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CKED·第二十五章
自由与逃离
135.
卞玉阙其实有悄悄把你留在他那的衣服挂到他的衣柜里去。
他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一条无形的线连结着你和他,而挂在一起的衣服折射出了那条线的形状。
你说可那样好麻烦,洗完澡出来不能马上换衣服。
卞玉阙说你过去换不好吗。你说十步能解决的事干嘛要花二十步。
卞玉阙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你转过身来握着他的手腕,他有点不高兴地说好吧。
你笑着去掐掐他的脸,说哥哥你怎么这么爱撒娇?
卞玉阙说这个不算。
算的。
不算。
下次比赛完了我送哥哥花好不好。
送花干什么?
祝贺你比赛结束啊。
…也可以,我下次比赛就是下下周。
嗯,网络赛在家打是不是?
卞玉阙点头,他捏了捏你散下来的头发,又问你你怎么知道啊。
你说随便关注一个国象博主都知道了。卞玉阙想你为什么不问他?他莫名其妙有点生气,觉得你太自由主义了一点。
于是这人板着脸说我下次告诉你。
你说也好。
说完了卞玉阙才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你伸手去拨乱他的头发,像看穿他心思一样说我喜欢哥哥,然后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九月要到了,热势渐退,秋日渐近。
136.
这回地区的少年杯在棋协举行,虫虫家里把她送了过来。虫虫爸爸看见闺女入场了就往外走,虫虫奶奶舍不得,一直看,被虫虫爸爸给劝走了。
虫虫妈妈昨天给你发消息,说虫虫这回不让家里人去看,昨天在家又哭又闹,说家里人去了她就要发烧,拜托你要是虫虫有问题照看照看,实在不行孩子他爹其实也没真走就在楼下待着,你给他打电话,人就上来把闺女带回家。
你问虫虫真行啊?虫虫小大人一样,说奶奶爸爸来看着我难受。
你摸她额头,好像真的是不怎么烫,没发烧。但时间愈近虫虫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扁着嘴坐一边要哭不哭的。你给了她一块巧克力,她撕开包装含进嘴里嚼嚼。你跟她说是比以前好多了。小姑娘强自笑了一下,有点娇气又像要夸奖一样说是吧。
你就两手伸出去捏捏她的脸,说是呢,要是这回你一直好着,下次给你带芒果盒子。
虫虫拉着你的手说一定哦!你笑着说一定。
而熟悉的视线不在,虫虫竟觉得,异常自由。
她难以形容那种松快感,从前在赛场上她总是很难进入状态,她会不自觉地去看场线外的亲人,看见他们满怀担忧的眼神和紧握的手。
但今天没有了。
她就像脱缰野马,高涨的情绪牵动大脑,她正坐在棋盘前像将要喷发的火山。她能感觉到自己在极力维护表面的冷静,血液却私自沸腾,它牵引着她的手用力握住棋子,棋子下落棋盘,她无端联想到沉重的盔甲,步履震动,重如千钧。
在一旁观望的王同学挑了下眉毛。
少年赛结束,王同学在棋手交流的小群里发了谱,说你们信这是虫虫下的,这回她可杀疯了,就和一场前面连赢。
女同学比较熟悉虫虫主要偏爱半封闭局面,以为虫虫状态稳下来是出错少赢下的,还腹诽王同学用的形容词有点离谱。然而看了棋谱后女同学也反复看棋谱上的名字,三个大字李识浊没错。虫虫以前很少直截了当地进攻,这几盘棋却下得锋芒毕露,她本来擅长的半封闭开局只在和棋那场使用,女同学看了眼对手,是另外一个比虫虫棋力还强些的小孩。这就很有意思,看起来不像是蓄谋已久的变换方式,而是衡量棋力后选择的变通。
137.
虫虫给你发消息说她赢啦是他们组第一。你没回她估计是在忙,她想着你看见总会回她的,就很收起手机又跑回爸爸奶奶身边,她奶奶笑眯眯地跟一起来的领奖的家长们聊天,爸爸看闺女过来了,低下身夸她说虫虫下得好。
小孩子们等候领奖,第二名的小哥哥过来找虫虫,问她能不能用前面跟别人下的开局跟他下一场?虫虫本来要跟他说话,手机在兜兜里震了震,她说等一下哦就翻出手机来看,是你回她的消息。你说欸好,我们虫虫超厉害的!下周给我们去吃点心!虫虫开心地跳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小哥哥还在等她回话,很不好意思地又把手机踹回去,说可以哦,但是大概下不过你。
小哥哥问为什么啊?
虫虫说就是觉得不行啊,我进攻型用得不多,但古印度学得最好,对你不会输。
所以是知道对手的底,而选择的战术。
小哥哥说但我还是想跟你下这个,虫虫说行,然后两个人记了下国象网站和聊天软件的账号,约定回去了再下一局。
小哥哥想到虫虫这回没有发高烧也没哭,就想她的赛前紧张是不是已经好了。他们以前是一块学棋的,他有阵子下不过虫虫。但是这两年虫虫赛前紧张,一直停在少年赛事里进不去大型的,所以渐渐地也没有一块下过了。
138.
