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短篇小说】《蚀罪》Chapter05 戏生 Tri[che]ck
钱穆看得出来身旁的兽在释放低气压,没有多言。直至躺在床上,他才将手爪一点一点伸了过来,理着我淋浴完没有擦干的毛,轻声问道:“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我翻了个身主动抱住钱穆,“阿木,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钱穆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有什么事儿记着说出来啊。” “有多喜欢?”我固执地问道。 “嗯……喜欢到看到你就开心。“钱穆把我放到他的身上。我的脸触碰着他的前胸,尾巴轻轻地裹住了他的小腿:“我也是。晚安。” 阿木……你说的,是实话吗?还是为了应付生活而演出的一场戏罢了? 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说的,是真的。 喜欢到,满眼都是你。 “喜欢到,唯命是从。” /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侯已是日上三竿了。 钱穆正伏在桌边写着什么东西。见我终于舍得起床,他走到床边,很安静地笑着:“小贪睡精终于醒了?” “昨天太累了嘛。”我匆匆下床穿好衣服去盥洗室,路过桌边的时侯不经意扫了一眼:“阿木你在写什么报告吗?” “啊,这个吗?这个是我要上交给家族的调查报告。是关于昨天早上调查的事。” 钱穆把桌上散乱的纸页拢在一起,装进一只大信封,“小晟今天没有工作吧?” “应该没有吧。怎么了?” “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呢。”钱穆从桌上拿起一沓宣传册类似的纸页,“今天该把婚礼的时间地点和设计之类的内容确定下来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确实太多,我竟忘了结婚前的这项重大议程。 “随阿木的意思就可以啦。我都可以的。” “不行!”钱穆断然回绝,“这是我们俩的事,怎么只迁就我一个呢!小晟也得选!” / “要不就定在下个周末好了。大家应该都有空的。” 得选!” 和三先生约定了半个月之内。其实我更想早些成婚,但我才断然拒绝了家族“一个礼拜内成婚”的命令,转头就打自己的脸岂不是太有损于颜面…… “嗯,好。”钱穆查了一下日期,认可了我的提议。 “阿木想好在哪举办了吗?” 钱穆将宣传册里折起的几页展平在我面前:“我挑了四个地点,小晟觉得哪一个最好?我都挺喜欢的。” “嗯……城中心不太好吧。”我指着第一页。页面上是七八辆婚车车队穿过城市广场的图景。道路上铺满了花瓣和彩色纸屑,两旁的仪仗队一张照片都没能装得下。确实是很盛大的婚礼,但是占用公共资源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我问过咱爹了,那条街是咱钱家的管辖地区。只要和居民们说一下,再多给些补偿,他们很乐意在钱家的私用公馆里住上一宿的。” 这就是金钱和权力的力量……我无语地笑笑,翻过一页。 “唔……阿木,这是城郊吗?” 照片上的景色确实很像是城郊,但是远处建筑群的模样有些陌生,看不出是从哪个角度拍下来的。 “是啊。是邻城的城郊。“钱穆指向照片下方的加注,“那里是公认的画家取景地呢。听城里的画家说,那里的夕阳很好看的。” 夕阳吗……我想象着和钱穆牵着手在夕阳下宣誓的场景。 身着雪白色正装的雄龙背对着夕阳。余晖在他身形的边沿晕出一层绒绒的光影。有形的阳光洒满视野,空气因此变得灼热滚烫。 雄龙俯身看我:“小晟。” “……嗯。” “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嗯……啊!”我清醒过来,看见钱穆疑惑地盯着我,赶忙咳了一声,“我挺喜欢的。” 刚刚怎么又陷到幻想里了啊!真是的! 我用宣传册挡住急速红起来的脸,不让钱穆看见我出糗的样子:“下……下一个呢?” 钱穆似乎是被我逗乐了:“小晟用宣传册挡着脸,还怎么看下一个啊?”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作“一步错步步错”了。 我摒住脑中乱糟糟的念头,揭过纸页,打起精神看向下一个备选地点。 是城内的大教堂,有时也确实会用于举行大家族的集会活动。 “唔,大教堂也可以呢。”我有点心动,“大教堂是哪个家族管辖?” “……白家。” “下一个吧。” 钱穆指着最后一幅图片:“那这个呢?” “这是下城区吗?”我草草扫了一眼,“感觉好眼熟,但是看上去很旧?” “这张照片是十几年前拍的了。”钱穆解释道,“新拍的胶卷被我弄丢了,就找了旧的胶卷冲了一张。