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翻译] 赤红之主 第二章

第二章
伊斯卡万的怀言者们过于狂妄,他们原以为在墓地里只会遇到象征性的抵抗。凭借他们在低轨道上的谋杀级巡洋舰“永恒挽歌”号上精确无误的炮击,以及闪电般的地面打击速度,没有一个叛徒星际战士怀疑胜利会是他们的。以“无分混沌”之名,赛比列将被圣化,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些愿景肯定已经在唐克雷德的口中化为了灰烬,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战士在圣血天使雷鹰的激光齐射下变成了尖叫的火焰。
行刑者停住脚步,因为他最负盛名的战士的整个前沿方阵都消失在了地狱枪的熊熊烈火中。地面上的星际战士,也就是几秒前还在等死的那群人,重新鼓起士气向他们冲锋,他们越过死去的怀言者,冲破混沌战士的阵线。
当伊斯卡万的敌人乘火翼于灰暗天空降临,他的战士们在周围尽数倒地时,他面无表情地转向唐克雷德。然后他下了一个让行刑者恨之入骨的命令。黑暗使徒命令他的部队撤退,他们每走一步都在诅咒着人类的腐尸之神,怀言者们分散开来,撤退了,消失在无尽的坟墓中。
唐克雷德仔细端详着指挥官的脸,他看到了战士般的愤怒,但他还是下达了命令。这几乎就好像——他竟然敢想这种事吗?伊斯卡万接到命令,要放过这些圣血天使。怀言者遵循神圣的战争教义,前进,前进,永不屈服,而伊斯卡万却呼唤他们撤退,带领他们退回阴影,没有任何说法或解释。唐克雷德一边考虑着这个问题,一边看着他们的队伍散开,在撤退时还在开火。他的主人一定有什么计划正瞒着他,一定有什么更伟大的计划在布局,能在将来弥补这种耻辱,行刑者祈祷这就是撤退的原因。因为唯一的另一种可能就是伊斯卡万已经察觉到唐克雷德的预示是谎言。如果真是这样,那唐克雷德将永远不会得到预言中的死亡。
拉芬跟在科里斯身边,他们将怀言者的队伍一个个拆分并歼灭。最终使其支离破碎,直到最后无敌可循。士官兄弟在拉芬之前藏身的天使雕像旁拦停了手下。年轻的圣血天使抬起头,看到那尊优雅的石像还在那里,没有被敌人破坏。
科里斯走向他,老战士满是胡须的脸神情严峻。“他们藏起来了。但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搜索了,我们没法全歼他们。”
“我们还活着。”拉芬说,他似乎难以相信形势的转变。
科里斯生硬地点了点头。“是啊,但这事还没完,小子,还远远没完。”一艘运输船掉过头,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谈话,直到它顺风驶离。“那些长角的混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动手的。我敢保证他们会设好陷阱,为日落前的反击做准备。”
拉芬看着雷鹰降落让几个人下到地表。“但有了援军,他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别这么肯定,”科里斯吐了口唾沫。“拉芬,他们这一次让我们措手不及。王座在上,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花招。”他用手做了个尖刻的手势。“怀言者相当顽强。”
从运输船下来的一个圣血天使跑了过来。“嗨!”他喊道。“我是科沃斯。谁指挥这里?”
“第五连的科里斯士官,”老资格的星际战士答道,用手轻拍左胸和头部,表示感谢。“我们很感激你们的支援。”
战士瞥了一眼身后被毁的墓地。“所以……总督死了?”
科里斯点了点头。“还有他的全部随从,以及我们的连长。我现在是这个星球的指挥。”
”不再是了。你的负担已经减轻了,士官兄弟。”科沃斯平静地说。“根据审判官雷米斯·斯特雷的命令,从此刻起,赛比列由他指挥。审判官现在在星港等你。”
“斯特雷?”拉芬重复道。“贝勒斯探索队的领袖?”
