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春日是神吗？——兼论科幻诠释与校园诠释

       未来人认为团长是一本小说的剧中人，超能力者认为凉宫还有一个名字叫谷川流。[1]

——阪中佳实《凉宫春日的叹息解读——真正叹息的人是谁？》

 

（注：本文中引用的凉宫系列小说译文，是我在网络上最流行的译文的基础上加以校正而得，必要时用括号加注原文。如有翻译问题敬请批评指正。）

 

0 序言

 

    “凉宫春日是神吗？”相信很多人看到这个问题都会感到奇怪：难道凉宫不是神吗？她不仅拥有种种异能，能够产生时空震、创造闭锁空间，而且在很多人（包括但不限于以古泉为代表的机关和大量的凉宫粉）看来，她所拥有的不只是这些强度有限的能力，而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能将其整体地创造或毁灭的巨大神力：

    “机关”的头头认为，这个世界就像某个存在所做的一场梦一样。[2]……因此对那个存在来说，创造、改变被我们称作现实的这个世界，就如同儿戏一般。[3]……能够按自己的想法创造、毁坏世界的存在——人类将这样的存在定义为神。[4]（古泉一树，小说《忧郁》）

    在下文中，我将把这样一种对凉宫能力的观点称为“凉宫神论”。它是如此的正统、如此的主流、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长期以来一直没有提出这样一个名称的必要（相应的，大名鼎鼎的“虚神论”，则鲜明地呈现出一种“凉宫春日并不是神，阿虚才是神”的挑战者姿态）。但是，不像其他那些能力（资讯操作等）是凉宫系列设定（或者说世界观）的必然构成部分、因此在凉宫系列之内是不可讨论的，远为跃进的“凉宫神论”只是故事中“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这三派的其中一派所提出的其中一个理论（theorem），是候选项之一而非最终确定的答案。正因如此，我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否定凉宫拥有的种种能力，但对于这种能力究竟是位于世界之外（世界の外側）的、至高至大的神秘事项，还是位于世界之内（世界の内側）的、有限的甚至是物理的研究对象，则有相当大的讨论空间。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关于“神”的定义，不同的文明传统中有不同的看法，但由于大部分爱好者认知中的“凉宫神”基本都遵循上文所引的古泉的定义——主宰整个世界的巨大神力的持有者，因此在本文中我也将这样使用“神”这个词。至于一个超出常人却又能力有限的人物是否也能称为“神”，则纯粹是一个语言习惯的问题，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内。）

 

1 凉宫春日是神吗？听听书中人物的看法

 

    在讨论“凉宫神论”之前，我们需要先整理一下目前为止我们所拥有的全部信息。这是因为，虽然凉宫系列是一部全程第一人称的小说，但观测者却不只有阿虚一方，而是四方——阿虚、以长门为代表的宇宙人、以朝比奈为代表的未来人和以古泉为代表的超能力者。并且，这四方（尤其是阿虚之外的三派）由于观测能力不同以及所持的理论不同，所以他们观测结果的侧重点乃至结果本身都会有所不同，甚至互相冲突。因此，有必要把他们各自的观测结果和理论分别地整理出来。

 

    首先，从阿虚（以及我们读者）看来，凉宫具有的能力有以下几种：通常意义上的“异能”（比如《叹息》中的让猫说话、让鸽子变色），这是阿虚亲眼所见的；资讯奔流，这是阿虚听长门说的，并没有实际经验过；时空震，这是阿虚听朝比奈说的，并在《消失》中间接地经验过；召集超能力者并创造闭锁空间，这是阿虚听古泉说的，并在《忧郁》中直接地经验过。

 

    接下来，我们依次分析一下阿虚之外的三派，先从宇宙人说起。

    宇宙人由于和人类的生命形态不同，因此他们的世界观也和人类有根本上的差别——人类眼中世界的基础是“物质”，而宇宙人眼中世界的基础则是“资讯（情報）”。（“资讯”这个译名沿用自台版的翻译，它其实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信息（information）”。）在这样的世界观之下，宇宙人将凉宫的能力分为“创造资讯”和“操作资讯”两种：

    （凉宫春日）能产生出区区一个有机生命体的人类一生都无法处理的资讯。资讯统合思念体认为只要能解析这种资讯创造能力，或许就能找到通向自律进化的蛛丝马迹。[5]

    凉宫春日身上隐藏着自律进化的可能性。恐怕（おそらく）她拥有为了自己方便而操作周围的环境资讯的能力。[6]（长门有希，小说《忧郁》）

    我们看到，宇宙人对上述两种能力中的第一种非常在意，而对第二种能力在整本《忧郁》中只用了一句话和一个带有不确定语气的副词一笔带过——这是因为，后者（资讯操作）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我擅长资讯操作。就让大家以为朝仓凉子转学好了。[7]（长门有希，小说《忧郁》）

    （长门）指着用旧了的金属棒说：“对属性资讯进行boost变更。”[8]（小说《烦闷》）

    作为“大明神”的长门的资讯操作能让虚妹打出全垒打，也能改变大家对朝仓的记忆，这完全覆盖了凉宫所具有的让鸽子变色之类的异能。而《消失》中的惊天壮举，则更让我们看到宇宙人所具有的力量甚至能够复刻未来人口中的“时空震”：

    “好厉害……”朝比奈（大）感叹地说：“是强力的时空震。她居然有那样的力量……即使亲眼看到了，还是难以置信。”[9]（小说《消失》）

    由此看来，宇宙人不关心凉宫操作资讯的能力是很正常的。

    对于上面所举的《消失》中时空震的例子，可能有人会说，那里长门的力量是从凉宫身上借来的，因此并不能说明问题。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那位时空改变者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凉宫春日的资讯创造能力，使构成世界的资讯部分地发生了变化。[10]（长门有希，小说《消失》）

    这里可以明确地看到，据长门所说，她所借用的恰恰是春日的资讯创造能力，而非资讯操作能力。（改写世界需要这两种能力结合——前者提供改写世界的素材，后者提供改写世界的可能性，这是很好理解的。）而这也恰恰是因为后者他们也具有（而且说不定更为强大），而前者不仅是他们所寻求的，更是他们所完全不具有的：

    （资讯统合思念体）从一开始就作为资讯而诞生，聚合资讯而产生意识，并通过撷取资讯来进化。[11]

    和从发生阶段起就以完全形态存在的资讯生命体不同，人类作为不完全的有机生命体起步，却实现了急速的自律进化。他们增加既有的资讯量，又创造、加工、积蓄新的资讯。[12]

    凉宫春日拥有从无中产生出大量资讯的能力。那是资讯统合思念体也没有的能力。[13]（长门有希，小说《忧郁》）

    总结起来就是：资讯统合思念体根本就不具有创造新资讯的能力，而人类却拥有这种能力，且凉宫尤为突出，以至于她随手画的SOS团徽章就含有436太拉的信息量。因此，资讯统合思念体才会对凉宫如此在意——人类能小规模地创造资讯，所以他们开始关注人类，然后在“三年前”发现凉宫居然能爆炸性地创造（资讯奔流），所以就转为关注凉宫、希望解析凉宫的创造能力；而长门也不得不借用凉宫的能力才能完成改写世界的工作。与之相对的，那些“低阶”的能力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对象。

