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忘羡】上邪 第7章
魏婴并不关心蓝忘机心底是怎么想的，因此也不知因为他无心的撩拨令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蓝忘机内心宛若如临大敌般久久不得平静。
算算日子，自他来了姑苏蓝氏已有小半个月，虽然并未做什么，但也并非毫无收获，愈是和这些呆板的姑苏子弟亲近，便越是能让他发现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段日子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蓝曦臣如此厌恶修习邪魔歪道之人，因为生下他的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道！当年的青蘅君，也就是蓝氏上一任的家主，不知怎的跟着了魔似的，喜欢一个邪魔歪道的女子，那女子行为不端，打伤了云深不知处众长老，当年更是差点把襁褓中的蓝曦臣摔死，不管蓝启仁如何劝说，青蘅君硬是跟她拜了天地，随后为了让她不再伤害其他弟子，将那女子囚禁在静室，一关便是数年。
虽是生母，却不太与两个孩子亲近，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听闻是那女人突然发疯弄死了青蘅君，同时也随之自杀，但不得不说，对于自小不得关爱的两个孩子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心结，为了不延续父母的悲剧，蓝曦臣因此对那些修习邪魔歪道之人痛恶疾首，自然也不会放过云梦江氏。
但凭什么？他们父母的恩怨要让他来付出代价？哪怕云梦江氏修习邪魔歪道，却也不曾加害于人，多年来一直安守本分，与人为善，难道就因为他们是邪魔歪道，便要赶尽杀绝吗？
思及此，魏婴阴暗的眼底满是怨恨难消，啧！邪魔歪道又如何？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死在所认为的邪魔歪道手上！云深不知处的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
轻轻喘着粗气，脑海中忽然闪过蓝忘机清冷却单纯的眉眼，呼吸一滞，浮起片刻犹豫，虽然蓝曦臣罪大恶极，但这个弟弟却与他极为不同，他一时竟对他心生恻隐。
不……魏婴，你在想什么？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身上也流着蓝氏的血，你怎可如此糊涂？他指尖狠狠掐进肉里，剧烈的疼痛强迫他清醒过来，站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不禁咬唇冷笑。
姑苏蓝氏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的身上都流着数百条族人的鲜血，他是云梦江氏的子弟，如果连他都不能为族人报仇，还在这里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他倒不如直接拿剑抹了自己脖子，去黄泉路上追随自己的亲人。他可以这么做，但也彻彻底底是云梦江氏的罪人，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如果不能报仇雪恨，他宁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炙热的眼底满是熊熊烈焰的怨恨，指尖微微收紧，这一刻，他的心底除了报仇，再也无暇思及其他。
月色轻轻撩开薄薄的云纱，渗透皎洁的光芒，挥洒在静谧的云深不知处。
魏婴坐在房檐上，狠狠饮了一口天子笑，都说这姑苏天子笑天下闻名，他第一次喝，便被这香醇的滋味惊艳得忍不住贪嘴。
这酒易醉，熏的人整个暖烘烘的，抬头仰望着漫天星色，略微有些迷离。
“阿羡……”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似一道凉风，不偏不倚吹散了胸口的热意，整个人瞬间清醒，僵硬扭过头，蓝忘机一袭白衣手握避尘静静站立在另一边的屋檐上，冷冷的眉眼紧紧凝视着他，半空中与他隔空四目相对。
魏婴连忙站起身，将天子笑往身后一藏，不敢正视他的眉眼，不断躲闪着，笑容有些僵硬，“含……含光君……这么巧啊……”
不巧，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眼睁睁看着少年偷摸着爬上了屋檐，此刻望着他尴尬发虚的样子，不知是该训斥还是什么。
他一直都以为少年可乖巧了，却也如孩子般顽劣心性。
