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选择》之三
“……你爸的事我听说了，总之我会安排的。毕竟费用不小，家里还有老婆跟孩子要照顾，我会跟那里的人商量能不能分期付款，再说了，那里的老板我熟，唠嗑几句应该谈的成。”
“你大可放心，虽然我以前和你老爸有过节，不过这种时候了还翻啥旧账呢？这些事情我来就好，昂。对了，你今天不是初三了嘛？真快啊――这么久没见，想必长高了不少吧？”
“如果这时候还没有对象是好的，年轻人嘛，做什么都急性子，你现在给我用功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别学你那个老爸，被爱情冲昏了头，到头来吃了不少苦。”
“虽然我是没见过你，不过作为你大舅的我，还是要奉劝你三思而后行呐！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把握每个机会，毕竟人生只有这么一次啊”
“诶，给点反应好不好？怎么感觉我在自言自语？”
沉默许久，我回应：“……喔。”
“有反应就好了嘛！我跟你老爸每次聊天都不到几句话，唉，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好歹是你亲戚，说话的时候有来有回才有意思，又不觉得尴尬，你说这样多好――”
“可以别再提起老爸了吗？”我打断了电话那头的话，只因为戳中痛处。
“啊？诶不是，我知道你心情差，就想说点中听的让你打起精神嘛！那个……如果有什么得罪的还请见谅哈，我这人啊上了年纪，太不懂得察言观色了。”
“真的很谢谢你，大舅，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对我说这么多话。”顿了顿，仍是感觉到难过，“我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这样，对不起。”
“哎呀没事没事！”电话那头，也是经过一阵停顿，方才滔滔不绝的开朗语调转而略有些沉重。“其实……知道了这事，我也蛮伤心的，毕竟你老爸真的很苦命啊。”
我陷入沉默，仿佛听见从电话那头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想，至少能让他解脱，不用再承受这种寂寞难耐的痛苦吧？”
我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感受着屋外的一切，不愧是早晨，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好了，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我打电话就只是为了跟你说说老爸的后事。以为他最近脑子抽什么风，居然会打电话给我，还把你联络方式说给我听，”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感慨万千又有何用？错失向老爸表达养育之恩的机会，无法珍惜和老爸相处的时光，再怎么触景生情，再怎么懊悔不已，时间就是无法倒退。
一个选择,终会导致无可挽回的结果。
“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我再联络你，昂？拜拜。”
“……嗯，拜拜。”直到听见一阵忙音，我才挂掉电话。
看上去不像是和老爸断绝来往的样子啊……
尽管如此，事到如今，他说再多似乎也没用了……
八点了。
我呆滞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主界面显示的时间。直到手机自动锁屏，映出我疲惫不堪的脸色。
我犹豫着从放置在屋外的椅子起身，感觉到自己四肢乏力，这才想起，我的双眼从昨晚到现在都不曾闭上，可能是因为哭红而彻夜不眠吧。
进了家门，看着屋内的一切，一成不变，唯独，少了一个人。
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吗？
――
“他没事……”
我听后，顿时笑逐颜开。
“…的话，怎么不趁早过来呢？”
“啊？”我愣了一愣，只见医生的神情很是凝重。我感觉到一股不安，急速覆盖了短暂的喜悦。
医生见我这个反应，也只留一声幽叹。“你老爸他，已经到了肺癌末期，如果在前一天被发现的话，至少还有救……”
顿了顿，他走到我身侧，“可惜错过了，愿你节哀。”说完，拍了我两下肩膀，默默离开。
就像救护车里的护士，事不关己地说着安慰却又不负责任的话。
而那两下拍肩，明明很轻，却在下一秒有如千斤重，让我双腿一软，屈服在冷冰冰而又无比绝望的事实。
――
命运，真会开玩笑啊
却不见全都是坏事，在我因为老爸的离开感到万分痛苦的时候，一个下班正要回家的医生偶然遇见了失魂落魄的我，就好心送了我一程。一路上可能因为我没心情和他聊天，还是他看在我情绪低迷，各自沉默不语――除了指路这件事上
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准确来说是凌晨，天空是完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
到家后，我才从恍惚中慢慢意识到已经天亮，想踏进家门，手机蓦然传出来电铃声，我一愣，掏出手机一看，顿时瞪大眼睛――是本应完全断开联系的大舅打来的电话
前几天老爸突然的致电让大舅感觉到不对劲，然后不知道从谁的口中第一时间得知老爸因肺癌过世的消息,就想借此打电话给我嘘寒问暖。据他所述,老爸尸体的安葬事宜全部由他负责，他会和附近殡仪馆联络并考虑到自身问题决定向那边的人要求分期付款
想跟他说声谢谢,可就是说不出口
感觉，心中的郁闷，越发膨胀
使得我一字一句，都显得为难
我目光不经意落在沙发上，放了一整晚的礼品袋
原来是，礼物已经送不到他手中的缘故，才会感到郁郁寡欢啊
老爸昨晚倒下的地方，桌子似乎有些偏移,还想要挪正它，却猛地想起老爸昨天早上对正要出门赴约的我说的话
――“回来了就打开看看那里的抽屉”
话说，他倒下的时候，也是靠近那个橱柜……我朝一旁的橱柜张望，令我疑惑的是――抽屉没关紧
我上前拉开抽屉，便从疑惑转为些许诧异―里头放置两封信，一封是牛皮制的略大信封,另一封只是普通的书信
略大的信封鼓鼓囊囊，好奇心促使下我率先打开了它，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信封里居然是钱，而且……
经过仔细一算，居然有一万日元！（大概562人民币）