和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的,只有这一块地方拆掉了。” 我顺着钱穆指向的方向看过去,突然看见了什么,呼吸一滞。 “拆……拆掉了?”我尝试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钱穆发现内心的震惊,“拆去哪儿了?” “不知道呢。——哎,小晟,这个扩建之后的广场超漂亮的!”钱穆兴致冲冲地向我介绍着那里有多好看,没有注意到此刻我的全身已经爬满了冷汗。 正说着,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钱穆止住话头:“我去接一下,小晟先考虑一下吧。” 我摩挲着照片上“被拆掉”的那部分,眼神骤然冷下来。 尽管因为是黑白照片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支在墙头的铁蒺藜与下方不明的干涸的液体痕迹,还是能让我一眼认出,那里就是“那里”。 ……杜遥口中的“那里”。 说起来,那一块干涸的血迹里,也有我的一份吧?没成想多年没有听说过消息,“那里”居然拆掉了? 就算你搬去多远,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然后毁掉你。这是我与杜遥之间的承诺,也是我给兄长的一个交代。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合上宣传册。 / 接完电话的钱穆鼓着嘴垂头丧气地回来:“邻城发了洪水,城郊被淹了。好消息是没有伤亡,但城郊半个月之内是恢复不了了……好容易看中意了一处地方就没有了,呜……” “没关系,还有两处地方可以选嘛。”我安慰钱穆道。 “所以小晟选好了吗?” “我觉得两个都不错哎。要不然抓阄儿算了。” 钱穆略微考虑了一下:“好吧。” 我看着钱穆鬼鬼祟祟地在两张纸上都写下“下城区”,然后揉成团送到我面前。 “小晟挑一个吧?” 我知道钱穆其实更想去下城区举办婚礼的。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坏了钱穆的兴致,假装没有看见,抓了一个纸团展开:“下城区哎。” “那就下城区吧!”钱穆拍板,“接下来该设计方案了。” 我看着钱穆乐在其中的模样,方才不太愉快的心情好了许多。 / “哎,阿木。”我正在两种地毯配色中摇摆不定,“我们就这么挑,要是最后你父亲不同意怎么办?” “啊,他说随便我们自由发挥,只要我们满意就好。——就用红色吧,金色的地毯对眼睛不好。——倒是小晟你和你家族说过了没?” “他们……他们不管这方面的事的。“我本想说“他们不管我的”,不过为了给江家留住一点面子,话冲到嘴边我又改了口。 “那就行。——小晟觉得哪种花纹用在头纱上好看?” 我吃了一惊:“要头纱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戴啊。我来娶你的话,当然得是小晟你戴头纱嘛。”钱穆坏笑。 “阿!木!你!再!说!一!遍!”我气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不闹了,这个是用在衣服侧边的花纹啦。我设计了五个,小晟挑一个描在自己的衣服上,待会儿我来帮你改。” “阿木是要自己做衣服吗?”我突然意识到了钱穆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啊,自己做的才有纪念意义嘛。”钱穆推了五张设计图纸过来,上面画着的繁复的花纹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比对了好半天,挑了一张山海的图样:“哎,阿木,你能不能再画一只你自己上去啊?我觉得加上去会帅气很多。” 钱穆灵机一动:“要不然我们用一样的花纹好了,我的衣服上再绣上一只狼,这样我们衣服上的花纹就能连起来了!小晟你的点子可棒了!” 被钱穆夸奖的我脸一红:“是吗?嘿嘿。” / 钱穆忙完了手头的活,拿起卷尺:“小晟来,帮你把衣服尺寸量一下。” 我依言站到了他身前。钱穆看着我:“把上衣脱掉啦。打开双臂。小晟穿这样还不打开双臂,是等着我把衣服做大几个尺寸能把你塞进去吗?” 我一窘,忙不迭脱掉上衣站到他面前。钱穆埋头量起胸围。 “啊!”钱穆的手在不经意间刮到了敏感部位,毫无防备的我发出一声叫。 “怎么了?”钱穆停下了,担心地看我。我羞恼地直瞪他,过了半天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贼贼一笑:“对不起啊小晟,方才是不小心碰到的。” 阿木你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吧啊喂!我在心里无声控诉。 