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蓝湛的信件送出去好久,才得到回信,折颜在塞外,一个月后才会回京。
从蓝湛送信出去到收到回信,已经绿意盎然。
南方的春天来的较早,三月底就已见绿色,四月中旬不知名的野花就开了。
魏婴每日最喜欢做的就是在皇宫无人处,找寻这些没有名字的花朵。
腰间一根长笛,手上一卷书。
也经常在无人处昏睡,宫人若不跟随,都不知道皇后在哪儿。
蓝湛每日回中宫时,魏婴基本都在。
“这是初春嫩芽做的菜肴,你尝尝。”
两个月过去,魏婴的话少的可怜,比当初的蓝湛还少。
不过,只要蓝湛说话,都会得到魏婴的回应。
“嗯。”
魏婴照例只吃一口,便退了下去。
书桌前,或是半个苹果,或是几瓣橘子, 或是几颗葡萄。
这就是一顿饭。
其余的时间,蓝湛唯恐他饿,吩咐宫人在中宫放满各式点心,却从不见动。
虽然谁都没再提,但蓝湛知道,魏婴是怪他的。
他也无数次问自己,当时为何就不好好查实。
为何会一意孤行的认为是魏婴动了那批盐。
为何就不听魏婴的解释。
“魏婴。”
书桌前的人抬起头。
“何事?”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要他说话,就会有回应。
“你应该多吃点东西,若是不合胃口,就让御膳房改。”
“没有,只是我不饿,不想吃。”
回答完他的话,又重新低头看书。
短短两个月,魏婴看过的书已经满满一书架。
“魏婴。”
“何事?”
每次回答的第一句就是这两个字,似乎没有事,自己不会找他。
“金光善已经开始铲除金光瑶的势力,如果金光瑶失去京城的禁军指挥权,将会对我们日后攻打大金产生影响。”
“金光善大军压到北境,京城的禁军不动,就无法撼动金光善根基,以至于将其杀死。”
魏婴低眸思索片刻。
“皇上意下如何?”
“我想提前开战,最晚也不能超过夏季。”
魏婴突然想起,宇文玥曾说,令北境之军对上大金,消耗北境实力。
“皇上,大金同北境相抗已逾百年,就算今年无法消灭,还有明年,后年。”
“可是,金光瑶这条线我埋下已久,若是浪费,那就是浪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魏婴在蓝湛眼中看到的是征服天下的雄心壮志,是对一统的强烈渴望。
这种欲望令魏婴心惊。
真的不能等吗?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开战?”
蓝湛见魏婴没有阻拦,很是高兴。
去年,魏婴还强烈反对他春季开战,非要把时间拖到秋后。
可那时候,对朝廷的军队是不利的。
朝廷军队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怎么适应北方极寒的天气。
他忘了,折颜曾提醒他,朝廷的军队不可以,北境的可以。
“我想现在备战,军队到达北境,大概夏末就能开战。”
夏末,秋末,差了一个季节。
“皇上,北境若无粮过冬,朝廷可有赈灾之法?”
蓝湛愣住了,茫然的看着魏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婴放下书,淡然一笑。
蓝湛的表情告诉他,朝廷根本就没想过北境百姓的死活。
魏婴的笑,令蓝湛心中恐慌。
他不知为何会有害怕的感觉。
明明那笑是温润的。
“皇上,能回答微臣的问题吗?”
北境无粮过冬?
蓝湛还真没想过。
“魏婴,北境多年自给自足,无粮过冬,发生的可能性不大。”
蓝湛想了良久,想到这么一句。
“皇上,一旦开战,就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还要准备最糟糕的结果,不能有侥幸心理。”
“我,我,我想想。”
魏婴缓缓站起身。
一步一步走到蓝湛面前,规规矩矩的跪下。
“微臣请皇上三思,秋末开战是最早的,不能再早,北境军民众多,朝廷根本无法顾及,魏婴身为魏王,不能看着自己的百姓饿死,冻死,不能!”
这是自从过年后,魏婴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魏婴,你起来,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皇上,您现在开战,准备充分了吗?粮草,兵器,后援,国内发生天灾该如何应对?您都想过吗?”
蓝湛想扶起魏婴,可魏婴根本不动,就跪地看着他。
“粮草准备充分,夏末时,粮食已近丰收季节,北境开战,打些日子,粮食就会大收,我找钦天监看过,今年是丰年。”
“兵器就更好说,北境不是打造了很久的兵器吗?肯定够用,再说,还有北境的火炮,肯定会打开大金的大门。”
“至于后援,我打算北境和凌凝的军队进攻大金变成,随后,顾廷烨压二阵,蒙挚和宇文玥压三阵,就算是先头军队有失,后面的也可以补上。”
魏婴注意到,蓝湛把北境放到了最前面,蒙挚和宇文玥带领的精锐放到最后面。
他向朝廷要的铁矿山造兵器,本是想讨好蓝湛用的,却没想到成了祸患。
皇帝朝思暮想的惦记,唯恐他把这些兵器武装北境。
这些日子,为了打造兵器,几乎耗尽北境的钱财。
如果皇帝夏末发动战争,北境今年冬天该怎么办?
“皇上想的很好,微臣只问皇上一句,若北境无粮过冬,皇上当如何?”
“当然是下放粮食赈灾。”
“皇上打算用什么赈灾?皇上又怎么敢保证,赈灾粮食真的会到达北境百姓手中,皇上不知道,朝廷的人和百姓都讨厌北境吗?”
蓝湛竟无言以对。
就算今年丰收,恐怕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赈济北境。
北境太大,地域太广。
“皇上,北境和大金地处同样的环境,大金国内资源比北境丰富些,但季节是一样的,若夏末开战,大金也会颗粒无收。”
蓝湛有点心烦,他就是想早点打下大金。
“魏婴,我知道你的顾忌,可金光瑶一旦失势,日后想再找这种机会就不容易了。”
“在皇上眼里,机会远比北境百姓的性命重要,对吗?”
蓝湛陷入两难。
当他看向跪在地上魏婴质问的眼神时,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机会和百姓的性命,孰轻孰重,身为帝王很清楚,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但魏婴为何要这种眼神看着他,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不分轻重的人吗?
“魏婴,朕是天下的皇帝,不是北境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