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原体列传·黎曼鲁斯《伟大之狼》(五)

第三章分三节,这是2/3,不过第三节应该就挺短了。
Chapter.III
约林怒火冲天地朝机库走去,他的荣誉护卫们紧随其后,利刃出鞘,脚步声间金属碰撞的响动连绵不绝。
“所以他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们。”十三连的狼主低声抱怨道,他感到心烦意乱,呼吸声也格外沉重。
乌尔班德尔正跟在他的身边,走道两侧的灯管在暗如鸦羽的动力甲表面落下明暗不定的微光,悬挂在他腰间的克罗齐乌斯之槌早已充能完毕,蓄势待发。
“他也没得选择,血嚎。你还是省省力气,把你的怒火发泄在敌人身上吧。”他们甫一走进机库,便看见两艘整备完毕的风暴鸟战机正自石垩停机坪上缓缓驶出。奴工们聚集在虚空引擎旁边,在舱室减压、驶入虚空前进行最后的检查工作。
“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约林紧绷着脸,朝他的运输机海尔马克(Heilmark)号走去,话中火气不减,“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这不叫退缩。”海姆利吉加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不过是明智地选择了真正的敌人,自然就忽略掉了无关紧要的那一个。冰上的众神啊,狼主,您怎么从刚刚开始就像小狗似的哼唧个不停。”
大连的等级制度格外森严,唯独不适用于狼牧师,他们对狼主说起话来都是直言不讳,从不拐弯抹角。但即便如此依然惹得约林登时勃然大怒,压抑在心中对于战斗的渴望也一道爆发了出来。“这条船差点就被击毁了。”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埃斯鲁姆尼尔号的乘员纷纷返回到了岗位上,奴工们也开始撤离这片区域,他们拖着燃料管与重力锁向外退去。炮舰机轰鸣着进入主升降台,大气引擎早已就绪,在那之后机库的外层护盾将会开启,虚空引擎将会接管接下来的航程。
雅马尔、布拉维耶和其他战士们相继自登船梯进入了风暴鸟内部,刚一坐下便立刻系好了安全带。——这全都是拜努马克之剑号的突然袭击所赐,他们已经形成了新的习惯。
“等这仗打完了我们再算账。”乌尔班德尔催促道:“算我拜托,把你的愤怒发泄到它真正该去的地方吧。”
然后,他和海姆利吉加登上另一架较小的埃尔加号(Aelgar),约林则径直走到了风暴鸟乘员室的最前端。
“我们走。”伴随他一声令下,尽管此时关闭舱门的活塞还在运作,但这艘炮艇机已经迫不及待地朝上冲去。
机库沉重的气密门缓慢开启,黑暗中,衰败与毁灭的景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艘驱逐舰的残骸正从缝隙间飘过,丝丝气体自破碎外壳里逸散而出,跟它背后岿然不动的钢铁轨道形成鲜明对比。
靠得愈近,愈是觉得这庞然大物叫人望而生畏。自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望去,甚至都无法将它的全貌尽收眼底,它就像是一堵横跨星河的巨墙,宽度与高度约莫都有半公里。如今交织的炮火与光矛将它的侧面照得雪亮,所有的攻击全都集中于一点,那儿并没有搭载反舰武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看起来像是指挥站的建筑。
乘员舱摇晃不止,战士们开始反复吟诵起芬里斯上代代相传的史诗,嗓音浑厚而激昂。其余人则开始猛击起这金属打造的禁闭牢笼,这是一种节奏感极强的锤击,近似于曾经他们以剑刃敲打盾牌边缘,这昭示了即将到来的狂怒冲锋。盈满杀戮冲动的费洛蒙开始在狭窄密闭的空间内弥漫,和以往有所不同,某种更为狂乱残忍的气味悄然混入了进来——那是远超正常战前准备范畴的滔天怒火。
“如今杀戮之时已至。”约林同样悄然低语,每次战斗前他都会重复这番誓词,不过这次他的话语间吞吐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吾的敌人啊,地狱之门已在汝等面前开启。”