钱穆重又低下头去。过了半分钟…… “呃!痒!”我撤身后退,却被钱穆用卷尺箍住了胸,“你用的什么?!” “别闹,忙着呢。”钱穆语气里的笑意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本来只需要三十秒就可以完成的事钱穆硬是拖了足足五分钟。 “阿木你刚刚到底用的是什么啊?”我双臂护在胸前,略有不爽地问道。 钱穆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去记下我的胸围。 不,不会吧?!他用舔的?!别说似乎还真有点像??? 呜哇!没脸见兽了!钱穆就是个大!流!氓!我的节操啊!!! “好了好了,把裤子脱掉。要量尾高和臀围了。”钱穆来摸我的头。 “我!不!”我气鼓鼓地甩他一眼,“在成婚之前阿木别想再看见我英俊的身体!一次也不给!” 钱穆哑然失笑:“留件裤衩呢,谁说要全脱掉了。” ……大概是方才气得智商归零的后果。我的声音一下小了下去:“啊……哦。” / 听得钱穆在身后发出簌簌的声响,我的尾巴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 钱穆轻笑:“小晟的尾巴这么敏感吗?” 我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伸手向后想抓住尾巴,被钱穆抢了先机。钱穆的手捏住尾尖上的一撮毛,把尾巴整个儿提了起来,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继续量着尾高。金属的尺端不时与尾巴根部相碰,麻痒感一遍又一遍传向全身,我已经没力气开骂了。 一切都是有必要的牺牲……我在心里用如此空洞的话安慰自己。 在经历了漫长的四五分钟后,钱穆总算是放下了卷尺:“量完啦。” 我扑向钱穆手里的卷尺:“轮到我复仇……不是,轮到我来量你的尺寸了!” 复仇!我要狠狠复仇!我要让阿木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昨天己经给自己量过啦,就不用小晟帮忙了。” “坏蛋!大坏蛋!坏蛋阿木!”我留给钱穆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 “还在生气呢?”钱穆的声音从卧房门口传来,“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理他。 下一秒,我被钱穆整只兽捞了起来趴到了他背上。 “非要我动用武力吗?”钱穆托住我的腰,“快过来帮忙干活啦。” 我把头枕在钱穆肩上,嗅着钱穆的气味,心道这次就原谅你了。 / 针尖从布料的内层穿出,在捏出的褶间走过一圈,折返回来,绕进没有收紧的线套里,轻轻一扯,留下一个细小的金色针脚。我举起布料给钱穆看:“够小了吗?” “还要再细一点,两针落点不要太远,就是捏的褶不要太大。这样绣出来的花纹才会足够密,不容易扯变形。”钱穆接过针线,给我示范了一遍,“喏,这么小就差不多了。” 我鼓捣着线头,感叹着绣花委实不是我这种大马哈能干的细活。待到针头终于沿着布料上的画线走了一圈,勾勒出了一个龙兽形状的时候,我的指尖已经肿了。 “阿木,绣好了。” “嗯。”钱穆又递过来一筒更粗的金色棉线,“用这个沿着轴线绑一圈就行啦。” “……绑?” “就是绕着轴线缝上一层外圈的意思,不然花纹太细看不清楚的。” 我发出痛苦的悲鸣。 / 看着钱穆手中的针灵巧地穿进穿出,我只得继续低头,开始苦命纺工生涯。屋内一时没有了声息,只剩针尖刺穿布面,发出“剥”的一声响。 等我完成了所有山川海浪和悬在空中的一个钱穆,一抬头却发现已是夕阳。 ……我这辈子第一次安安稳稳地坐在什么地方只做一件事做了一个下午。 我扭头去找钱穆,看见一套泛着银光的礼服支在衣架上,一旁的雄龙笑意盈盈。礼服的右肩处闪烁着金色的光点,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其上绣着的狼头俏皮地笑,眉眼和我全然一致……不,是和“江晟”全然一致。 “好好看啊!”我把手中的布料交给钱穆。钱穆拂去布料上的线头和浮灰,对着光端详了一番:“嗯,很棒呢。小晟第一次针线活上手的成果很成功呢。”他把布料拾掇起来,“今天晚上加个夜班把衣服裁出来。走吧,去吃晚餐。” 我应了一声,向门口走去,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双腿坐麻了…… 我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双臂,一股酸麻感卒然袭来,逼得我苦笑了一声:“没力气了……” 钱穆在身后扶住我的双肩:“要不然还是我背你吧?” “啊,不用,不用,太羞耻了……阿木只要扶——” 钱穆没给我说完的机会,左手向下一抄,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如果不要我背的话,那就这样好了。” 