“没错。他的船正停在上边,”科沃斯说,然后又补充道,“审判官是出了名的没有耐心,士官兄弟。”
科里斯绷着脸,朝雷鹰走去,其他队员也跟着他一起进入炮艇。“拉芬,你也跟我一起去。”
他点了点头。“说实话,我的确很想看看救星长什么样。”
科里斯一言不发,他们跟着科沃斯走进了运输船狭窄的内部。
在空中,怀言者的真实规模一览无遗。雷鹰的飞行员将飞机保持在云层的下方,轰鸣着穿过从布满蓝绿色草皮的冒烟弹坑中盘旋而出的热气。一排排相同的墓碑从四面八方延伸向地平线。被熏黑的剧毒飞弹散落在弹头落下的地方,毒素和人造污秽被加工进了炮弹的金属中,使它们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受到腐蚀。巨大的墓穴标志点缀着大地,就像战场上的地堡。
“那是什么?”图西奥指着一座纪念金字塔底部周围的一块青紫污渍问道。
“混合真菌。”另一个星际战士看也没看就说道,“敌人在他们的发动机燃料中加入了这玩意,所以它会随着他们的尾气漂浮在空中。”
“它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科里斯厉声说。“混沌的生物专家利用真菌来散播他们的仪式。当这种真菌生根发芽时,就会显现出他们邪恶符号的形状。”
图西奥的鼻子皱了起来,好像闻到了什么臭味。他看到那块污渍已经开始变成八芒星的形状了。
无数的武器打击点环绕在城堡周围环绕出了重叠的椭圆形,其中许多都以墓地为中心。拉芬对那座华丽的大理石建筑的唯一记忆就是他们第一次靠近它的时候,当时他们正从东边横跨戈纳峡谷的大忏悔桥。他偶然从犀牛的射击孔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宏伟的白色塔楼直冲云天,周围是细长高塔组成的一簇风琴管。它现在消失了,只留下了乳白色的碎石。他们经过废墟时,飞机略微倾斜了一些:直接撞上了牧师府邸,将这座建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推倒。拉芬注意到附近有两艘降落的运输船,幸存者们在冲突中登上了船。然而,他的增强视力看到地面上的人很少:似乎是在撤退,而不是增援。
“我们接到命令,要把所有兵力撤回星港。”科沃斯说,仿佛他看穿了拉芬脑海中的问题。“我们从轨道上注意到墓地已经丢失了。现在星港是一个更好的据点。”
拉芬同意这点:这是战术上的合理决策。在怀言者的轰炸过后,西米恩连长也说过同样的话,敌人的攻击目标是要塞后面的桥,而且拉芬的分队只剩下一到两辆地面载具,他们没有办法过河回去。留在渡口的少数战团仆从和战士无疑已经在炮弹洪流中丧生。
峡谷在他们下方闪过,悬索桥撕裂的边缘变得钝化而弯曲。赛比列第一批朝圣者的伟大雕像曾经支撑着栈桥,但如今它们早已不复存在,它在几公里以下的峡谷中摔成碎片。
拉芬瞥了他的战斗兄弟一眼。“有一艘海军战舰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塞拉伊诺号。它的命运如何?”