“啪”地一声,尼德霍格号的虚空护盾全部关闭,炮艇机呼啸着冲入太空之中。邻近范围内所有舰船同时释放出它们所携带的致命货物,运兵艇自战舰掩护的安全区域内驶出,朝混乱漩涡的中央扎了下去。
与此同时,野狼舰群最后一次光矛齐射成功地击穿了轨道站的护盾,在笼罩指挥站的能量屏障上掀起一道嘶啸的爆炸浪潮。顷刻间风暴鸟如猛禽般俯冲而下,对准裂口狂轰滥炸,战机搭载的舰炮与重型爆矢枪追逐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军炮弹,将它们化作各自散开的烟花。
也不是所有战机都顺利地穿过了炮火帷幕。法希的炮艇机编队充分发挥出它们拦截入侵者的强大实力,反击精准又猛烈,阻挡住了野狼们的去路。抵近开火的稠密炮击在虚空中构筑起不可逾越的壁障,将包裹在其中的舰船绞杀殆尽。在萦绕着混乱的阻塞战场上,甚至还有些船只晕头转向地撞在友军身上,在主引擎爆炸的亮光里,它们绝望无助地朝杜兰的大气层坠下。
海尔马克号的舱内剧烈震颤,激光的冲击力与邻近爆炸的余波将它推来搡去,难以保持平衡。忽然,约林开始以斧柄猛击甲板,声音低沉厚重,不断反复的旋律很快便被周围的战士们所掌握,当炮艇机驶入轨道站的静态防御杀伤区时,阵阵鼓点随狼群的咆哮开始响起,喧嚣嘈杂的音浪挟越奏越高的怒火在座舱内肆虐地涌动。
莫-凯。莫-凯。莫-凯。*(Mor-kai.)
尽管仍不时有炮艇机被法希的编队摧毁,但它们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拦截下更多的舰船了——第六军团飞行员们的驾驶技术异常娴熟,操纵着道道灰影迅疾地从狭窄的安全路径中挤了过去,平安抵达轨道站的外表面上空。
海尔马克号同样成功着陆,引擎的庞大倒吸力将它紧紧贴在金属外壳上,令放下的登船梯嘶嘶作响。
约林最先跳了出来,舱门开启,回荡在座舱内的合奏随之流泻而出。往常狼群冲锋时的战吼更近似于由原始情感凝聚而成的无意义噪音,响遏行云的嚎叫声里蕴含的磅礴能量将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使他们的敌人胆战心惊,畏葸不前。但是这一次完全不同,已经挣脱束缚的深灰色杀手们重复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呼号。战舰在他们头顶盘旋,真空的宇宙中接二连三地被战场中炸响的烟火照亮——燃烧的舰船、炫目的气体云、往来交火的激光射线——然而在这座轨道站上,狼群化为昔日奔跑于芬里斯之上的猎手,暴怒的灰色浪潮,在渴求杀戮的吼叫里,他们以手中锋刃敲打起了节拍。
鲁斯将手中所有可用的力量全部投入到战场中——来自两个大连的数千名战士,全是百战的精锐,现在悉数都已抵达轨道站的内侧弧面,一路横扫闯入内部。激光切割器与爆燃突击铳将第一道防御外墙碾成灰烬,随后穿甲手雷成叠地朝裂口里扔去。将墙壁后的空间化为废墟后,率先跳进去的战士们便毫不犹豫地端起爆矢枪开始清扫起残存的防御者。
约林的小队降落的位置处于顶端,在吱嘎作响的脚步声中,他们一路朝深处杀去,开始搜寻指挥中心的所在地。
当狼群闯入这座钢铁要塞之中后,幽闭空间里的战斗陡然变得血腥又残暴。法希的机械化部队从黑暗的各个角落里涌出,干扰武器持续射击,令动力装甲上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很快,狼群分散成了数支狂奔不止的小队,保持密集的阵型穿入不同的回廊内。当他们撞上迎面而来的敌军时,爆发的战斗使得脚下的地面也开始猛烈晃动。很快,轨道站内部便由死亡与毁灭的声音所占据——动力装甲外壳支离破碎,护盾单元熊熊燃烧,头盔镜片碾为粉末,飞溅的鲜血与撕裂的肉块散落得到处都是。
