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期更(chou)新(feng)
杭州之恋.续
前情提要:这是一个寒冷的时代,这是一个温暖的时代,
电流穿行于城市静谧有又喧闹的角落,
人流却不拥挤,他们都寓居着各自的心灵。
(二)
程宁裹着浅粉色的羽绒服,斜披着上个世纪都已落入俗套却格外暖和的针织帽与花边围巾。一高的天文台,她已无比熟悉,早就熟识的辅导员老师把望远镜的筒身已对准她想看的那片夜空。
“南方朱雀七宿、角木蛟的分野。”身为文史专业出身的教师,她又一遍呢喃。
还有四分十三秒,“天宫X号”空间站将飞过这座海滨小城上空,程宁已经看到空中流动的一点光亮,昏暗,明亮,又潜入云层,又携光而出......她顺手拂去了手机屏幕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滴水珠,竟冒着热气——双眼紧盯着天空,拨出了那个绝无可能记错的号码:
“明,你好吗?”
从未有哪个文科老师像程宁一样心系“无比精准的时间”,更没有人会为自己设置一个以271.8个小时为周期的闹钟,更难想象这位老师竟比任何一位物理老师还要清楚我国现有的三个空间站的轨道高度、运转周期和常驻人员......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和徐明一样特立,那么清奇了。
徐明调任“天宫X号”空间站随行科考已经是第三年了,程宁还记得她第一次接到他来自“数倍于地球周长”之外的“长途”电话,那也是一个今天这样的深夜,她在阳台匆忙地找寻夜空里正运动的光,那一头是一个滔滔不绝的男孩,用各种夸张而滑稽的词语,描述着挣脱土地和水而姿意绽放的棉花,太阳能炉里油光澄亮的鲜肉,年轻宇航员之间飘飘摇摇打闹,甚至讲了他奇妙的排泄经历...... 那通电话很长,长到“第二天吓到闺蜜们的超级电话账单”成了精彩的谈资,她把那通电话录了音,存在电脑主机硬盘的第一个文件夹里——她很清楚,徐明最后说的是东海的海岸线,想象中浙西的丘陵,她们一同长大的小城,最后的最后,是她:
“我爱你,宁宁,晚安”
“宁宁,晚安”
今晚徐明的祝福又来得格外仓促,四分钟的通话比起十二天前又简短了几十秒。此刻,空间站的星光就在她的头顶,肉眼已经可见,不需要望远镜了,她尽力地把脖颈弯到与地面几乎平行,不忍眨眼的她,眼睑因疲劳酸苦而溢满了液体,她一点一点地挪着脚步,转身,视角缓缓升起,苦涩的双眼骤然紧闭了数十秒,再次睁眼时,她只能在天文望远镜中找寻那点光影忽闪忽现,直到镜像也只剩下静谧的一张。
原来夜已经这么深了,围巾上捕获了她颌角上滴下的水珠,夜里的风竟然是冰凉的,鬓角横流的发髻有几束因汗水而聚拢,垂落下来,她在四下仅余稀疏灯光的街旁打开了车门,副驾驶座上放的是记得烂熟的教案,扉页上隽秀笔体抄着一首打油诗,曾是徐明在高二晚自习时的随兴而发——
“风吹散了蒲公英,
吹着妹妹走到哥哥的身旁”
“过节时,你会回来吗?”
又一次,程宁又只能把这些话问给自己听。无聊时,她常去叔叔阿姨家叙起徐明上大学时逸事的旧,替他打理一下一年未曾摸过的琴来,他摆弄过太多奇怪的创意,也给家里寄来诸多新异功能的机器来,他应该也还有看书的习惯吧,有时程宁会听他提起几十年前的刘XX、诺XX之类的科幻作品,像幼时谈起民国文人一样,竟带了几分未知的成熟与晦涩。
有很多话,程宁没能说出来,自责了若干次后,她这样打发自己——不问也好,免得听到“任务结束后就回来看你。”这种影视作品中令人毛骨耸然的诺言来。
她到家了,教案随手摆在桌上,轻柔,缓缓地吩咐热水器准备洗浴。
“风把蒲公英送到它向往的地方,
妹妹揉了揉眼,不知哥哥吹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