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摘星叙仪·启明】乌拉尔山和我的尸体——竹水子

2023-08-05 12:00 作者:车万文创_official  | 我要投稿


    

    作者的话:愚人不在意旅程中的危险,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迈向勇敢新世界的第一步。最终,这场旅程将会永远地改变她。

    别吵别吵别吵,我们快开始了。

2016年中二病发期

    #Start 宇佐见堇子

 

    #俄罗斯都市传说 达洛夫事件•楔子

 

    俄罗斯联邦

    乌拉尔山北部  Vizhai

 

    27/1/2017 3:00PM

 

    Moskau

    莫斯科

    Fremd und geheimnisvoll

    陌生而又充满神秘

    Türme aus rotem Gold

    黄金浇注成的塔

    Kalt wie das Eis

    寒冷如冰


    叶卡捷琳堡距离维扎伊大概四百公里……维扎伊到Otorten山大概有七十公里...唔...若是我没有计算错误的话...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上那座山了,争取在天黑前登上山吧。

    俄罗斯的边境公路荒凉得一如往常,除了漫无边际的白雪,路边还有着无数已被砍伐的树桩。窗外也没有什么类似于“夕阳染红了白雪”的美景,红日的最后的一抹余光也被阴云吞噬,阴霾之下的冰寒荒原反射着惨白色的微光。我揉揉酸涩的双眼,注视着渐渐在天空中浮现的夜色。寒风混合着雪块一同打在车顶上,发出几阵沉闷的声响。

    我略带倦意地打了个哈欠,只觉这车好似行驶在一条漫长的鳄鱼皮上,颠得我脑仁生疼。收音机中一直循环的歌曲,更挑战着我的忍耐极限。我听过这首歌,是一群德国人歌颂俄罗斯哥萨克人的歌曲。请原谅我的暴躁,这一路上毫无变化的景色难免令人心生困顿,无论谁来,也是一样。

    “可以把那收音机关上了吧?顺带一提关于那些登山须知我都明白了。”

    当这司机听说我要去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时,他看我的眼神颇像是看见了精神病。他还和我打赌,说我这种看起来就毫无经验的登山者刚一下车就会哭着要回家。可是这些简单的知识,连三岁小孩子都学的明白吧。

    手中那本所谓专业登山书刊被我扔到了车的后座,上面的知识早在出发时就被我记透了了。因为消磨无聊的旅程,同时我也不想与司机过多交的谈,我只好硬着头皮多读了几次。

    “真不知道你这外国小姑娘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体验生活?”开车的俄国人趴在方向盘前小声嘀咕着。

    哼,人类话多这个陋习什么时候会改变啊……若不是想隐蔽行踪,谁会坐你这辆慢吞吞的汽车。

    无心回答他的话,我的视线始终定格在远处连绵不绝的乌拉尔山脉。借着有些黯淡的日光,只觉它好似匍匐在雪中的巨兽般,静静的窥视着自己。

    一月的北乌拉尔山脉在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影响下白雪皑皑。尤其是自己即将登上的东侧山脊,积雪更是严重。

    我曾去过一次东京,站在富士山下,只能看见游客组成的人潮,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关于富士山的记忆就只有匆匆一瞥。与富士山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乌拉尔山丝毫没有显现出山川的灵气,那种压抑反而更为明显,它好似一个“趴在雪原上的都市传说。”

    我心脏无理由的一颤。

    可恶......这次可不能像是在幻想乡那样重蹈覆辙了!

 

Otorten 

    27/1/2017 3:20PM

 

    没过多久,那重复循环的俄国歌曲终于与发动机的聒噪一同消散。我凝望着遥远的西方,不知那静谧的苍色天幕下有着多少个深秘的存在。

    “才三点多天就要黑了......果然有些不适应呢。”

    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钟,便将手机塞进冲锋衣的里怀。

    “你这高科技可不太耐冻……”

    方向盘前的俄国人瓮声瓮气地嘟囔着,却总是不巧的被自己听到。为什么我总能听到这些没用的话啊。

    “哼哼,人类的智慧已经可以战胜自然了。谁会带那种老土的手表啦!”