科沃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据我所知,我们跃出亚空间时发现了护卫舰的残骸。我们在轨道上迎击的怀言者战舰让他们措手不及。”
“我很遗憾。”拉芬说。科里斯站在旁边,沉默不语,他的脸沉静而难以捉摸。年轻的圣血天使思考着塞拉伊诺号上的人们,想象着他们在一艘吨位超过他们两倍的混沌打击舰的猛攻面前毫无防备,孤军作战。他祈祷着他们的灵魂能尽快回到帝皇身边。
在一片林地的后面,星港港口处平坦的地面延伸开来,远处可见一排排机库和油箱。登陆场几乎没有敌军炮火的痕迹,这立刻使怀言者的计划清晰起来:他们打算确保港口完好无损,以便自己使用。雷鹰的机头毫不客气地骤然调整到降落模式。
驻扎在港口的这支部队,与已故的西米恩连长残余的连队相比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西米恩的连队从返回的运输船上缓缓走了出来,他们的装甲被近距离的撞击和弹片烧焦了,变得坑坑洼洼。受伤的星际战士在药剂师的引导下来到一个临时集结区,而其他人则小心翼翼地站成了松散的群体,来自“贝勒斯”号的圣血天使们在他们周围走动,他们的战斗装备是崭新的,还没有被战争污染。
在怀言者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和拉芬一样,都相信自己将在今天迎来末日。西米恩的牺牲和命运的突转让他们心情沮丧。阿拉克斯兄弟正带领他们祈祷,感谢泰拉的恩典,但在这无尽的墓碑中,他们始终无法摆脱那无处不在的悲怆。仆从们正在附近清理驻守在港口轨道防御炮旁的卫兵遗体:他们都死于怀言者投放的神经毒素带来的剧痛中。他们的身体因肌肉痉挛而扭曲变形,并最终死亡。有毒气体还在空气中徘徊,但它的气味太微弱了,只会让一个星际战士感到轻微的头痛。
科里斯和拉芬留下图西奥,将部队有序的集结起来,之后向港口深处走去,他们经过了几辆巴尔型掠食者坦克和兰德速攻艇。有些载具的车盖上印着拉芬不认识的战斗荣誉标记。
“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交战了吧,科沃斯兄弟?”他询问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星际战士。
“绿皮也许是愚蠢的野兽,但他们在战斗中很顽强。”他回答。“你知道贝勒斯号的任务吗?”
“谁不知道呢?”科里斯直言道。“那是一项神圣的事业。”
拉芬用点头作为回答。十年前,圣血天使的尊主指挥官但丁亲自派出战斗驳船“贝勒斯”号,在号角齐鸣的欢呼和信徒们的祝福中启程了。贝勒斯号上的乘员经过了层层选拔,他们的任务是找回一件可以追溯到荷鲁斯叛乱时期的遗物——忒勒斯托之矛。它被普遍认为在黑暗时代的混乱中遗失了,但一些被偶然发现的文件指出它可能在伊凡吉里恩,并由此带来了这艘战舰的使命,在雷米斯·斯特雷的指挥下——他是最苛严的审判官,得到了战团和国教高层的信任——但丁把贝勒斯号派到了朦胧星域的一个兽人世界。关于探索队即将返回的消息,在圣血天使之间已经流传好几个月了。
科沃斯说道:“那是一场很有挑战性的战斗,但我们很幸运。圣吉列斯在庇护我们。”
“那长矛呢?”
这位星际战士的话里充满了自豪。“它被安全地保存在贝勒斯号密室里。”他瞥了拉芬一眼。“说真的,兄弟,那真是一幅值得一看的景象。”
“你见过它了?”科里斯低声询问。
“我们都看见了。”科尔乌斯说。
“就在我们杀死最后一只兽人的那天早上,斯特雷亲自夺回了它。他将它高高举起,让每个人都能够看到。”他的眼神呆滞了一会儿,仿佛那一刻正在他的脑海里重演。“那天,我感受到原体的光辉照耀在我的脸上。”
“很难想象一个讨逆修会的仆人会被允许染指如此神圣的东西。”科里斯小心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有些圣血天使会谴责这种事的。”
科沃斯恶狠狠地瞪了老兵一眼。“只有不认识斯特雷的人才会这样说。他是我们战团真正的同伴。”
“当然,”科里斯应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圣血天使和审判官斯特雷之间的荣誉债相当明确。”
拉芬听着他们的对话,什么也没说。在多年的服役生涯中,科里斯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注意表象的人,他经常会探究和追问和他一起服役的人的想法。有时他会用一些近乎异端邪说的话来挑战他们的观点。他经常说,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他们在日常的大量祷告和教义问答背后的真实想法。要信任一个人,首先必须成为他最大的怀疑者。
拉芬见过挂在巴尔要塞修道院寂静回廊里的软纸挂画,上面描绘着古代的圣吉列斯使用忒勒斯托之矛对抗屠杀领主摩罗加的场景。这场伟大的战斗用无数染得深浅不一的红丝编织而成,每一根丝线都用一位陨落兄弟的鲜血染成。在这片广阔而沉重的暗红色大地上,他们战团的始祖——散发金光的大天使出现了——原体俊美的面容上显现出了最可怕的一面,他率军击退了混沌的浪潮,在画布上,那神圣的长矛像太阳碎片一样闪耀着。拉芬发现自己在想,握着曾经属于他原体的武器会是什么感觉。
三人在一个用黑色材料搭建的华丽阁楼外停了下来,阁楼上站着神秘的守卫,银丝穿梭其间。门槛上挂着一对用镀钢头骨锻造的火盆。狞笑的骷髅脸上带着风格独特的字母“ I ”:这是审判庭的标志。大门由两名圣血天使荣誉护卫把守,他们的金色头盔映照着柔和的阳光。
