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音，海之恋 II —— 青春的交响诗》杨文理、夏琉璎之章 珍惜眼前之人 第二节
（二） 少年飘摇的心意
她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这句让我既欣喜到癫狂又悲伤到呕吐的话。发热的脸颊、过速的心率、轻飘飘的脚后跟都告诉我，这就是被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告白的感觉；然而高考就像是一场只对我一个人下的倾盆大雨，把我的身体和灵魂洗了个遍。
“校庆就要到了，我想和你再一起逛逛校园，然后一起在舞会上跳舞。”
往年校庆的时候，只有高三的同学有晚上在操场上跳舞的权利，仔细想想，我和夏琉璎在这所校园里也算是一起呆了五年了，今年，终于轮到我们了吗？
但是对于她的告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校庆的晚会上一起跳舞，意义是不言自明的：那是苏武诸多没能来得及兑现的承诺之一，也是“得到赵天麟烈士祝福的眷属”的传说。传说这种事情，从来是既不能证成，也不能证伪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苏武是信了。而且听说，老师们不会阻挠敢于在那一天牵手跳舞的情侣……反正我们耀华也没有什么对于校园恋爱的特殊规则。
善解人意的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苦衷：“真是对不起啊，被我这样的女生，在这种时候告白了，你一定很困扰吧。”
这种时候也不需要我遮遮掩掩：“嗯。”
“我不急，我会等待你的答复的。”
“等待？”
“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吗？既然我心意已决，我就会一直等下去的。”
她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决心”，而是如镜子一样反衬了我现在的迷茫。
不对……她这是给我画了一个圈套，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可是，夏琉璎，既然你今天已经说出来了，往后也没法恢复到‘仅仅是朋友’的状态了啊……”
“啊，这倒是。”
她还是用亲切的笑容看着我，实在是不像早已为我布好圈套。
“我不论在什么时候回答，我不论怎样做出回答，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没法不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一起吧，但是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这仿佛不是我的决定，我怎么会扔出这么一句不三不四且敷衍了事的话呢？不过据我所知，就是这么一句略显敷衍的话，成就了很多人。
“嗯，好！”她轻轻点了点头，笑容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真的好可爱。
……
“吃饭吧，文理。”
“谢谢！”
眼前摆好的，是一人份的九转大肠、糟溜鱼片、萝卜汤、东北大米饭。冬雪的父亲，似乎是米其林级别的大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小区里开了家很传统的鲁菜馆，每天都门庭若市，我若不是有专属的留座，是不可能有这种口福的。另外，我可不是白吃白喝，我是有好好付钱的！只不过我的菜都是特制的一人份而已。
可是，这种米其林级别的菜品即便摆上了我的面前，我也无心动筷子。
“哟，今天这是咋了？菜要趁热吃哦！”冬雪的奶奶看见了，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其实今天最不想来的就是这个地方，这个不吃饭还会被从桌子底下踢腿的地方。
“喂！说话！你和琉璎怎么样了？”
我自己的脑子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冬雪就非得撬开我这张嘴不可。
“你不会……拒绝了她吧？”
糟了，语气中有杀意。
“没有！没有！我只是保留了我的意见而已！”
“你保留个锤子啊！”
“总之，目前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放屁，这不还是开始谈了吗？”她给了我一个白眼。
“都行！你怎么理解都行！”
夏琉璎她确实很漂亮、很可爱，但是归根结底，我对她的了解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我还需要再多了解她一点……而且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她吗？
“呵！你这真指着假不在乎的人！犹豫个屁，当机立断！她长得有多漂亮不用我再夸一遍了吧？性格又那么好，你想个屁！”
“你这样会吵到别的客人的哦……”我是看到有好几个夫妇模样的客人都笑了之后才这么说的。
“唉……”冬雪的奶奶叹了口气，将冬雪“拎”走了。