    我刻意地提高了语调,背过装满登山专业装备的背包后就跳下了车。如果还有下次,我找司机一定要找个哑巴。

    几个月前,我从日本来到了叶卡捷琳堡,在适应了一段时间俄国的鬼天气后,当年达洛夫事件发生的日子也即将到来。就在几天前,我从叶卡捷琳堡动身出发,经历了长达五百公里的长途颠簸之后,我终于有机会直面这世界上最神秘的都市传说。

    

    那就是传说中的达洛夫事件。

    

    网络上流传的信息千奇百怪,更甚者漏洞百出,让人忍不住发笑。只有我亲自到达现场,这属于秘封俱乐部的好奇心才会被安抚下来。

    嗯?去那里体验生活吗?也算是吧,反正你是不会明白的。

    没有严谨的计划,也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自己只准备了登山必备的用品,若是真有什么突发事件,我的超能力便是不同于你们的资本。

    

    ……

    

    “怎么这么大的风啊!”

    穿着皮靴的双脚刚刚踩在雪地上时,一股寒风忽然朝自己袭来。我本能的挡住脸,可还是有几丝凉风顺着脖颈直灌自己后背。冷,这是深入骨髓的冷!自己从未到过如此之偏远寒冷的地方。不等大脑运转,又有一阵寒风袭来,衣服上的登山帽被猛地吹开,在风中凛凛作响。夹杂着寒气的风吹得我睁不开眼。

    不行……退回去的话岂不是太丢脸了!

    登山杖狠狠的插进了脚下的雪地中,嘴唇在冷风的鞭笞下止不住的颤抖。突然,身上顿时感觉一轻。有些茫然的睁眼,才发现那股寒风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呼...呼...好冷……”

    紧了紧黑色冲锋衣的领子,试图挡住从领口倒灌的寒风。若不是这护目镜的造型太不讨人喜欢,我也不至于毫无准备的下车。将那护目镜安稳的罩在脸上。转过身拿起车座上的冰镐,顺便朝司机送去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

    “你确定会去七十多公里以外的维扎伊找我?”

    “是,这就是我的决定。三天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自己走吧——”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因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

    “好啦好啦,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啦。你们人类和我当然不一样。”

    那俄国人咂了咂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自己却趁他再度发问之前关上了车门。

    用不着你关心,计划那种麻烦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考虑呢......反正最近无聊的很,我只是来看看达洛夫事件发生的地方。

    这里的物质很稀薄,无论是天光还是白雪都被随意的撇在地上。亘古积攒下的冰原层层叠叠,覆盖住了这片大地应有的面貌。这片山脉分割了欧洲和亚洲,永不愈合的伤口造成雪崩,铺天盖地的卷向了南方。滋长着各类主义和危险。

    总之先穿过这片树林吧。我兴奋地挥了挥手中的冰镐,方才寒风所所带来的不适也被减去几分。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雪上,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似一首悦人的乐章。即便是身上的负重并不算什么,步伐没过多久还是放慢了下来。随着地势的提高,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虽说是全是冰冷的雪山,但周遭的空气干燥的令人难以忍受,一呼一吸间,自己的肺叶好似被剃刀来回剐蹭一般。我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温带大陆性气候真是讨厌死了!

    站在原地猛喘几口气,白皙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粉红。贴身的保暖衣已被汗水打湿,这无疑会损耗自己更多的热量。

    “暧呀......人类可以战胜自然,我可以凌驾自然。这次就做一下弊吧。”

    我的身体就如同电影中的角色飘了起来,这在在幻想乡中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在现实中我就是独一无二的魔术师。我加快速度的朝山坡上白桦林带飞去。迎面而来的寒风,还是让我放弃了大笑一声的打算。一切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这是人类怎么进化也到不了的层次。

   

     “这里的树还长得真不低啊。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无意间的一瞥,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树的缝隙间,像是一条白色的、直立的萨摩耶,但是更像是《闪灵》中被冻死的人棍。那是什么?我慌忙抬升高度,凝眸仔细的搜寻着那“东西”的踪影,却发现树与树间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苍灰色的雪地隐去了一切生命活动的迹象,回首看去,整座山坡都包含在这巨大的阴翳之下,仿佛一片巨大的墓地。没了耳边呼啸的寒风,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看着身下的树林,我激动的神色逐渐凝固在脸上。

    “嗯……是我眼花了……?”

