飞奔。 他抱起来那块“陈珏良”,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块黝黑的木头。陈珏良到底哪里去了? 手表在橱窗里滴答滴答的转着,橱窗外放着一块电子表,它上面写着22:00。路灯的光照进橱窗,灯下一个空水瓶被风吹过,撞到一双脚,脚主人坐在长椅上,正是陈珏良,他在等一个声音。 一声清脆的“嘟”。 一只狸花猫在公交站背后的水池边上盯着陈珏良,随着公交车的到来,巨大的光从西方亮起,太亮,陈珏良只得向东奔逃,猫也向东奔逃。 地面开始凹陷,仿佛遭受过地震般长出一条条裂痕,裂痕越来越大,形成沟壑,必须跳着才能通过。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是一座桥,桥的那头是一望无垠的黑,桥头碑上只写着【奈何】二字,一枚楔石钥匙悬浮于桥头半空,陈珏良伸手去摸,那狸花猫抢先一步叼走钥匙,随着钥匙升入更高的空中。 陈珏良望向天上,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许多苹果也浮在半空,还有很多纸张也同样飘在半空,陈珏良奋力往上一跃,想抓住猫尾巴,结果却和一个纸飞机一起落地。回头望,西方的光正好将他吞没。 “你的故事讲完了?” “讲完了,能值一杯奶茶吧?” 酒吧里,女酒保正摇着一杯奶茶,缓缓倒给陈珏良,门栏突然被撞开,艾格斯抖了抖伞上的刀片,将黑伞插入桶中,然后感叹一声:“今天真不走运,天上下刀子雨。” 艾格斯走到陈珏良对面坐下,右手对着女酒保一点,轻声吩咐:“咖啡可乐,谢谢。” “陈珏良,对吧?” 陈珏良一脸疑惑,手指着艾格斯,看向女酒保——“他怎么不用讲故事?” “他是店长,他也姓艾。”女酒保说完,把一瓶易拉罐拉开倒进杯子,端放到艾格斯面前。 “我们认识吗?那个…怎么称呼?” “艾格斯,叫我老艾就行了。”艾格斯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说:“珏良先生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您很久了。” 艾格斯伸出手示意陈珏良出手相握。 “中国人的礼节,严格来说,我算是,美国人,入乡随俗。我长话短说,先生在这里住得怎样?我一路上看到很多先生受过的伤,这次来期望带先生,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陈珏良张望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别人,连女酒保都退到后厨了,才肯说:“我有【现实症】啊,我能去哪儿啊?” “是这样哈,您看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帮我一个小忙。我安排您去另外一个地方,交给您一个任务,要是愿意呢,事成之后,我就带您重回现实。” “不是,我回去干嘛呀?” 艾格斯突然抓住陈珏良的手,严肃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在这里恐怕待不长久,而且这里想必过得也没有很好吧。跟着我,看点新鲜东西,然后,重回正道吧。” 陈珏良挣脱他的手,有些气愤,沉默了一小会儿稍作思考,利害是最能打动人的,但也难免有人不为利害所动,于是艾格斯接着说: “这里叫第六世界,又叫幻想世界,是所有世界的回收站,没有逻辑就是这里最大的逻辑。这里会发生一种很诡异的现象,叫侵蚀现象,当你看到所有东西都被腐蚀,沙化被风吹散,就是侵蚀来了。你会彻底死在这儿的,跟我走吧。” 陈珏良动摇了,这事关生存,可是…周围真的开始沙化,侵蚀来了! “跟我走吧!”艾格斯拉着他的手,陈珏良虽说不上情愿,但也不再抗拒,紧跟艾格斯冲向酒馆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