冬雪她，似乎对撮合我们有相当的执念。夏琉璎她确实是个相当好的女孩……相当好的女孩？对哦，相当好的女孩，为什么会对我告白呢？颇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更让人震惊的是，名声在外的校花，为什么会没有人追求呢？我听说，她有一次在图书馆读书的样子被人拍下来之后，就成了“学校的门面”，那照片我虽然遗憾未能一睹，但是据说秒杀众多有名的写真女星。
眼前的九转大肠更加地不香了。
“怎么回事啊文理，你都有我们家冬雪了，还在和其他的女孩子谈恋爱？”
一条凉爽的毛巾搭在了我的头上，原来是冬雪的父亲从厨房里出来凉快一会，顺便拿了一瓶北冰洋汽水给我喝。
“您饶了我吧！”
“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夏琉璎，您认识吗？”
冬雪的爸爸听了这个名字之后，头微微地向后仰：“完了，我女儿肯定比不上她。唉……再也不是我们家冬雪跟在你的身后到处转的时候啦！”
……
“呼……”还是躺在床上才有回家的感觉。刚刚送琉璎去公交车站已经“浪费”……不能叫浪费时间，应该叫“花费了一些时间”，回来之后又被冬雪缠住，转眼已经是接近十点——没错，高三是晚上七点才下课，就算我家住得近，晚上留给我做作业的时间也不多了……
开什么玩笑呢！我就从来没写过作业！啊，也不能说没写过吧，应该是“从来没自己写过”，反正明天早上会有写了作业的冤大头给我抄的，我就自己看看数学和物理的大题就行。
……
“文理，早安。”
我没想到我转天睁开眼睛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琉璎的消息，昨天我们有好好交换了联系方式。现在是五点五十分，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十分钟，但是我已经醒来了，琉璎发消息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三分，她起的真的好早……对哦，她家住的有点远，坐公交车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这天杀的高三，到校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呢！
“早安，琉璎，一会儿见！”
我像模像样地回了消息之后，放下手机，去执行每天早上的固定程序。
“喂！冬雪！起……咦？已经起了？”
这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场景让我目瞪口呆，她不仅已经起床，而且校服已经换好了，正在像模像样地做早饭。
“你……好歹……”
糟了！好强的杀意！
“敲门啊！”
还好我腿脚够麻利，没有被无影脚踢中。我真是倒了大霉了，早上兴致冲冲地来叫她，结果没几秒就被扫地出门；如果我不去叫她的话，又不知道她会怎样生气，真是两头难！但是，我是个贱人……
“你睡好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并不大好。”
对，我就是个贱人，明明刚刚被踢出来，却还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在门外用温柔的语气关心一下她。
“算你有眼力见，我是没睡好。”
“那你今天上课的时候扛得住吗？”
“哎呀！你管我这么多干啥！快去接琉璎！接！琉！璎！”
“我看你是故意难为我，他们家住在南开区诶！咱们住在和平区，海河边，你让我怎么接！”
“你给我爬！你就不会去公交车站等她吗！恋人就要有恋人的样子！你怎么就这么不通情达理呢！”
我头上的帽子似乎越扣越大了。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甚至能从煎鸡蛋的香气中感受到杀意。
“好好好，好好好，我先吃口饭先。”
……
“哟！琉璎！”
我也是不明白了，说着让我去公交站接琉璎，结果冬雪她就像个“监工”一样跟来了，甚至还不等我开口，她就扯着嗓门，对着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琉璎大喊。
“早安，冬雪、文理。”琉璎直到走到我们面前才开口，轻柔的声音，几乎被六点四十分的南京路的喧嚣淹没。
“早安，琉璎。”我还是很紧张，我非常想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咳！咳！”冬雪在我身边故意咳嗽了两声，但是我不知道她在暗示我什么。琉璎则是显得有些拘谨，两手交叉放在身前，长长的头发似乎早上都没来得及仔细梳过，肉眼还能看到不顺滑的地方。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吸引了路上行人足够多的目光。
冬雪见我还是傻愣在原地，给了我一个白眼：“琉璎，早上吃过了没？”
“还没有。”
“咳！”冬雪又故意咳嗽了一声。这下我终于懂了，赶快借着人行道的绿灯，向对面的便利店跑去。这种时候不心领神会的话，我会被冬雪打死的！但是我仿佛听到琉璎有些慌张的言语从背后传来：“文理，其实不用……”手机上也及时传来了冬雪的提示：“她不喜欢吃凉的哦！也不喜欢喝咖啡！”