    不管是不是……前面就是达洛夫他们的营地了。看来这次我得把营地扎到高一些的地方,离这片树林远点……

    待自己平稳地降落于雪地上时,暮色已经彻底包裹住了头顶上整片天幕。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凌乱呼出的白气全然附着在护目镜之上。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几百米外的白桦林,那片不高不矮的白桦林在夜幕中犹如一道黑色的藩篱,是地狱与人间的隔阂。自己在观察它的同时,它也在黑暗中窥探着自己

    耳边的风声依旧不休不止,甚至愈演愈烈。有点冷了。还是尽早把帐篷收拾出来吧。解开落满雪的登山包,从中拽出那紫黑色的帐篷,将铝膜隔垫平铺在雪地上隔绝寒冷。轻哼一声,上扬的嘴角显得格外得意。伴随着自己潇洒的一个响指,伴随着冰雪开裂的声音,那四枚固定帐篷的铆钉便被稳固的定在了雪地上。

    那片树林是越看越奇怪,等天亮的时候自己应该去那里看看吧。

 

    我才是这里最危险的存在。

    我才是这里最危险的存在。

    我才是这里最危险的存在。

 

    我默念着。

 

    凛凛寒风,皑皑白雪,重重高峰,漫漫长夜。自己是犹如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存在。我搓掉手套上的积雪,畅快的展臂高呼一声,殊不知自己却犯了雪山上的大忌,慌忙闭上嘴,又有些矛盾似的咂了咂嘴。即便发生雪崩,我也是不需要怕的吧?或许自己早就习惯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低下身把背包扔进帐篷里,自己随后也蹲下身子跟了进去。

    帐篷内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我将瓦斯灯挂在栏杆上,它发散出柔和而模糊的光芒。狭小且昏暗的空间带给自己一种别样的安全感。我盘起了背后的棕色长发。褪下冲锋衣,麻利的钻进了柔软的睡袋中。

    这种无人之境中保持清醒才是最好的选择,可那朦胧的灯光却晃得自己有些晕眩。打了个哈欠,眼皮止不住的向下闭阖,数天颠簸的疲劳如同潮水般涌上脊背,便不由自主的躺身睡去。

    总之,应该没什么事情发生。之后,就是黑暗。

    正当被自己的睡意完全包裹时,朦胧之间,一阵嘈杂的人声竟从帐篷外面传来。

    

    嗯……?什么情况啊……

    

    我拾起冰镐,蹑手蹑脚的向帐篷口爬去。轻轻拉开帐篷一小段的拉锁,刹那间一片刺眼的白光顿时从入口处袭来。


    嗯?!天怎么忽然亮了!

 

    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但手指却先行于自己的大脑一步,直接拉开了帐篷的拉锁。

    透过被风扬起的雪片,自己清晰的看见一群装备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队伍正在离自己的不远处安营扎寨。


    他们……


    为什么会来这座死亡之山?

 

    一时间,惊讶、怀疑、好奇,以及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恐惧感在自己心中不断的奇妙的发酵着。那堆不明人马的出现让自己忘记了周围的寒冷。握紧手中的冰镐,趴下身子打量着不远处那群人。


    等等......

    那个人!

 那个人!!!  

   他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绝不!


    我承认我的大脑暂且短路了,眼中的世界疯狂的旋转着。


    我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在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及。

    绝对不会出错!我绝对见过他!

    那是一个标准的俄国人面容。自己在研究达洛夫事件的时候,在网上看到过无数次他的照片,当时我与这张脸对视了很久,毫不夸张的说,即便他化成灰我恐怕也能认出来。


    可达洛夫早该在1959年的那次事件中死了。


Dyatlov

 

或许是 27/1/2017 4:00PM

    

    一阵更加猛烈的寒风扬起重重积雪,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附上了一层阴霾。纷纷扬扬的雪片杂乱的游荡在空气中,将周围笼的模糊不清。周遭的寒冷与干燥完全被抛之脑后,难以置信之意如病毒扩散般延满内心。 


    “这......这不可能的吧......”


