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书画大家？”黎楚言疑惑道，“你寻这个做什么？你还不满足你的画技吗，想拜师学艺呀？”
“若有愿意收女弟子的，继续学学也无妨，”李诺维挑挑眉，凑近了些，又道：“秋闱过后，若我家郎君能考个举人，便可进国子监当个举监；若考不成，依着他的性子，估摸着还是要再考一次的。读书、当官，日后哪样不要用钱？昨儿我一晕过去，有些事儿冥冥之中也想清楚了，与其指着郎君日后出人头地，倒不如我现在先扶着他走一段，往后富贵了也不会忘了我这个糟糠妻不是？墨符墨竹在外跑货，辛苦又收入微薄，也就刚刚够一家人吃饭；我原想着看是跟你做点小本生意，但又没什么头脑，也怕给人再忽悠去，便在想另外一个路子：你说，我要是师从哪个大家，或是画作能被哪个厉害教者点评、认可过，是不是可以往各府后宅里当个女先生，专门教授些不便出门的闺阁小姐？但我也就是昨夜里才突发奇想，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阿黎，你得帮我参谋参谋。”
黎楚言听着点了点头：“我觉着你想得不错，虽说陆公子看起来性情端正，但钱财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少。多少女子还是靠着嫁妆过活呢，哪怕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你也须得有些家产傍身才行。”她皱眉想了想，“书画大家嘛...这我回头让人打听打听，我没什么相识的，若有路子，我第一时间找你。但是阿诺，你若以后真的能当个女先生，别人家宅后院的那些事你须得避着些，别让人使了绊子、记恨上了才是。”
“我晓得的，”李诺维点头，“说到过日子，你们铺子对街那家温氏米铺你可知晓？”
“前儿听翠娘说过，米稍贵些，但是品质不错，她图个距离近，也就换了他们家定米，”黎楚言转头看她，“你怎的问起这个？”
“我们家之前不是在老张家定的米吗，这段日子听街里邻居说他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想着换家米铺定，”李诺维捧着茶杯抿了抿，摇头道：“刚才来铺子前，看那小公子清清秀秀，却惹了什么无赖地痞，店都给砸了，刚往衙门去了。我估计那小公子就算能回来，后面营生也会很艰难。如果他们家米可以的话，我们家就往那订了，也算帮帮人家吧，这日子，谁都辛苦。”
“温家铺子被砸了？”黎楚言一惊，“那小公子我是认得的，唤温寒，听闻之前从宁州逃荒出来和家人失散，本是出来寻亲的。后来为了维持生计，他又有点头脑，便给东家从伙计提了掌柜；他和东家少公子交好，那少公子也本着支持他历练的想法，出了本钱让他自己开了一家铺子。之后东家见他能自个养活自个，便放心返了商州去了。”
“原来是这样，”李诺维若有所思，“他不懂怎么的和赵贤涛扯了关系，我听旁的大伯说，那赵贤涛就是个市井无赖。好在后来有个沈大人出巡路过，才止了这场，两边都带到衙门去了。”
“沈大人？该不会是我家姐夫吧？”黎楚言眼角弯弯，“我家姐夫做事正派，这回可够赵贤涛喝一壶的了。”
“你家姐夫？”
“是呀，哎你和凝玥姐见得少，一定没见过她家郎君吧？”黎楚言侃侃而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说的这位沈大人应该就是我家姐夫沈意，做的松嘉县县丞。别看他人高马大一脸威严的，平日里可怕凝玥姐了。”
李诺维小声应道：“你姐姐那副天上仙子的模样，平日我也怕她。”
黎楚言忍俊不禁：“你怕凝玥姐，凝玥姐还怕你呢！不只怕你，她怕一切生人，她那性子，也不知道我姨母怎么带的，胆子可小。当初两家议亲时，姐夫还没察出什么异常，结果大礼那日，凝玥姐磕绊得差点没当着大家的面晕过去。后来她跟我讲，要不是怕给姐夫闹个没脸，每逢大节大事，她是真想直接晕过去，省得要和那么多人打照面。”
李诺维明白了，柯夫人是个社恐。她回想着沈意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冷漠的模样：“沈大人还怕柯姐姐呢？”
“怕呀！怕极了！”黎楚言笑着跟她八卦，“我跟你说，我这个姐夫，最最怕我姐掉眼泪，偏偏我姐受不得惊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姐马上就能红了眼眶。把我姐夫那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那是折腾的哟，”黎楚言啧啧了两声，“如果衙门里的官差看到我姐夫在家里的作风，一定会惊掉下巴的，估计十个下巴都不够掉的。”
“有你这么打趣自己姐夫的吗。”李诺维嘴上说他，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个姑娘笑作一团，李诺维又向黎楚言打听：“那那位赵贤涛，是个什么来头？”
“他？真真是市井小人里的榜首、泼皮无赖里的状元！”黎楚言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听过赵明耀吧？奉州招讨使司同知，有兵权的！赵贤涛是他侄子，之前赵明耀没有儿子，赵贤涛又是幼年丧父，赵明耀就带着养了。那狗东西仗势欺人，横行霸道好几年了，但上头有人，谁也没能把他怎么样。但要我说，他估计也没几年好日子过活了。”
“怎的说？”李诺维疑惑地看向她。
黎楚言神秘兮兮的：“赵明耀，前两年纳了个小妾，得了个儿子。”
李诺维了然。之前是没有儿子，随着侄子玩乐，现下有了儿子，不得紧着家产传承？再过几年，等亲身儿子长大些，那小妾该算计的估计是一样也不会落下了。但李诺维又有些担心：“那沈大人对上这种泼皮...”
“姐夫能处理好的，”黎楚言摆摆手，“你是不知道，想告赵贤涛的百姓从府衙能排到城门口去，姐夫也是顾忌着这厮上头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的错处。数罪并罚，就算没法斩了赵贤涛，那也是要扒层皮下来的。”
李诺维闻言微微放心。若真如此，那温小公子当也能继续过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