诶？这个习惯好像和某个“难伺候”的人有点像哦！最后，我下血本为她买了最贵的金枪鱼三明治，还有一杯橙汁——当然都是暖烘烘的！递到琉璎手上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她的眼睛在放光，可惜这充满光芒的眼睛没给我欣赏多久，她就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个感染力非常强的，真诚的笑容：“谢谢你，文理。”
我直接看呆了，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啧……你瞧你那色眯眯的样子！”冬雪轻轻地踢了我一脚，比以往要轻一万倍。
琉璎……哪怕是让我只是看着，都觉得很开心，以前为什么没有发觉呢？
……
你要硬问我高三的生活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的话，抱歉，我觉得真没有什么区别。把已经学过一遍的东西再讲一遍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吐槽了，理科的东西和文科又不一样，有啥好背诵的？题目的难度嘛，倒是大了好几个等级，有的题我也做不出来，但是这不妨碍我的心态：连耀华十二班，号称“总理班”的人都做不出来呢，那里的人从初一开始就是天才，而我这种人又算什么天才呢？
“文理，中午吃啥？”第四节课刚一上课，同桌的罗智就问我这个每日一问的问题。
“711还是食堂？我都可以。”今天的我因为急着去接琉璎，就忘记了准备午饭。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罗智似乎从灵魂深处发出了这个问题，他疑问的表情非常深刻、真实。
“怎么了？”
罗智见我反问，抻了一下脖子：“我听冬雪说，你的女友给你准备了午饭哦。”
信息量好大的一句话：为什么冬雪跟他说这个而不跟我说呢？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和琉璎的事，这也一准是冬雪告诉他的。
“是这样吗？我还没听说呢？”我正想掏出手机给冬雪发个消息确认一下，但是害怕这样会“出卖”罗智，便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唉……”他用手抓了一下头发：“有全学校最可爱、漂亮的女生给你准备午饭，是你的幸运呢，还是浪费了她的好心呢？”
我果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被我打得猝不及防，差点磕到桌子上：“你和冬雪也是不学好，治不了她我还治不了你吗？”
“祝你幸福……”他认怂了。
这一节课下课后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冬雪就像是要急于弥补自己的错误一般，来我们班的教室抓我了：“文理，那个……”
“嘘！”我立刻比划了一个小声的姿势，主动走出了班门：“我和琉璎的事情，能不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
“哟？你还害羞了？”
“不，我讨厌被别人议论，你也懂我。”
“哼哼……考虑到现在是高三，是非常时期，你这个要求也不算是不合理，那我也就勉强同意吧。另外，中午……”
“嘘……你小点声，中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求你小点声……”
冬雪的大嗓门，虽然音量比苏武差了一些，但是女生声音的穿透力，真的不是盖的。
“诶？我以为我忘了告诉你了……哦，是罗智吧？”
“嗯，琉璎在哪里？”
太好了，看来没有出卖罗智，而是她真的忘了这件事。
“楼上请，甲级座。”
冬雪所说的地方，是学校为了方便高三的学生吃饭，而专门开放的一间预留教室。我们高三的校舍离食堂很远，也有不少学生自己带饭吃，学校就开了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放上很多微波炉和桌椅，供我们高三的学生使用。
我就这么被冬雪牵到了楼上，回想起刚刚罗智所说的“祝你幸福”，我不禁在想：这叫幸福吗，我好像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琉璎已经在阶梯教室的角落占好了不起眼的位置，还是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她已经把窗户打开，已经不再燥热的秋风将她的发丝微微吹起。
“久等了！我把她抓来了！”
“谢谢。”
和冬雪相比，琉璎的话总显得特别简短。而我还是老样子，坐到琉璎身边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偷偷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噗，似乎她也是一样的，明亮的眼睛似乎在聚焦什么东西，但实际上神态却是僵硬了。想起琉璎以前说话的语调和用词，我现在怎么和她交流，似乎是在考验的我语言能力，这对我无非是很大的考验，至少不能像和冬雪说话那样随意。现在的状况就是：她不说话的话，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午安，文理。”
