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容音传》（33）
在那个男子的身旁，一个身着红色嫁衣、蒙着红色绣花盖头的少女被捆绑着跪在岸旁，两名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似乎是在负责看管她的工作。
她的身旁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几碟用瓷碟装着的贴着红纸的贡果，桌角旁还用细绳拴着两只戴着大红花的公鸡。它们歪着脑袋，懵懂又警觉。
在他们身后，是汹涌奔腾、如猛兽一般嘶吼着的黑水，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手无寸铁、只能抱团围聚在一起的无声沉默的人群。
（四十三）
第二日清晨，虽然心中仍有些芥蒂，我还是与太吾容音共骑一匹白马，追随着意欢与她的两位巫相，按照他们教中得来的情报去到了黑水河畔的一处高地上，借助着树木的遮挡，俯瞰着眼前正在发生的情景。
不远处的空地上，聚集了大约四五十来号人。从衣着来看，那四五十人又被分作了两批。
少数的那十来人尽是统一的黑色短打劲装，右臂上都绑着绣有虎头的一根白色布带，手上则无一不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那群人的中间，一位看似他们首领的皮肤黝黑的魁梧男子，衣物则明显要比那些持刀之人华贵得多，他同样也是一身乌黑的短打劲装，不同的是，他的领口上绣着华丽的金边，还多了件薄薄的毛皮背心。他粗壮的腰间系着一根赤色腰带，腰带上还系着一根镶嵌有半张巴掌大小的绿松石。男子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轻蔑地打量着那些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的多数人。
在那个男子的身旁，一个身着红色嫁衣、蒙着红色绣花盖头的少女被捆绑着跪在岸旁，两名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似乎是在负责看管她的工作。
她的身旁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几碟用瓷碟装着的贴着红纸的贡果，桌角旁还用细绳拴着两只戴着大红花的公鸡。它们歪着脑袋，懵懂又警觉地看着人群。
在他们身后，是汹涌奔腾、如猛兽一般嘶吼着的黑水，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手无寸铁、只能抱团围聚在一起的无声沉默的人群。
“这是在干什么？”我转头看向意欢，小声地发问。
“祭祀河神。千年以前，我们黑水便有向河神献祭年轻女子的这个习俗，代代相传，一直如此。”意欢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回答了我的问题，“只是几年前，金风寨兼并了其他山寨，在黑水称霸一方，不仅向他们收缴保护费，还顺带接过了这一片村子原来祭河神选人的掌控权。”
“表面上是选年轻女子祭祀河神，实际上，是在这些村子里挑选好看的女子，最终押回到他们的山寨中去。”红玉冷冷地说道，“所谓的祭祀河神，不过是他们偷梁换柱的把戏，那些可怜的村人们都不知道，现在跪在那里的，早就不是他们从村子里找来的女子了，而是那些畜牲从别处抓来的替死鬼。今日过后，那名女子就会沦落为那些臭男人的玩物，最终被折磨至死。”
听着她们的话语，太吾容音并没有发话，可我在我的视线余光处，仍看见了她抓着缰绳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从刚才起，有一个就一直没有发话——坐在马上的青髓沉默着，她平常总是舒展着、带着温柔笑意的眉头此刻却紧皱着，她的手也如太吾容音一样，紧紧地攥着马儿的缰绳，她大抵不是害怕，可是反应却比太吾容音更强烈一些——她的手因为攥得太紧而正在不断地颤抖。
意欢顺着我的目光，也转头过去，注意到了她左手边青髓的状况，但随后她只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说。
“再过一刻，就到了祭河神之时！此女便要成为献祭给河神！从此以后，她便是你们村中的圣女！”金风寨中的一名男子突然高声嚷道，从他的着装打扮来看，他应该是除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人以外，所有人中较有脸面的人，他的声音极为洪亮，就算与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我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来年，若是我寨主选中了你们家的女儿作为祭河神的人选，你们要好好记住，这是我们寨主赐予你们的天大的荣幸！”
金风寨众人听完了那人的话语，都一同向天空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兴奋地呼喊回应着。
“二当家说得对！”
一直沉默的人群中有了骚动，一对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女拉扯着，男人拼命拉住女人的手臂，可还是被那个女人挣脱了出去。
“大人，大人！”那个消瘦的女人连滚带爬地跪在了被叫作金凤寨二当家的那个男子面前，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了他的右腿，“我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让我最后和她几句话，几句就好！”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结果亦可想而知，可那个男子丝毫不为所动。