 

    其次是未来人。

    对以阿虚为代表的人类来说，宇宙人的理论的最大困难，就是作为有机生命体的人类永远无法第一人称地体验并证成（justify）资讯生命体眼中的世界图景：

    因为“我所说的话是真相”这种保证，哪儿都没有（どこにもない）。[14]对你而言。[15]（长门有希，小说《叹息》）

    而未来人的思考方式则更接近于人类中的物理学家，所以相比之下更容易理解一些。他们会对世界（在他们看来也就是时空）进行物理学意义上的观测和研究：

    三年前。我们侦测到一次巨大的时间震动。嗯，时间是从现在算起的三年前，也就是阿虚跟凉宫同学成为初中生的时候。当时飞回过去调查的我们吃了一惊，因为我们怎么样都没法回溯到更远的过去。[16]……直到最近，我们才查出原因所在。[17]（朝比奈实玖瑠，小说《忧郁》）

    他们有可供学习的系统的科学理论与技术：

    这是时间平面理论的基础中的基础。我们时代的……呃，像我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先学这个。[18]（朝比奈实玖瑠，小说《愤慨》）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始终坚持着一种可以说是物理主义（physicalism）的立场，认为凉宫的能力也是世界的物理结构的一部分，而非凌驾于其上：

    凉宫同学无疑具有改变这个“现在”（この『現在』）的力量。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改变世界构造（仕組）的力量。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它并不是凉宫同学创造出来的。[19]（朝比奈实玖瑠，小说《叹息》）

    这点从他们对待“三年前”那个“事件”的态度中也可以看出。首先，他们物理地将其描述为“时间震动”（虽然他们作为人类同样观测不到宇宙人口中的“资讯奔流”）。其次，当他们发现自己拥有的全部理论都无法解释这一现象时，便（委派朝比奈）开始对凉宫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

    说实话，我们尚不能理解一个人类为什么能干涉时间平面。这是一个谜。[20]……我被送来这里，是为了在凉宫同学的身边监视有没有新的时间异变产生。[21]（朝比奈实玖瑠，小说《忧郁》，注意这里所引的《忧郁》中的两段话的原译均有较大错误）

    总之，虽然未来人接近春日并非只有这一个目的，但如果我们把目光只聚焦在上述这些行为上，那么未来人的形象完全就是一群科技水平更高的、观测能力更强（他们除了那些异能之外，还能观察到时间震动和时间断层）的物理学家而已。他们在具体的理论上（比如“时间是不连续的”等等）比我们更加超前，但在“世界观”这个更高的层面上，与九年义务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世界（包括凉宫的能力）是可以被认识的，而非某种神秘的事项。

 

    最后则是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的理论前面已经说过，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凉宫神论”，其核心理论就是“凉宫是神”，其他诸如“世界是三年前才开始的”之类的引人注目的说法都是围绕着这一核心理论的衍生理论。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阿虚在第一次听古泉说“凉宫是神”时吃了一惊，但千万不要认为一个带有“神”字的理论只在小说中才具有合理性。实际上，超能力者（们）理论的建立与许多宗教的建立及信徒的皈依有惊人的相似性：

    我不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所知道的是，三年前的某一天，我身上突然萌生了一种只能认为是超能力的力量。刚开始，我真的非常恐慌，觉得好可怕。幸好不久就有人从“机关”来接我、让我得救了，否则就那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会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然后自杀的。[22]（古泉一树，小说《忧郁》）

    四年前。我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上有某种力量。完全没有任何前兆。是突然间察觉到的。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为何是我。我所知道的是，变成这样的人不只我一个、还有其他的同伴，以及原因在于一个人。[23]那就是佐佐木同学。是你赋予了我们力量。在思考之前我就知道了这点。我立刻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佐佐木同学，过程中跟同伴们相遇了。大家都是跟我有着相同认识的人。[24]（橘京子，小说《分裂》β线）

    比较古泉和橘京子两方的说法，我们可以发现以下的共同点：他们都经历了一种第一人称的、不可理解的神秘体验，同时获得了某种神秘的、能够有形地发挥出来（虽然必须在闭锁空间里）的力量，橘京子甚至更进一步，直接蒙受了某种超验的“神”的感召或者说启示（古泉可能也是如此）。不仅如此，他们还立刻遇到了许多与自己有相同经历的人。（虽然如果相信橘京子的话认定古泉是“机关”的创立者和领导者，那上述古泉自述的经历就含有编造的成分，但这并不影响它可以被视作超能力者们的普遍经历。）在这样一种震撼力极强的宗教经验之下，又身处于类似“教团”的环境中，对他们来说，将所获得的力量看作超自然的事项，将赐予他们力量的人看作至高的、大能的、主宰世界的“神”去信仰，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然，这样一种“信仰”式的看法必然与另外两派的观点产生正面冲突（而不像另外两派之间虽然目的有所不同，至少可以取得一定的理论上的相容性）。

    另外，在“凉宫神论”之外，超能力者中也存在着不同的观点。比如，认同世界上有“神”，但并非凉宫而是另有其人，凉宫只不过是被那个神赋予了一些力量：

    “机关”内的意见大多将她视为“神”。当然也有反对意见，就个人而言，我也是怀疑论者的一派。[25]……凉宫同学被谁赋予了神一般的能力，但是并没有被赋予那种自觉。如果说真有神存在，那么凉宫同学就是被那个神所选中的特殊的人类。她彻头彻尾是个人类（あくまで人間ですよ）。[26]（古泉一树，小说《叹息》）

    （注意：如果认定古泉是“机关”的领导者，那么他这里的说法就与本文开头所引的他在《忧郁》中的说法矛盾了。因此，我们无法从古泉的话中推定他自己真正的观点。）但是我认为，尽管存在不同的观点，但“凉宫神论”仍旧是超能力者及“机关”所持有的主要立场。这是因为，后者是更具解释效力的理论——虽然它所付出的本体论代价很大，但却能最为方便地解释另外两派观察到的所有现象。在《惊愕》的末尾，古泉特意再次向阿虚强调这一理论：

    我虽对将凉宫同学视为神的论调（涼宮さんを神視する論調）有所怀疑，但现在也许有改变主张（宗旨替え）的必要。[27]（古泉一树，小说《惊愕（下）》）

    （有趣的是，“宗旨替え”的本义是改宗。）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我的看法。

 

2 反驳“凉宫神论”的四点理由

 

    在简单整理完各方势力对凉宫的看法之后，下面我就可以开始着手反驳“凉宫神论”了。我的反驳将从以下四点展开：第一，凉宫的能力可以被消除；第二，佐佐木也具有一定的“神性”；第三，目前为止凉宫所展现的能力都较为有限；第四，古泉有说话不靠谱的“前科”。

 

