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子核

　　坎特拉交换所的十二个传送门每天要处理超过一万名人类和小马。但其中大多数的旅客只能从另一边看到那巨大的房间。在乘客大厅的无菌长廊之外，是交换所脉动的心脏。巨大的房间汇聚了科技和魔法的融合，令穿越世界成为可能。此刻，我正在传送门A-3的边缘，看着人类和小马们在我周围簇拥。他们正要使用的那个传送门非常高大，至少有两层楼的高度。在充能之下，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高能魔法的低沉轰鸣声。它的表面是一个水银圆盘，粗一看像一面反光的镜子，但仔细观看能发现镜面之中有一个万花筒一样的漩涡，仿佛能把你的视线引向无限深远之处。在它周围，巨大的水晶悬挂在空中，插着粗大的橡胶外皮电缆，发出嘶嘶声和原始魔法的火花。小马和人类在大门周围往来穿梭，仿佛精心设计的舞蹈。尽管他们努力将传送门重新校准之时会伴随着很多尖叫和呼喊声。

　　中子核是一只深黑色的独角兽，他注视着这有组织性的混乱场面，脸上笑得十分满足。站在机器深处，他偶尔会大声发布命令，或者对周围的控制系统进行细微的调整。几分钟之后，他退后一步，传送门变成了水银的色泽。

　　“真是太他喵的棒了，是不是？”他大叫道，有点失去了镇定自若的样子。狂乱的步伐暂时放慢了，技术员从我们身边匆匆赶过。

　　我在笔记中把他那句脏话给划了。“这当然是个奇迹。”我赞成道，“你一天要监督多少次？”

　　“六次开门。每个钟头都会准时开启。或者我决定可以的时候。三周之内，我们没有一次错漏，这比第三班那帮傻Ｘ所说的要强多了。倒不是说他们在这方面该有什么问题，新的在线充能意味着它应该只要半个钟头就行。当然了，从这些二货的工作方式来看，你还以为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当初那个得充他喵的三十个月的传送门呢。”

　　稍微花了些功夫，我才把他这些长篇大论给记在了笔记里。“对……好吧，中子核，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哈，估摸着你也要问这个了。这儿带着笔记本晃悠的小马可没几个。我有一阵子还以为你是个他喵的安检员呢。怎么都好，谁派你来的？FOX电视台？CNN？还是什么讨嫌的部落格？”

　　“以上都不是，”我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在写一本书。”

　　中子核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粘在他蹄子上的麻烦东西。“啊，这甚至比部落格还糟糕，至少他们还能消停点儿。”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挥挥蹄子示意我开始。“好好，那就来吧，问你的问题，让我们赶快搞定这破事儿。”

　　“我对于让你来到艾奎斯陲亚的原因很感兴趣。”我起了头，低头看着我的笔记。“我相信，你是第五个获得双重国籍的美国人。”

　　“还他喵的是头一个墨西哥人。”中子核插进话来。“哼，据我所知，可能我也是唯一的墨西哥人了。倒不是说我在乎那个破地方，这些日子里我几乎连句西班牙语都不会说。我五岁那年，老爸带着绿卡让我们全家人都搬到了美利坚，我再也没有回头。老爸威武。”

　　“挺好的……不过，相比起连物种都变了，墨西哥到美国不过是小打小闹。是什么促使你下这个决定的呢？”

　　“啧，魔法。”中子核敲了敲他的角。“你理解我，对吧？你可是只独角兽，你天生就这样吗？”

　　我耸耸肩。“不是这样。”

　　“看，就算是你们艾奎斯陲亚的也参与到了换身体的行动里了。晚了几年，不过依然是进步。”他端正坐好。“当初我们头一次看到异界生灵的相关新闻的时候，我正在麻省理工学院过第一年。当然，我就和周围所有的家伙一样都对那什么魔法持怀疑态度，但是眼看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一遍遍发生过太多此之后，你就该质疑自己对‘不可能’这个词儿的定义了。”中子核顿了一下，瞪着空中，郁闷地咆哮了一声。“也就是说，如果你的脑子还没变成化石的话。”

　　“所以是魔法把你吸引到这里来的？”我继续问道。

　　“简而言之。”中子核苦笑了一声。“当然，这让我听起来像是想和其他那些漂亮小马在彩虹下跳舞。他喵的，谁也不明白魔法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你明白？”

　　“太他喵的对了！魔法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他用前蹄重重地跺着地面。“一切，所有他喵的一切！人们看着小马，会想‘哦，他们真是太原始了，甚至连iPad都没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小马们控制着天气，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塑造蹄下的大地，他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形状，用意念召唤烈火，甚至能移动太阳。就没有什么是魔法做不到的。”

　　中子核摇摇头。“然而不知何故，仅仅因为外表可爱，以及一些糟糕的双关语，小马就成了地球的笑柄。魔法，真正的魔法，这种工业魔法——”他用角指着那面巨大的传送门，“——这就是未来。小马可以无所不能，而人类却只能受自然法则的约束。十年间，人类处于领先地位，他们运送拖拉机、手机和各种高科技产品，从艾奎斯陲亚赚大钱。不过，二十年后，小马们将会按照需求来创造奇迹，然后地球将随着艾奎斯陲亚的曲调起舞。”他垂下耳朵，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门口。“在家的那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你有多久没回家了？”我插话道。

　　“什么？”中子核一愣，好像刚刚才记起我在这里。“你是什么意思？”

　　“只有咫尺之遥。”我继续说道，用我的笔指着大门。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别对我摆这种高姿态。地球上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我干嘛回去？”

　　“家人，或许？”

　　漫长的沉默之后，中子核突然站了起来。“下班之前我得先去喝杯咖啡。”他说道，“你请自便。”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提醒道。

　　“我知道，”他阴着脸。“等他们长大了，我们再谈。再过一百年，他们回过头来会承认我一直都知道我们要往何处去，然后再嘲笑自己。那时候我们再聊。在这之前，没门。”

　　他走开了。中子核的可爱标记是一个被吸积盘包围的黑洞。有时候，可爱标记内涵的残酷程度真是让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