“士官兄弟科里斯,你愿意进去吗?斯特雷大人在等待你的报告。”科尔乌斯示意老兵跟着他进去。拉芬也想跟上他们,但荣誉护卫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只有科里斯兄弟。”科沃斯说。
科里斯看了拉芬一眼。“站好了,小子。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拉芬很不情愿地照做了。审判庭对保守秘密和混淆视听的偏好激怒了他,就像它激怒了阿斯塔特修士中的大多数成员一样。星际战士更相信直接了当和果断行动的力量,而不是政治上的琐事和无休止的讨论。虽然拉芬从来不会说出来,但他不喜欢这个事实:像斯特雷这样的人可以坐在一个战团的营地中心,就好像他才是所有事务的主理人。拉芬转过身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发现自己正盯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高大的圣血天使盔甲上装饰的反光羽冠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身影从一架刚着陆的雷鹰的出口,有目的地大步穿过星港跑道,两名星际战士跟随在他的侧翼作为私人护卫。
“萨基尔?”他喊道。“萨基尔兄弟?”尽管以如此非正式的方式向圣血祭司喊话是违反礼仪的,但拉芬还是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
那人疑惑地看了拉芬一眼。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认出他的微笑。萨基尔瞥了一眼他的一个护卫,然后目光又回到拉芬身上。“是你吗?”他问。“时刻准备的拉芬?真是意想不到!”
拉芬皱了皱眉,没有把这个他在巴卫二上作为初学者时的绰号放在心上。“你还好吧,药剂师?”
萨基尔用一根手指轻敲自己的肩甲。“时过境迁了,拉芬兄弟。以圣吉列斯的荣耀和审判官阁下的恩泽,我现在的职位是高阶祭司。”
拉芬恭敬地颔首。“原谅我,大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您还活着,我很高兴。”
“我也一样。”萨基尔回答,带着一丝骄傲。和他的兄弟们一样,萨基尔的动力装甲是血红色的,但作为一名光荣的高阶圣血祭司,他的战斗装备上装饰着白色的条纹。他的腰上带有许多纯洁圣印,下面是由一对张开的天使羽翼组成的骨白纹章。拉芬注意到他的臀部有一个丝绒系绳袋:萨基尔带着他在圣血天使中地位的象征,一个以赤红圣杯为原型的鲜血圣杯。
拉芬没有细想萨基尔在“贝勒斯号”执行任务的期间是如何快速晋升的:他确信,如果这个啰嗦的祭司在十年间都没有变,那他很快就会从萨基尔口中听到整个故事了。
萨基尔笑得很灿烂:“这当然是好运的预兆。我们在穿越亚空间的旅途中,恰好听见了赛拉伊诺号的呼叫,我们到达这里,发现我们的战斗兄弟需要支援……”他的手移向腰带上的包,“帝皇在指引着我们。”
“一向如此。”拉芬同意道。
“可是……”萨基尔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他仔细地打量着他。“我感觉到你的信仰在今天受到了严峻的考验,拉芬。我从你走路的姿态和轻快的语气中看出来了。”
圣血天使的内心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阵愤怒。他怎么可能知道拉芬会想什么?“我迎战大敌,恪守职责,你却说我动摇了?我们都已经十年没见过了,而你才刚看到我就能知道?”拉芬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他和萨基尔在受训时的那种竞争状态:这两人从来没有克服过对彼此的反感。
萨基尔懒洋洋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种隐约的优越感。这拉芬想起了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争取过祭司的友谊。“是的。但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我在航行中的见闻,拉芬。当你以自己的方式侍奉圣吉列斯时,我已经冒险深入了异形的中心,面对过绝对的残忍。这样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拉芬。它会赋予你洞察力。”
你一点都没变,拉芬心想,只是你可能变得更自负了。但他没有说出这些想法,而是向祭司点了点头。“我想一定是这样。”
萨基尔笑容依旧,拉芬确信圣血祭司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从他听到“贝勒斯”号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这个想法就一直呼之欲出。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我得问问,萨基尔。自从星语者收到贝勒斯号要回来的消息后,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战团。有传言说被派去取回长矛的兄弟们都已经死了。”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几句话如铅条沉重而尖锐地刺痛了他的胸膛,“我的兄弟后来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萨基尔歪过头:“你的兄弟?可我们不都是在圣吉列斯羽翼之下的兄弟吗,拉芬?”