约林奋力搏杀,在敌人的大军中打开了条一路往下的通道,他的兄弟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蛛网般的回廊通道连通、岔开又聚合,在他们周围汇聚起越来越多的小队,很快,死亡般的吟唱开始在野狼的前锋部队中沸腾。在轨道站深处的黑暗通道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无尽的“莫-凯、莫-凯、莫-凯”所淹没,透过声讯系统吼出反复循环的咆哮声填满了每个听觉植入物,回荡在每头野狼的头盔内,它所代表的恶兆正不断隆起、叠加与膨胀,伴随灰潮汹涌向前。
很快,头盔内的探测器便跳出了信号,这代表他们正迫近这座轨道站的指挥中心。防御方则完全陷入了绝望——法希部队以士兵的尸体建造街垒,用烧坏的斯卡宾护甲搭起临时的墙壁,但这丝毫没有对狼群的攻势造成阻碍。热熔炮与激光炮交相连发,瞬时间逼仄走道中填满喷射出的炮弹,漫无穷极的光晕点亮了两侧的墙壁。随即早已按捺不住的步兵小队冲上前去,跳入舞动着的扭曲烈焰里,将斯卡宾装甲残骸拖到旁边,替后续部队扫清冲锋的道路,在回响不止的狂野战吼声中,这一过程不断反复上演,身后只留下深灰色与猩红的尸体交叠躺在地上。
最后一道屏障在爆炸中碎裂,约林的小队带头进入了指挥中心。最先跃入眼帘的是高大宽阔,顶端跳跃着淡蓝色电弧的穹顶。里面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法希斯卡宾战士,空旷的地板上挖掘起错综复杂的防御壕沟,所有人都装备着圆胖的拳击手型干扰炮。显而易见,他们保护的东西就在大厅的正中央——那是一座将指挥祭坛环绕其间的巨大圆形平台,在它的侧面上密密麻麻地装载着如同珠链般的沉思者引擎,能量传输间尖利响声不时鸣响。沉重电缆在平台上方组成纷繁复杂的网道,末端尽头消失在装甲包裹的通道和与输电线路内。上方的悬浮的无人机嗡嗡作响,不时迅捷地自混乱中掠过,在潜回沉思者引擎库投下的浩瀚阴影之前完成扫描任务。
自穹顶的最高处,十数架连接在一起的链式机枪开始朝下方甲板扫射。斯卡宾战士们躲在壕沟深处,以安装在手套上的枪械向狼群开火。指挥站来回晃动,穿梭往来的炮火抛曳的闪光与爆炸迸发出刺目光线,现在这房间已经彻底化为一口混杂着足以震破耳膜的高音和焦灼热量的大锅。
约林赶紧俯下身,躲到那些被炮弹炸得坑坑洼洼、半熔化为早已无法辨认出原本形状的铁块后面。他看见其余小队的身影在大厅四周浮现,迎着弹雨踏入战场,在他们身后,火焰悄无声息地穿过破开的墙壁向走廊膨胀。和他一样,在劈头盖脸袭来的炮火间,野狼们迅速在掩体后集结起来。随之而来由爆矢枪与干扰炮组成的交响曲响彻穹顶,甲板被粗暴地片片撕扯开来,舱壁、防御屏障与壕沟顶部上的爆破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坍塌下来的碎块砸落在地。
约林平躺在地上,接连扣动扳机,爆矢枪的准心在掩体后不断起伏闪现的动力装甲间来回切换,伴随弹药计数器疯狂地跳动,房间里渐渐漂浮起一股高爆弹药炸裂后形成的烟雾与难以忍受的恶臭味。这确实是一场极为艰苦的血战,但他们的敌人已经被团团包围,无路可去——这里就是杜兰军队最后的防线。狼群集中火力打击的战术卓有成效,或早或晚,第六军团的利齿将会把面前的工事咬碎撕毁,令面前尚在垂死挣扎的敌军赤裸暴露在野狼们的滔天怒火下。
一声巨响传来,大厅对面的墙壁忽然从中裂开了个大洞,然后轰然坍塌。足足有两米厚的墙体碎块能将任何胆敢站立在下方的军团士兵化为尘泥。在尚未散去的烟尘里走出了个庞然巨物,它那闪闪发光的外层装甲并不是整块的板状,而是一节节地嵌在机甲表面,微微凸起。尽管外形依然是斯卡宾守卫者的模样,但它的体型看起来比利维坦无畏还要大。在它的手臂末端装备着沉重的攻城钻,上面全是炮管平短的干扰炮发射器。层层叠叠的护盾将它裹了起来,而它的胸口位置有一道细微的亮光悄然闪烁,这是这台机甲的观察窗。地板碎裂的刺耳响声连绵不断,它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风暴的中心,扛在双肩上的火箭发射器嘎吱嘎吱地旋转着,四处搜寻起目标。
“真有趣。”布拉维耶干巴巴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他蹲在约林身边,两人挨的很近,在他身后是一摊正被风吹到空中的熔渣,“这么说,他们造了个更大的。”