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似乎不像是恋人之间才有的言语，但是她略带颤抖的声音，似乎是因她的心也在紧张地砰砰直跳。
“午安，琉璎。”
我也模仿她的语气，尽量发音清楚地和她问安。她似乎是被我“牵强的模仿”逗乐了，脸上浮现出简短而轻微的笑容，喉咙中也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笑声。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冬雪显然是受不了我们这么磨叽：“速速开饭！我饿了！”说着，她一口气打开了桌子上的三个饭盒。
我正想观察一下琉璎都做了什么的时候，她也问话了：“文理，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我好像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父亲娶了继母之后，我就没有任何挑三拣四的权利了。
“太好了~”她似是轻轻地松了口气：“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喜欢吃什么，就自作主张了。”
“这家伙没有这么心细啦！”冬雪似乎不踩我一下就不行。
琉璎用的饭盒是有些粗犷的大大的铁饭盒，乍一看和她的气质相当地不配……哦，原来这个是给我的。铁饭盒里装的东西倒是相当地精致：米饭、土豆炖牛肉、清炒西蓝花塞得满满当当且泾渭分明，不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而像是刚刚装好似的。她又拿出一个玻璃饭盒，里面一半是各种已经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半是小点心，小点心的样子都十分可爱，我不禁推断这是她亲手做的。再看看琉璎面前的小铁饭盒：东西虽然一样，但是量看起来比我的少了不少，这就是美少女的饭量吗，连苏武都有她一倍以上的饭量。再看看冬雪的不锈钢保温饭盒……好家伙，菜都混在一起了，虽然菜香味告诉我这是冬雪父亲的手艺，但是经过这一上午的折腾，品相已经……
“你看个屁！”冬雪似乎发现了我在观察：“快吃！快吃！我现在只是筷子占着手，没法打你而已，你自觉点哈！”
“我只是看着，就要感动到哭了。”
“嘿嘿，谢谢。”
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得到了琉璎平常自然的回应，她的笑容，也终于持续地久了一点，我可以好好地看一看。
“你迷上人家的速度还真是快，渣男！”
是的，冬雪她似乎是不踩我一下，她就难受。
我没有选择从主菜入手，而是选择先去验证我的推断。一筷子对准小布丁——我不敢下手——夹起来快速地送入口中。
是的，我敢确定是她自己做的，这种温柔的甜味，是随着制作者的心意而变化的。甜品点心出自冬雪父亲之手的，我也尝过不少，但是普遍味道都很冲，就像是他喜欢快炒、猛火、大油一样；而这点心，像是被琉璎精心呵护到我嘴里一般。
“好吃。”
“真的？”
“真的。”
“太好了！”
怎么感觉我自己的言语也简短而轻柔了起来。
“呕……”冬雪在进行夸张的表演：“我酸起来了！”
吃过了她做给我的午饭，我该用什么回礼呢？
……
“啊……我还是无法接受。”放学后，轮到罗智做卫生，他一边弯着腰扫地，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啊，我是说柳树的事情。”
为了掩饰我们俩恋爱的关系，我们已经约好了，以后就用柳树代称琉璎。
“你一下午连续叹气就是因为这个？”
“唉……为什么是你这家伙呢？我哪点不如你了！”
“其实目前的情况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少来！”
罗智的学习成绩和我是不分伯仲的，并且外貌看上去也挺不错的，但是一直不受女孩子喜欢的原因……嗯，就像是这样，不喜欢听人说话吧。
“所以，你待会儿去约会吗？”
“不。”
他愣了一下，直起了腰：“C A O，难道是和冬雪约会？N M D，这个世界会允许你这样的恶行吗？”
“你爬！我今晚要为了校庆的事情去学生会和团委会开会。”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班的命运就肩负在你的身上了，冬雪你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你爬爬爬！”
“哦对了！你现在可不能再对杨书记花心了哦！”
“你以为我是花心大萝卜吗？”
其实罗智确实是很了解我的，她口中的“杨书记”，是我们这一届的团委会书记，杨雨霏。现在既然已经和琉璎……算是交往了？那就应该坦诚地面对过去：这个姑娘，吸引了我很久。哎呀，这话要是不小心溜出了口就坏事了，杨雨霏也是文科班的人呢！
想要去学生会的办公室还要走一段路程，这都是高三年级和其他年级不在一起上课的错，还得苦了其他年级的学妹们等我们高三放学！学生会长和团委书记都是高三的学生，办公地点却还在原来高一高二时的校舍。哦，差点忘了说了，我的搭档王肖萌就是学生会长。