这样更羞耻了啊!阿木! 我攀住钱穆的脖子,尽力把脸扭进他怀里,以免害羞得太难看。 / 出了门没两步,我的眼睛瞟到一个兽影:“阿木!放我下来!” 钱穆顿了一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仅仅是一句问话的时间,来兽就发现了我们,径直向我们走来。我无奈:“是江铭。唉,不是冤家不相逢。阿木你帮我好好解释,省得他又阴阳怪气的。” “这不是江晟哥吗!”江铭大抵是嗨完了正往家赶,浑身酒气冲天,混合着“极乐泉”淡淡的甜香,直冲我的天灵盖,给我的意识造成不可逆转的毁灭性打击。 “怎么被钱穆哥抱着呢?这是身子虚得不能走路了?哎呀哥你身子本就单薄……” 我气得刚想回怼他“那想必你千经百战的身子壮得很吧”,钱穆开口了。 “谁是你钱穆‘哥’?还有,我抱着小晟,你情我愿的事,要你管?” 不愧是钱穆,一开口呛死两个。 ——他身前的和他怀里的。 ……什么“你情我愿的事”?说好的好好解释呢?!这不是在激化矛盾呢吗?! 钱穆打量了两眼江铭,又继续补刀:“我看江铭公子的身体也疲累的不行啊。估计您想抱都抱不成呢。” 一句话绝杀。 江铭面色铁青,醉意被气醒大半。他自讨没趣反被嘲,关键他还反驳不了……因为确实没有…… “江铭公子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请让路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喔对了,江公子有伴侣么?我和小晟结婚的婚宴您记得把伴侣叫上,一起热闹热闹。”钱穆口中说着,身体很诚实地挤开了江铭,尾巴还不忘扶了一下江铭没站稳的身子。 江铭的痛点被一个一个戳中。他气急败坏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团砸来,被躺在钱穆怀里的我轻轻巧巧地截住。 钱穆冷笑:“江公子也别嫉妒,最好自己找一个,别三天两头换了。” 哪知江铭扔出纸团后脸色大变,拼命地扑上来想要夺回纸团:“还给我!” 钱穆神色一凛,略微侧过身子,把我挡住。我知道钱穆的用意,展开纸团快速地看了一遍,重又揉成团,一甩手爪将纸团扔回到江铭脸上:“拿去拿去。扔的又不是钱,稀罕什么。” 江铭顾不上多说什么,捏住纸团跑走了。 钱穆低声问我:“纸团上写了什么?” “……这里,这里不方便。找个没兽的地方说。” 我的内心是遏止不住的震惊。 / 拗不过我的竭力坚持,钱穆放弃了抱着我去吃晚餐的荒谬想法,回家拿了车。 “小晟,说吧。车上很安全。” “‘下城区暴乱一事未成,速得家主之位再作计议。’……下城区的暴乱是被故意挑起的!” 钱穆的手握紧了方向盘,声音极轻的“哼”了一声:“果然是这样。——看得出来是谁写的吗?” “我……看不出来。纸上也没有写姓名。”我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把纸上写的另一句话也说出来。 “若公子反戈,击溃钱家,自有重谢。多留心江家家主与行踪,此二兽皆患。” 就这口气和目的,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他在怂恿江铭反水吗? 我担心这句话告诉钱穆,会引起钱家和江家之间不必要的矛盾。而且……还是先告诉白狐,让他帮我做决定好了。 两兽各怀心事。钱穆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已经绕上城区走了一圈。直到家门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我才如梦初醒:“阿木,别去想那件事啦。” “嗯,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钱穆也清醒过来,“去哪里吃晚餐?” / 第二天一早我破天荒的钱穆醒来的时间更早。钱穆大抵是累了——昨天两兽简单解决了晚餐回家钱穆又马不停蹄地赶出了另一套礼服,待到他拾掇完自己上了床,被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挂钟,才惊觉已是凌晨了。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争取不吵到钱穆,溜进盥洗室。还没等我拿起毛巾,目光便先看见了盥洗持旁粘着的小纸条。 “小晟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等我了。明早让我多睡会儿。 “另附:礼服只是赶出了个模子,还有细节要加工。小晟千万别动礼服哦,动了的话会有小惩罚的。钱穆。” 我郑重地将小纸条撕下来收进口袋。