纵身一跃飞落至他身侧，将一只手伸向他，在他面前摊开，“私带酒入内触犯蓝氏家规，把酒给我。”
魏婴当然不愿意将酒给他，忍不住后退几步，“什……什么酒？我可没带酒，我只是……只是觉得无聊，坐在这里欣赏月色……”
少年顽固不化，到现在竟还欲盖弥彰，明明他早就看到了那被他偷藏在背后的天子笑，“冥顽不灵！”冷哼一声，拔剑朝他砍去，既然他不肯主动把酒交出来，他就只能自己去拿了。
魏婴见他动了真格，在心里唾骂他一句，现在他还真不可能跟蓝忘机动手，何况真动起手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只能提着两坛天子笑不断躲闪着他的攻击。
剑影凌乱，两道白衣在月色下交错缠绵，伴着身侧轻拂的微风，竟显得岁月静好。
“含……含光君，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饶过我这一回呗？”再这样打下去可把他要转晕了，喝了点酒，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眼见着蓝忘机并未放过他的意思，偷瞄一眼，便觉苦不堪言。
“这样！天子笑，我分给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情急之下，立马用手掌挡住他的剑，讨好似将一坛酒放在他眼前，蓝忘机眉目一皱，再次提着剑朝他砍去。
魏婴：“……”大兄弟你这可不地道。
他觉得蓝忘机这回是跟他杠上了，二人在云深不知处的屋檐上打得难舍难分，把瓦片震得叮当响，也不知道扰了哪个小倒霉蛋的清梦。
直到蓝忘机一剑砍断两坛天子笑之间的绳子，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才得以终止。
魏婴连忙飞落下去想要挽回即将摔落在地的天子笑，却终是迟来一步，清脆的酒坛碎裂声刺激得他整个人一颤。
来不及惋惜，他紧紧捧着手里唯一的一坛天子笑，转过身对蓝忘机嘟起嘴。
蓝忘机轻轻一跃至他身前，清冷道：“跟我回去，领罚。”
“不……我才不跟你回去，我才不要受罚！”一听领罚他就急了，他知道姑苏蓝氏的戒鞭之刑，那么大一个板子打在身上，可会要了他大半条命。
要不如装可怜，求个情？蓝忘机应该还挺好骗的。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颤抖着身子落下泪来，“含……含光君，魏婴知道错了……”
“魏婴不过是太过思念亡故的双亲，想着以酒抒解心中的烦闷，魏婴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觉得自己演的太好了，就差抱着他的大腿跪地求饶了，不过大概是真的被他的演技骗了去，只听面前的人轻轻微叹，缓缓上前，伸手温柔抹去他眼眶的泪，“下次不可再犯。”
魏婴因他温柔的动作一愣，那双清冷淡漠的眼底流淌着他看不清的情愫，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不过蓝忘机应该是不会再罚他了。
作为报答，魏婴邀请他来房里喝酒，当然是客套话，只是没想到蓝忘机居然答应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人面对面坐在桌子旁，魏婴十分殷勤往他杯里倒酒，边倒边说，“这人啊就是应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叫人生啊！”
蓝忘机静静凝视着面前的酒，抬眉望着魏婴眼底的笑意，觉得自己是生了魔障，才会答应他陪他喝酒。
“含光君，你看我干什么？赶紧喝呀！我告诉你，这天子笑真的味道极其香醇，保证让你一杯下去终身难忘。”
说着忍不住自己先喝了起来，舔了舔湿润的唇色，眼底满是星辰。看着他喝的那么高兴，他沉默良久，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咽进喉咙只觉得辛辣无比，他果然不该听信少年的话。
脑袋晕晕的，少年的身影在他眼前摇摇晃晃模糊起来，瞬间一黑，不省人事。
魏婴正喝得尽兴，便见前面扑通一声，蓝忘机一颗脑袋直接倒在桌子上。
“……”
该不会喝醉了吧？这只才一杯啊！酒量这么差的吗？慢慢探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脑袋，久久不见回应，看来是真的醉了。
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总算知道为何姑苏蓝氏要禁酒了，原来里面的人都是不能喝酒的一杯倒。
等这一坛天子笑下肚，他眼瞅着醉倒的蓝忘机，想着也不能这样放着他不管，不如背着他回静室？