狼群率先开火,火箭尖啸着朝利维坦飞去,却未能击穿它的护盾。然后,这头巨兽双肩上的发射器启动了,一处狼群的阵地霎时消失在猩红的海洋里。约林看见有三名战士朝它冲去,他们手中的武器蓄满毁灭性的能量,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砍在机甲的双臂上。但利维坦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这些深灰色的躯体便砸落在地,干扰炮的弹药尽数喷吐而出,又将另外两人炸成碎片。它那雄伟的躯壳动了起来,顶着枪林弹雨的攻击朝指挥站中心走去。而就当它成功吸引了狼群的火力时,斯卡宾战士们抓紧时机冲出掩体,肆意倾泻着子弹。
“该死。”约林骂道,试图从地面上站起来,“这得——”
后半截话语永远消失在了不知其意的黑暗中。正当他站直身子的刹那,扑面而来的凛然寒风自整座大厅席卷而过——那是阵足以撕毁星河,令万物枯萎的冰冷狂风,在凄厉的呼啸声中,无论敌我士兵全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地摔倒在地。
“让开。”他听见了那个声音,冷硬如白霜,无论是穹顶的最高处,抑或是深入沉思者的机械架构之内,甚至于每面墙壁上都传来了嘹亮清晰的回响。
伴随袭来的风暴,黎曼鲁斯大步走了进来,动力装甲上的毛皮随之凌空飞舞,镶嵌在上面的符文亮起如彗星般足以令人目盲的光彩。命运*之风在他的身边翻滚抽打,裹挟金属吹起旋舞,令克拉肯之噬的边缘燃起了跳动的火焰。跟随他而来的巨狼正迫不及待地在他的身侧嘶吼跳跃,白色与灰色的身影化为模糊的残像,朝它们的猎物突然冲去。
无论是炮弹还是爆矢弹都无法止住他的步伐。他没有疾跑,也没有冲锋,而是游刃有余地步入战场,仿佛他本人正是这场风暴真正的灵魂,如此强大,无可抵御。他的到来使房间内掀起了股无形洪流——那是在每个敌人的精神中呼啸的狂潮,点燃神经,捣碎心脏,四肢也尽数折断瘫痪。就连整个空间似乎也在狼王面前战栗,它颤抖着,旋转着,畏惧地匍匐在他的脚下朝后退去。
利维坦平举起嵌在手臂上的干扰炮,朝鲁斯扣动扳机。干扰弹破空而来,而他仅仅是轻蔑地挥动起手中的链锯剑,轻而易举地将这团能量切为四散消退的碎屑。
鲁斯稳步向前,每一步都在甲板上激起冰层碎裂般的声音,所有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法希士兵——无论是愚蠢到自以为能够阻拦他的去路,还是浑身僵直立在原地无法挪开脚步——都被他无情地碾压一空。对于杜兰人来说,他是场不断迫近,足以令他们肝胆俱裂的飓风,但对于狼群们来说,无疑是股陡然灌注进入他们身体里的原始能量,铺天盖地的战吼激荡而起,从掩体后站起的野狼们高喊着“芬里斯万岁!为了鲁斯的荣耀!*”再度投入战斗。
鲁斯脚步不停,他的长剑在空中劈开了道巨大的弧线,彻底扫清了通往那头高塔般巨兽的道路。从容不迫、势不可挡地,他一步又一步走了过去,既不会显得过度仓促,也不会给人以缓慢拖延的感觉,如此沉稳而冷酷,正如不为任何事物所动,流转更迭终将降临的冬日一般。
库里奇和基利已经撕开了法希的防线,它们高高跃起,用力地咬向试图撤退的斯卡宾战士们的喉咙,扯得血肉四溅。利维坦调整了一下角度,瞄准了原体,双肩的火箭炮再度开火,数道烟雾轨迹蜿蜒着朝鲁斯飞去。
即便是爆炸也没能让他停下,动力装甲上的防御符文闪烁着,将爆炸的冲击力尽数消解,他本人依旧毫发无伤。在那时,鲁斯忽然加快速度开始奔跑——步伐沉重,隆隆作响,他朝利维坦发起冲锋,每往前跨一步都令环绕周身的飓风愈发狂暴,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当他冲到机甲面前时,所引发的冲击力已然有如大陆板块碰撞在一起。
链锯剑与法希护盾碰撞的结果相当可怕——一阵嘎吱碰撞的可怖声响爆鸣而起,能量场不堪重负地尖叫着,剑刃研磨撕扯不停,嚎叫声也愈发剧烈。有那么片刻,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似乎僵持住了,利维坦将它的重量朝战争之主压去,但不知为何,它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强大,因为正屹立于它面前的灵魂乃是植根在宇宙的原初物质之中,与万千永恒的星辰一样不朽的存在。