    “这一定是骗人的!”

 

    我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的达洛夫,一时间大脑竟忘却了思考,难以聚拢的思绪只得如浮游生物般在脑海中飘散。摘下红框眼镜,低声安慰自己一句。这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可应对的范畴。我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冰凉的触感自手指逐渐传染至大脑,意识似乎清楚了少许。

    已经死了的达洛夫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这座山上?

    是海市蜃楼吗?......怎么可能是海市蜃楼。

    磁场保留下来的映像?这里也没有什么磁场。

    那么......是苏联人的亡灵?

    不可能,苏联是一个没有鬼怪,只有政治的国家。这里的都市传说无一例外的都和政治有关。任何鬼怪之流都不可能在这片曾被赤色覆满的大地上产生。

    与外面的风雪交加一样,随着心里的猜测被自己一个个的提出与否决,自己的意识在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混乱的风暴。各种可能性卷入至其中,最后搅拌出一个个杂糅的答案来。


    “不能再想了......头要痛死了!”


    左手轻轻抚在自己的额前,冰冷的触感再度终结了混乱。当我鼓起勇气再度看向那群人是,却发现那些俄罗斯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地消失在了雪原之中。他们的帐篷正在寒风中翻卷着。

    我抄起一旁的冰镐,蜷着腰爬出帐篷。

    即便目的再模糊,自己基因中蕴藏的探索欲还是替自己做了主。风雪的阵势愈演愈烈,鼻翼间泛起的酸涩是气温下降的最好证明。拉下额前的护目镜,深深吸了口气,我冲向不远处的那座帐篷。

    待会该怎么和这些人类交谈呢……说些什么?啊啊啊……该怎么说啊!他们根本不是人吧!

    骤然减速,从上空径直飞过了那顶帐篷。但无意间的一瞥忽然让自己纠结的心情突然冷却。几道巨大的裂口赫然闯入眼帘,俄罗斯人的装备清晰可见的暴露在寒风之中。俄罗斯人的踪影不知所从,只有被寒风掣起的帐篷,整个帐篷就像被一只巨兽碾过了一般。我慢慢地迈进了帐篷的裂口之中。

   

    “这裂口好像是从里向外划开的。”

    

    我伸出僵硬的食指,顺着裂口的边缘缓缓划过,那触感像是在一只死了很久的鹿身上划过的感觉一样。

    

    这巨大的裂口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从里向外……

    

    从里向外!

    

    并非想到了问题的答案,只是一股与答案毫不相干的思维在脑海涌现。头皮忽然炸起,比单纯的寒冷冷上千百倍的寒冷自脑后向全身发散着。怔住的棕眸死死的瞪着那串迈向帐篷之外的脚印,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僵住的四肢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和网络上的达洛夫事件相符……

    

    我抬起胳膊撩起帐篷的门帘,伴随着自己撩开门帘的动作,头顶上铅灰色的天空立刻变成了墨色的黑夜,仿佛有人按了这个世界的刷新按钮一样。

    我要沿着这条脚印往下走!

    正准备迈开腿之际,强烈的悸动迫使自己看无端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绵延到黑夜之中的乌拉尔山。不知为何,总觉得在那茫茫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凝视着我。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Niflheimr


    俄罗斯 27/1/2017 9:30PM


    前方的路仍是一片黑暗,身后的路亦是如此。长靴一步接一步的踏在雪地上,自己对这些嘎吱嘎吱的声音已略有麻木。或许是周遭的黑暗所致,自己总觉得这通往白桦林的道路好似没有尽头。原本火热的心情逐渐被黑暗与寒冷吞噬腐蚀,牙齿轻轻的咬了咬下唇,抬眼注视着面前的黑暗。

    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不行,这么想就完了!

    似乎是为自己增长勇气,掏出怀中的粉色手机匆匆的看了一眼……

    “什么?已经零...零下三十度了?!”

    踌躇满志的决心瞬间烟消云散。如此寒冷的温度无疑使自己的内心降到了冰点。略带迟疑的抬起头,只觉隐于暗影的寒风愈发粘稠,混合着那无边阴影如同附骨之疽般涌向自己。压抑的空气不断逼近,自己好似漫步在冰冷死寂的海底,手机屏幕上此刻闪烁的荧光竟成了最惹眼的存在。沉沉的咽了口唾沫,不知那浓重的黑暗之中,会有什么怪物在贪婪凝视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这样啊......