“高阶祭司,如果这个称呼能让你高兴的话,”拉芬的怒火再次爆发,“我想让你告诉我我的胞弟阿基奥现在怎么样了。”
药剂师向他的一名护卫示意,这名星际战士收起武器,伸手取下他的战斗头盔。“血缘的纽带超越了其他的一切,”萨基尔引用了《雷马特斯之书》中的一段经文,“但没有任何血脉比圣吉列斯的血脉更牢固。”
拉芬什么也没说。即使当他们作为新进兄弟并肩作战的时候,萨基尔也总是试图把每一次谈话都变成教训,就好像他觉得有必要利用任何机会来证明他对帝国教条的了解。
拉芬更愿意把他的信仰当作个人问题,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而不是不停地鼓吹言论。就在这时,萨基尔身边的星际战士露出了他的脸。
他弟弟那张年轻而又严肃的面容正盯着他,拉芬咧嘴笑了。“阿基奥 !王座在上,你还活着!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阿基奥苦笑了一下:“我很好,兄弟。我——”
拉芬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大笑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他们的盔甲碰撞在一起:自从踏上赛比列以来,拉芬第一次忘记了他那阴郁的心情。
当科里斯停在门口时,科尔乌斯走到一边,立正站好。老兵的头盔夹在一只胳膊下,他的视力通过植入的视觉控制器官增强了。在正常情况下,他眼睛能够看透黑暗,但在这个阁楼里,他周围的阴影和房间本身一样深。士官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巫术在起作用:他对雷米斯·斯特雷的了解并不多,他不知道这位审判官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他只知道斯特雷在荣誉记录上的故事,以及他作为圣血天使值得信赖的同伴关系——但就像对于任何被宣布为信仰的事情一样,提出质疑是科里斯那麻烦的天性。
记录中的真实故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即使是像士官这样阅历丰富的战士,也只是粗略地了解过:有一次,审判官和第三连的伊拉斯谟·第谷连长一同乘坐一艘海军战舰。据说,在战舰的引擎核心里出现了一只恶魔,当那头野兽将第谷打得失去知觉时,斯特雷单枪匹马就杀死了它。这个审判庭特工的功绩为他赢得了指挥官但丁的赞赏和战团的尊重。
他面前的黑暗有一部分移动了——另一个房间的遮布被拉开了——他闻到了羊皮纸和膏油的气味,然后一个人影走进了灯光。科里斯此前只见过这位审判官一次,那是在塔克斯泰德大捷之后的圣血天使秘密会议上:当时,士官只是数百名在讲台下听他演讲的人之一。但此时此刻,他立刻察觉到斯特雷还记得他,尽管他只是台下众多面孔中的一个。
“尊敬的士官,”斯特尔的声音饱满而洪亮。他那光秃秃的头皮在灯火微弱的黄光下发亮,相比之下,他额头上的天鹰标记就显得格外明显了。“我很抱歉,我们到得太晚了,没能保住西米恩连长和维罗鲁总督。”
“我也很抱歉,尊敬的审判官。怀言者的进攻毫无征兆。几名兄弟在枪口下丧生,还有一些人受了重伤。”
斯特雷走近一把华丽的椅子,但没有坐下。“我听说赛拉伊诺号是被一艘叫永恒挽歌的战舰击毁的。我带领贝勒斯号去对付那艘肮脏的船,但它逃到了气体行星的后面,现在可能还躲在那里。”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垂上一枚纯洁银饰钉在闪闪发光。“而我选择来救援你们而不是去追击他们。”
“我的人很感激您。”
审判官做了个轻蔑的手势。“如帝皇所愿。在星港派出雷鹰从空中袭击敌人的战线是一个经过考量的风险。如果怀言者没有被击溃,那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科里斯的表情严肃起来。“怀言者并没有被击溃。他们会重新集结,再次发动进攻。”
斯特雷第一次直视了他。“你说得对,士官。洛伽之子不会无缘无故就撤退,轨道上的辅助军即使是现在也在报告他们的动向。”他停顿了一下,思考着什么。“我正要离开,回到贝勒斯号,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指挥战舰去追击永恒挽歌号了。但我想看看那个在我离开前守住防线的人的眼睛。”斯特雷冷漠地笑了,“不过依我看没什么可担心的。”
老兵瞥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科尔乌斯。“我的人该怎么部署?”