阿木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令兽心动的可爱呢,我想。 / 我一路走回江家,取了辆车,开向下城区的城市广场。 城市广场比钱穆描述得有过之而无不及。虽比不上上城区的装饰奢华,但也属于很耐看风雅的类型。难怪钱穆会动心。 我把车停在邻街的街角,四下看了一番,找到了目标,走到小吃店门口钻了进去。 “小店早上不开门,公子请回吧。”本在柜台后打着盹的鹿兽人听到动静,抬起一条眼皮,咕哝着挥手送客。 “阿伯。”我走到柜台前看着他,声音尽可能地放轻,“是我,狼二小子。” 鹿兽人“噌”地站起来:“二小子?你……你回来了?” “嗯。”我盯着鹿兽人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好久不见,鹿伯。” / 米粥里拌了些许糖,仅有一丝甜味却能恰到好处地勾起食欲;碟子里盛着几根咸豆角,浸在十几年味道没变的盐水里。我拿过油腻腻的汤匙一口一口地喝着粥,一旁的鹿伯和妻子悄悄擦着眼泪。他们还是和记忆里一样,多愁善感。 “怎么今天有空来下城区了?”鹿伯推过来一杯豆浆,“十多年了,我们一直收不到你俩和小丫头的消息,担心的不得了。狼大小子和小丫头怎么样了?” 小丫头指的是杜遥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都还好。哥哥被派到外城了,不方便回来,我留在城里面。小丫头……小丫头也挺好的,开了家小餐馆。” “那就好,那就好。”鹿伯欣慰地笑了笑,“当年你们那一群孩子,只有你俩和小丫头去了上城区。我们一届普通凡兽上城区进不得,就盼着你们能写点信什么的……” 听着鹿伯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心难受起来。 ……或许欺骗他们才是让他们安心的最好方式吧。 “被接回去的这几年里事儿多的紧,家里又不让我们乱走……”我轻声说着,拿过身旁的袋子塞给鹿伯,“阿伯,给你们带的礼物。” 袋子里是我在出上城区之前临时买的护膝和香囊。鹿伯腿脚不好,而妻子常常失眠。这两样东西在上城区算是随处可见的小物什,老两口却爱不释手。 “还是狼二小子懂事。不像那几个,成天疯玩,都多大了还没个样子,白送给人家当伴侣都不要。”鹿伯嘴上骂着,语气里却满是溺爱,“对了,二小子成家了没?” “正是来和你们说这件事呢。下个周末成婚。”我笑了笑,“昨天才定下来的,”也没来得及写喜帖就过来了,过两日我补了送来啊。” “哎哎哎,好。狼二小子都快成婚了,阿伯心里高兴。”鹿伯大喜,“对象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嗦?” “是个男娃嗦。”我学着鹿伯的口气逗着老两口。 “哎呀,男娃女娃一似,宠小娃就行撒。”妻子嗔怪鹿伯,又转头看我,“大伙儿呢?” “……哥哥几年前就成婚了,在外城结的婚。伴侣很好,很温柔,对哥哥很好的。” “小丫头呢?” “小丫头在和对象拍拖呢。” “那就行,那就行。”鹿伯心满意足了,“二小子在哪儿成婚啊?” 我吐了吐舌头,指着不远处的广场:“在那儿喽。” “那地儿啊!”鹿伯吃了一惊,“在下城区吗?!” “嗯呐。那地儿好看。” 鹿伯快要被一个接一个的喜讯砸晕了:“好好好,那我们准备准备。” “别急呐,阿伯,要到下个周末呐。”我失笑,话题轻轻一转,“我刚刚在广场走了一圈,发现‘那里’的地儿空了啊。‘那里’是被拆掉了吗?” 鹿伯无奈地摇头:“没有,只是换了个地方,换到两个街区外了。” “……那阿伯你们还是在给孩子们送早餐吗?” “嗯。”提到这件事,阿伯的眼睛亮了,“我有答应过你们吧?只要阿伯的身体一天不垮,孩子们的早饭就一天也不会停。” 他坚定地回答道。此刻的鹿伯,俨然与十多年前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就像当年我们身处的黑暗中,唯一的那束光。 / 我对鹿伯的初次印象,是一个伸爪不见爪尖的早晨。那时我和兄长才来到“那里”没几天,从小养尊处优的身体,面对实在是太少的一天一顿的饭量,还是没有忍得下去。那天早上我是饿醒的。 我们所住的房间里还有四只六、七岁的兽。其中一兽见我醒了,忙不迭跑到我的床板边:“嘿,小狼,早餐想吃啥?” “饿饿!”我瘪着嘴发出小声的抱怨。另一只兽催道:“去问问阿伯有什么可以吃的吧。快去快回,警卫大叔马上要换岗了。” 一道身影挤开窗户钻了出去,不多时提着一个大纸包回来了。他从纸包里拿出两个盛有米粥和几根咸豆角的木碗,放到我和兄长的床边:“阿伯说你们年龄小,身子又太弱,不能吃实的。先用点粥凑合一下吧,等你们适应了再换。” 那是我记忆中最甜的一碗米粥。尽管米还有些夹生,粥也略微冷了。 后来长大了一些,我听同伴们说,鹿伯家就住在不远处的街角。他看不下去我们在这里过的苦日子,私下里买通了值夜班的守卫,每天早上做些吃食等在墙边,让孩子们拿去。