    懊悔与挫败感在心底油然而生。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迫自己迈动那僵硬的双腿,无尽的好奇心将是自己前进的动力。

    步伐并没有做过多的辗转,那片白桦林渐渐的出现在自己眼中。不过令自己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网络上所说的三具遇难者的遗体。

    “难道4chan上说的是错的?不对,我一定是在做着清醒梦吧!怎么可能重新回到达洛夫事件发生的时候啊?”

    对的!一定是这样!

    可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信心顷刻间就被眼前的景物消灭。白桦林随着距离的靠近愈发清晰。面前的黑暗中无端地腾起一道青色的火光,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自己浑身一颤,连心脏也好似跳漏半拍。借着那腾起的火光,只见几个诡异的人影在树后的空地处背对着自己而立,宛若在举行着一场邪教仪式。

    人类?是达洛夫他们吗……不对,达洛夫他们早就死了啊。

    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与好奇。自己从未和这些“人类”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冲锋衣下的胸口止不住的起伏着,鼻梁上的半框眼镜亦随之附上一层白雾,大脑一时间竟有了些缺氧的感觉,冷汗在手掌间漾开。

    已经到这里了,不看看怎么行呀?

    邪灵?就算是邪灵……又怎么样,我的超能力仍然可以克制吧!

    终究是对深秘的好奇占据了上风,从不制定计划,随心所欲去做,这一向是超能力者应有的作风!藏在衣袖中指尖轻轻律动数下,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刻意压低下脚的力度,蹑手蹑脚地向前方迈去。红框眼镜后的棕色眸子死死的注视着那些人的背影。

    “一,二,三,四,五...不对,好像少了一个。”

    为什么没有达洛夫的背影!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是须臾之间,一句语速极快的俄语突然自脑海中涌出。震惊的停下脚步,身躯如同被钉在了雪地上,动弹不得。

    恐怖的是,自己并没有找到那声音的来源。那声俄语没有经过任何允许,便由自己的大脑自动迸发而出。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绝对排除了幻听的存在。

    那是......

    

    “ax!!!!!!”


    凄厉的嚎叫击碎了自己的臆想,这叫声有男有女,恐怖的音量好似可以刺破人的耳膜。那是我听过最绝望,最痛苦的哀嚎!那哀嚎的音量是人类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如此一来,这真实存在的尖叫声反而更像是地狱恶鬼发出的哭嚎。我捂住耳朵,恍然间两道身影逐渐在眼中放大,视线随其一同向上移动着,谁知那两道身影竟以人类无法做到的姿态被撞飞过自己的头顶,与车祸刚撞烂的尸体如出一辙。

    什么......?

    我回头看向白桦林,与此同时树林中剩下的三道身影也无不例外的发出一阵尖叫。火光再次腾起,自己这次终于看见了他们的真面目。

    眼睛!他们的眼睛呢?数个空荡荡的黑洞第一时间闯入了自己眼中,他们竟然被什么东西剜下了眼!伴随着树木折断的声音,三道身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入了树林,好似三颗人肉炮弹消失在自己眼中。


    .....


    整个时间的发生仅仅在几次呼吸之间。终于,我面容逐渐变得呆滞,突然爆发的恐惧如同大坝决堤般瞬间湮灭了理智,潮水般袭来的危机感自脊椎直达神经末梢。我狠狠地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我要离开这里,可双脚刚刚离地,一股从脚踝而来的压力就把自己拉倒在雪地上。


    “怎么回事!”