    首先是第一点。众所周知，在《消失》中长门借用凉宫的能力，反过来将凉宫改变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高一女生，这似乎是对“春日神论”的一个非常琐屑的反驳：

    因此，改变后的凉宫春日没有剩下任何能力。没有创造资讯的能力。[28]（长门有希，小说《消失》）

    但是，正因为它过于琐屑，所以事情反而不会这么简单，否则我就不用写这篇文章了。事实上，作为“春日神论”名义上的旗手的古泉，在第一次听到阿虚讲述的《消失》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时，他的表现非常耐人寻味：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只能说很有意思。[29]……假如你真的有过那些体验，那我的怀疑也就得到了加强。[30]（凉宫同学的力量和长门同学的资讯操作能力）有变弱的可能性。[31]……凉宫同学创造闭锁空间的频率减少了。[32]……凉宫同学正在慢慢变得像个普通少女。[33]（古泉一树，小说《暴走》）

    为什么古泉并没有大惊失色，而是面不改色地得出了“凉宫的能力变弱了”这个乍一看来既不符合《消失》中天翻地覆的场面、也不符合“凉宫神论”这一机关主流意见的结论呢？这可能与“凉宫神论”的一些未受重视的细节有关：

    说起来她是未完成的神（未完成の神），还没有达到自在地操纵世界的地步。[34]……她还没有自觉地把神一般的力量发挥出来，只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偶然使出那份力量。[35]（古泉一树，小说《忧郁》）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机关认为凉宫所拥有的神力是潜在性的（未完成的），而非完全现实性的（完成了的）——她潜在地拥有主宰整个世界的力量，却因为没有对这一力量的自觉而并未把它完全地发挥出来。虽然这种“潜在的完满”不及西方传统下上帝的那种“绝对的完满”，但依然是足以称神的（毕竟其他人连这种潜在性都没有）。在这种理解之下，由于《消失》中的长门恰恰是借用凉宫的力量来改变世界的，而随后世界又被立刻复原，因此从结果上来说这最多使凉宫神力的现实性暂时受了损，而没有影响它的潜在性。（顺便一提，由于资讯统合思念体尚无法解析凉宫的资讯创造能力，因此我推测长门“消除”凉宫能力的操作只是类似于把“能力是否发动”的开关从“1（开）”改成了“0（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上述关于潜在性与现实性的论断就更加显然了。）同样，古泉口中的“力量变弱”也可以理解为只是现实地变弱，因为它只是体现为闭锁空间——神力在现实中的反映——的减少而已。这样，《消失》就无法构成对“凉宫神论”的反驳了。类似地，《叹息》中长门消除春日加在隐形眼镜上的镭射之类的情节就更没有反驳的力度了。

    但是这样的“潜在的完满”真的没有被动摇过吗？答案恰恰是否定的！在《动摇》的《示爱怪客》中，长门消除了中河所拥有的“半吊子超能力”：

    他拥有透过我这个终端机访问资讯统合思念体的超感觉能力。[36]……我解析了他拥有的能力，并将它消除了。[37]……他得到那个能力，恐怕是在三年前。[38]（长门有希，小说《动摇》）

    这里，中河实际上是和古泉等超能力者一样分有了凉宫的一部分能力，而长门对这一能力的“解析并消除”（这里长门的话可以从中河的行动中得到印证，因此不会构成循环论证），实际上就是对凉宫的“神力”本身（而非它造成的现实中的现象）的解析并消除。（注意：宇宙人尚无法解析凉宫的“资讯创造能力”，但却可以解析她（赋予中河）的“超感觉能力”。）这无疑证否了凉宫的能力的超验性和（即使是潜在意义上的）完满性。

    如果你觉得上面这一段我写得不够清楚，那么以下这个场景或许能更加直观地传达我的想法：假如长门如法炮制，解析并消除了古泉的超能力，那么这无疑会让“春日神论”者们产生严重的信仰危机。因此在我看来，《示爱怪客》这一不受重视的篇章和其中不起眼的操作，对“凉宫神论”的反驳力度却超过了《消失》中对能力的借用和“消除”（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如上文所顺便提到的那样，《消失》中凉宫的能力究竟是在何种意义上被“消除”，仍是一个有讨论空间的问题）。

 

    如果说上述第一点反驳有点“以小见大”的意味、冲击力不够强，那么请接着看第二点反驳——一言以蔽之，就是佐佐木这名角色。无论是她创造出的闭锁空间、吸引来的橘京子等超能力者，还是由她而起的“能力转移”的问题，都是对“凉宫神论”的有力冲击。

    在“凉宫神论”的框架下，凉宫并不是在三年前“觉醒”了某种神力，而是更接近于从一开始就具有神力。也就是说，她就是神自身，而不仅仅是神力的一个容器。但是这一认识，随着《分裂》带来的“能力转移”的问题而第一次遭到了挑战。需要首先说明的一点是，按照古泉的说法，之前已经有过一次“能力转移”了：

    她所拥有的能力是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的。既然之前长门同学实行过，那这位宇宙人小姐应该也办得到吧。[39]（古泉一树，小说《惊愕（下）》）

    但是，这个说法是有问题的。事实上，虽然《消失》中长门改变世界时的一些具体技术细节仍有待研究，但是在凉宫变成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之后，我们并没有找到另一个拥有了能力的人（比如改变之后的长门也是一个普通高中女生）。而《分裂》中不仅有“能力转移”的相关讨论，还有佐佐木这个凉宫之外另一个具有成神潜力（或者说具有“神性”）的特定的个体，这无疑对“凉宫神”的独一性（singularity）构成了更为严重的挑战。

    可能有人会说，就算“能力转移”为包括古泉在内的多方势力所公认，但毕竟最终也没有发生，所以算不上什么反驳。但是，我们还有更为确凿的能证明佐佐木具有“神性”的证据，那就是她创造出的闭锁空间。在《分裂》中，橘京子不仅向阿虚讲述了她被佐佐木赋予能力的经历，还带着阿虚两人一起进入佐佐木的闭锁空间里“实地考察”了一番：

    “闭锁空间……”

    “古泉同学似乎是这么称呼的呢。”

    橘京子放开了我的手，利落地站起身。

    “虽然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不过要不要稍微出去看看呢？”[40]（小说《分裂》β线）

    我们知道，召集超能力者并创造闭锁空间是凉宫的重要能力之一，也是“机关”合法性和正统性的直接来源。如果佐佐木也拥有上述的能力，必将直接威胁到对凉宫的信仰。正因如此，古泉坚决否认佐佐木-橘京子一派的正统地位：

    所以说，她是没有被凉宫同学赋予力量的人们的代表啊。“可是”，应该这么说才对。她们信仰着自己就是本来应有的姿态，是一群无法像我们一样认同以凉宫同学为主的仆从身份的人。本来老老实实旁观就好了，却又因为一知半解而试图登上舞台。[41]（古泉一树，小说《分裂》β线）

    基于同样的理由，在《惊愕》问世之前，上述段落曾被作为反驳“凉宫神论”（但当时反驳它的人往往都支持“虚神论”）的重要论据，相应的“凉宫神论”的一些支持者则质疑佐佐木是否真的能创造闭锁空间[42]：