老爸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多钱，明明之前都没跟我说过……不过想来也是，平时都不和我说话还能奢求他报告自己赚的钱么？
再来是这封信了
我拿起另外一封信，有些犹豫
吞了吞口水，还在纠结要不要打开
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几乎不到五秒钟时间，主意就已经打定
开吧。
撕开了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笺，张开，果真是老爸的字迹
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像发育不良的豆芽，但还是勉强有可读性
我仔细地阅读每一个，老爸似乎用尽气力写出来的文字――
孩子滨口：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可能已经走了。有些话，我之前就一直想说，但就是找不到机会，又或者，有点不好意思说吧。你也懂得，长久以来保持的沉默，突然在某天和你敞开心扉会不会很怪？我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或许对你我会比较好，至少不尴尬。而且，我现在的病情已经不容许我再拖时间，不写下来就真的来不及了，虽然写信什么的很老套，你应该会这样吐槽吧。
总之,看到我抽屉放的这笔钱吗？一万日元够你用的吧，我连自己的医药费都为你省起来了,给我知足吧臭小子！
想用这笔钱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做你喜欢的事情，甚至和你那群朋友喝茶聊天都随便你……只要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实话，当我听到你要带那个女生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当下其实是感到高兴的，但我就是担心，你会步我后尘，你会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再一次让那场噩梦重演，老爸真的不想阻止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哪个家长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再说了，你带来的那个女生，在你小的时候我见过。早在你妈妈办葬礼的时候，那个女生的妈妈也带着她参加了，还送了“香典”表示哀悼。我和她妈妈就那样结识了，虽然自那次之后就没再联络，但我清楚记得，那个小女孩真的和她妈妈一样，长得清秀美丽，又很有气质。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迎娶她，但又很怕你会像我这样，给不了她幸福，毁掉她本来就一片光明的未来……
当然，如果你真的心意已决，我是不会再表示反对。只是追求幸福的路上肯定不简单，你得学会面对接踵而来的困难，人生中的各种挑战，还有阻碍你前行的绊脚石。
如果有得选，或许只有两个选项:一、以给她幸福为前提，学会克服一切;二、给不了她幸福,就只能给她祝福。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句，但我还是要说……千万别因为一时的上头，毁了彼此的一生。嘴巴上说的东西，是可以不负责任的。如果能想得更长远，更实际一点，到最后其实彼此都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我只求你,做出让自己，无怨无悔的选择。这或许，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知道自己老了，没能力抚养你长大，也不清楚你大舅是否会答应代替我照顾你的请求，更何况你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去操心了吧？除了你的幸福。那个，我还挺希望你能用那笔钱花在你的梦想，你不是说过自己对足球感兴趣吗？这个运动好啊！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为国争光，不管你想升高中之后想加入足球社，还是直接朝职业足球前进，身为老爸的我都会默默支持的。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啊，真的很久没这样过了呢，记得上次这样用笔写是在初中时期，还是写给你的妈妈呢！唉，往事不堪回首，如果能重来就好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写出来心情就好多了，这种无声的表达方式还请你不要嫌弃啊！你老爸我还是一个老古板，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反正都写到这里了，肉麻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看完之后你最好别到处乱说哦～嗯哼！给我先做好准备……
我爱你，儿子。
爸爸
20XX年7月24号
目光落到最后，泪腺又再次不受控制
眼前熟悉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兴许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还在如此静谧的环境听到泪水滴落在信笺的声响。
最后那句，在我和老爸看来很是肉麻的话，如今已在我心间不住地环绕。就好像，老爸在我耳边亲口对我说一样，用他真诚而又温柔的语气。
这，也许是父爱尽在不言中吧？
“给我用这笔钱…去治病啊臭老爸……”
愤慨与悔恨心头交织，握在手里的牛皮信封也随着力度加大变了形。
在我还没恨够自己的时候，彻夜不眠的副作用终于起效，只觉得一股昏沉袭上脑门，眼前似乎更加模糊，甚至有了重影，慢慢地，我有些站不稳。
我扶额，感觉到意识渐渐剥离我的身体，大脑也慢慢停止思考……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缓慢睁开双眼，眼前是昏暗的天花板
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还躺在硬邦邦的地上
坐起身揉了揉脑门，却不知道第一时间要做什么，唯有看着窗外墨蓝的天空，发呆
睡到傍晚了啊 ...