自然是护盾最先支撑不住,化为飘散的半透明纱幕消失。怪物的攻城钻高速旋转,尖端瞄准了鲁斯的脖颈。但原体已经动了起来,克拉肯之噬朝利维坦的膝关节劈去,撕开内部的伺服系统,搅进大腿内部,令整台机器摇晃了起来。鲁斯越挖越深,像个外科医生似的来回锯扯,连胸腔也被戳出个巨洞,以便朝更深处捅去。
利维坦歪歪斜斜地朝后退去,垂死挣扎般地朝链锯剑锤下一拳,将它从鲁斯手里打落。尽管鲁斯很快抓住了剑柄,但实际上他也不再需要这柄剑了。他用力攥住利维坦的手腕,开始将旋转不止的攻城钻朝后扭去。利维坦同样尽力抵抗,但它自身的机械动力远远不如原体的力量。脊椎上的次级能源装置不堪重负,相继炸裂。没过多长时间它的手臂便被鲁斯彻底拧转了个方向,钻头正对准了它的脸,安装在手腕上的活塞接连破裂脱落,鲁斯用力地将尖端推了下去,径直捅穿了装甲板,瞬间血液混杂着电火花一道喷了出来。
利维坦的声讯装置里如今只有控制不住地尖叫传出,直到鲁斯以最后一次凶残的下劈令它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他将克拉肯之噬扔到旁边,徒手撕开被砍得凌乱不堪的金属板,从里面掏出了个还没完全断气的活物——这台利维坦的驾驶员,浑身是血,被颅骨植入物与神经纤维束紧密束缚着。鲁斯将他从驾驶舱里拽了出来,高高举起,顺带将挂在这了无生气的残留物上的电缆抖落下去。
“为了全父!”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驾驶员的尸体被他用力地抛了出去,撞在远处穹顶的墙壁上。芬里斯的狼群以震耳欲聋的吼声回应他们的狼王,旋即冲入战场,将剩余的法希军队赶回到战壕后面,新一轮的屠杀再度开始了。
约林望向他的原体,他正傲然伫立在敌人要塞的心脏上,脚踩着鲜血淋漓的金属碎块堆叠而成的小山丘。这忽然令他回想起远在芬里斯的天空破碎前的日子,那时他们并肩战斗,打倒了不计其数的军阀,亲手铸造出那时他们认为最为强大与宏伟的帝国。鲁斯仍在对天咆哮,将先前的郁闷与懊丧尽数在最纯粹、最原始的狂怒里发泄了出来。
约林狂笑起来,他将手中战斧高举,向他的原体致敬。
“鲁斯族之王黎曼万岁!”他吼叫着,正如他在遥远的过去所做的那样,他再度呼唤起滕吉尔王为当年那个孩子所取的名字,时过境迁,现在它早已在整个银河之中传扬开来。约林忽然发现自己不再生鲁斯的气了。
然后他又迈开双腿,投身和往常一般的狩猎之中。他的斧头渴求鲜血,约林眯起眼,杀戮的快感再度自灵魂深处浮现而出。
彻底占据整座轨道站花了不少时间,即便狼群数量足以千计,但庞大的内部结构依然成为拖慢速度的最主要因素。他们不得不从一个指挥站杀到另一个指挥站,摧毁武器系统,杀光防御部队,将路上遇到的所有东西全部砸成粉末。狼群们同样遭遇到更多的利维坦、更多早已掘好战壕、固守待战的斯卡宾机械化部队,每一处都需要大量携带重型武器的小队历经苦战才能清理干净。野狼的猎手小队征用了用以运输的磁悬浮列车,这使得他们能以更快的速度前往轨道站的各个部位,与此同时,增援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轨道站表面的虚空炮渐渐沉寂下来,这使得野狼们能从军械库里调集更多的支援力量空投下来——兰德掠袭者、西卡然战斗坦克、沉重的无畏机甲——这大大加速了征服的进程。一旦破坏的浪潮开始蔓延,它就再不可能停止,鲜血从一个控制点流向下一个控制点,从太空上看去,这座轨道站像极了被某种蚕食速度极快的可怖癌症所感染,熊熊燃烧的火光在一个又一个节点间快速地传播扩散。
当笼罩在这个建筑外部的防御网被彻底关闭后,空战在它的阴影覆盖下爆发了。莱昂的舰队——现在他们已经没必要再与法希的战舰们保持距离——开始以近距离同敌舰厮杀,充分展现了他们密集火力的优势。在所有暗黑天使的舰船中,不屈真理号堪称最为恐怖的存在,它不但击毁了数十艘战列巡洋舰,更以一记精准优美的光矛射击直接洞穿了敌军旗舰。就在下方的轨道站开始燃烧,狼群再度乘上炮艇机时,第一军团开始了另一项更为漫长而艰难的任务:他们要将残余的敌舰全部清除,逐步扩大所占领的空域范围,直到完全确保杜兰上空的制空权。