    我瞪大了眼,身体试图再度腾起,但无论自己怎么做,那股未知力量拉扯着我。颈后的汗毛倏然立起,冷汗顷刻间布满整片后背。拼尽全力想移动两条双腿,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着,可那股莫名其妙的强大力量死死的禁锢着自己。

    

    呜...痛死了啊。

    

    酸痛感于四肢躯干的每个角落传来。棕眸中流出的眼泪还来不及滑下眼角,便匆匆的在睫毛上凝冻住。低沉的呻吟化成一声尖叫,整个身体颓然倾倒在雪地上,脑后传来的一阵剧痛令自己的再度流出几滴眼泪。眼镜遗落在黑暗之中,透彻心扉的寒意隔着衣物不断传来,沉闷的呼出一口白气,棕色的眸子茫然的望向夜空。

    我像是一只被网住的沙丁鱼,被拉到地心里。

    无端的联想再次从脑海中浮出,殊不知这其实是意识涣散的表现,自己昏沉的大脑好似无法做出任何思考,更无法做出后悔的表现。苍茫的大地如同一块磁铁般吸附着自己,无论如何挣扎,但那股无形的力量始终没有散去,针扎般的感觉遍布在身体上每个角落,清晰的饥饿感沿着寒风蜿蜒而上,像是两把剃刀,雕刻出自己原始的模样。


    .......


    我要死了吗?

    我要同达洛夫他们一起沉睡在这片荒原上了吗?

    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

    超能力女子高中生宇佐见堇子要死在这里了。

    我为了追寻这个世界的深秘而死了。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我要死在这里了……


    悲痛冲破了理性的桎梏,即便是自己无法哭嚎出声,几道热泪从青紫色的眼眶中流下,可那只能为逐渐僵硬的脸庞添上几分寒冷。无助的哽咽几声,周边的一切好似正与黑暗交融在一起。

    世间所有具体的事物,都会像灰尘一样被吹散。我既然来到这世间,看来我已经完成了生命的任务了……

    就让女子高中生的尸体,为这座山脉再添上几分深秘吧。

    黑暗吞噬了雪地,浓稠似血的黑夜仿佛流自大初洪荒般苍凉的原始山地。风裹扶着死寂的气息呼啸过境,紧密交织的气流掠过耳边形成难以辨识的神秘音波。竟然与刚刚脑中的那声低吼出奇一致。

    我的记忆并非胶片式的展出,而是呈现出一种血肉分明的质感。先前经历的一切悉数浮现于眼前。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初入幻想乡的那个恐怖的夜晚,那个夜晚,那个恐怖的新世纪。好似走马灯似的从眼前略过,然后就像尘埃一样的消散了。


    心中最重要的幻想乡,也消失了。

    

    我绝望的偏过头去,地平线上的紫日喷薄而出,淋漓地浸着隔夜的血的暗红,染得苍穹之上的朝霞犹如一匹匹撕裂的锦帛。自罅隙中露出一缕缕金色的光柱,像是给雪白的荒原点了火,映的自己暗淡的双眸中满是光芒,就如同回光返照一样。滚滚潮水般的鎏金红霞便沿着大地那纵横的沟壑蔓延开来,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坚硬的触感从手掌中传来,好像有什么物体被人塞进了自己的手中。伴随着一声难以察觉的叹息,一双黑色军靴忽然由身体的另一侧迈了过去。我的眼珠已经失去转动的能力了。

    黑暗不留任何余地的侵占了全部世界。


——————

 

  后记

 

    Moskau

    莫斯科

    Tor zur Vergangenheit

    通往过去的大门

    Spiegel der Zarenzeit

    沙皇时代的镜子

    Rot wie das Blut

    鲜红如血


    “总算是救过来了,幸亏来的及时。这小姑娘为什么要独自前往这种地方啊?”

    “这你得问她了,真不知道什么人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还可以抢救过来。”

    “会不会是跟那件事有关?”

    “哪……那件事?那可真是太蠢了啊,我可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脑子发昏的冒险家!”

    “哈哈哈哈……去他妈的冒险家。”

    交谈声逐渐渗入自己的耳膜中,周围的事物好似放慢了无数倍一般。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眸,眼瞳受光芒刺激眯成了一条线。

    受神经所制,下意识的张了张手掌,不料手掌中有什么东西“咚”的一声掉落在铁板之上,荡出沉闷的回声。

    空气安静了。


    闭嘴吧,人类。至少我做过了,你们有那个能力么?