话说肚子好饿
肚子好像应和我的想法，同时间发出抱怨的声音
艰难地起身，察觉到一束霞光透过窗户，照进这个静得窒息的屋子
头还有些昏昏沉沉，进而我需要扶着身边的东西才能走到厨房
开灯，厨房亮着微弱的光芒
打开冰箱，幸好还有一些食材――萝卜，洋葱，豆腐，鸡蛋...
全部倒进锅里炒一炒就可以了吧？
抱持这种单纯的想法，我找来了锅
以往都是老爸在厨房做饭，虽然做的淡然无味，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今天，算是我第一次下厨
先把锅架在煤气灶上，倒上油，开火等锅底热，再将豆腐乱切一通，随后把蛋打入小碗，搅拌
听到油层沸腾的声音，立刻将豆腐碎和蛋一股脑倒入锅内
哪成想，锅子一承受重量，瞬间如放鞭炮一般炸出惊天巨响，随着庞大香气扑面而来，油点貌似被压的喘不过气也从锅子里蹦了出来
很明显我被吓到了
但抚平了悸动的心情，我还是硬着头皮为晚餐“奋战”
几番翻炒，锅底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这使我有些骄傲，想做的话还是能做到的嘛
我不禁觉得自己做的饭菜不逊于老爸，甚至可以比老爸的好
哪知道，在剥好洋葱外皮，切碎的过程中，因为菜刀忘记沾水而呛到流泪
好不容易恢复精神又要遭受一次视觉上的折腾，我就这样顶着热泪继续切
果不其然，切到手指
伤口上流血不止，等到有一滴血掉落在地上，我才将其余切碎的洋葱也倒入锅里，就往医药箱的地方冲去
结果，才跑没几步，就被一旁的板凳绊倒
我忍痛从地上狼狈爬起，却也同时嗅到了一股烧焦味
意识到大事不妙，也就不管身上的疼痛了，我随即起身冲到厨房，关上煤气灶
只见锅内的食材，因为没控制好火候，无一幸免都烧成灰黑色的不明物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手指还传来刺痛感，身体因为刚才的摔伤有些酸痛，加上眼睛被洋葱呛到的辛辣...
语文老师说过，这个叫“祸不单行”吧？
面对这一切糟糕事态，我当下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自卑的心理，再一次笼罩我
总是依赖老爸，不懂得自力更生的我，到底还有什么用？
靠着老爸积攒的钱过活，却又和他一直保持着冷战关系
到最后，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老爸不在了，还能有谁来养活我呢？
等等...