“大人，您行行好，您行行好！”女人的哭喊仍在继续，“那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啊！”
“滚一边去！”
为了挣脱那个女人的纠缠，那个男子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个女人的心窝上，让那女人在地上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之后，还呕出了一口血来。
即便见此场景，二当家的面容依旧刻薄而冷漠：“什么你的女儿？自我们寨主选中她作为献给黑水河神的祭品时，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她是属于我们寨主的东西！”
“老婆子！”之前与女人拉扯的中年男人冲了过来，抱起了奄奄一息的人，他捶胸顿足，黝黑的脸上顿时泪如雨下，“你千万可不能有事啊！没了女儿，又没了你，我一个人么怎么过活啊！”
二当家走了过来，又一脚踹开了中年男子，对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又补了几脚。
“你女儿？”他咬牙切齿地叫喊道，让他本就丑陋的面庞变得更加扭曲和丑恶，“好好用你的猪脑子盘算清楚，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是你女儿！”
“我——我跟你们拼了！”中年男人双腿颤抖着，却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正殴打着他妻子的冲了过来。
“不自量力。”
在中年男子冲上来的那一刻，金风寨的好几个人便同时围了上来，三两下将那个中年男子按伏在地，其中一人还用还用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脑袋。那一群人丝毫不顾中年男人本就孱弱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对其施以暴力。
被围殴的中年用两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脑袋，可也无济于事，面对众多人暴风骤雨似的攻击，没过多久，他的双手便随着他意思的失去而落了下来。金凤寨的人见状，这才放过了他，任凭中年男子像一片枯叶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们把眼睛睁大，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二当家走到了中年男子面前，用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提了起来，对着村民们高声喊道，“若是你们谁再胆敢反抗，下场就会和他们一样！”
无人应答。看着自己的同村人遭受欺凌，村民们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妇孺们瑟瑟发抖，而男人们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地在自己身后握紧拳头。
二当家看着村民们的反应，越发得意了起来。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走到他的旁边，将一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像是在试探村民们的底线一般，他将刀刃架到了奄奄一息中年男人的脖颈上，随着他的动作，中年男子的脖颈上随之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们、你们不要帮帮那对夫妻吗？”只能骑着马上观望的我，有些焦急问道。
“我派与那群人确实有些恩怨，但也不至于打破祭祀河神的这个规矩。就算我们的确知道他们只是借此名义来行龌龊之事，可由于我们的信仰，此时出手，必然是对黑水河神的大不敬。”意欢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早就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更何况，这些村民们是自愿的。”
“‘自愿的’……”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着的太吾容音突然复述了意欢所说的那三个字。
我回过头去，仰起头来看着她的脸。
太吾容音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随后便翻身下马，将马的缰绳交到了我的手里。
她先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过头，对意欢说道：“照顾好黛儿。”
我还未能明白她作何用意，就只见她运起轻功，一跃而下。
“音——”
意欢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太吾容音飘扬的衣带，阻止她的动作，但也还是迟了一步。
“音音儿……”
意欢看着眼前的场景，茫然失措地呢喃着。
片刻之后，太吾容音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到了那片空地上，从远方吹来的风轻轻撩动了她的雪白的衣衫，真如谪仙降世一般。
她单薄的身子背对着村民，却面向着那群恶徒，面容坚定地举起了长剑。
“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