    但《惊愕》问世后，这一质疑就不攻自破了，甚至连“佐佐木创造闭锁空间的能力来自凉宫”之类的可能性都没有留下：

    浅色系色调的世界我还算明白，因为我是在佐佐木在无意识中造出的闭锁空间里。

    像是在与这个空间对抗的蠢动着的另一种颜色，我当然对它也有印象。

    春日创造的闭锁空间。

    佐佐木和春日的产物，现在就在这里缠斗着。[43]（小说《惊愕（下）》）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凉宫的“神力”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佐佐木同样已经拥有。换句话说，如果认为凉宫是神的话，佐佐木也同样具有一部分“神性”！（资讯统合思念体不关注佐佐木，只能说明她的资讯创造能力并不出众，并不能证否她创造闭锁空间的能力。）由此我们可以再一次推出：凉宫的能力既不是独一的，也不是完满的，她并不是“神”。

 

    看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一处矛盾：既然古泉自己都承认“凉宫的能力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那为什么他在《惊愕》的末尾仍旧向阿虚强调“凉宫神论”？事实上，这个矛盾的程度甚至可能超过你的想象：

    拜外星人们闹出如此大骚动之赐，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凉宫同学拥有的能力……改变现实的力量，并不是永久的吧？虽然使用不会造成衰减，但她也不会永远拥有它。它总有一天会消失。[44]（古泉一树，小说《惊愕（下）》）

    说不定这真的是一场梦呢。我们就在凉宫同学创造的梦幻般的世界里。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成为现实的，非实在的世界里。[45]……我虽对将凉宫同学视为神的论调有所怀疑，但现在也许有改变主张的必要。[46]（古泉一树，小说《惊愕（下）》）

    同样是在阿虚面前，古泉一会儿说出“凉宫的能力总有一天会消失”（而不只是不发挥出来）这种爆炸性发言，过了一会儿却又回到了“凉宫是神，我们身处在她创造的世界里”这一最为激进、最为原教旨主义的“凉宫神论”立场。这不是明显的自相矛盾吗？但这也并非不可解释，因为从古泉（以及广大爱好者）的视角来看，支持“凉宫神论”的证据还是远远多于我上文列出的两条反驳的——在《忧郁》的结尾，凉宫创造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和阿虚的新世界；《漫无止境的八月》中，凉宫让世界循环了一万多次；到了《分裂》和《惊愕》，凉宫更是直接把世界分裂成了两半！在这些故事中，凉宫都极大地改变了世界的宏观结构，它们难道不都是凉宫的能力足以主宰世界的直接证据？尤其是其中的最后一点，恰恰是“自相矛盾”的古泉刚刚亲身经历的，对他造成的心理震撼力超过“能力会消失”也就不足为奇了：

    时间序列（時系列，原译“时间轴”）分歧是我们亲身体会过的事实。如果那只是时空间的覆写（時空間の上書き），那你我应该都不会察觉，就像重复了一万几千次的去年夏天那样。我们拥有分歧的两条路线的记忆，就是反面的证明。[47]……我们所体验的分歧，是凉宫同学的能力所造成的人为的时空改变。[48]（古泉一树，小说《惊愕（下）》）

    因此，为了真正地反驳“凉宫神论”，我们还必须逐一反驳这些能够支撑它的证据。神奇的是，对于上面的每一个证据，小说中都有能反驳它的只言片语。

    对第一个证据的反驳是从长门的话中找到的：

    我们跟你那边的时空间（そっちの時空間）还没完全断绝联络。[49]……这边的世界（こちらの世界）异常资讯喷出的情况已完全消失。[50]……我们希望你们能再回到这边。[51]（长门有希，小说《忧郁》，注意原译把“時空間”也翻译成了“世界”，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是长门对处在“新时空”中的阿虚说的话。从用词的区别上可以看出，不同于古泉的说法，以长门为代表的宇宙人一派认为：凉宫这次创造的“新时空”，和一般的闭锁空间一样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个新的“世界”。

    对第二个证据的反驳是从古泉自己的话中找到的（在上文中已经出现过了）——《漫无止境的八月》中凉宫所做的，只是对时空的改写而已。相反，他认为《惊愕》中的世界一分为二才是程度更高的“时空改变”，这也就是第三个证据。那么，世界真的一分为二了吗？其实并不是这样：

    两边都是学长，没有真假之分。只是各自有段稍稍不同的历史，至于时间和世界还是相同的（それは同じ時間、同じ世界なんです）。[52]（渡桥泰水，小说《惊愕（下）》）

    虽然阿虚（和读者）经历了两段分裂的故事，但 “时间”和“世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如果你认同渡桥泰水就是凉宫能力的产物（虽然也有不同意见，比如有研究者认为她其实是佐佐木能力的产物），那么这句话的分量就相当之重了。

    总结一下上面列出的三个细节，虽然它们都是来源于书中角色的话，但由于三个说话人各自立场不同，因此较好地避免了立场先行的乞题（question-begging）之嫌。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不同于支撑“凉宫神论”的那些证据给人的表面印象，目前为止凉宫所展现的能力始终是较为有限的。

 

    最后一点反驳则源自我之前的一个成果：古泉在《雪山症候群》中，对SOS团被困异空间的原因、“哥尼斯堡七桥问题”和最终的谜题的解说，均有错误（详见《天盖领域与高维空间》[53]）。不仅如此，有关古泉对八月循环的原因和渡桥泰水的身份的解说，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这些都提醒我们，古泉犯过错误、说过谎话，他并不是凉宫系列的“标准答案”。正如阿虚在《叹息》中所说的那样：

    古泉的理论只是为我遭遇的事情提供了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もっともらしい）解释而已。谁知道那是不是正确答案（正解）呢？[54]（小说《叹息》，注意这里有的动画字幕组没有把“もっともらしい”翻译出来）

 

3 为什么“凉宫神论”能够流行？京都动画大显身手

 

    看完了以上对“凉宫神论”的四点反驳，不知道大家是否赞同我的看法呢？从我个人的预期来说，虽然我没有信心说服所有“凉宫神论”的支持者，但我觉得我的反驳应该能让大家都认识到，“凉宫神论”并不是一个稳固的理论，它有被质疑甚至被推翻的可能。这样，我们就能进入下一阶段的讨论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在原作中最多只占三分之一的、并不稳固的理论，却能在爱好者群体中以压倒性的优势流行呢？

    很容易想到几个原因：首先，相较于宇宙人的晦涩和未来人的艰深，超能力者的理论一直是最简单易懂、解释起来最为方便的一个理论（顺便一提，这也是超能力者在三派相争中几乎唯一的优势），传播起来也最为便捷；其次，相较于长门和朝比奈的寡言少语，古泉在凉宫系列中长期担任“剧情解说员”的角色，这使得读者对许多重要剧情的理解（比如《漫无止境的八月》中世界循环的原因、《雪山症候群》中谜题的解答方法等等）都直接来自古泉的解说，这样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把古泉的观点当做整部作品的设定；最后，对凉宫春日这名角色的喜爱也可能是“凉宫神论”流行的原因之一。