当炮声渐熄及至沉寂,余烬坠落归于黑暗,两支军团的舰队再度重新在轨道的有利位置上集结起来,恢复了警戒阵型,在遍布残骸的太空中彼此相对。莱昂带来的军力更加雄厚——第二、第六与第九连全员出动——数量比野狼多了约三分之一。他的舰船数目也占优势,并且在不屈真理号亲临的情况下,他们在轨道上的战斗力明显强于第六军团。即便是以军团小队来论,单打独斗没多少人是他们的对手,倘若集结起来,自然也是一支势不可挡的力量。
鲁斯亲自设置了最后的起爆命令,随即同最后撤退的一批战士们返回了尼德霍格号,在舰桥上,他召集了他的狼主、牧师与荣誉护卫们,并在旗舰的圆环之室里进行会议。这里悬挂着从他们的家园世界带来的雕凿石刻。在飞船轻轻摇晃间,鲁斯摘下头盔,抓了抓僵硬的发丝,疲惫地朝在场的其他人点头致意。
“都说说吧。”他说,“现在我们该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除了海尔姆施洛微弱地笑了几声,其余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这对您来说是奇耻大辱。”海尔姆施洛最先开口,“您绝对不能去见他。”
“况且我们已经给他带去了他想要的胜利。”黑血补充道,“战争就是战争,战士难免一死。”
鲁斯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发言,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觉得呢,血嚎?”他转向了约林。
约林闻言扬起了他的下巴,带着种蔑视一切的骄傲感对上了原体的视线,“如果必须得有一个人去的话,就让我去吧。”他直率地开口:“请您下令,大人,我将独自前往不屈真理号。”
这话惹得鲁斯开怀大笑,“怕不是你刚上去就一斧头朝他胸口劈过去,然后局面就真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挠了挠颈甲边缘在脖子上留下的伤痕,“地狱的寒冬啊,我们确实一直在完美地验证外界贴在我们身上的流言蜚语。但我不能允许我们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说真的,这会有多糟糕呢?就让我们暂时放下我们的骄傲吧。”
其余人的脸上都浮现起了担忧的神色。
“不能去。”约林的语气更加坚定,“是他们先朝我们开火的,如果我们现在表露出了软弱——”
“软弱!”鲁斯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们躲在这里,逃避我们许下的誓言,这才是真正的软弱。”他沉下脸,继续道:“对于莱昂的了解,你不如我。但凡令他感到自己的荣誉少许受损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击沉你的船。我们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这是他的。现在他是骑士之王,我们是站在他的城门口的野蛮人,各人都要背负各自的立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耸了耸剧烈战斗后疲惫不堪的肩膀。“而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剩一件事——取下暴君的人头。”鲁斯解释道:“这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而我绝不允许它从我的指缝里溜走。莱昂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得让他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行动。因此我们不能再旁生枝节了,如果我的兄弟想要我向他低头认错,我会满足他的愿望,只要这能确保这场战争是由我亲手为它画上句号。”