我朝家门，还有窗户的方向来回张望
登时内心产生一种惧怕的情绪
我连忙把所有门窗都锁紧，把所有窗户都拉上帘子
屋子里，比一开始还更阴暗
而这种阴暗,却给了我一股莫名的安心
这样子... 就不怕别人...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嘴角不知怎么,不受我控制，自己上扬
我这是疯了吗？
大概是
随后，等我回过神来，才把伤口处理好，再从厨房柜子拿一包泡面
还有萝卜... 等下次吧
第二天，门窗始终保持紧闭，窗帘也是，晚睡晚起的我一整天足不出户
阳光作为我家的常客，也被我阻拦在门外；夜晚是否星汉灿烂，也与我无关
我原以为，暑假这段期间，大家都在尽情享受，不让任何一丝烦扰郁闷融入自己的休闲生活
没想到，我手机一直传来信息提示音，应该是从向来消息灵通的高尾那里收到八卦才发来信息表示慰问的朋友们吧？
但，不管是信息，还是频频打电话过来的人，我都没心情，甚至没力气去接听
所以我几乎不碰手机，任由它不停地嗡嗡叫，权当苍蝇在一旁萦绕
可能你很好奇，我一整天都在干嘛
简单啊，睡迟所以省下早餐的份，午餐和晚餐都只吃泡面，不是坐着发呆，就是躺着发愣
躺在沙发，双目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毕生所学的人生哲理都在脑中快速掠过，但没一个能起到实际作用
一阵发呆的功夫，一天又过去了
之后也是这样
刷牙洗脸吃午餐，发呆
洗澡更衣吃晚餐，发愣
就这么日复一日，过着颓靡的生活
我不记得上次笑得如此开怀，是什么时候了
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天真
天真的几乎没有“老天爷是残酷的”这一认知
现在的我，只能够畏缩在角落，任悲伤淹没自己，任无助吞噬自己
不知不觉，我的样子似乎愈加憔悴
手机也不再做声，兴许是受不了信息连同来电的轰炸，没电了
咻――碰！
是烟花的声音
蜷缩在墙角的我循声望向窗外，五彩斑斓的光芒渲染了窗帘，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屋里。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啊…
自手机没电以后，我就不去理会，任由自己和世界隔绝
由于被窗帘遮蔽，我看不见烟花本来的样子
想必，烟花还是那样壮丽吧
距离上一次观赏烟花，是在去年的夏日祭，我原想主动邀请北条同学，到头来却被她捷足先登
虽然出丑，但也难掩兴奋
或许那个瞬间足够让我幸福一阵子吧
沉浸在美好的往事，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说到北条同学，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次的夏日祭，她有参加吗？
她之前是不是都在等我邀请她？
疑惑三连从我脑海浮现，却在下一秒把所有疑惑都推翻了
要是她看到这样的我,绝对会被嘲笑的
这次夏日祭，她或许提前找到了陪同的朋友，又或者是男生朋友吧
毕竟等我主动邀请什么的，肯定会被她觉得很幼稚
这样也好。
我幽幽叹了口气
至少她不会因为我而寂寞
只要她开心，我就满足了
正当我这么安慰自己，脑海中又突然浮现一段回忆
北条同学悄悄靠近我，我意识到她的靠近深感吃惊
我头一次, 体会到喜欢的人对我产生的依赖感――尽管只是单方面认为，她小小的举动，早已让我毕生难忘。
没错，那是发生在去年夏日祭
也是一段十分美好的画面
但，终究只是回忆
因为这个回不去的从前，我不知不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鼻酸又让我的泪腺不争气
真是的，最近怎么老是流泪？
我伸出双手，将两行泪擦在短袖上。
好想回到当初，只有“如何把北条同学追到手”这一烦恼的时光啊…
如此感慨着，直到烟花燃尽后，夜空才回归原有的漆黑
而我，周而复始地，又一次投入黑暗的怀抱…
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过了第几天，外头，似乎下起了绵绵细雨
听着雨声，感受湿润的空气，看向外头阴沉的色彩，这才如梦初醒
夏天，已经结束了。
而我迎着夏末秋初的脚步，继续自甘堕落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就像我停留在内心的失落感，不晓得要维持多久
你问我秋天要怎么形容？
都说了，足不出户，我不懂。
我甚至都看不见窗外的梧桐，还有飘落的红枫。
据说，秋天是悲伤的季节
语文老师说过的诗句，我一个都记不起来。硬要说的话，“一场秋雨一场寒”似乎更容易理解
可是，我这样的惆怅，又岂是一首诗就能概括的呢？
话说…周围好冷。
在我这么想的同时，一个喷嚏来得猝不及防
揉揉鼻子，坐起身想拿些什么东西来御寒，却认为没什么必要
对啊，心已经够冷了，再防下去还有什么用呢
家里食物快没了，自己又没力气去买
我全身一软，又瘫倒在角落，后背撞击墙壁的疼痛感貌似也无所察觉
只觉得自己，离人生尽头越来越近。
像叶子一样，枯萎掉落，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和老爸一样，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到天上和父母齐聚一堂吧
怀揣着这种悲哀的想法，我闭上眼，任由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萦绕耳边。
以为这样，就能够安乐死
咕噜噜————
肚子的抗议，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不行，饥饿实在太难受了
我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迫于无奈，我只好暂时打断消极的想法，起身走到厨房医肚子去