    但是，在这几点容易想到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长期以来没有受到关注，那就是京都动画所做的改编。事实上，在09凉宫和消失剧场版中，至少有三点对原作小说的较大的改动明显偏向“凉宫神论”而不利于另外两派的理论！

 

    其中的第一点出自《凉宫春日的叹息V》。在这一集中，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三派再一次依次向阿虚阐述了自己一方的立场。但是，京都动画在制作这三个场景时，做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处理：

    上面的画面分别出自朝比奈和长门阐述立场的场景。请注意这两个场景中的天气，前者下着小雨，后者虽然没有直接画出雨点，但窗外也是乌云密布。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整个画面尤其是说话者的形象自然以昏暗的色调为主。但是，原作小说中并没有任何关于此刻天气的描述，也就是说这里的下雨天、暗色调全都是京都动画自己的发挥。值得一提的是，像这样“原作没下雨而动画下雨了”的情况，也只有这里和《LIVE ALIVE》这两处而已。

    可能你会觉得这是京都动画对涉及理论的场景的统一处理，并没有立场上的倾向性，但事实并非如此。接下来的剧情中，在古泉阐述完他的立场之后，京都动画的确也加入了原作中没有的元素，不过这次并不是阴雨天气，而是阿虚仰望星空的动作，以及一张震撼力极强的星空特写：

    可见，同样是阐述立场，同样是对原作进行改动，宇宙人和未来人的部分与超能力者的部分比较起来，明显让人感受到一种区别对待甚至暗示、诱导的意味。

 

    除了上述这种“增加”，京都动画还做了一些“替换”式的改动。比如《消失》中阿虚在咖啡厅里向凉宫讲述原来世界的故事的情节，在原作小说中是这样的：

    ……我几乎毫无保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浓缩讲给她听。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齐聚一堂的SOS团。文艺部的部室。

    特别是七夕的时间旅行，我讲得特别详细。因为我认为那是最重要的部分。

    我含糊带过的只有春日究竟是神、还是时空的扭曲、还是进化的可能性这部分。因为还不确定哪个才是真的。仅提到春日好像具有奇妙的潜在力量，具有可能改变世界的不确定的能力。

    即便如此似乎也足够吸引这家伙了。她频频陷入沉思，然后说道：

    “为什么你看得懂我自己想的外星语？我想写的的确是‘我在这里，所以快点现身吧’。”

    “有人翻译给我听的。”

    “就是宇宙人吗？”

    “由宇宙人制造的对人类交流用人形界面[55]……应该是这么说的。”

    我将关于长门有希的大概情况说给他们听。原本以为她只是文艺部室的赠品，想不到是隐藏着意外设定的面无表情的爱书人。接着，又跟他们讲朝比奈学姐的事情。那位等身大换装吉祥物兼宣传员兼部室专用女仆，实际上是未来人。我陪她做时间旅行，去到三年前的七夕之夜。回来的时候多亏了长门的帮助。

    “也就是说那时的约翰是你吗？嗯，相信你也不坏呢。这样啊，是时间旅行吗……”[56]（小说《消失》）

    可见，阿虚最重视的是《竹叶狂想曲》的故事，凉宫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个部分。在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三派中，阿虚特别介绍了前两派，而略过了第三派——这不像是偶然的疏漏，反而有可能是作者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倾向。

    而消失剧场版则将这一段改编成了这样：

    可以看到，动画中的凉宫只对闭锁空间表现出了特别的兴趣。与原作小说中的内容相比，京都动画完全是在反向操作——把“只漏掉了超能力者”改成了“只在意超能力者（的理论）”，把“只有超能力者不是主角的七夕时间旅行”替换成了“只和超能力者相关的闭锁空间”。本来是对超能力者一派十分不利的关键剧情，在京都动画的改编之下却变成了对超能力者以及“凉宫神论”的重大利好！

 

    举完了“增加”和“替换”的例子之后，我们最后来看一个“删除”的例子，它可以说是京都动画的改编偏袒“凉宫神论”的决定性证据。

    在上文中我曾经提到过，古泉除了宣传“凉宫神论”之外，也提到过机关中存在的“凉宫并不是神只是人类”的反对意见。同时，他所提出的“凉宫是未完成的神”的观点，虽然实际上是“凉宫神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乍看起来却好像是在“渎神”。可是，所有这些出自古泉之口的、对“凉宫神论”的或大或小或有或无的威胁，在动画中几乎全都被删干净了！

    我们先来看《凉宫春日的叹息IV》中的这一段：

    对应的小说原文是下面这三个段落：

    实际上，我觉得把凉宫同学定义为“神”应该也没问题。“机关”内的意见大多将她视为“神”。当然也有反对意见，就个人而言，我也是怀疑论者的一派。因为我觉得，要是她真的是神的话，就不可能在连那种自觉也没有的情况下住在这个世界之内。因为，所谓的造物主应该是在某个遥远的上方，一边俯瞰着我们一边自在地实现各种奇迹，冷静地观察着我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才对。[57]

    凉宫同学被谁赋予了神一般的能力，但是并没有被赋予那种自觉。如果说真有神存在，那么凉宫同学就是被那个神所选中的特殊的人类。她彻头彻尾是个人类。[58]

    因为凉宫同学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这就是她并非造物主的旁证之一。如果她是创造世界的神，理应置身于世界之外才对。但是她跟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结果，她只能做到半调子的改变，这是很不自然的、非常奇怪的事情。[59]（古泉一树，小说《叹息》）

    比较起来可以发现，京都动画删掉了所有（凉宫）“并非造物主”“彻头彻尾是个人类”以及“那个神”之类的鲜明地反对“凉宫神论”的语句，也删掉了大段支撑这一观点的理由，只留下了从原文的三大段中抽出的三小句不痛不痒的骨架，从而最大限度地弱化了原作中古泉反驳“凉宫神论”的立场和力度。

    再来看《凉宫春日的忧郁III》中的这一段：

    这一段在小说原作中是这样的：

    “试试看去拜托春日‘请不要破坏世界’怎么样。说不定她会听呢。”

    “凉宫同学当然对‘自己是那样的存在’这件事没有自觉。她还没察觉到自己本来的能力。我们认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一辈子都这样毫无察觉，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生。”

    说到这里，古泉好不容易恢复了原来的笑容。

    “说起来她是未完成的神，还没有达到自在地操纵世界的地步。不过，尽管（能力）尚不发达，却已经能看出一些征兆了。”[60]（小说《忧郁》）

    原作中，古泉在说完“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生”这句话之后，进一步做出了“凉宫是未完成的神”的补充说明。而动画中不但完全删去了这一重要的补充，还为阿虚加了一句“不触怒神就不会遭报应”的台词。这“一加一减”的操作，进一步增强了“凉宫神论”的可信度。

 