不行不行，这要是半路上遇到几个守夜的子弟，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他站起身走到他身侧，抬起他的一条手臂放到肩上，想把他抬到床上去，“唔……你怎么那么重啊？”
刚喝过酒有些使不上力来，跌跌撞撞一不留神就将他摔倒在地，看着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蓝忘机，魏婴忍不住头疼，低眉沉思良久，他也不想费这个力气，再说那可是他的床，蓝忘机睡在这里，他还嫌脏呢！
反正我可不是故意的，今儿晚上你就在这地方呆着吧！他撇撇嘴，借着胆子往他衣服上踹了几脚，屁颠颠往床上躺去。
却左思右想也睡不着，约莫半个时辰，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白衣，便觉心烦意乱，他可真不想管蓝忘机，谁让他身上流着蓝氏的血。但是若是明早一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而他一个弟子却睡床，肯定会觉得他没有规矩，那么之前刷的一丁点的好感度就会归为零。
如果不能让蓝忘机信任自己，又怎么离间他们兄弟二人呢？毕竟他现在可是个外人啊！所以他要努力成为蓝忘机最重要的兄弟及朋友，然后不动声色离间他们。
打定主意，只能下床再将他背起来，这蓝忘机可真重，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背着他颤颤巍巍走向床，想要将他放下来却不小心摔在床上，蓝忘机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薄凉的唇贴在他唇瓣，微醉的眉眼瞬间清醒，瞪大着眼望着上方好看的眉目，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才回过神，嫌恶似的猛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用力将他推开，但蓝忘机整个人跟黏在他身上似的，两个人在榻上纠缠了好久，他的双手环在他身上，怎么也推不开，魏婴看着他沉睡的眉眼气急败坏，也不知折腾多久，稍稍有些困意，也懒得再继续，维持着这样古怪的姿势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蓝忘机迷迷糊糊醒来，看着眼前少年放大的眉眼，此刻正安安静静睡在自己怀里，微愣，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熟睡中的魏婴似有所感，不满撇撇嘴，往他身上又凑了凑，他忍不住发笑，小心翼翼一吻落在他额头，又似做了坏事般不敢看他，微红着脸，将少年的脑袋轻轻抵在自己胸前，温柔抱着他，睡了过去。
绵绵细雨如飘浮的柳絮，悄无声息飘落在地化作朦胧的轻纱，魏婴坐在藏书阁前的台阶上，欣赏着身前的两只兔子。
蓝忘机则静静陪在他身侧，凝视着少年好看的侧颜，安静美好。
魏婴饶有兴趣看着眼前打闹的两只兔子，一黑一白，看起来活泼可爱极了，他特地从后山抓来的。
“诶？含光君，你看它们这样是不是在……”他闻声望去，瞳孔一僵，只见那只白兔子突然趴在黑兔子身上，下面一颤一颤的，不用想都知它们在干嘛，脸颊微红，“不是！”说着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少年看到这污秽之景。
“不是就不是，含光君你好端端遮我的眼睛干嘛？”魏婴不满想要将他的手挪开，但蓝忘机却轻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修长的手温柔抚摸着自己的脸，他望着蓝忘机，满脸的疑惑。
蓝忘机深深凝望着少年单纯的眉眼，想起兄长的话，这段日子他一个人也想了很久，兄长说的没错，若是旁的弟子，他绝不可能像对待阿羡这般认真。
究竟是什么缘故，他也想了很久，望着少年眼底的纯粹，那不能明说的情愫翻滚在心底，既甜蜜又苦涩，还有一丝茫然。
他喜欢少年，从初见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情根深种，只是自己过于慢热，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过也罢，至少少年一直在他身边。
他并不打算现在让少年知晓他心底那炙热的爱意，他太单纯了，他怕吓着他。
总归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让少年明白自己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