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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人

2022-12-20 18:49 作者:白江峰  | 我要投稿

《乌有子虚》简体 封面


不知不觉,我已经三十一岁了,时间作为被人类发明出来的计时工具,在我的身上并无多大影响。我缺乏一个大人该有的成熟、稳健和独立;我还保持着一个孩子的天真、幼稚和执拗。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显然,我已过了“而立”之年,而“立”之事尚远。也许到了“知天命”之年,我依旧会保持现在的“清贫”,想必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除非在接下来的廿年内,有种种不可预测的“奇迹”和“幸运”接连发生,改变了我的人生和生活,如不是,则皆可视之。想必像孔子这样了不起的“编辑”和“教育家”生在我们的时代,也会同我们一样“吾终生而志于学,三十未立,四十而惑,五十亦不知天命。”奔命苟活于城市间,无强壮的身体和心理,侵受着人类 “进步”和“文明”的污染和摧残。

三十岁之前,我还想着回到故乡去,回到农村去,过陶渊明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我的理想生活是什么?不外乎睡好、吃好、身体健康、有一幢生活方便还算洁净的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住在一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非生活所迫而为之……三十岁之后,我不再想着回到农村去,因为我老家的房屋并不是很宽敞,日常生活也很不方便。那里没有下水道,卫生条件很差;那里也没有自来水,日常用水非常不便;那里也没有菜市场,买水果蔬菜更是不便。基于这些原因,我近来越来越妄想“移民”,去一个能满足我理想和生活的地方。但移民并不容易,特别是我这样一个来自于农村,没有什么家庭背景、没有什么教育经历、没有什么生意头脑的人来说,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其实,“我的理想”并不是对物质的贪婪追逐,在我看来,“钞票”等同于“纸钱”,我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我只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但你越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生活就越让你感到艰辛。

十六年前,我回到故乡,开始写作。那时候我并不理解写作,仅把写作当成一种兴趣,而非职业。我买了大量的盗版书籍,废寝忘食的阅读,稍有“灵感”就奋笔疾书,把它们记录下来,并奉为“财富”;我常常跟我母亲说,我哪天拿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些手稿都是要进博物馆的。十六年过去了,它们没有进博物馆,也没有被发表,而是被我装进纸箱,堆放在我们家的二楼,纸箱上落着厚厚的灰尘。

我母亲是很“放纵”我的,她给予我绝对的自由。只要我想做的事情,跟她商量,她都会支持,也许“我想做的事”她并不完全了解。她认为: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做危害社会的事,都可以勇敢地去尝试,只要你真心喜欢。我这样的生活断断续续地过了三年,这期间,我写了二百多首诗、几十篇散文、几十篇短篇小说、两部长篇小说;我读了老子、沈从文、巴金、余华、李敖、王朔、雨果、梭罗、海明威、托尔斯泰……我几乎买了盗版书勒口上罗列的所有作家的作品,唯独剩下一个叫村上春树的作家,我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竟然是四个字的,直到多年后,我在图书馆借阅了《挪威的森林》,才知道,村上春树原来是一个日本作家,而且还那么畅销。

我职业练习写作三年,既无作品发表,也无作品出版,这让我有点心灰意冷。我开始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写作?是为我自己写,还是为别人写;前者属于兴趣,后者属于商业。那时候,我父亲对我的写作嗤之以鼻,整天说我痴人做梦,他只要一这样说,我母亲就反驳他。我带着我的作品到处碰壁,我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就让我父亲陪着我,虽然他非常的不情愿,但还是陪着我去了好多地方。

当我年龄渐长,不能“闲坐”在家中时,我联系了身在城市的三小姨。她在一家医院从事保洁工作,她见多识广,能够为我寻找一份“清闲”的工作。我离开故乡,来到了城市。这时候,我的“职业练习写作”不得不转为“业余练习写作”。我为什么要写作的问题始终困扰着我,我始终找不到答案。到北京后,因为能去图书馆借阅图书,我的阅读质量开始直线上升。我不再看盗版书,也不再买盗版书,在地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我就能够辨别它是不是盗版。

本书收录的五篇小说,正是写于“业余练习写作”时期。《乌有镇男孩》写于2010年,《现实》写于2012年,《浮游生物》写于2013年,《生老病死》写于2016年,《乌有镇男孩青春期发育》写于2018年。

