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零二）

一百零二

 

闰八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渡边志穗找柏木由纪长谈过一次，表明了去意。由纪虽感惋惜，但也为前辈高兴。数日之内，澄月院事务已过渡到柏木由纪手中。这一日，由纪正和前辈商量传位之事，片山阳加忽然来报“重治大人有要事请大小姐即刻去藩厅商议”。由纪暗自诧异，叔叔极少这样着急找她，会是什么事呢？

向前辈告罪后，由纪立即前往萨摩藩厅，还未见到柏木重治，却听到背后一声招呼。

“大小姐？”萨摩第一重臣大久保利通步履匆匆地赶来，略施一礼，低声问道，“重治君把你也请过来了？”

柏木由纪点头不语，心中更是惊讶。需知他们三人在萨摩都是足以独当一面的人物，柏木重治十万火急地把他们两人找来，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走入书斋，萨摩智将·柏木重治面色看起来还算正常，二话不说直接递了一封密信过来。柏木由纪展开一看，大惊道：“杀了英国人？”

半个月前，萨摩藩父岛津久光取道东海道返回京都，途经神奈川的生麦村时，路遇四名英国人。平民遇大名按礼当跪拜退让，但是英国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争执期间马又惊了岛津的车队，萨摩的护卫武士以刀治其“无礼”，当场杀一人，重伤两人，史称“生麦事件”。

 

大久保见信之后也是面色变幻不定，这三位萨摩要人的反应如果让攘夷派看到，肯定会被当成惧怕外夷的懦夫、想向洋人投降的卖国贼。只有真正的有识之士才懂得，抵御外夷绝非易事，只有整合国力、谋定后动方有一丝胜望，无谋攘夷只会帮倒忙。公武合体之局初成，朝廷、幕府、强藩虽然各有算盘，但总体上还算和睦。生麦村之事看似不大，却是一个变数，无端扰乱了整个天下大势的走向。其影响之深远，即便是大久保利通或者柏木重治这样足智多谋的智士，一时之间也无法预料。

柏木重治开口道：“久光大人应该已到京都，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回到鹿儿岛。在大人回来之前，我们要先有所准备。”

由纪先发言道：“和日常往来萨摩的荷兰人不同，英国人武力冠于当世，前段时间长州采购的火枪就是英国人制造的，其海军之强尤胜黑船打破国门的美国人。如果英国人不肯讲和，打起仗来，我们没有胜算。”

大久保沉吟道：“可是我们也无法妥协。如果是其它时候，面对这样无法对抗的强敌，忍让一些也无妨；但是现在一片攘夷之声，萨摩如果屈服只会遭天下人鄙视，在公武合体中好不容易争得的地位也会化为乌有。”

“我最担心的正是此事。”柏木重治叹道，“如此一来各方势力的态度、策略和行动也必将有所改变，我们之前的全盘计划都要推翻重来。”

“在那之前，先保证萨摩不要被洋人灭掉吧。”大久保苦笑道。

 

一时之间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晌午时分由纪返回了澄月院。渡边麻友正在帮姐姐整理行装，渡边志穗打算两天后就离开萨摩前往长州。虽然武功大退，澄月院师范的果敢丝毫未减。

见到柏木由纪面有忧色，麻友关心道：“重治大人叫由纪姐去是有什么事吗？”渡边志穗也不禁侧目。

还是不要让前辈担心了，由纪微笑道：“没什么，不知道义父回到京都没有。”然后继续早前的商谈，问前辈道：“明天召集大家正式传位吗？”

渡边志穗又回想了一遍，应该没什么纰漏了，道：“就这样吧。由纪，下午跟我去一下习剑场。”

看柏木一脸惊疑的表情，渡边志穗失笑道：“别这么大反应，最后和你切磋一下而已。”

柏木由纪点头应是，麻友却不高兴了：“姐姐还不放心由纪姐剑术吗？”

志穗摇头笑道：“当然不是，由纪足以位列‘七叶’毋庸置疑，我只是想看看由纪的剑术到了什么程度。作为即将离任的师范，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正在这时，前院传来多田爱佳的惊呼声。

 

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澄月院门前驻足良久，终是叩门而入。

当值的多田爱佳立刻迎了出来，来客赫然是风尘仆仆的大岛麻衣。现时伏波院和澄月院之间关系微妙，多田也不知该怎样迎接这位不速之客，只得先招呼道：“大岛さん？”

看着后辈不知所措的样子，麻衣轻快地笑道：“今天来到这里的，不是长州攘夷派藩士，也不是伏波院师范，仅仅是你们的前辈——大岛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