    那首歌曲与螺旋桨声戛然而止,再也无法混入自己的梦境中。苍白的嘴角无力上扬一下,转而轻轻的闭上了眼。死一般的沉默从棕色的发隙间流过。


    “长...长官……我觉得你有必要过来看看……”

    男人有些颤抖的话语是自己最后听见的声音。


    Dyatlov事件是指1959年2月2日晚发生在乌拉尔山脉北部的9位滑雪登山者离奇死亡的事件。

    这个团队的队长叫做Dyatlov,他们在登“死亡之山”的东脊时发生事故,10人9死,死因极其蹊跷,人类不可能做到以“那种方式”杀人。

    值得一提的是,Otorten山的名字来源于当地土著民族曼西河语,意思是:”不要去”!隐含有危险的意味。

    *关于本篇的标题Niflheimr,出自于北欧神话之中。是一个永久冰封的迷雾、周围被黑暗所包围的世界,是死神居住的地方。一般被称为“死人之国”或“雾之国”、“浓雾与黑暗之国”。


Spectrum

  

    俄罗斯 28/1/2017 00:00PM

    叶卡捷琳堡 Свердловская二号医院


    被斩首的青蛙,站在草地上的男人,被黄蜂蛰烂的眼球,装着绿色液体的针管,覆满了不知是铁锈还是血锈的勋章。眼前的老旧电视机播放着令自己不安的画面。

    鹦鹉在凝视逼近的镜头,聊着关于战争的闲话,在金网的四壁“啾啾”地用翅膀唤着他们自己的思想,就算得不到任何呼应。

    枪击声,尖叫声,厮打声与绿色墙皮上尚带余温的鲜血混乱地扭曲在一起。


    你可别睡着了。


    梦貘拍打着我的脸。


    ......


    是梦吗?


    “呃...呃......”


    车轮滑过瓷砖发出阵阵颤动,我试图睁开双眼,只觉眼眶好似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般。鎏金吊灯一盏接一盏地从眼前流逝而过,模糊的金色光晕好似重复进行着记忆的片段。喉咙因干涩发出几段无意义的音节,细微的视线穿过重重阻碍缓缓地向一旁移动着,朦胧之间,大脑在胡乱猜测,或许是几个带着口罩的白衣人正簇拥着自己前行罢。


    我......

    不和谐的嗡鸣自耳畔猛地刺入耳蜗,迫使大脑放弃了运作的可能。灼眼的灯光使眼泪情不自禁的涌出,眸子不自然地眯起。霎刻间,一道道绚丽光谱赫然出现在缝隙之中,我看见了彩虹,如万花筒般纷繁晕眩 。视觉自行链接起对周围的关联,我想睁开双眼,在模糊一片的屏障中,一抹熟悉的红色似乎跟随在自己身边。


    唔...是灵梦......?


    “呜呕...咳...咳......”

    

    一张扭曲的脸庞撞进了我的眼中,像是粗制的恐怖情节。

    那是一双不似于人的漆黑双眸,隐藏在沾满冰碴的睫毛之后,幽深得令人心悸,仿佛仅剩下无尽的怨恨盘踞在眼眶当中。她乌紫色的皮肤表面沾染着星点血迹,青黑血管鼓胀在皮肤表层,好像潜伏在地狱表面的毒蛇。低沉的呓语自耳边传来,大脑却将其处理为无法识别的频率,周围的色彩忽然表成了黑白,仿佛无声默片般,女人一张一合的萎缩唇瓣凑了过来……


    空荡荡的一团。

    她没有舌头。



    叶卡捷琳堡 Свердловская二号医院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荒地里生长着不会开花的向日葵,把回忆与欲望掺杂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快快成长。

    当我彻底醒来时,我发现我是“完好无损的”,没有篝火没有尸体,也没有朝我要舌头的女人。街道上闪烁着暧昧的灯光,时不时的有汽车驶过。这次是做了一次无用功吗?那乌拉尔山,那探险队,那尸体......他们或许会评价我“差一点点就死掉了”,但是他们不会记得我,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我把医院的被子披到身上,从窗户跳了出去,样子像极了电影中的超人。

    

    关于那个女人的出现,达洛夫实践中有一个遇难女性的舌头至今没有被找到...

(愚人)

(完)

【摘星叙仪·启明】乌拉尔山和我的尸体——竹水子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