斯特雷转身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停下来拿起一个数据板。他斜眼看了科里斯一眼。“我任命圣血祭司萨基尔在地表上指挥。你要像服从我一样服从他的命令。”
“那命令是?”
“坚守。”斯特雷说,背对着圣血天使离开了。
穿梭机撕开空气,发出一声轰鸣,带着白色的矛状火焰冲进了云层。阿基奥看着它离去,脸上带着虔诚的表情。“斯特雷大人回到战斗驳船上了,”他说。“我觉得敌人的反攻不久就会到来。”
他们俩单独站在停机坪上。拉芬端详着弟弟,没有答话。他回想起他们上次谈话的情景:那天他们闹得并不愉快。阿基奥告诉他自己被选入了“贝勒斯”号远征军,拉芬并不同意他的选择。他认为,这样的任务是为经验丰富的星际战士准备的,而阿基奥资历尚浅。虽然阿基奥比拉芬小几岁,但他们同时成为了圣血天使。而且,作为兄长的拉芬不会违背他在幼年时对父亲立下的誓言: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保护阿基奥。他们在争吵中结束了谈话,但在“贝勒斯”号启航的那天早晨,拉芬放下了自己的成见,接受了阿基奥的选择。如果他们一直在同一个连队服役,与拉芬相比,阿基奥将永远被视作一个孩子,如果不走出兄长的庇护,他就再也无法发挥自己的潜力了。于是他们互致敬礼告别,两人都为对方感到自豪,但暗地里却担心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变了,”拉芬终于说,“但又好像没变。”他笑着,“我的兄弟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变得更成熟了。”
“是的,”阿基奥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我在无数个星球上浴血奋战,面对过比我想象中更多的敌人。而我的经历远不止这些,兄弟。”
拉芬接受了这点。“你真让我骄傲,阿基奥。就像为我们同是黄金王座的战士,并分享同一条血脉一样骄傲。”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压低了一些,“我希望……我希望在迎来死亡之前了解到你的情况,兄弟。就在今天,我担心自己离帝皇的安宁不远了,而没有什么比还未得知亲人的命运更让我苦恼了。”
“你现在知道了,兄弟,”阿基奥小心翼翼地说。“这么说你要去寻求死亡了?”
拉芬瞪了他一眼。阿基奥的话里充满了奇怪的讥讽,他的态度表面上很平静,但他的眼里却闪烁着冷漠的光芒。他确实变了,拉芬想,也许是在某些他看不见的方面。
圣血天使抛开了他的沉思。他没有意料到,这个曾经的少年,在十年的磨砺中变得如此成熟,如此刚硬。他毫不怀疑,阿基奥可能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观察他,提防着一个既是他的血亲,又是陌生人的人。
“命运不需要我去寻求,它自然会来找我。”拉芬故作轻松地说。“也许它已经来了。”
“也许吧——”阿基奥开口了,但接着他的话就在喉咙里哽住了。他和他的兄弟都僵住了,风吹过他们耳旁,带来微弱的响声。
“爆弹声。”拉芬厉声说,抓起他的武器。阿基奥作出同样的动作,兄弟俩开始向港口跑去。
用黄铜片制成的舰桥舱口叹息着打开,让审判官和他的随从进入。两名荣誉护卫立即走到舱门两侧,斯特雷的思虑机僧和三个伺服颅骨在附近徘徊。
“艾德恩舰长,”审判官对着连接在贝勒斯号指挥宝座上的圣血天使军官说。“情况如何?”