守卫收了鹿伯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才有了来之不易的早餐。 “阿……伯,好人……”我对鹿伯的第一评价是这样的。 六年里,同一个房间的伙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我和兄长成了房间里最大的,也自然承担起了拿早餐的任务。 “二小子,阿伯给你换个吃的吧?”每次我去,鹿伯都会这么说,“只吃米粥不长身体啊。换个肉饼吧?” “谢了,阿伯。我就吃米粥好了。我喜欢吃阿伯做的米粥。” 日子久了,鹿伯的腿愈发不利索,从推车里拿早餐的弯腰动作,也愈发困难。 家族派代表把我和兄长接走的当天早上,我刚刚和鹿伯约好,明天换样吃食。 可惜了那个十年都没能完成的约定。 我看着鹿伯夹到我碗里的肉饼,勾起一抹笑意。 还好,约定没有过期。 / “阿伯,‘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啦?” “比十多年前的规模大多喽。以前只有五六十个崽,现在得有百十余只了。唉,能为他们帮上一点忙,阿伯还是很高兴的。”鹿伯说着笑起来,眼里却是溢满了忧伤,“那几个小伙子,已经比你们出去的时候大喽,十五六岁了,还在里面关着……” 我也跟着叹了几声,收拾好餐具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扰阿伯了,先走啦。” “二小子你在外面也注意点啊,听邻居说现在外头迷魂药到处都是,叫……” “嗯呐,知道了。阿伯和阿嫂也小心点啊。等你们下个礼拜来吃喜宴哦。” 我向鹿伯要了“那里”的地址,开车过去。路上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写给江铭的纸茶,我能肯定是出自于白楚的手笔……白楚这不是有病吗?在自家地盘引发暴乱干什么?这是想把自己家族玩死不成? 我实在无法理解白楚这种自损八万的招式到底居何用意。 车拐过一个路口,青灰色的建筑赫然出现。与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大了一圈,模样却相差无几。石砖墙、铁蒺藜、以及…… 我停好车,上前敲了敲门。门上满是铁锈,刺得爪背生疼,暗哑的回音透过石墙发出共鸣,嗡鸣声选起。随之,一双阴鸷的鹰眼出现在门后。 仍是那一双,在我的记忆中为之恐惧的眼睛。 “城立收容所。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我亮出家族族徽:“上城区江家,来看看有没有收容在这儿的族兽。” 过了约半分钟,铁门打开了:“那麻烦公子在接待室里稍等片刻。” / 那双眼睛的拥有者领我到了一间小房间里,吼道:“一号,出来泡茶!” 房间的窗户外,少年的声音斥道:“去你的!谁是你仆兽!” “公子见谅,孩子们一直待在这里头难免脾气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收容所的所长,在下姓楚,单名一个盛字,公子叫我楚盛就好……” “不用,久闻楚所长大名,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啊。今天我来也没其别的目的,就是来找找族兽的。麻烦楚所长带个路让我见见孩子们?” 楚盛这厮怕是这么些年没见过我这样直截了当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忙推辞道:“这个…..江公子还是不要进去为好,孩子们怕生……” 不过我不再是当年唯唯诺诺的小狼了。我懒得理他,绕到房间角落紧锁的铁门前,掏出钱穆的枪对准门锁。 “砰”的一声,房间内外要时安静下来,只剩铁门嘎吱作响,让出一条路来。 / 楚盛脸上变色:“江、江公子什么意思?一言不合掏……枪,打坏了门锁要赔赔赔……” 我把钞票甩在地上:“自己捡。”然后一脚踢开了门,进入了里间。 果然十多年过去了,除了折磨和管教手法更残暴,收客所根本毫无长进……我盯着墙上成排的棍棒和其上未拭干净的血渍,低低笑道:“贵所的体罚措施……百闻不如一见呐。这是要把孩子们打死不成?” 楚盛自从看见枪就意识到我不是什么善茬,一面在身后猛摇翅膀吆喝手下把孩子们赶回房间,另一面满脸赔笑道:“江公子说笑了。只有极其恶劣的行为我们才会动用武力的,平日里好生说教说教也就放过孩子们了……” “哦?什么极其恶劣的行为?楚所长能解释一下吗?” “这……” “所长不愿意说的话,我就自己去问了。“我没有再给楚盛胡诌的机会。 楚盛看着我轻车熟路地在走廊里穿行,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江公子以前有调查过本所?” “那倒设有。只是家族里有两三个小朋友待过,知晓得比较请楚罢了。” 