天没完全黑下来，应该算午餐吧？
门窗仍旧锁紧，窗帘依旧合上
我也始终在墙角，保持着不是蜷缩就是瘫坐的姿态
屋里没时钟，我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直到从窗帘透进来一片金光，才知道黄昏已至。
再过不久，就会暗下去了吧？到时又要被黑暗吞噬了，好耶。
嗯…可能是我颓靡过度了吧？这种奇怪的想法居然从脑中冒了出来。
不过没差，我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
好像从门外听见窸窣声，是动物走过的声音吧，还是幻听？奇怪…怎么还越来越近了？
“喂——滨口。”
是高尾的声音啊。
“你已经有几天没去上课了，再这样下去会被开除的！看在我们一场兄弟份上，你开门好不好？”
我不想回应，我现在就像哑巴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你也没必要一直这样吧？有什么话，直接和我们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什么嘛，还有木村在啊。
然而我还是没回应。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很响亮的撞击声，似乎是用脚踹铁门的声音，随后传来高尾的怒骂。
“喂！你这样算什么男子汉啊！遇到一点小事就畏畏缩缩，难怪北条同学——唔！”
“好了啦，别再说了！”
北条同学……什么？
是想说北条同学因为我的懦弱看不上我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的命运，是可以任由别人摆布的吗？
内心一股异样的怒火，正越烧越旺。
明明我比别人更清楚北条同学……
明明我比别人更懂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明…我深爱着北条同学……
不行！
我咬了咬牙
我要捍卫！
无论这份感情有多卑微,几率有多渺茫
只要还不到绝望的地步，我还想坚持到最后。
我对她的喜欢，也绝非一时上头。
取得好成绩，和她上同一所高中，然后告白——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事情，才不是胡说八道。
没错，能和北条同学走到这里，很不容易啊！
毅然决然的最后，脑中蓦然杀出一个转捩点。
——“不过”。
这个字眼的涌现，让我的坚定有所动摇。
不过，这份感情捍卫到最后，剩下什么？
幸福吗？
攥拳的手逐渐脱力，落在了身侧。
我现在…都失去了所有亲人。
我还能有，幸福吗？
可能北条同学一开始，也是看在我能够给她幸福，所以才想一直接近我。
但如今的我，还有能力给她幸福吗？
良久，外面不见声响，我想应该是离开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头不免泛起苦涩。
仔细一想，高尾说的没错，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只是，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些担心我，却被我漠视的朋友？
我又该如何面对，养她，照顾她，让她幸福的这门事情？
我看不到斜阳，只看到浸染在窗帘布的橙黄色逐渐被墨蓝色覆盖，四周也随之开始昏暗。就像之前那样，被无尽的漆黑吞噬，伴随着无能为力的痛苦，如同坠入不见光明的深海。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要想振作起来，真的很难。
周围很静，可以听到外头夜虫的鸣叫，还有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很细微，却在这个时候特别清晰，感觉耳朵一下子变得灵敏，就连我的小小动作，都能引来不小的声响。
咦？感觉这个声音，不像是从我这里来的？
“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滨口？”
我瞳孔一缩，是北条同学！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打给你几通电话都不接，是想浪费我电话费吗？”她的口吻满是谴责意味，却也有不少担忧之情。
尽管因为她的到来感到十分吃惊，我也随即压制了激动的心情，我沉默了半晌，才从干涩的嗓子缓慢又艰难地挤出心底里想对北条同学问的话。
“夏日祭…你有去吗？”
我的声量很小，不晓得她有没有听清
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她答得倒是简洁明了。
紧接着又陷入一段沉默。
虫鸣，如死水化作浪涛把彼此淹没。
“这样啊。”
我的回应，也是如此言简意赅。
我松了口气，本来我想——
“不问我…为什么没去吗？”
片刻之后，她的提问让我有些吃惊，就算隔着门也能猜到我的心思吗？
“反正…跟我无关吧。”
为了让自己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我甚至朝着坏的方面去想。
上次抱持这种心态，好像是在情人节那天，误以为北条同学把亲手做的巧克力送给别人的时候吧？
哪怕北条同学因为某些事情没有参加这次的夏日祭，我也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插手她的事。
是真男人，就应该要有一些绅士风度
“呐，滨口。”
良久，北条同学突然叫唤了我。
“可以不开门，但至少靠近一点吧”
我愣住，一时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北条同学……”
“不然我不走。”
