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五十）

五十

 

京郊的寺田屋已经笼罩在夜幕中，萨摩藩的内部斗争也已分出了胜负。激进派十四名武士中，包括首领有马新七在内的六人被杀，两人重伤，其余六人的生死也都被掌握在别人手中；澄月院无人阵亡，四名弟子受了轻伤。

大久保利通劝降的话语似是还在众人耳边回荡，六名激进派藩士面面相觑，再没有了之前的底气，一时间场中只剩下澄月院弟子包扎伤口时轻微的呼痛声和两名重伤武士发出的呻吟声。

“收！”柏木由纪一声令下，少女们有些不解，但还是听命收起了兵器。由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想多杀人，也不想逼迫你们。如果有人对藩策不满的话，可以回去向义父陈情，但是陷害萨摩的行动我绝不会允许。大久保さん的话依然有效，现在认罪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们求情。”

“大小姐和我大久保明言在此，诸君不可自误了。”大久保利通动之以情，“只要诸君不脱藩谋逆，万事都有余地。大山君、西乡君，你们以为如何？”

剩下的激进藩士以大山岩和西乡从道为首，这两人分别是萨摩名将西乡隆盛的表弟和亲弟，听得大久保此言，两人对视一眼，一同交出了佩刀。

 

回到萨摩行营之后，由纪先去向义父复命，然后去探视了一下受伤的弟子们，最后来到渡边姐妹的居处。果然，麻友正在帮渡边志穗上药。

“前辈怎么样了？”在寺田屋时，由纪便已发现情况不对，只是无暇细究。现在想来，渡边志穗那惊天一剑斩出，三名敌人毫无还手余地，更不可能伤到前辈，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渡边志穗受到了自身剑招的反噬。

“是由纪啊。”渡边志穗勉强笑道，“问题不大，旧伤复发了。咳，只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姐姐就别想那些了，注意身体吧。”麻友一边涂药一边埋怨道。

由纪赞道：“不，很精彩呢，前辈那一剑。”

 

柏木由纪很理解前辈。渡边志穗所说的“可惜还是差了一点”，指的是那一剑目标的三人中有一人重伤未死，未竟全功。单从战斗角度而言，重伤敌人使其丧失战斗力和杀死敌人其实没有多大分别。然而渡边志穗所执着的，是她历死还生得来的剑术，若以剑术论，确实……未臻圆熟。

柏木由纪很清楚，渡边前辈其实一直对当年竹下院被毁一役耿耿于怀。纵然这一年来不曾听她提起，但她一直对此引以为疚、引以为耻。这是渡边志穗的心魔，也是她拼命想要打倒的敌人。当年一战，竹下院“七叶”成田梨纱玉碎火场，折井步事后伤重不治，渡边志穗虽然性命无碍、却免不了修为大损。只是她不服输，不惜牵动旧伤也要牢牢握住自己当年的绝技——奥义·万字拔。

说不定也是受了あっちゃん的刺激，由纪想道。坂下门外之变的情报传来，由纪固然是大受震动，渡边志穗又怎能毫无感触？所以才迫切地想要变强吧。只是，如此霸道的绝技，强行运使实在是太勉强了，自己可以做到吗，可以对付得了吗？

又想起义父陛见之期已近，明天就要进京了吧，由纪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寺田屋事件”的消息迅速传入京都，上至朝廷，下至藩士无不震动，唯一例外的是潜入京都的大岛优子。在优子看来，萨摩藩迟早是要表明态度的，只不过这一事件发生的地点离京都近，动作又大，稍微出乎自己意料而已。

“也罢，桂さん他们既然已经把声势造起来了，也只能接着走下去了。”相比之下，优子还是更关心长州的事务，“现在人心浮动，抢先声明攘夷未必不是好事。”

“桂さん倒是还好，久坂さん还有宫部さん、吉田さん似乎主张赶走外国人之后还要回到锁国的状态……”宫泽佐江欲言又止，她口中的那几人都是攘夷志士中的有名人物。

“白痴。”优子给出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回答。

大岛麻衣提出了当务之急：“现在萨摩藩强势进京支持‘公武合体’，我们该怎么办呢？”

优子暧昧地笑道：“姐姐还是等等再去找渡边前辈吧。唉，明明竹下院的家伙们来京都了，我不也忍着没去找阳菜嘛。我们继续暗中游说朝廷的公卿，然后，等。”

“等？”伏波院的高层异口同声问道。

“对，等。”优子胸有成竹道，“如果我们现在跳出来，幕府和萨摩当然要联手对付我们。但是如果我们示弱的话，他们就会自己斗起来的——萨摩藩来势汹汹，当然是想要好处，可是好处就那么多，幕府会情愿让出来吗？”

“所以竹下院和澄月院？”秋元才加对其他名义上的同门并不熟悉，迟疑地问道。

“如果我们动手，她们就是盟友；如果我们不出手，她们就是对手。”大岛优子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