    看完了上面列举的三点之后，相信大家应该都认可“京都动画的改编偏向‘凉宫神论’”这个结论了。我们知道，动画的受众比原作小说更广，从动画入坑的爱好者也远比从小说入坑的爱好者多得多，因此京都动画所做的这些改动无疑是推动“凉宫神论”流行的重要力量之一。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京都动画要做出这一系列偏向“凉宫神论”的改动呢？我认为，这可能与他们对凉宫系列的解读策略有关。

 

4 “科幻诠释”与“校园诠释”

 

    在我看来，对凉宫系列的整体解读（此处暂且不考虑把《消失》理解成三角恋的那类解读）主要有“科幻诠释”和“校园诠释”两大类（此处neta量子力学中的“哥本哈根诠释”“多世界诠释”“退相干诠释”等等）。所谓“科幻诠释”，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将凉宫主要视作一部科幻小说（尽管带有校园要素）来进行解读，着重关注其中的（以科幻为主，当然也包括推理等其他类型的）剧情。这种解读的合法性体现在以下几点：第一，凉宫不仅含有外星人、时间旅行等等典型的科幻元素，而且提供了至少两套不同的科幻式的理论架构，这表明它不满足于仅仅成为一部“带一点科幻元素的轻小说”；第二，谷川流开出的“长门有希的一百本”书单中大部分都是科幻小说和推理小说，鲜明地反映出了作者的创作取向；第三，遵循这种解读方式，能让凉宫系列的解读空间变得更加开阔（比如著名的@云罗的《凉宫春日的陨落，一场隐藏在中学生日常表象下的阴谋》[61]一文，就成功地证明了把凉宫看作“校园版《海伯利安》”的可行性）、解读出的结论变得更加有趣。一位朋友还向我提供了第四点理由：虽然最一开始凉宫属于角川sneaker文库，但是2019年在角川文库（并非轻小说文库）重新发售了一次，而且去掉了插画，因此，无论是按照“在轻小说文库发售”还是“有插画”的标准，再版后的凉宫都不能算是“轻小说”了。并且，再版的《忧郁》的腰封上还使用了著名科幻作家筒井康隆所写的宣传语“优秀的幽默科幻（優れたユーモアSF）”，更是充分体现了角川对凉宫的定位。

    至于什么是“校园诠释”，我想引用一位有点知名的轻小说评论家@歧路先知的两篇文章中的话来说明：

    我认为，轻小说有两大核心要素，即外在的萌文化，与内在的中学生的思想与组织特征。……体现中学生思想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思想写出来，典型案例就是凉宫春日类作品。虽然有人把凉宫称为SF，但她其实主要不是“科学幻想”而是“教室幻想”。后来有人（我忘了是羽濑川小鹰还是比企谷八幡，或者是他俩）吐槽此类作品，“我中二的时候也梦想过有什么怪兽入侵学校，大家惊慌失措，而我使用什么什么力量打败了怪兽，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就是对教室幻想系的不那么友善的总结。[62]（《轻小说的文化自信》）

    最典型的主公型女主，就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凉宫春日。在《凉宫》里，春日几乎掌握了100%的话语权，全部的情节都是为了塑造春日而服务，各个配角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观察春日。特别是男主角阿虚，他在作品里的意义完全就是提供一个观察春日的视点。这书肯定不能写凉宫第一视角，必须得有人时时刻刻看着春日、想着春日，并且引导读者也这么做。这意味着，春日就是支配《凉宫》这部作品的主公，其他人则无条件效忠于她。[63]（《从主公到公主：浅谈轻小说女主的地位下降》）

    虽然这位先知对凉宫系列的具体描述十分离谱（任何一个哪怕只看过消失剧场版的人，应该都不会认为“阿虚在作品里的意义完全就是提供一个观察春日的视点”，并且只要他读过《雪山症候群》《示爱怪客》《寻猫记》《朝比奈实玖瑠的忧郁》等等篇章中的任意一篇，就绝对不会写出“全部的情节都是为了塑造春日而服务，各个配角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观察春日”之类的胡话），但却可以作为“校园诠释”的一个典型而极端的代表。所谓的“校园诠释”，指的是一种广泛为轻小说读者所认可的、将高中生的校园故事视为轻小说的“本质”（相应地，认为小说中出现的任何其他元素都只是表达的手段而非目的）的看法。在“校园诠释”的支持者看来，凉宫确实既有科幻，又有校园，但并不是“科幻诠释”支持者所认为的装在校园中的科幻故事，相反只是一个披着科幻外皮的校园故事——他们会从凉宫中“抽取”出一个校园故事式的主题（比如“平凡高中生渴望不平凡”“自我中心少女的成长”等等），并将凉宫中出现的科幻元素全部归化为“为了表达这一主题而使用的手段”（在对《竹叶》《叹息》《消失》等篇章的解读中尤为典型）。也就是说，他们在解读“出”新内容的同时，也将原有的许多内容解读“掉”了。类似的观点也经常出现在对奇幻类、怪谈类等类型轻小说的评价中（比如有人认为“从本质上来说，物语系列是一部青春片，讲述了一群少男少女青春成长的故事”[64]）。在这一观点的指导下，在三派的理论中选择“凉宫神论”是必然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方便地、偷懒地把剧情全部集中地指向作为女主角的春日，用以最大限度地支持上述以女主角为中心的校园式主题解读。（当然，对“凉宫神论”的强调很容易导致观众滑向“虚神论”，不过这两种“神论”可以用类似的方法进行反驳）

    为了坚持“校园诠释”，必须信仰“凉宫神论”，而为了信仰“凉宫神论”，必须主动地放大超能力者的理论，并有意识地淡化另外两派的理论和视角。这不仅是很多“轻小说爱好者”的看法和做法，而且凉宫的动画制作公司京都动画似乎也有类似的倾向，上一节中所列举的京都动画所做的各种偏向“凉宫神论”的改编或许正是其体现。众所周知，京都动画自《全金属狂潮 校园篇》以来，一向长于讲述校园故事、描写中学生的细腻心理，其代表作之一《冰菓》更是将一部不算是轻小说的推理作品改编成了具有轻小说风味的青春群像剧，让原作小说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而对身为科幻作品的凉宫，京都动画也采取了类似的改编策略——如果说06动画的成功还依赖于小说已有的粉丝基础（可以从乱序播出这一带有粉丝向色彩的行为中看出），那么加入了《叹息》这一重要篇章的09动画加上消失剧场版收尾的“组合拳”，则标志着一部可以独立于原作小说之外的伟大校园动画的诞生，京都动画发挥自身长处倾力塑造的“凉宫神”成为了动画史上的经典形象，倾力表达的“不甘平凡，追求有趣”的核心思想也深入人心。在“校园诠释”和“凉宫神论”已然成为绝对主流的今天（比如在b站番剧区，魔禁和刀剑都有科幻标签，而09凉宫和消失剧场版反而只有奇幻标签没有科幻标签），我们已经很难辨别它的支持者们和京都动画双方究竟是谁影响了谁。