话音一落，我听到一阵脚踩叶子，然后落座的声音。似乎是坐在屋外的椅子上。
“呃……”我随即感到无语。
居然赖着不走吗……有点不像北条同学平时的风格。
我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我艰难站起身，却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有些不习惯站立，使得我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趔趄。
“啊”我叫了一声。
外头的她一惊，“没事吧？”
“没事……”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重新站稳了身子。
经过小小的折腾，我才好不容易拖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屋门旁边的墙壁继续瘫坐着。
我也不知怎么，靠的地方，居然还跟屋外放的椅子，是同一个方向。
晚风，悄然而至，裹挟秋天萧索。
担心她又像之前那样，禁不起寒冷而哆嗦。可现在的我，却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好装作冷漠。
“其实……发生那样的事，谁也不想的。”又是北条同学，率先划破沉寂，“我一开始知道这件事内心也十分难过，在我们出门享受快乐时光的同时，根本就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也跟你一样，很内疚。”
顿了顿，她转换了语气。
“不过我很清楚，失落到最后根本于事无补，如果可以振作起来，不要被命运的不公打倒，那是最好的。”
这种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坚定。
“看开一点吧，我们都不想你一直这样潦倒下去，以前那个总喜欢逞强，就算事情无法如愿也要坚持下去的滨口呢？去了哪里？”
很明显她问起了我。我，则是保持了沉默。
“还是说……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你彻底对生活感到失望，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的，沉默也没用。这种时候，只有她，了解我的心情。
过了不久。
“哼。”来自她轻蔑的声音。
“什么一无所有啊？”低声的语气略带轻蔑，随后突然间，加重了语气：“你倒是想一下我们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些无时无刻，都会支持你、关心你的朋友，难道不是吗？在你眼中，他们就这么不重要吗？…………”
可能觉得羞耻，她后面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清，只听见类似“我”、“也是吗”这样的话来。
虽然之前不是没有过北条同学会对我说这么多话的情况，不过这次是她说过的所有话当中，最让我吃惊的话。
为了让我打起精神，特地来到我家门前，还是这么寒风刺骨的秋夜……
几乎被她这种行为打动的我，突然有种想要打开屋门，紧紧搂住她的冲动。
却到最后，选择了一动不动。
情人节的回忆，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真男人、巧克力……
“谢谢你北条同学，说了这么多话，无非是想让我打起精神。不介意的话，我想跟北条同学你说说我老爸的事情……”
从老妈离世后和老爸关系日益惨淡，到前阵子和老爸发生争执的事情，都向北条同学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不知道说了多久，只知道我越是往下说，越是沉溺在回忆的深海里，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他临终前还给了我一笔费用，希望我别用那笔钱来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辜负他的好意……比起追求幸福，他更希望我追求自己的足球梦。”
望着遮蔽窗户的帘布，正泛着不知是来自月亮还是住宅的白光，纹丝不动的样子，可见窗子关得很是密实。
“老实说……要不是他写下那封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他在背后总是默默地为我付出，他宁愿省下自己的医药费，也要成全我未来的路，哪怕他心里做好最坏打算，以为我会选择走上和他一样的不归路，他也无怨无悔将这笔钱给了我……”
说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老爸当时晕厥的地方，我心中的那股惆怅也随之被牵动。
“这份情……想回报都来不及了。”
我话音一落，她也沉默了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她说出来的话表面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却吞吞吐吐，摆明很牵强。
“啰嗦……我又没说要听，给我讲那么多干嘛啦……”
“对不起……”我不清楚干嘛要道歉，可能下意识就想这么做了吧
“这句话应该要对你自己说吧？”北条同学谴责的语气貌似更重了，“活成这个样子，你老爸他会高兴吗？”
被她责备的我一言不发
“还有，幸福和梦想这回事，应该是自己选的吧？难道你选了幸福，就一定会走向毁灭的道路吗？梦想不也是需要幸福作为支撑才能达到的嘛？”
你不懂的吧北条同学……我如今体会着老爸曾经失去亲人的伤痛，身为外人的你又怎能明白此时此刻我的感受？
“你能说出来的确是好事，但我也希望你多少能有点主见，你这样子真的很幼稚。”
只会说漂亮话，就像以前愚昧无知的我一个样....