我来到办公室后随意拉了张凳子坐下，很快就有不认识的学妹——看领结的颜色就可以辨认年级——给我发了一本订好的资料。这校庆重要归重要，但是有这么难搞吗？不仅每个班要出两个人，还要定期组织到一起开会报告进度，这是要干啥……高三年级的面孔我都认识，其他年级的人我虽然不认识，但是数了数班级，人似乎已经齐了，现在只剩主持会议的杨雨霏没到。
杨雨霏，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把那里的气氛改变的女人……停停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意她了！
“喂，怎么了？”
王肖萌很少见地对我发话了。我们班的班长和团支书的关系，应该是全年级，不，应该是全学校最糟糕的，我的这位搭档，平时基本上不和我说话。现在她主动问我话，一定是我刚刚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没事，我只是累了。”
“我没听清你刚才嘴里在念叨什么，别梦游了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众人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去：是杨雨霏书记。场面瞬间冷了起来，不是因为教室里空调开太大的原因。杨雨霏身为这一届团委会的书记，学业是足以把苏武那种有十八个脑子的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水平，而且在体育方面也比一般的女生要强得多——在耀华，这种人其实比比皆是。这也就是苏武在这里的四年里一直徒有其声望而鲜有得荣誉的原因：他的优点和缺点都实在是太明显了，不是其他人试过后都不行的任务，老师们是不会想到苏武的。
杨雨霏虽然会让周遭的气氛凝固，但实际上是个温柔亲切的人，从我在学生会、团委会干活的经历来看，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和她商量。她之所以看起来威严又冷漠，是因为她的头发：白色的长发，用两个红色的长丝带梳成比较低的双马尾搭在身前，发带的绳子很长，系成蝴蝶结后都足够搭到胸前了，而发长也是及腰的长度——为什么文科班的女生都喜欢留长头发，还都喜欢用红色的发带呢？
“人都齐了吗？”
“嗯。”
“那我们开始。”杨雨霏拿了一根粉笔，似乎要在黑板上写一些东西。
“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消息。”
听到是个不幸的消息，在座的诸位都不免有些紧张。
“高三年级校庆筹备组的组长崔老师生病住院了，似乎是腰病，都怪他喜欢在沙发上躺着看报纸……”
“噗……”文科班的班长直接就在台下笑了出来，崔老师正是他们的地理老师——杨雨霏自己本身就是文科班的团支书。
杨雨霏也笑了一下：“所以，现在我代替崔老师负责高三年级的筹备工作，就这样。”
场下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敢提出意见。她有和诸葛亮类似的特质，就是遇到别人解决不了的麻烦时，会亲自上阵。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为了统一分配工作……”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次校庆竟然有这么多活动？而且不只是持续一天！十一假期的前三天放过去之后，10月4号早上是主要庆典活动，蒋大为老师和20088乐队（我们学校还有这个乐队？）要来献唱，下午是师生趣味运动会，所有班级和所有教研组都会派代表参加，一听就很刺激；10月5号早上是往届校友的见面会，所谓每个班负责的接待工作就是这个时候，同时这一整天都是校园开放日，学校的实验室、校史馆、体育场等设施都会开放，低年级的老师似乎还会有示范课堂，真是苦了十一假期还要来“听课”的学弟学妹们。
啊……这……什么时候和苏武还有雷皓聚会呢？
……
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今早在准备的时候从容了很多——特别是不用再另做午饭这一点。我难得有兴致去梳了一下我稍微有些自来卷的头发，又用超声波洗机把眼镜洗了一遍，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整理我自己形象的全部的事情了。我们学校的校服还算前卫，但也挡不住千人一面的感觉。
不用再管冬雪的感觉，那真的是……
太！棒！了！虽然感觉这样有点对不住她，但是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的是棒极了！诶？今天的琉璎，好像没有像昨天一样，一大早就发信息过来。于是我赶快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早安，今天还是在公交站等你。”
正在我打算把手机放下的时候，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好的，我会快一点的。”
我的天，这种级别的打字速度我真是见所未见，虽然是有她风格的简短的话语，但是拼音打字即便是只八个字，一两秒也是不可能打完的。