“正在接近,大人。”星际战士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的咆哮,因为声音并不来自他的嘴唇,而是来自他脖子上植入的一个球状发声器。“我们很快就会抵达这颗气体行星的轨道。”
斯特雷在宽阔的控制甲板上俯瞰着前方的全息影像。卫星赛比列被描绘成一个毫无特色的小球,与永远把它锁在潮汐拥抱中的超大行星相比,它显得格外渺小。
“接敌,”他右边的一个机仆说。“主力舰,减速曲线明显。”
投影上的图像仍然保持静止。“在哪?”斯特雷指着前方的空间问道。“它在哪儿?”
“舰尾。”全息投影闪烁着,然后拓出了更大的视图,显示出在他们身后遥远的星球。以及近轨道上闪烁的字符。
“是食人魔之主号。”艾德恩说。“大型巡洋舰,憎恶级。他们一定是躲在极点上,等着我们脱离轨道。”
“那永恒挽歌在哪儿?”斯特雷厉声说道,就在此时,新的探测信号在全息投影中出现。他们一直在追踪的巡洋舰现在带着另外两艘船从那个气体行星后面出现。
“确认,永恒挽歌号和身份不明的盲信者级掠袭舰正在拦截航线。”侦测机仆带着嗡嗡声说,“报告战斗状态。”
“该死,这是他们策划好的!”艾德恩咒骂道,“我们要应战吗,大人?”
斯特雷轻快地点了点头。“自由开火,舰长。他们很快就会因自己的鲁莽而毁灭。”在舰桥附近,火控机仆们开始了一连串的祈祷,他们在为战斗驳船的导弹平台寻找射击方案。
插入艾德恩头骨的线缆带来了来自赛比列表面的语音通信,以及无数空降仓从“食人魔之主”号的中央船体上投放的传感器读数。“大人,我看到敌人现在向行星进行大规模空投袭击……没有轨道掩护,地面上的人——”
“他们会战斗至死,”斯特雷说。“为了神皇和圣吉列斯的荣耀。”
在赛比列,怀言者从大理石墓碑和低矮的坟墓后面涌出,发出一阵吼叫,吟诵着经文。这些人影穿着坑坑洼洼的古老盔甲,带爪的靴子将踩过的每一处修剪整齐的草坪都染成了黑色。叛徒的犀牛带着尖刺,把勇士的墓碑碾成粉末。
拉芬在前线找到了科里斯。老兵的枪不断开火,冒着热气:他深红的护膝上沾满了被污染的鲜血。从眼角,拉芬看着阿基奥移动,射击,停火,装弹,没有一个多余的手势或动作。他咧嘴一笑,期待着在这一切结束后,能听到胞弟的战斗事迹。
“他们是怎么过桥的?”他大声说,向一群唱着赞美诗的敌人冲去。
“考虑这个毫无意义,”科里斯反驳道。“我们在哪儿杀他们都一样——”
“只要我们杀得掉他们,”拉芬说着,把他的爆弹枪切换到单发模式。击中了一名从奇美拉运输机中缓慢走出的混沌星际战士的面部和胸部。
“听!”阿拉克斯兄弟在不远处喊道,“你听见了吗?”
拉芬绷紧自己的感官,从爆弹的碰撞声和刺耳的欢呼声中辨认出那个声音。“是推进器的声音!”阿拉克斯喊道。“听!我们的救赎在今日二度降临!”
阿基奥停顿了一下,把一个打空的弹匣放回弹药包。“我不这么认为,”他严肃地说。
阿基奥的话让拉芬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从赛比列稀薄的灰暗大气中涌出无数的钢铁泪珠,每一滴都在进入大气层的高温中擦出橘红的火光。拉芬听到科里斯在低声咒骂,他头顶的天空被敌人的空降仓染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