《乌有镇男孩》是我在写作过程中的一次大胆尝试。我用“福克纳”似的荒诞笔调进行叙述。我保持着一个职业小说家的写作习惯,晚上在一间阴冷的地下室“写作”,在固定的时间完成固定的量,不仰仗“灵感”,自认为“职业”。“职业”的意思是:写的顺要写,写的不顺也要写;写的顺了就多写点,但要适可而止,不能超时超量;写的不顺了就少写点,但不能不写,至少完成最低的量。长此以往,必然形成一种训练,我的训练始于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特别是几十万字上百万字的小说,唯有“职业”可完成,仅靠“灵感”是绝对不行的。《乌有镇男孩》写完后,我没把它当回事,就开始了新的写作。直到多年后,我想编一个中短篇小说集,才重新发现了它。我翻看手稿,一边读,一边乐,觉得这个小说写的太搞笑了。

《现实》是我在“清闲”的工作之余,用同样“超现实”的写法完成的另一个实验品,这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短篇小说之一。这时候,我意识到,我又能写作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不再折磨自己,逼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写作”,而是用“老子”的避世哲学,把这个问题放一放,等有一天,让答案自己浮出水面。果不其然,过了几年,答案如约而至:我没办法为别人写作,只能为自己写作。也不是说,我不想为别人写作,而是当下,我的写作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叙述的欲望和快感,一旦这样想,我就如释重负。有了这个清晰的认识,又通过阅读和比较,我发现我的文字是粗糙的,它不是精细的文字。精细的文字受人追捧,让人爽的文字大行其道,而我的小说,既不精细,也不让人爽,仅仅让我自己爽罢了。如果把小说比喻成毒品的话,市面上的那些小说是海洛因,一看就让人欲罢不能;而我的小说则是长的像大便的海洛因,一看就让人望而却步。

《浮游生物》是一篇科幻小说,它源于我的一个梦。我的睡眠质量是很差的,前半夜微深度睡眠,后半夜极浅睡眠。不管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我都会做梦,《浮游生物》就是这么来的,我梦到我移民火星,遇到了诡异的事情,而后幸存了下来。其实我醒来时,它是很惊心动魄和立体的,因为我在梦中经历了,只需要把它叙述下来就好,但实际上,我并不能复原我的梦,因为我的记忆对梦有所丢失。如果有一天,人类发明了一个机器,能够把人做梦的影像记录下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小说家和电影导演。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写《浮游生物》的时候,我已离开了“清闲”和“压抑”的工作,写作环境也从地下回到了地面。我换了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工作,当然,它一样“清闲”。

2013年,写完《浮游生物》后,我就构思好了《生老病死》。我刚着手写,开了个头,写了二千多字,就因为工作的变动不得不把它放到一边。直到2016年才重新拾起,一鼓作气地完成。我原本构思的是一个悲喜交加的故事,不料却写成了一个现实与过去交织的关于父子两代人的爱情故事。这样一来,悲喜交加成了正叙,爱情故事巧为插叙。

《乌有镇男孩青春期发育》是我2018年的冬天泡脚时完成的作品,每天晚上睡前泡脚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它是《乌有镇男孩》的延续,在这个小说里,当年那个奇异的小孩,已是一个少年。《乌有镇男孩》的结尾非常突兀,《乌有镇男孩青春期发育》的结尾也非常突兀,第二个突兀是因为赶上了春节,我着急回家过年,就让它草草收场了。我在写作《乌有镇男孩》时还是一个处男,非常渴望男女之事,因为我之前一直觉得通过现实的体验,能够帮助我更好的完成性描写;到《乌有镇男孩青春期发育》时我已有一些性经验,但对于写作来说,性描写还是要靠想象力来完成,现实体验根本毫无用处。

我不知道,如果当年我不离开故乡,我会不会已经成为一个职业小说家了;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已经成家立业了。如今,对我来说,写小说变为一件非常个人非常私密的事情。从乡村到都市,我并未蜕变成一个都市人。我经历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会经历的一切,却并未把这些人和事书写出来,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山野村夫的执拗,只创作跟文学相关的想象和梦。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写小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拿诺贝尔文学奖,更不知道自己长的像大便的小说会不会有人看。但我知道,它只是长的像大便而已,其实吃起来一样让人上瘾。

2021年1月18日


作者介绍

白江峰,字乐文,号棠梨先生,笔名晓白。1989年生于河北武安,2005年开始写作,作品有诗歌、小说、散文和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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