“可能我在这点让你失望了吧。”我说，“你说过，你喜欢成熟的男生。”
“那你可以改啊。”她越说越偏激，有一种"不说服我就不罢休"的气势，“我不是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吗？又不差这一次。”
“没用的。”
我听到她一声细微的“啊？”
“给再多机会也没用的。”我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随着失落愈加低沉，“恐怕我这次，提不起勇气了。”
说着，我回到了蜷缩身子的状态，将头埋进弯曲的双腿，完全无法振作。
把握机会？别开玩笑了。
老爸也好北条同学也好，一次次的机会都被我浪费掉
之前想借暑假约她出来的机会，展示自己不同于往常的一面。
结果天使之路走不成，情侣钥匙扣买不成。
还是那样懦弱无能的我，还能把握什么机会？
鼓起勇气邀请她的那一夜，算不算上头？如果对她的喜欢也……
我仿佛，在这时清醒了不少。
就好像，老爸之前哭着对我怒吼的那番话，瞬间让我醍醐灌顶一般。
为了不辜负老爸对我的期望。
为了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抉择...
我抬起头，咬了咬牙，心一横。
风，似乎大了些。
她，还在外头承受寒冷。
……
……
“……对不起。”
我，却只能再次，落下这句话。
这句，比寒风还更凛冽的话语。
“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更用尽最后的勇气，说出了，痛彻心扉的话。
不想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所以，只能这样……
我放松四肢，缓慢靠在墙上，这副模样，仿佛把“无力感”完全表现了出来。
外头的风静止了，却在我心里刮起了大风，大风仿佛能把我淹没，也同时化作冷冽的利刃，像雨点无情地撒在我每寸肌肤，无比刺痛。
“笨蛋……”
好像……也刺痛了她？
“真的是大笨蛋……”
听到了，门外的哽咽声。
“没想到……你这么懦弱……”
北条同学……这是哭了？
我有些诧异。印象中平时的那个成熟稳重，坚强不屈的女强人，居然也会有落泪的一天。
但，如今的我又能做什么？
再给予她一份关心，就相当于挽留这份感情，这样的话，只会害了她。
既然做出这种选择，
那就别怪我，狠下心。
我一阵深呼吸，抿了抿嘴，尽管能够感受到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地面，依然由不得我，怀揣着坚决。
“北条。”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其名。
“谢谢你的关心，还有……”
顿了顿。
“祝你幸福。”
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说罢，我抽了鼻子，吐了一口气。
门外，也是许久的缄默不言，只留下一阵阵抽鼻子的声音。
随后，只听见椅子与地面响亮的一声摩擦，再来是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跑掉了。
这样就好了……
……吗？
在老爸最后给出的选项中，我选择了后者。这不正是老爸最初想要的吗？
我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内心会这么难受？
到头来，我才知道自己之前为北条同学付出的一切，都只是白费心思
到头来，我才知道“真心祝愿自己喜欢的女人获得幸福才是真男人”这句话的前提是“哪怕牺牲所有”
原来，选择的同时也意味着放弃
我放弃了对她的追求。换来的，还是无尽的悔恨，和无助。
“啊——————”
我忍不住对着空屋怒吼，似乎这样就能对上天宣泄自己的愤慨之情。
泪水，也在同一时间，夺眶而出。
帘布上的白光，愈加暗淡。
风声，却不见消散…………
~《待续》
① 香典(こうでん): 日本帛金的称呼
② 肺癌症状：咳嗽愈加严重/久咳不愈，呼吸急促（取自网络）
③ 观察力好的读者，应该会发现到滨口从橄榄公园一日游到看完信后晕倒的这段期间，是有超过24小时不睡觉的。这也是虐心的特点哦~
④ 仅此，喜欢的话不妨留个评论，欢迎补充及转发，感谢~
（封面：漫画119《巧克力》&网络图，经加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