    但是，正如前几节中所论述的那样，这一理解凉宫的路径在诸多方面都和原作小说存在偏差。（顺便一提，虽然以我的阅读量难以判断“校园诠释”对轻小说究竟有多大的普适性，但至少凉宫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反例。）不可否认，“让世界变得更加热闹”“平凡之人渴望不平凡”确实是凉宫所想要传达的理念之一，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就是凉宫的“中心思想”，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凉宫有一个或几个想要传达的“中心思想”。相反，随着小说从《暴走》到《惊愕》的逐步推进，我们越来越有理由相信，其中的大量故事剧情本身（而非建立在此基础上的某种“主题”或“中心”）才是作者主要想表达的对象。换句话说，我认为作者是想呈现一个以校园为背景的有趣的科幻故事，而非只是借助科幻元素讲几个局限于“中学生思想”的大道理。即使单纯从解读出的“内涵”来看，“常识与幻想”（见于《叹息》等）、“未来的确定性与可能性”（见于《阴谋》等）、“人类的想象力”（见于《惊愕》等）等等，或许也和“校园诠释”支持者们心目中的那些同等重要、不分高下。相反，坚持以“凉宫神论”为标志的“校园诠释”，则堵死了许多条对原作小说（尤其是未动画化部分）进行深入解读的道路——在过半小说内容未动画化的2011年，京都动画选择以消失剧场版进行收尾，可能正是出于“校园诠释”与原作小说的难以调和。因此，尽管09动画和消失剧场版真的很好看，但或许唯有重新评估它们所持的“校园诠释”立场，才能更全面地挖掘凉宫作为一部伟大作品的丰富价值。

5 致谢

    本文是在和一位朋友的讨论中逐渐形成的，感谢他对我的帮助。

[1]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118411

[2] 『機関』のお偉《えら》方は、この世界をある存在が見ている夢のようなものだと考えています。

[3] なにぶん夢ですから、その存在にとって我々が現実と呼ぶ世界を創造したり改変したりすることなどは児戯《じぎ》にも等しいはずです。

[4] 世界を自らの意思で創ったり壊したり出来る存在――人間はそのような存在のことを、神と定義しています

[5] 有機体に過ぎない人間が一生かかっても処理しきれない情報を生み出している。この情報創造能力を解析《かいせき》すれば自立進化への糸口がつかめるかもしれないと考えた。

[6] 涼宮ハルヒは自律進化の可能性を秘めている。おそらく彼女には自分の都合の良いように周囲の環境《かんきょう》情報を操作する力がある。

[7] 情報操作は得意。朝倉涼子は転校したことにする

[8] 使い古しの金属バットを指差し、「属性情報をブースト変更《へんこう》」と言った。

[9] 「すごい……」と朝比奈さん（大）が感嘆《かんたん》するように、「強力な時空｜震《しん》だわ。こんな力があったなんて……。実際に見ても信じられません」

[10] その時空改変者は涼宮ハルヒの情報創造能力を最大利用し、世界を構成する情報を部分的に変化させた

[11] それは最初から情報として生まれ、情報を寄り合わせて意識を生み出し、情報を取り込むことによって進化してきた。

[12] 発生段階から完全な形で存在していた情報生命体とは違《ちが》い、人類は不完全な有機生命体として出発しながら急速な自律進化を遂《と》げていった。保有する情報量を増大させ、また新たに情報を創造し、加工し、蓄積《ちくせき》する。

[13] 涼宮ハルヒは何もないところから情報を生み出す力を持っていた。それは情報統合思念体にもない力。

[14] わたしの言葉が真実であるという保証も、どこにもないから

[15] あなたにとっては

[16] 三年前。大きな時間｜震動《しんどう》が検出されたの。ああうん、今の時間から数えて三年前ね。キョンくんや涼宮さんが中学生になった頃《ころ》の時代。調査するために過去に飛んだ我々は驚《おどろ》いた。どうやってもそれ以上の過去に遡《さかのぼ》ることが出来なかったから

[17] どうやらこれが原因らしいってことが解ったのはつい最近。

[18] これ、時間平面理論の基礎《きそ》中の基礎なんです。あたしたちの時代の……ええと、あたしみたいな人なら誰でも最初に習います。

[19] 涼宮さんに、この『現在』を変える力があるのは間違いないです。でも、それが世界の仕組みを変えるものだとは思いません。この世界は、最初からこうだったの。涼宮さんが作り出したんじゃないんです

[20] わたしたちだって思わなかったし、本当のこと言えば、一人の人間が時間平面に干渉《かんしょう》出来るなんて未《いま》だに理解出来ていないの。謎《なぞ》なんです。

[21] わたしは涼宮さんの近くで新しい時間の異変が起きないかどうかを監視《かんし》するために送られた……

[22] 今から三年前に何があったかは解りません。僕に解るのは、三年前のあの日、突然《とつぜん》僕の身に超能力としか思えない力が芽生えたことですね。最初はパニックでしたよ。怖《こわ》い思いもずいぶんしましたしね。すぐに『機関』からお迎《むか》えが来て救われましたが、あのままではてっきり自分の頭がおかしくなったと思って自殺してたかもしれません

[23] あたしは突然《とつぜん》、自分に何かの力が宿ったことに気づきました。前触《まえぶ》れなんか全然。いきなり気づいたの。理由は解《わか》らないし、なぜあたしなのかも解らない。解ったのは、こうなったのはあたし一人じゃなくて他《ほか》にも仲間がいることと、原因が一人の人間にあることです

[24] それが佐々木さん。あなたがあたしたちに与《あた》えたんだって。考える前から解ったの。あたしはすぐに佐々木さんを捜《さが》して彷徨《さまよ》い、その過程で仲間と巡《めぐ》り会いました。みんな、あたしと同じ認識《にんしき》を持っている人ばかり

[25] 『機関』内の意見は大勢《たいせい》において彼女を『神』視しています。もちろん反対意見もありまして、個人的には僕も懐疑論《かいぎろん》者の一派です。

[26] 涼宮さんは神のごとき能力を誰かから与《あた》えられ、しかしその自覚は与えられていません。神たる存在がいるのだとしたら、涼宮さんこそがその神に選ばれた特殊《とくしゅ》な人間ということになります。あくまで人間ですよ

[27] 僕は涼宮さんを神視する論調には懐疑《かいぎ》的でしたが、宗旨《しゅうし》替《が》えの必要があるかもしれない

[28] ゆえに改変後の涼宮ハルヒには何の力も残っていない。情報を創造する力はない。

[29] それが本当だとしたら、興味深いとしか言いようがありませんね

[30] あなたが話通りの体験をしたのだとしたら、僕の疑惑《ぎわく》も補強されるというものです

[31] 弱まっている可能性があるんですよ

[32] 涼宮さんが閉鎖《へいさ》空間を生み出す頻度《ひんど》を減じさせているというのは、クリスマス前にお話ししましたね。

[33] 涼宮さんは徐々《じょじょ》に普通《ふつう》の少女に向かおうとしている。

[34] 言うなれば彼女は未完成の神ですよ。自在に世界を操《あやつ》るまでになっていない。

[35] 彼女はまだ自覚的に神のごとき力を発揮出来はしない。無意識のうちに偶然《ぐうぜん》その力を行使しているにすぎません。

[36] 彼はわたしという端末《たんまつ》を通じて情報統合思念体とアクセスする超《ちよう》感覚能力を持っていた

[37] 彼が持っていた能力を解析《かいせき》し、消去した

[38] 彼がその能力を得たのは、おそらく三年前

[39] 彼女の持つ能力を他者に移動することすらできる。かつて長門さんが実行したくらいですから、こちらの宇宙人な方にもできるでしょう

[40] 「閉鎖《へいさ》空間……」「古泉さんはそう呼んでるみたいね」橘京子は手を離《はな》し、すっくと立ち上がった。「案内するほどでもないのですけど、ちょっと外に出てみませんか？」

