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五十一)
风拂过下池的草地。
没有常人想象中的所谓“翠绿”的草地,哪怕在夏天,下池的草原也并没有泛着绿色。这里的草叶是灰黄色的,没有一点生机,反而泛着死气。下池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鲜血,这里见证的战火甚至比行族的领土更多。
一匹赤色的战马正在飞奔,一个穿着甲胄的武士伏在马背上。
武士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马的脖颈。。马通晓主人的意思,一直在拼命加快速度,哪怕主人的血就顺着甲胄流到它的眼里。武士的肩头插着墨色的箭杆,箭穿透了强韧的牛皮,深深地嵌在肉里。
远处渐渐地浮现出大帐的形状。武士喘着粗气,嘴角泛着血沫,不知道是顾不得抬手擦还是已经没有抬手的力气。赤红色战马的眼睛里映出远处的大帐,它同样喘着粗气,背着自己的主人开始了最后一次冲刺。
大帐那边有人影赶来。人影越来越近。
赤色的血液流过赤色的战马的脸庞,滴落在战马脚下的土壤。战马的脚步逐渐变得不稳、变得虚浮,最终越来越慢,终于力竭。这生灵微微扬起头,低声哀鸣一声,随后没有力气收住自己的脚步便重重地倒在了草地上。武士肩头上的箭伤崩裂开来,鲜血在自己和爱马的身旁肆意流淌。
人影终于赶到。
武士微微地扬起头颅。
“行族人的军队,东南十里。魍魉。”
男人拼尽全力说出几个词。
“我知道了。”来人之一说。
“武士,安心睡吧。”
武士慢慢地合上眼皮。染血的甲胄下面的战马的喘息也由刚开始的剧烈逐渐变轻,终至于不可闻。鲜血淌在一人一马周围。
可汗缓缓地从武士的尸体旁站起身来。
“行族军队,东南十里。魍魉。”
悦成缓慢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吐出武士的话。
“他的背上有魍魉的抓痕。”可汗说。
“连斥候都逃不过魍魉的爪子吗。”悦成说,“可汗想怎么做?”
“当然是把他的遗体带回去,任何一位为玉阳献出生命的勇士都值得被玉阳永远铭记。更何况,他也献出了他的战马。”
“我的意思是如何应对行族?”
“嗯?”可汗扭头看着白发的男子,“当然是迎战啊,难道还能逃跑?草原上的部落,不管是哪个,敌人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还有不敢打的道理?东南十里那可是在我们眼皮底下了。”
“确实。”悦成低头沉吟。
“你练出来的兵就交在你手里。”可汗说。“那是你练出来对付魍魉的兵。我们可没对付过魍魉,给我们完全是浪费。”
“即刻出战?”
“即刻出战。”
“领命。”悦成说。他拔起插在地上的银白色的长枪,走向自己的战马,“可汗,这一战我并没有多少把握。”
可汗哈哈大笑。
“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他说,“从知道燧煵灭了的那时候,我就预感燧煵的命运早晚也要来到玉阳头上。燧煵可远比玉阳强得多。不过既然你来了,如果,我说如果,这一仗我们真打赢了,玉阳也会记住你的。”
悦成也哈哈大笑,“好!”
“回去领兵吧,”可汗大手一挥,“我要把他的尸体带回玉阳去。”
“告辞。”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