楚盛眼睛骨碌一转,大抵是想起了我和兄长曾在这里受过什么非兽的待遇,眉眼不住抽搐:“啊……现在那两位小朋友情况如何?” “你猜?”我丢给楚盛一个玩味的突容,接着拧开了身前的门。 门内的兽听见动静,齐齐转过头来。我斜跨一步进了房间,将楚盛堵在了外面,左腿一勾,关上了门:“就不劳烦所长陪着了,我和孩子们谈谈就好。” 楚盛急得拍门:“江公子!刚刚不是才嘱咐过您孩子们怕生嘛!” 于弹上膛的声音响起,门外失了动静。我转过头来看着几个躲在墙角的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天而己。” 看上去最大的少年嘀咕道:“谁相信你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药商’。” “……‘药商’?那是什么?”听见“药”这个字,我立刻警觉起来,“什么药?” “就是药啦!每天都有药商过来,给得了病的伙伴打药。一打完药,我们的伙伴就像傻了一样不动了,念胡话念上半个钟头,然后,就突然好了!”另一兽愤愤地说,“我看‘药商’的药才有问题!像什么病毒一样!” 我的心凉了半截:“劳驾……是不是荧光黄色的,装在针筒里的?” “还说你不是’药商’!”几兽尖叫退后,“你分明什么都知道!” 我把外套解开将所有衣兜翻给他们看了一遍:“我只是认识那种药而已,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药商。” 那帮混蛋……势力都已经延伸到这里了吗! 我想起前天杜遥说的那句“可是江家还有极乐泉啊”,竟觉得莫名讽刺。 杜遥本希望我用“极乐泉”毁了这里吧……可是这里已经被“极乐泉”侵蚀了啊。 “你们那位得病的伙伴呢能让我见一面吗?” “在那儿呢。”他们指看右上铺的一床被子,我方才意识到那里还有一个活兽。 我爬到床边,轻轻掀开被褥。 被褥里裹着一只面色潮红的小虎兽人,全身轻微地发颤,口中如梦呓般地喃喃:“妈妈….” 我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 “三天了。因为……因为早上吃早餐的时侯被发现了。”少年攥紧拳头,“那天是……” 我用手爪捂住他的嘴,用口型无声地责备:“你想让鹿伯被发现是吗!” 少年愣了一下,眼睛亮了:“你……你认识阿伯?”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坏人了。”我无奈,“说准确点,我是你们的前辈。” 这下是一整个房间的孩子都震惊了,无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你也被关在这里过吗?”“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你怎么认识阿伯的?”…… 正问着,门被敲响了:“江公子,麻烦开个门呐,医生要来了。” 连个脚步声都没听见,果然楚盛一直躲在门后偷听。我装作不知情地“嗯?”了一声:“怎么?房间里有孩子生病了吗?” “有个孩子要每天打止痛药,不然会疼晕过去的。”楚盛的鸟嘴信口开河。 “只放医生进来。”我打开门锁,用脚抵着门不让楚盛推开。半晌一串脚步声田远及近,应该是孩子们口中的“药商”了。 “麻烦江公子开个门啊。”“药商”开口了。我拉开一道只容一兽进来的缝。 果不其然,来兽腰间别着的三支针管,正是“极乐泉”。 “这是最后一个孩子了。”他假模假样地向我解释。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好,柳先生请自便吧。” “药商”浑身颤了一下,声音倒是仍然很平静:“江公子好眼力。” “所以你们柳家不愿意再给我们家提供货源就是为了用在这种地方?”我举起手枪瞄准他,眸子中流露出强烈的憎恶,“用在孩子们身上?柳弈!” 柳弈手中不停地拿起针管,口气平淡:“那不然呢?你都看见了。” “放下针筒,你今天还能走。”我的语气里现出一丝狠厉,“不然你别想活着离开。” “……你以为杀了我就有用吗?可笑。”柳弈丝毫不畏我的枪口,“你杀了我,你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背负上罪名,这孩子也没救了……” “动手!”我猛地喝一声,心领神会的少年扑上前去,按住柳弈的胳臂。柳弈没料到身旁的少年有如此大力,一时间针管脱手,被同伴接住。柳弈“啧”了一声。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脸色一变。 他腰间别着的几支“极乐泉”不知在什么时侯也被偷走了! 我晃了晃手枪,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递给身旁的少年:“多兑点水,直到看不出颜色了抽一管给小老虎打进去,一天一次就行。