语毕,鲁斯抬起头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从他的随从们身上一个接一个地扫过。
“这么着,海尔姆施洛、黑血和乌尔班德尔跟我一起去。”他说:“多了会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来寻衅,少了又会显得有些冒失。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到时都给我把嘴闭紧,装作你们其实也懂除了打架斗殴、惹事生非和撵着野兽到处乱窜之外的事情。”
接着,他咧开嘴,绽开一个粗鲁的笑容。
“放心,没事的。”他说道:“我们会搞定它的,然后我们就能回去继续我们的杀戮,并且再也没有人会提起这破事。”
他们乘坐着名叫海尔姆加特(Helmgart)的风暴鸟从尼德霍格号前往不屈真理号,六艘军团的炮艇机随从护航。它们止步于第一军团旗舰的阴影之外,目送海尔姆加特号微微倾斜身子,进入开启的机库内,降落在烟雾缭绕的缓冲垫上。
鲁斯率先走下登船梯,后面跟着与他同行的四人。暗黑天使早已在这里列队以待,数百人全以战斗阵型集结完毕,一个个完美的阅兵方阵依次排开。战旗飘扬,每一面都标志着一次值得铭记的战斗。这儿真的说得上是人山人海。
伺服头骨在他们头顶嗡嗡作响,拖着香炉飞来飞去,以此掩盖钷燃烧时散发的恶臭。机库内光线昏暗,只有零星光点悄然闪动,长廊漫长而阴森,墙壁看起来像是自不知年月的古老巨石上切割而成,两侧都刻画着身着长袍的战士图案。
“看来这货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鲁斯喃喃道,他看向暗黑天使的方阵们,尽管他们所有人的面容都藏在黑色的头盔下,但绝对不难想象那下面的一张张脸究竟是什么表情——轻蔑、冷漠,或许还有好奇。
在军团队列的最前方站立的正是这艘旗舰的主人,在一众暗黑天使间显得卓尔不群,他正将右手搭在长剑的剑柄上,静静等待他的来客们。
莱昂·艾尔庄森,阿斯塔特第一军团的原体,他站立的模样就像是他生下来就始终保持站姿一样——腰杆笔挺,姿态堪称完美,如果有人要为高贵的骑士精神寻找一个实体化的范本,那么非他莫属。在帝皇这些重新被找回的儿子们里,他的身材最高,但他却不如鲁斯壮实。掩映在垂落的淡金色长发间是一张面色苍白的脸,一张仿佛恒久地笼罩在密林的阴影里,终日不见阳光的脸。他的眼瞳绿如葱郁森林,脸颊瘦削修长。厚重的黑貂斗篷从他的肩头滑落,其间嵌以白色貂皮作为点缀,底部则是染成了银色的卷边。纯黑的盔甲上泛着光泽,上面雕刻着各式复杂华丽的纹章。
这位原体,比起他的其他兄弟来说,身上始终散发出一种幽暗、阴郁的威严感,这是种知晓自己生来就该统治万民的自矜与自傲。或许在另一个时代里,他确实能靠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位皇帝,一位掌管着数以千计的世界,无可争议的执政者。不过即便是在人类帝国中,他仍然是最古老也是最为荣耀的军团的指挥官,是创造了他们所有人的那位皇帝所指定的摄政者,他那些国王般的特质并没有随时间的推移而磨灭,反而在其他地方体现了出来:控制藩属、治理领地与指挥作战,诸如此类。
“黎曼。”当鲁斯走过来的时候,莱昂微微颔首示意。
“我的兄弟。”鲁斯答道。他们既没有握手,也没有拥抱,只有疑虑与猜忌在他们之间浮动。
“坦率地讲,”莱昂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就这一点上我得称赞你。还有,你在虚空里也打得不错。说真的,或许你本人可能也没传闻中那么不堪。”
“看来我们都信守了承诺。”鲁斯咕哝道:“但你实话跟我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们都找了好几个月。”
“我们在虚空外面待了很久。”从莱昂的答复来看,他根本不愿透露多少信息,“然后我们在几本上古编年史里找到了值得调查的踪迹。”
“你就没想过跟我们说一声吗?”
