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20 我的二外公

一般对一个人有爱或有很恨的时候，才会记住某个人，对于我的二外公，都不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平常的事迹，只是有一次母亲说他去世了，我才问了几句，那还是去年初春的事情。
二外公和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他们住在一个大院，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印象里可能有近百米长，十几米宽，院子坐南朝北，有上房、东西厢房、街房，院子里都是土路，只有少数地方铺有青砖，下雨的泥泞不堪。上房是坡屋顶，三开间，勒脚部分是很大的青砖，以上都是很厚土墙，房间里面可以看见梁，正中间的梁下面还用毛笔写的有很多小字，因为那时候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写的什么。小时候听大人说这房子都有快一百年了，那样算下来应该是清末的房子，或者是民国的。因为是土墙，墙上有一些莫名的洞，听说里面藏有蛇，就非常害怕，所以每次经过有洞的地方，就跑地飞快，但我没有亲眼见过那里的蛇，不过亲眼见过白色的风干的数米长的蛇皮，现在想来也是挺大的蛇。
上房最早是外曾祖母住的地方，我不记得有没有见过她，印象里我好像问过我母亲我出生的时候外曾祖母还在不在，不过也记不得了。外公外婆住在街房，街房也是坡屋顶土方，而且室内比室外低一些，室内的水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舅舅和舅妈住在东厢房，东厢房有好几间，舅舅舅妈住的是坡屋顶红砖房，应该是他们结婚时候新盖的房子，还有几间也是土房，里面放的都是农具、麦糠之类的东西；在厢房和街房之间，有三米左右的间距，上面搭了石棉瓦作为顶，就是一个小灶房；西厢房有两间，都是饲养家畜用的，我印象都是牛，也有家禽，好像没有羊。听我母亲说过，很久以前，外公家的牛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红眼了，到处乱跑乱撞，也不记得伤到人了没，只是记得母亲讲过好几次这件事。
二外公也住在上房，从我记事起，就他自己住在上房，那时候外曾祖母已经不在了。
二外公是中等身材，偏瘦，个子比我外公高一些，平时都是一身中山装，印象里鞋子是自家做的千层底，或者是解放鞋。每次见他，都戴着一个鸭舌帽，感觉他一年四季都如此，他的眼睛有些浑浊，面容有些苍老，可能因为瘦的原因，手上青筋暴露。
每年过年走亲戚的时候，都会和我母亲一块去上房给二外公送一些礼，记得最早的时候是自己家炸的糖饼、糖角、麻花，还有鸡蛋、鸡蛋糕之类的，后来有方便面、奶、罐头之类的。我去拜年主要就是为了压岁钱，那时候的压岁钱只有两块五块十块的样子，但是都非常新，有新钱的味道。
虽然拜年会去上房看二外公，但也只是和母亲一块过去，我自己是很少去上房，一个是因为上房的窗户很小、墙很厚，屋子里很黑，再一个我和二外公并不亲，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小孩子，外公会带我玩，带我看戏，把我架在脖子上，但是印象里从来没有和二外公玩过，因此很少去她的屋子里。
和二外公在一块最多的时间，应该就是拜年时候在院子烤火，那时候来外公外婆家的亲戚，都会围着院子里的火堆，边聊天边吃瓜子边加柴火，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各自回家，有时候也会打扑克之类的，小孩子们就满兜装着糖果瓜子到处乱跑，放鞭炮玩。烤火时候二外公似乎会和其他大人聊天，但好像话并不是很多，至于聊的什么，我也完全不记得了。
听我母亲说，多年前，舅舅要盖新房，想把院子里的老房子都拆了，虽然舅舅给二外公说盖了新房，他还住上房，但二外公死活不同意拆上房，到最后也没拆，至于具体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由此延伸出一些其他闲话。母亲她们不知一次说过二外公不识好歹，让他住新房他不住就是一个理由，还有他在外面有相好、偷偷摸摸把钱给别人，诸如此类，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二外公日常很多事情都是舅舅在负责打理，但是他似乎并不领情，舅舅也没沾过他一分钱光，所以我母亲她们就看不过去，才说了很多闲话。
前年720暴雨时候，二外公的土房子漏水了，村委会鉴定为危房，让他搬到了村子里一些其他空置的房子里，听母亲说搬的地方环境也不怎么样，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好，每天都是舅舅舅妈给他送饭过去。
到冬天时候，天气非常寒冷，房子里的温度和室外温度相差无几，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对于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年人来说可想而知，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疾病，二外公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母亲说二外公就可怜的在那个房子里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当然除了说这些，还有一些其他闲话。
二外公去世后，丧事都是舅舅一手操办的，但是二外公的另一个侄子（应该是我大外公的孩子，对此我不是很清楚，大外公应该很早前就和外公这边分家了），却从县城跑回来和舅舅分财产，其实也没有什么财产可分，就是二外公生前住的那一处上房，听母亲说，舅舅好像给了二外公的另一个侄子一两千块钱，上房的处置权就归舅舅了，舅舅的决定自然是拆了土方盖新房，土房子应该是已经拆了，新房子也可能也已经盖好了，因此今年拜年，就见不到二外公，也见不到他的土房子了。
说到这，二外公似乎是一个可怜的人，母亲给我讲这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观点，同时也说他不知好歹。至于二外公可不可怜，我没有什么看法，他也年轻过，也有过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而已，我舅舅、母亲或许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而我所知道的，仅仅是这些直接间接的听闻而已。为什么要记下这些事情，一方面因为他是我二外公，另一方面就像鲁迅说的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带到黄泉里去了”，这些文字，也算是二外公一些作为黄泉之外的存在吧。
2023年01月17日 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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