少年赛一完,接下来就是网络巡回赛。
卞玉阙提前了三四天调整生物钟,巡回赛有时差,国内就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开始,比寻常比赛累人得多。
你问他周末要不要你过去,赛程里包含了这周末,你觉得去了大概会打搅到他,没想到这人不高兴,说你为什么要不来。
…无理取闹这人。
等了一下他又像正常了一样说但晚上打比赛你上班日就没法开车送你,说他比赛期间准备去市区那套公寓。这就是刚才生气气掩饰撒娇的不好意思,开始想方设法要把你往他那拐。
于是这周工作日下班回来你就回了学校加班,师弟师妹以前晚上是轮班来这边,最近倒是两个人都来,你跟佳佳默契地没点明这俩人关系的变化,师兄说你们俩已经在往资本家的方向转变了,这是变着法儿让人给你俩打工。
佳佳默默地掏出了最近的工作记录,两人都来了但干活的只打了一个人的卡,跟师兄说屁咱们这是提供场所给人家解决人生大事!人家说了是过来陪工作的!
师兄:啧。还说你俩不是资本家。
你:师兄好意思说人家,你留着不也在划水。
师兄捧着手机看小说的手一滞。然后人长吁短叹,说不行,早回家真的不行,我丈母娘最近过来住一阵帮我们带带孩子,这个点她还没去跳广场舞,我跟她待久了要吵架。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佳佳发表精评。
师兄好像越想越难受,忍不住跟你们多倒了点苦水。总之是生活习惯很不相同闹出来的坏事,就算吵起来也解决不了问题——两方都是不愿意改变习惯的。嫂子夹中间不好做,所以两口子商量不如师兄装下怂,老人家去跳广场舞时再回家,以此避免见面太多而吵起来。
师兄越说越激动,说我可是学医的啊!博士后!大学老师!我苦口婆心引经据典万字长文没有跳舞老太太说的一句这个好啊管用!
师兄气得吨吨吨喝了半瓶水。
佳佳噙着笑看师兄脑瓜子疼的样子,她想这些话有点耳熟,然后她想起来是你以前跟你母亲吵架,阿姨说脑袋里面麻麻的不转动,你急着让她去拍个片子看看颅脑有没有什么问题,阿姨肯定是没去看的,你们当时吵起来。你后来跟她说我都是学医的以后要当医生,她跟我说医院里医生都要骗钱不看病。
佳佳就看你,但是你没有一样地同仇敌忾一起吐槽。
你只是安慰师兄说躲着点就好了,也就个把月。
总比一辈子要好。
你想。
你母亲绝大多数时候说的话并不是要解决问题,她只是漫无边际地说出来。她并不在乎你是否在意那些话,当然也不会记得你说过不要再说了。
你问她要不找中医开点方子试一试,她说也好。然后你就去问了学中医的学长。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头脑麻木。但不能说出来,只是说年轻时撞到过。
学长人很好,先是给你推荐了家那边认识的中医,她说养老院那边离不开她,于是转为网上,你作为中介拍舌像照片给学长,细细交代了病史。学长开了药,跟你说先吃到两副再看具体情况调整。
你把方子抄下来给她,她第二天将药买了回来。你跟她说怎么熬,给她抄了小纸条一起放在药袋子里。
但她只是买了回来,而已。
数天后学长问你药的效果。药袋子还在饭桌旁放着。你问她为什么不吃?
她说感觉最近太热了心慌,她在吃治心慌的怕万一冲撞了呢?
好,这瞬间你便知道了,第一天买回来她没有吃,那她之后就不会吃了,她只是买了给你做做样子,毕竟要是治好了以后还怎么用来说嘴呢?
你真的是以为她会吃的。你还在想会有效果。
但想来医不上门这句话是真的。
就算这个人说过千百遍如何难受,只要她不说你治治我,就还是不要治的好。
她那样无数次地消磨着你的耐心。
她永不解决问题,却时常用问题烦扰你,并在冲突发生的时候用问题的重量指控你。
你晃了晃神。手机响起来,是卞玉阙电话。
你站起来出门接通,听见那边他轻快地问你到哪了,有朋友送了只帝王蟹来,要吃蒸的还是烤的?
你靠在办公室外的墙上。楼道里其他教研室基本下班了,声控灯暗下去,你回话的时候又亮起来。
“烤是碳烤吗?我想吃那个的。”
“市区里不能碳烤啊,是烤箱烤。”
“那一半清蒸一半烤可以吗?”
“行,你下班了吗?”
“快了。”
说完了你迟迟没挂断,卞玉阙在等你。声控灯又暗了,你轻轻说了句“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那边也顿了一下。
然后卞玉阙的声音变得也有点轻,你听见他说知道了,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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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国象的开局 我没找到百科所以以下是自己理解说一说的。就是前面几步的走法,会影响到后来的局势。不同的走法引导出来的局势有差别,大体分为有开放性开局,半开放性开局,封闭性开局,半封闭性开局,不规则开局,然后往下再细分。各个细分的开局通常由国家地名人名等命名,比如文里提到的古印度,虫虫研究半封闭式多,她惯常用的就是古印度防御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