——柳弈先生,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这样,咱们先把你不配合的惩罚方式定下来好了,是一次性扎上四五支‘极乐泉’,还是你更希望脑门上吃一颗枪子儿?” “……”柳弈显然不想选。他重重地呼吸了两口,坐倒在椅子上:“你想知道什么?” “其一,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我把枪口指在他的颈间。 “……我不知道。”柳弈半天憋出一句,见我面色不善,连忙补充,“但是肯定和白家脱不开干系!因为……因为这一次的药是白家托关系从民间搞来的新方子,说是不会那么快上瘾但是一天不用就会死……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真的。” ……白家、民间…… “其二,‘子焕’是谁?” “‘子焕’?”柳弈突然炸毛,“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知道那是你儿子的话还用得着来问你?”我瞟他一眼,“‘子焕’是你儿子?也就是说是柳家二少爷喽?” “是……是我儿子柳焕,小名子焕,“柳弈全身冷汗直冒,“江公子问这个作甚?” “作甚……关心一下你即将被送去当人质的儿子。”我端详着柳弈的神情。 柳弈听闻,脸上血色尽褪:“……人质?” “哎你不知道?你们柳家已经等备好把你的儿子送去给白家当人质了。” 尽管这是个还设被证实的消息,不过用来对付柳弈是绰绰有余了。 柳弈张了张嘴,似乎不曾料到竟会如此。 “其三,你们柳家和白家到底在计划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柳弈颓然摇了摇头,气色一下老了十岁不止。 “谢谢配合。”我收起枪,“柳先生好走不送。” 柳弈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江少爷,多谢……我现在有点理解当年白翎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结果了。” 同样是被坐在家族首位的兄长背弃……“为了家族的利益”。 我没有多说什么,看着柳弈关上了门,脚步声越走越远。 / “这下你们总相信我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几名少年沉浸在打跑了“药商”的喜悦感中,闻言把我围住,笑着道谢。我一一抚过他们的脑袋,心里缓缓漾出一丝温柔的情愫。 要不成婚以后怂恿钱穆领养一个小孩儿好了。 “一支针管稀释过后能大概抽……三支吧。以后我把药留给阿伯,每隔三天拿早餐的时候去和阿伯要。最好是能不用就不用,不要信那个药商的鬼话。减少用量后试着让小老虎克制住欲望,若是大家都努力的话小老虎肯定能戒毒……药的。”我轻声嘱咐众兽,众兽忙不迭点头。 “江少爷?江少爷?聊完了吗?有您家族里的吗?” 哦对,门外还有一只煞风景的鹰。 “所长也进来吧。”我掏出针管站在门边,“聊得差不多了。” “那……那麻烦江少爷回去给家主美言几句,拨点款项?江少爷你也知道这种非盈利机构很难管理的……” 众少年做了个吃苍蝇的表情。 楚盛走进来的瞬间,我扬手爪,将针头插进了他的翅膀里。楚盛没有防备,全身失了气力,跌倒在地:“……江少爷?您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就是家主。其次……” 我把脸凑近了些:“所长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啦?” “唔!唔!!!”一经提醒,楚盛想起来了,“你是当年其中一只狼崽子!唔!” 我打了个响指:“正解!可惜是无奖竞猜。” “你来干什么?下战书吗!”楚盛恐惧道。 “战书?不不不,我不是来下战书的。我是来下……” 我俯身贴近他的耳朵:“死亡通告的。 “我今天来得仓促,没带上什么能用的武器。所以我决定大发慈悲,再饶你两个礼拜。所长,你等着,两个礼拜之内,我必会亲自捣毁这里。” “姓江的……你……”楚盛一句话没说完,药力发作,晕将过去。倒是身后的少年们骚动起来:“江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我看着他们,“我答应你们。两个礼拜以内,一定带你们离开这里。” “拉钩!” “好,拉钩。” / “对了,记着跟所长说一声,他要是再动你们一次,我在给他个痛快之前会先把他的骨头拆光。 “嗯呐!说起来哥你叫什么啊?” “江暄……江晟。”话音出口我一愣。 “好嘞!等江晟哥来哦!”少年们趴在窗口向我挥手告别。 / “哥哥叫什么啊?” “小晟,我叫江暄,如太阳般的’暄’;而你,是光芒万丈的‘’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