我还是提前十分钟左右来到了公交车站，今天的琉璎下车之后显得和平日不太一样，她对我招着手，小蹦小跳地跑过来的。这是因为冬雪不在，所以不用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吗？
“早安，琉璎。”
“对不起，让你等我了。”
“哎呀~哪有的事！”
她性格这么好，把我都弄得有些害羞了。从公交站到校门口也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但是一段路走过来，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我的身后而已……好尴尬！没有冬雪圆场，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琉璎？”
“嗯！”她好像被我吓了一下，回答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冲出来的一般。
“你为什么走在我身后啊。”
“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我走在你身边的话，你觉得可以吗？”
我发誓，谁都无法拒绝这种程度的礼貌。
“没问题。”
“那，好的。”
她有些拘谨地迈着小碎步，缩短了和我的距离，最后来到了我的身边。她的脚步是很碎，我的心才是真的碎了——行人和同学的视线实在是太刺眼了！扎得我浑身发麻，这样的美少女，真的会在我身边吗？
“有些不好意思呢。”琉璎似乎也感觉到了行人的目光，把头稍微扭向了路边的花坛一侧。哦！天啊，你看那些花朵瞬间都不敢把花瓣对着天了，都纷纷垂下了头！
以往和冬雪一起的时候，我从未如此在意过我身边的人，但是换成琉璎之后，这种感觉真的差别好大！就因为对方是“夏日柳树的影子”？不对，应该就是因为她是说过喜欢我的女生吧。
“感觉，文理是一个很辛苦的人。”
“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琉璎似乎是个几乎不主动提起话题的人，她突然间这么说，让我非常在意。
“因为你是一个人住啊。”
“算是吧，而且时间也不长。”我也不知道冬雪到底是怎么说我的事的，希望她不要说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没想到理科的男生也能自己收拾家务呢。”
琉璎的语气，似乎是在调侃我？看来她也不是我想象的“冰山美人”嘛！她说不定也是个情绪丰富的女孩。
“实话讲，我还不是很习惯，我去年在J国的时候，都是苏武那个软骨头做家务。”
“他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呢，老师讲的东西也好、别人嘱托他办的事情也罢，似乎没有他忘不掉的事情。”
琉璎的话中带着刺，语气也显然是在嘲讽苏武，但是她的表情还是微微笑着，看上去很亲切、可爱。
“他的记忆力是个谜，你以为他忘记了的事情，说不定他心里还是跟明镜一样。有个成语叫啥来着？假痴不癫！”
“哦？”琉璎的这个字声音拉得很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凶狠了起来：“但愿如此。”
为什么大家，在面对唐婉儿的事的时候，都不站在苏武这一边呢？特别是琉璎，还有唐婉儿的妹妹唐璨儿。苏武才是受害者吧……我觉得。以后我还是不跟琉璎说苏武的事情比较好。
“昨天的午饭很好吃哦。”我果断岔开了话题。
“额！”琉璎就像变了脸的京剧演员，瞬间从一个凶狠的表情变成了一个慌张的表情：“谢……谢谢。”
啊……真的好可爱。不过这就更让人迷惑了，她不是所谓的“冰山美人”，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追求她呢？
“哟，早安。”
正说着话，发现杨雨霏就站在前面的报刊亭前和我们打招呼。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容易辨认：中气十足，稍显低沉，像一个男性的声音。
“早，杨书记。”
“霏霏！早上好。”琉璎见了杨雨霏，似乎很是高兴。
“魔术杨，正好让我撞到你了。”杨雨霏拿着手上的报纸卷成一个筒，对我指了一下。
“那……霏霏，我先走吗？”
杨雨霏笑了出来：“对不起哟！我先找他说点事情。”说罢，又捋了捋琉璎的长发，然后故意地拉了一下。
“呜！别拉头发！”
她们两个的关系似乎是非常好。
“书记，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10月5号晚上的舞会，你来负责筹备，如何？昨天的发的资料里没有这部分，因为一个学妹忘记打印了，所以昨天就忘记了说这件事。”
杨雨霏不提起，我都忘了这个每年校庆都有的“传统节目”了。舞会只是这个活动的最后一项而已，那个晚上还会有戏剧、唱歌等各种节目——一般都是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用来玩的。
“不用再讨论决定了吗？”
“我是团委书记，这件事我来决定。”
连文科班的人都如此漠视程序吗……此所谓物极必反？
“当然，你会有帮手的。”她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放心”，而她把左手端在胸前，稍微掩饰住自己的嘴的样子，似乎又是在说“这事你不能拒绝”。
