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异世界与盲盒

“砰!”强烈的撞击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一阵撕裂的疼痛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车撞死之后,原本的灵魂不可抑制地被送到了一个奇异的场所。
四周都是光耀的门,正中是一个衣着裸露的,浑身清凉的,小孩子。
可惜可惜,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虽然只剩下灵魂了,但没想到性癖居然还保存了下来。
看来与其说是身体的问题,不如说是灵魂出了问题——用下半身思考的说法是不准确的,我在此对生前的大众看法提出了辩驳。
“你想完了没有?快点做选择,后面还有很多人排着队呢。”脆生生的声音,面前金发的小孩子看起来莫辩雄雌,但说话的口气非常强硬与冷漠,像是那些饭碗锁死机构的办事员,急迫地催促着面前的客户快快把话讲完。
“啊。。。选择?什么选择?”心里还对自己喜欢大姐姐的性癖居然归自于灵魂感到震惊,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
“就是去哪个异世界的选择啊,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过门口的牌子的?!”说话的时候气冲冲的,好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然后没等我回答,她(他)又立马说道:“算了不用回答了,看你就知道了,我再说一遍,一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进入异世界之后先天属性与出生地点随机生成,上至绝顶天才,下至残疾废柴都有可能,第二种是进入异世界之后锁死属性,当一辈子普通人,但可以确保一个和平一百年的出生地点。快做选择。”
对方说话的速度越到后面越快,但吐字非常清晰,我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一瞬间陷入了纠结之中——做出选择对我来说一直是很困难的事情,本来以为死过一次之后会有什么不同,但还没等我能知道自己有了什么不同呢,就又被扔到了两难的选择面前。
看来人还是不可能改变的啊。
心里这样叹了口气,只有这个想法坚定了下来,于是我开口对那个小孩子说:“现在我做不出选择,那我先去旁边等一下,没人了我再回来。”
说完也没等对方有什么回复,我自己就走到了一边。他(她)完全没看我,似乎只要我离开了她(他)面前的位置,就不算需要立即处理的人物了。
就这样,我有幸可以观察起了,死后的人们做出选择的情景。

一天过去了。
又一天过去了。
又又一天过去了。
。。。。。。
虽然由于没有参照物的原因,我身上的时间感近乎是不存在的,但前面那个,应该被叫做天使的小孩子,每次关上通道之前都会摇起自己手中的摇铃,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原本不存在的大床上,就趴在那里玩起了掌机。所以我大概知道,一天是已经过去了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在观察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就是一般灵魂来的时候,它们都是一团圆圆的白光,听完小孩子的话之后立马就会前往自己选择的大门,而指示也很明显,小孩子的桌子两边都有大大的指示牌,像是生怕灵魂们选错了路。
而我来的时候,别说指示牌,甚至连小孩子面前的桌子都是没有的,最尤为奇怪的地方是,这些灵魂为什么能那么快地做出选择?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一点。
毕竟虽然大部分人的选择障碍比不上我,但都或多或少很难做出选择,往往只有在情势实在逼不得已,或者在别人为自己做出了决定的情况下,人们才能很顺利地做出选择。
难道这些都不是人?
我开始怀疑起了这一点。
但之后的观察很快又让我回复了信心——绝大多数的灵魂都选择了和平的方向,即使不是人,至少也都是些具备基本理性的家伙吧。
把自己的人生放置入完全不确定的盒子里,这是只有野兽才会去做的事情。
但这又把问题丢回来了,为什么它们能那么快地做出选择?
这个问题在几天之后就被解答了。被一个毛毛躁躁的灵魂以直接果敢的方式告诉了我——它完全没有听天使的话,压根脚下没有停留(如果它有脚的话),倏然间就往左边的门窜了进去。
它们来之前已经知道选择的内容了。我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但完全没想过要去和平安全的地方嘛?那个家伙。”我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
左边的门,是通往不确定世界的门。
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来来去去,我在一边观察着,完全感受不到各种原本身体的需要。
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
甚至都不存在手脚,我在发现别人都只是一团东西的时候,也发现了自己是一团东西。
这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对于我来说。
但随着这个带来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判断是不是有同样的灵魂来过。
长时间的观察会给人带来各种想法,我在旁边早早地感觉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归根结底,这个小孩子从来没说过一个人只能选择一次,或许这其实是个可以快速重生的游戏,选择了左边的人如果roll到了不好的开局,就可以早早地去死然后换一种开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选择左边就是一个收益极高的举动,而选择右边的绝大部分就都变成了白痴。
所以我一直在有意观察,是否存在相同的灵魂,出现在这个小孩子的面前。
但拜这个圆圆的,发白光的外形所赐,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判断不出来到底存不存在一个确定无疑的,重复出现的转生灵魂。因为说到底,我有的只是非常有限的情报,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异世界转生到底有多大的基数,来来往往的灵魂到底是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甚至对于这些灵魂到底会不会如那个天使所说,进入自己选择的世界中去,我也是完全不清楚。
对此我也试图去问过这些灵魂,但每次灵魂来的时候我的行为就会被封锁,似乎这个世界里只能存在两个会动的物体,而身为异类的第三个的我,是不允许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的。而最直接的解决方案,去询问那个负责讲解与指路的小孩子,在一开始我就已经尝试过了,但每次我开口跟他(她)说话,得来的只有“快选择”“其他的事闭嘴”这样的回答,然后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飞快地推到了世界的边缘,完全不给我继续提问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终于也是发现了一些真相的痕迹。
持续的观察过程中,我运用起了以前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成功建构起了自己脑海中的思维殿堂,从而对来来往往的灵魂的行动模式进行了详尽的记录。也在这时候,时间对我来说才有了意义,我在思维殿堂里放置了一台时钟,然后将每个灵魂来的时间记下,顺便也开始让自己的时间重新流逝起来,而不是依靠小孩子的玩游戏时刻来确定自己的时间。
于是在将近四十年后,我终于捕捉到了有着相同行为模式的灵魂的存在,它的举动不是很显眼,但每次在小孩子面前都会犹豫地往左边倾斜一会,但很快又往右边移去。随着次数的不断重复,它往左边倾斜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只有0.01秒的停顿,逐渐增长到了0.1秒,看来再过个几百次它就可以往左边的地方走去了。
但这也给了我一个新的情报。也就是:灵魂重生之后,它的记忆也会重置。
所以灵魂自己是永远无法确定,自己可以再来一次的。
但或许,这个行为模式的相似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同样的灵魂,只是在基数足够大的情况下,一个灵魂的行为模式恰好与另一个不同的灵魂的行为模式重合在了一起而已。
毕竟,一只狗不停地敲打键盘,总有一天它会打出跟我相同的故事出来。
那我到底,何去何从呢?
“呵。”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一开始时见到的毛毛躁躁的灵魂来。
一定要深思熟虑,一定要考虑清楚,随意地生活是要被批判的,随意的故事很快就会消散,但抛掉这些所有的,根源于理性的东西,人到底,要如何做出选择呢?
如此想着。
我觉得不是一切问题都需要答案。也不是一切问题都会有答案。
所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了那个小孩子面前。
“麻烦,我要去和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