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绫华传说任务
本文章是我关于宵宫传说任务评论的姊妹篇。关于稻妻主题的关键词,需要讲述的东西其实大部分已经在宵宫传说任务里提过了。并且,神里传说任务很难通过几个关键词的勾连来传达出整体的意境,只能从整体出发来感受。因此在这里我会尽量去分析要感知到那种整体意境所需要的东西。希望最终达到的效果是,人们不仅理解了,更是看到了主题的意义。

如果我们试图深思神里绫华的传说任务,什么是我们需要预先收入眼帘的?我认为,是那我们在观看神里之舞之前,必须首先加以领会的东西——哀。哀乃是绫华传说任务的基调。在其中,所有人物的活动都必须受其调谐。在这个意义上说,如果缺失了对此基调的洞察,下笔时不是根据哀的基调来构想人物,就很有可能微妙地错开人物行动的真意。
那么,既然哀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它的内部结构又是什么呢?这样的哀是否存在一个哀的对象?首先要指出的是,哀乃是一种对结束的预先觉察。绫华在其传说任务中向旅行者发出邀请之时,就很清楚的知道,能和她心目的英雄一起的悠闲安稳的时光,也就只有这一天。如果想要让这样的时光再多一点,就是贪心。也就是说,当故事开始之时,绫华便已预先思及故事的结束。且不论结局的好坏,也不论两人是否最终能心心相印,这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这样梦幻般的时光不会持久,必然迎来终结。这也就是说,做梦之人,当其欲入梦之时,便已先行意识到梦的结束。从这一刻起做梦者事实上已经清醒了,她已经梦醒。因此,关于梦之结束的预先觉察,这是哀的基础。但梦醒者仍要做梦。她必须在感受着梦醒时分逼近的同时,以其最大的努力沉浸在梦中。这样,对于梦醒的预先觉察就反过来构成了梦境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了梦醒者沉入梦境深处的最大动力。于是,越是清醒,就越是试图入梦;越是入梦,就越是清醒。就这样,在梦醒者入梦这个矛盾结构之中,人既不归属于这一方亦不归属于那一方,双方都有她难以割舍的事物。她被夹逼入这矛盾之间但却试图维系这个之间。她深知自己不属于这里,但她又是那么地眷恋着那梦境般的时光。只是面对时间的伟力,人根本上是无力的,必然会被驱逐出这个之间的。这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唤醒了人身上的柔弱,塑造出哀的那种对无常特有的敏感。
人被夹逼入矛盾之间,这个之间将【此刻】的意义构成出来。哀谈论的对象即是【此刻】。【此刻】,这是一个有关时间的说法,它想要指出的就是现在这一维度。但这个现在的维度绝不与未来和过去并列。上文就已经提出,哀需要对结束的预先觉察,而那个必然到来的结束,就是未来。通过对这种即将到来者的认识,我们就获得了理解【此刻】的意义的基础。关于【此刻】,雷电真说“去追寻便好,哪怕是须臾的光亮。我们至少拥有【此刻】。”这么说来,【此刻】就不会是随便的一个现在时间点,它是需要追寻的东西,并且是须臾的光亮。这反过来就可以说明,真实的当下并不尽如人意。这一点在绫华的传说任务中通过绫华的母亲表达出来。绫华与绫华的母亲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或者说,绫华的母亲就是绫华的过去,她们处于相同的位置。处于这个位置的她们并不具有自由,因为她们被视作贵族。周围的人都这样看着她们,预先为她们营造出她们理应符合的角色形象,那么她们也必须去符合周围人的期待。唯当这些视线成功让她们成为了神里家的小姐,她们的存在才是真实的。而对于一个严丝合缝的现实体系来说,留给绫华与绫华母亲的也就只剩下处于不存在之地的幻想。不存在的幻想,一种虚假之物,只有这种东西才是属于她们自己的。这样对本质相同的绫华母亲过去的探寻是对绫华以后命运的暗示,她同样被人们的视线规定了今后的命运。同时这种来自过去的暗示,以其有所共鸣的喜悦,诉说着最终的虚无。喜亦是哀。这种哀来自于人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活在本质与本心冲突之间。那么是否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的本质与本心并不冲突呢?甚至在那一瞬间本质与本心合二为一?这样沉重的期待,就把此刻的唯一性勾画出来。哪怕只是须臾的光亮,人也迫切地需要它来点亮自己的生命。
哀揭示出此刻的易逝性与唯一性,这就为此刻的存在意义提供了基础。绫华说,这是任性的一天。但即便是这样的一天,自己依然始终被祭典的人们视作社奉行的大小姐,旅行者也是同样。因此当绫华说,“请好好地看着我”的时候,我们真的理解了这背后的包含着的期待了吗?在这唯一的时间将要逝去之际,此刻翩然而至。如果说人的本质总是被他人的视线所规定,那么此刻她希望由你的视线来规定她的本质。如果说日常就是一场大梦的话,那么此刻她希望在你的目光中进入一场只有两人的小梦。“请好好地看着我。”我们仔细地思考绫华的这句话。她说“请”,意思是说,有某种事情需要我们参与进去。在这里,有某种神秘的结构被圈定出来。对于这神秘的结构而言,我与她都是不可或缺的,必须共同步入此中并共同维持才行。而我与之共同的方式就是“看着”。人总是在看,但鲜少看着。看着这样一个现在进行时的表述,就把此刻的唯一性揭示出来。它需要我们投入全部的存在去注视,与自己所看之物融为一体。“请……看着”,就是说我们必须通过看这个方式进入这个共同的此刻。这句话乃是梦醒者向我们发出的邀请。梦醒者难以入梦。但我们的看,将她在的这片小天地尽收眼底,再将其投射入梦醒者的心中,令她置身于我们的梦境。这一刻她便知道,她是被看着的,她是能够入梦的,因为我们已经用自己的注视将这里化作了她的舞台。但我们绝没有因此为她规定了某种本质,而是为她留下了空间,将梦境的中心交给她。我们将这里交付给她,任由她占领我们的全部视线。换句话说,梦醒者牵引我们进入此刻的梦境,而我们以注视将梦交付于她,只为了让她在此翩然起舞。只有这样,我们才做到了“好好地”看着。我们接到了梦醒者的邀请,进入到共同的此刻,并为她准备了足以起舞的舞台,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让那迟迟不肯现身的“我”登场。只有我们看着,才将“她”带入真实。她是独属于此刻的存在,是我们梦里的存在。她是谁?她是神里绫华,是我们的梦,更是此刻本身。此刻的意义就在于,即使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的脸庞都已经模糊,但“她”曾存在过。她曾存在过就是此刻的意义,是一种永恒的驻留于此。因此,此刻即是永恒。而,这种永恒的驻留便是哀想向我们诉说的内容,是那个在命运的无常前努力为自己争取到此刻的人所留下之物。此刻是这个终将逝去的曾经存在,也是只在我们回忆里存在的永恒之梦。
万物皆变,无物常驻。这句话描绘出了哀的全部根源。绫华她也深知这种哀,但她的母亲也好,她也好,真也好,都是坚强的人。冰无法永远冻结住水流,但柔弱的哀却可以转化为坚冰之坚强。只要有这样的冰之坚强,往后的路,她也可以一个人走下去吧……
(派蒙:我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