“行，我尽力而为。”
换做是以前的话，我根本就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你虽然没有了搭档，但还是很可靠呢。”她高兴得喜笑颜开，而她所提起的“搭档”，应该指的就是苏武和齐治吧——杨雨霏不知道唐婉儿的事情，对于苏武的评价还算蛮高。
“是他们抛弃了我……”
“资料都在团委会办公室，你找个时间自取吧。”
说完，她拿报纸给自己扇着风，先走一步了。
……
“文理！”
琉璎没有进教室，而是在校门口等我。
“哟呵，你还挺快的嘛。”
“冬雪你来的也挺早。”看来即便是我不去执行叫她起床的程序，她也是完全不会迟到的。如果她能一直保持下去，也算省了我一桩麻烦事。
“霏霏找你都说了什么呢？”
“她已经决定了，我来领导筹备10月5号晚上的舞会。晚上放学前，我得去一趟团委会办公室理一下资料。”
“我去帮忙，可以吗？”琉璎似乎有些害怕地问道。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
“嗯，我想帮你做事。”
没想到她是一个这么主动的女孩子，上次的午饭也是，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冬雪，你也应该学学……”
话没说完，我就挨了一记无影脚，也罢，是我找打。
“琉璎你可得小心点，小心他一甩手就把工作全都推给你了。”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噗！”
感觉琉璎就像是在看相声一般地发笑。
……
“喂，魔术杨，柳树来了哦。”
罗智一提醒我，我才把扎进物理卷子里的头抬起来。现在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明明是没有老师主持的，没想到琉璎也会从后门溜进我们教室，我还以为她一定会走正门的。
“我来看看资料的准备情况。”
可是我就快要写完这道题了……
罗智似乎看出我有些留恋这道题目，直接抓走了我的物理卷子：“既然已经会做了就别非要写完了，快去办正事。”
“那咱们换个地方。”我问琉璎的意见。
“嗯！”
最后还是得麻烦琉璎也来团委会的办公室，因为高三的自习教室是不允许干其他事情的，我能拿到钥匙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这里不会被打扰，而且往年的存档也在这里。”
琉璎还特地在办公室里四下转了一圈：“这里的东西还真不少呢。”她又回到门外，左右看了两眼，才关上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呢。”
“的确，算是难得的独处时间呢。”
我其实有点担心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的效果，要是被她以为是色心作祟该怎么办……
但是她似乎不想接这句话，而是拿起了我带来的牛皮纸袋：“快开工吧，时间不早了，早干完早回家！”
“嗯。”我用稍显僵硬的动作把资料分类开来……还是难免在意刚刚的话题啊，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具体要帮我做什么比较好？
“琉璎，麻烦你到那个柜子里把去年的活动策划书找来，好吗？”
“好。”琉璎像是已经知道目标在哪里了一样，径直奔着这个有八扇门的文件柜走去，直接拿出了一个文件盒，翻了两下就找到了对应的页面：“在这里哦！”
“你怎么知道在那里，我都不知道诶。”
“我刚刚不是在看风景哦~”
好强的观察能力，细心程度也是很高。
“那么去年的答辩会议记录……”
“来了哦！”我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腿就已经行动起来了。结果就是，我们只用了不到10分钟，就根据去年的存档，理清了今年的卷宗。
“峨眉顶（amazing）啊，这就是文科班的学生对于文书工作的能力吗？”
“一般般啦~”她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琉璎说不定确实有这方面的才能，不仅可以很快地找对文件，还能及时告诉我哪里搞错了、哪里缺东西。”
“能帮到文理真是太好啦~”她害羞地理了理自己的刘海，象征性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明明是没有流汗嘛！
……
“你们两个有约过会了吗？”一日，冬雪就这么直接当着我们俩的面发问了。而我和琉璎则是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言。
“果然如此……你怎么不主动约人家啊！”
我大概知道会被冬雪踹一脚，所以已经提前做好了招架之势。
“魔术杨还是不够成熟呀~”
“罗智？你这孙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要有冬雪在的地方，就有我。”
“呕！”不止我感觉到反胃，连琉璎都遮着嘴巴在笑。
“总！而！言！之！你这周末必须带琉璎去约会，听到了吗？”