“如果你主动开口,我们会考虑的。不过现在这也没什么所谓了,不是么?你和我都在这里,距离胜利只有咫尺之遥。一旦解决了当下这件事,我们就可以携手终结这场战争。”
“自从接到来自皇宫的命令,我就一直在追猎杜兰暴君。为了彻底将他击溃,我的孩子们已经付出了大量的牺牲。”
“我也是。”莱昂说道:“记得吗?”
鲁斯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这可不止关系到荣誉。”
“是这样吗?”莱昂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反问,他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这么讲的原因。当然,我们可以讨论如何进行这场战争,我们也可以联合作战,将你和我的军团的力量结合起来,就像我们的父亲将我们创造成……各有不同的样子时所考虑的那样。但这不是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对吗?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还是说你已经把你的誓言忘了个一干二净?”
鲁斯望向他的兄弟,有那么片刻他真想抽出他的剑,抽出他的克拉肯之噬,把它捅进莱昂那熠熠生辉的胸甲里去,这个念头,说老实话,着实叫人难以抗拒。他们两人死死盯着对方,似乎空气也变得更加凝重,其中酝酿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可怖雷暴。
暗黑天使的队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鲁斯的随员也是如此。整个机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很慢很慢地,就好像是峭壁无可避免地承受着被时间与潮水冲刷朽烂的痛苦,黎曼鲁斯,芬里斯的狼王,朝他的兄弟走去,低下了头。
“听好了。”鲁斯说道,从他的喉咙里挤出了柔软的低吼声,尽管很轻,但仍然传遍了每个角落,“让你们受委屈了,都是我们不好,我来到此地正是为了请求你们的原谅。”
闻言,从莱昂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终于,他伸出了手,这才真真正正地向他的兄弟表示他的欢迎。他大步走了过来,紧紧抱住鲁斯。
“这是给你的。”在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敌意,尽管从他的口中吐出的每个字词仍然是一种铿锵严肃的语气,“因为你方才所说的都是高尚的言辞。”
鲁斯同样回以一个拥抱,不过他用力地将莱昂朝他的怀里拽来,使两人紧贴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他咧开满是锋锐利齿的嘴,轻轻凑到莱昂耳边。
“刚才那些话我是说给你的骑士们听的,”现在只有他的兄弟能够听得见他的声音了,鲁斯咬牙切齿地厉声威胁道:“我要补充一句,只在你和我之间——如果你再敢对我的孩子们开火,崽种,我会撕烂你的喉咙,再把它吃下去,你觉得这个誓言怎么样啊?”
莱昂受惊似地向后跳开,他似乎一下子没弄清这究竟是不是个玩笑,刹那间,他脸上的表情因警惕而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鲁斯爆发出了阵畅快的笑声,还重重地拍了拍莱昂的肩膀。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解决这事了,”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猜你已经拟定好了攻击计划,不如你拿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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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kai:芬里斯传说中守卫死亡之门的双头巨狼
*wyrd:盎格鲁-萨克森文化里指天命或是(个人的)命运,在《麦克白》里出场的三女巫就是写作wyrd sisters,也是weird这个词的古体,不过古今含义不同
*Heidur Rus:Heidur在古诺斯语里写作heiður,意为honour/honor,荣耀、荣誉之意,我这里发挥了一下(
**以及描写大猫身高那段原文确实是,Among the rediscovered sons of the Emperor he was among the tallest……但我确实也记得公认是黑叔叔最高,姑且备注一下。

>怎么感觉莱昂就迷之好哄,二哈也是真的皮,草,最后挨一顿毒打属实活该(不
>写翻译一半死于战争场面翻到昏迷,一半死于狗狗不讲普通话🤔我文风还是好奇怪,虽然感觉读起来倒是通顺点了……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