[41] ですから、彼女は涼宮さんに与えられなかった者たちの代表なんですよ。そのくせ、と言うべきですね。彼女たちは自分が本来あるべきだった姿なのだと信仰《しんこう》している。我々のように、涼宮さんを主とした従であると考えられない人々なんです。おとなしく傍観《ぼうかん》していればいいものを、なまじ解ってしまうがゆえに表舞台《おもてぶたい》に出ようとしている。

[42] 参见http://www.sosg.net/haruhi-h283953.htm、http://www.sosg.net/haruhi-h225036.htm等文。

[43] 淡色《たんしょく》系の色合いの世界はまだ解る。俺は佐々木が無意識に発生させている閉鎖《へいさ》空間内にいるのだから。その空間に対抗《たいこう》するかのように蠢動《しゅんどう》している別の色、当然これにも見覚えがあった。ハルヒの生み出す閉鎖空間。佐々木とハルヒのものが、今、ここでせめぎ合っているのだ。

[44] 少しずつですが、僕にも解ってきましたよ。エイリアンな方々がこれほど大騒《おおさわ》ぎしてくれているおかげでね。涼宮さんの持つ能力……現実を改変する力は、恒久《こうきゅう》的なものではないんですね？　使えば減るというわけではないが、永遠に彼女が持ち続けるものでもない。それは、いつか消えてしまう。

[45] ひょっとしたら本当に夢だったのかもしれませんね。我々は涼宮さんの作った夢幻《むげん》のごとき世界にいたのです。万が一の可能性が現実となりかねなかった、非実在の世界に

[46] 见脚注27

[47] 時系列が分岐していたことは我々が身をもって知った事実です。これが時空間の上書きなら、僕もあなたも気づくことはできなかったでしょう。あの一万何千回と繰《く》り返した去年の夏のようにね。分岐した二つのルートの記憶があるということが、逆説的な証明になっているんです

[48] 僕たちが体験した分岐は涼宮さんの力によって発生した人為《じんい》的な時空改変です。

[49] そっちの時空間とはまだ完全には連結を絶たれていない。

[50] こちらの世界の異常な情報｜噴出《ふんしゅつ》は完全に消えた。

[51] もう一度こちらへ回帰することを我々は望んでいる。

[52] どちらも先輩《せんぱい》なんです。片方が正しくてもう片方が偽物《にせもの》というわけじゃないですよ。ただちょっと違《ちが》う歴史を持っているだけで、それは同じ時間、同じ世界なんです。

[53]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DE411Y76A

[54] 古泉の理屈《りくつ》は俺が被《こうむ》った出来事にもっともらしい解説を付けているだけだ。それが正解だと誰《だれ》に解る？

[55] 长门原话是“对有机生命体接触用人形界面（対有機生命体コンタクト用ヒューマノイド・インターフェース）”。

[56] ……ほとんどを包《つつ》み隠《かく》さずダイジェストで話していた。宇宙人に未来人、超能力者《ちょうのうりょくしゃ》が揃《そろ》うＳＯＳ団。文芸部の部室。　特に七夕の時間旅行は念入りに語った。そこが一番大事な部分だと思えたからだ。　ぼかしたのはハルヒが神だか時空の歪《ゆが》みだか進化の可能性だかというところだ。どれが本当とも定かではないからな。単にハルヒに奇妙《きみょう》な潜在《せんざい》的パワー、世界を変えることができるかもしれない不確かな能力があるらしいと言うだけにとどめておく。　それでもこいつの気を引くには充分《じゅうぶん》すぎたようで、しきりに考え込むそぶりを見せた後に言った。「どうしてあたしが考えた宇宙人語が読めたの？　あたしならここにいるから早く現れなさいって書いたつもりなのは確かだけど」「翻訳《ほんやく》してくれた奴がいたんだよ」「それが宇宙人？」「宇宙人に造られた対人類コミュニケート用ヒューマノイドインターフェイス……だったかな」　俺は長門有希に関するおおよそのことを話してやる。文芸部室のオマケだと思ってたら意外な設定を秘《ひ》めていた無表情の読書好き。それから朝比奈さんのことも教えてやる。等身大着せ替《か》えマスコット兼《けん》宣伝係兼部室専用メイドにして実態は未来人。俺は彼女に付き合って三年前の七夕の夜に時間旅行した。帰りは長門の世話になった。「その時のジョンが、あんたなわけか。うん、信じてみても悪くないわね。そうか、タイムトラベルかあ……」

[57] 実際、涼宮さんを『神』と定義しても問題ないだろうとは思いますね。『機関』内の意見は大勢《たいせい》において彼女を『神』視しています。もちろん反対意見もありまして、個人的には僕も懐疑論《かいぎろん》者の一派です。と言いますのは、もし彼女が本当に神ならば、その自覚もなしにこの世界の内側に住んでいるわけがないと思えるからです。創造主というモノはどこか遠くの上の方で、我々を鳥瞰《ちょうかん》しながら奇蹟《きせき》の数々を自在におこない、我々が慌《あわ》てふためく様を冷徹《れいてつ》に観察していることでしょうから

[58] 见脚注26

[59] 涼宮さんもまた世界の一部だからです。これは彼女が造物主ではないという傍証《ぼうしょう》の一つですね。世界を創りたもうた神ならば、世界の外側にいるはずです。しかし彼女は我々と同じ世界で生きている。あげく半端《はんぱ》な改変しかできないのは不自然、非常におかしな話です

[60] 「ハルヒに頼《たの》んでみたらどうだ、世界を壊すのはどうかやめて下さいってな。聞いてくれるかもしれないぞ」「もちろん涼宮さんは自分がそのような存在であることには無自覚です。彼女はまだ本来の能力に気付いていない。我々は出来れば生涯《しょうがい》気付かないまま平穏《へいおん》無事な人生を送ってもらいたいと考えています」　ここでやっと古泉は元の笑みを取り戻《もど》した。「言うなれば彼女は未完成の神ですよ。自在に世界を操《あやつ》るまでになっていない。ただし未発達ながら、片鱗《へんりん》を見せるようにはなっています」

[61] https://www.saraba1st.com/2b/thread-1103112-1-1.html

[62] https://zhuanlan.zhihu.com/p/138330459

[63] https://zhuanlan.zhihu.com/p/148283120

[64]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780089/answer/20466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