“不……不用勉强他！本来就只有周日一天可以休息，他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善解人意的琉璎知道我还有很多团委会的事情，打算帮我开脱一下。
“不不不，为了恋爱，那些闲七杂八的事情都应该抛弃才对！”罗智真是看戏的不嫌事大。说来也怪，罗智为什么突然间就加入了撮合我和琉璎的阵营！
“那个……不如我去当我们班的校庆负责人吧，这样还能帮文理做点事情。”
“琉璎你和这种人在一起真的是太！浪！费！了！”冬雪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可是，你们班的负责人不是……”
“对呀，是霏霏和静怡（文科班的班长），但是霏霏好忙，我可以替她！”
“说来也是哦，杨书记身兼数职，确实是忙不过来呢。”
“我已经向老师毛遂自荐了，希望能得到同意吧。”
“哎呀……我是很了解琉璎的，”冬雪似乎是一副“我懂了”的样子：“我这么和你说吧，琉璎还从来没有做过学生工作呢。我劝你，高兴的话，最好老实说出来。”
唉……为什么她总能把如此高兴的话说的那么像“想打架”呢？
“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也是感激不尽啦！”
当然，没有冬雪这句话，我也会这么说的。
“呕！”这次换做罗智在一旁做出呕吐的表情，我果断一拳朝他的侧脸打去了。
“啊……好啊……那我干脆就送琉璎点小礼物好了。”冬雪在裙子的兜里掏了一会儿：“这是两张可以兑换电影票的礼品券，你们想看什么电影就一起去吧！”
我和琉璎纷纷把头凑了过去……然后罗智从身后化身“按头小分队”，把我们俩的脸按到了一起。
“呜！”琉璎发出了非常可爱的声音。
“不好意思，眼镜框没戳到你吧？”
“没有，没有！”
“而且冬雪，你这准备的也太充分了吧。”
我根本就没有不接过来的理由，让她把券拿在手上超过一定时间后，她一定会踢我的。
“你好好陪人家就行。”
……
次日，在团委会办公室举行定期工作会议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琉璎的身影——在坐在正中间的杨书记旁边，她俩聊得好不快乐。
“书记，我来晚了。”
“无妨，我们还没开始。哦对了，让琉璎帮你搞舞会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我看了看琉璎，她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
“这不是什么大事，比起公私混淆，还是你方便做事更好。”杨雨霏接着说。
我对于文科班的认识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教条又死板的苏武真的是文科班的吗？如果是他的话，他会在安排人事的时候，把能回避的全回避掉。
唉……偏偏是杨雨霏在为了琉璎的事情帮我，太让我揪心了……
“就这么办吧，具体的分工，你们两个好商量。”
“好的。”虽然表面上觉得不妥，但是能和琉璎一起认真做一件事，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特别是对于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会议结束后，我按照日常的“规矩”送她到公交车站。
“第一次参与学生工作，你觉得如何？”
“气氛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多了，都是霏霏领导的好！不像某人，只会搞一言堂。”
说起学生工作，就不得不提苏武曾经捅出的大篓子：他也曾经被“民主选举”为班长，后来因为独断专行被“民主投票”罢免了，这件事情发生在初中，还被刘祯好好讽刺了一番。
“咱就别提他了吧……”
一直觉得很困惑：如果她对待苏武的态度如此之恶劣，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作为苏武死党的我呢？
“琉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嗯！”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那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我也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更别说颜值了。”
“冬雪总是和我说起你的事情。”
“冬雪？”
“虽然没有几句好话，但是我感到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此外……还有……”
看着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害羞起来，我明白剩下的话才是真正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琉璎。”我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要是让她继续说下去的话，害羞的人就是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