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核痕（五）
Chapter 5
: 藤蔓
Summary:
在夢中。
浴室傳來蓮蓬頭灑落的水聲，對忙了一下午的兩人在一起來說，洗個清爽的澡是再好不過的獎勵。晨將操勞過度的身子平躺在茜的床，他的腳踩在硬實的水泥地板上，手裡捏著茜臨時借給他的換洗衣物。 這地方真的不是人住的，晨在心裡想。茜已經在裡頭待了幾分鐘，細細的沐浴乳香氣從門縫傳來。 屋外已經被黑夜籠罩，微弱的路燈時不時閃爍，散發出幽人的黃光，晨撇頭看向那幾隻在路燈下盤旋的飛蛾，他們保持著規律飄動。晨放空著，若有似無的往窗外的方向望去。 門打開的聲響把晨的思緒拉回，溫熱的水氣從裡竄出，茜用毛巾擦著頭踏出門來，紫紅的髮尾被擦得亂翹，還殘留著小水滴。他只穿了一條黑色短褲，上半身打著赤膊。 「哇，」晨瞬間用茜的衣服蓋住眼睛，又悄悄將手向下移，「你幹嘛不穿衣服！」 「很熱，為什麼要穿。」茜平淡的說。 晨微微皺眉，他擺出害躁的表情，對方的話沒什麼不對，明明只是光著上身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茜把毛巾遞給晨，在他旁邊坐下，「換你去洗了。」床隨著茜的重量彈起，他還未乾的髮絲貼在臉旁。 「用你用過的毛巾？」 「我家只有一條。」 晨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情願，但什麼也沒說的起了身，原本借用對方的貼身衣物來穿已經算跨越底線了，現在連毛巾都要和茜共用一條，晨默默覺得自己今天做了很多突破。 熱水沖洗掉了身上的黏膩，帶有強烈香氣的洗髮精有些刺鼻，晨在手中將其搓揉成綿密的泡泡後，才開始把洗髮精往頭上抹。 關上的蓮蓬頭不斷滴著水滴，「噠噠」的連續水聲不斷傳進晨的耳裡。 「茜的家比我想像中的更恐怖一點，雖然早就有聽說他家裡情況不好。」 晨在腦中自言自語，悶熱的浴室內讓他有點難呼吸。 待清洗完了全身，舒適的熱水已經把晨的煩惱通通沖刷進了排水溝，他拿起半濕的毛巾開始擦拭身體，蒸氣讓浴室內的鏡子蒙上一層水霧，僅能反射出模糊的色塊。 晨穿上對他來說略大的素黑色上衣，到膝的短褲由於過鬆而時不時滑下，晨將腰部的鬆緊帶捲起一折，他把散發化學花香的毛巾蓋在頭上，開了浴室門朝外走去。 「真的好熱…。」晨走進茜的房間內，拉長語句了說。往房內一看，發現對方已經整個人趴在了床上，似乎熟睡了一段時間。晨用柔軟的毛巾擦著頭，走向前準備叫醒茜，卻由不得開始觀察起他的睡臉，他緩緩在茜的面前蹲下，直勾勾盯著眼前的人。 睫毛異常的長…感覺像駱駝。 黑眼圈好重，平常不睡覺嗎？ 眉毛好整齊，好像有修過一樣，該不會真的有吧？ 皮膚好蒼白，這人平常有沒有在曬太陽啊。 晨在腦內一個個點評茜的樣貌，途中對方仍然保持著平穩的呼吸，絲毫沒注意到晨的存在。等晨已經把茜臉上的毛孔全都細細觀賞後也是如此，毫無任何要醒來的跡象。在晨準備拿手指往對方臉頰戳去時，茜一瞬間張開眼，鋒利的紅紫眸把晨伸出的手嚇得縮了回去。兩人維持著一兩秒靜止的動作，隨後茜開口打破了僵局：「好近。」他將頭枕在手上說。 晨又感覺自己臉上發熱，胃裡像有上萬隻蝴蝶在飛舞。「你沒刷牙就要睡覺啊。」他用手戳了戳茜的臉頰，指尖傳來彷彿麻糬一般的軟糯感。 「我在等你出來，」茜打了個哈欠。「牙刷在浴室裡。」 晨開始用食指腹和拇指輕捏茜的臉肉，白嫩的肌膚看上去和大福沒兩樣，觸感也非常相似。 茜的臉上開始形成淡紅的痕跡，讓晨想到了草莓麻糬，他感覺自己肚子有點餓，兩人雖然吃了晚飯才回家，但到了深夜依舊嘴饞了起來。 「我肚子好餓。」晨說。 茜從床上坐挺，側邊的頭髮被壓得亂翹。「客廳櫃子裡有泡麵。」 「還是算了…你家也沒有備用的牙刷，吃了的話嘴裡會有味道。」 「有關係嗎？」 晨邊說邊站起，「我不喜歡。」他因為貧血而緩了一會，隨後伸手拉起茜，把對方推進廁所裡頭。 「去刷牙！」晨邊走邊撐著茜的背說，「我沾點牙膏漱漱口就好。」 兩人站在鏡子前洗漱，茜略帶睏意的刷著牙，嘴旁帶了點牙膏泡，一旁的晨則是抹了牙膏在中指上朝銳利的牙齒擦去，模擬牙刷清潔著自己的口腔。茜看向鏡子裡除了褲子什麼也沒穿的自己，目光再向右移到比自己矮點的晨身上，對方穿著自己的衣服，過大的衣物襯出衣服底下的貧弱身板，連嘴裡手指的指骨看上去都特別突出。 這不是第一次茜的腦裡產生對晨的渴求，比起愛情更像是某種暴力的慾望，破壞慾、食慾，好比對方是頭森林裡的鹿，自己在狩獵前盯著對方毫無警覺的甩甩尾巴毛般，享受著慘劇發前的寧靜。 茜任由這種情愫擴散在自己體內，他接受自己的確對晨有特別的想法，但這不影響他們的友誼，他也沒打算將這些情感表達出來。 「喂喂，你不漱口嗎？」晨用疑問把茜從自己的思想中抽回現實，他嘴上的白沫已經順著下巴滴在洗手台裡，茜呆楞著把牙膏泡抹去，順著下顎骨把沾到牙膏的皮膚沖洗乾淨。 「在想什麼這麼認真啊。」晨已經完成了刷牙的動作，感受著口內清新的薄荷味，他頗有興趣的向茜問道。 茜偏開眼神，關上了水龍頭，「沒什麼。」他轉身離開浴室，晨在後頭跟著。 「哼嗯…是嗎。」晨語氣飄忽的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回到了房間，現在是晚上10點，已經超出茜平時睡覺的時間一個小時，茜眼睛半瞇、搖搖晃晃的走去關燈，房內只剩下窗外照進的微弱路燈暖光，其餘的地方皆被黑暗籠罩，連彼此的輪廓都變得曖昧不清，他們扶著床緣往上一坐。 「你想睡裡面還是外面？」晨拉起堆在一旁的深灰色棉被，將其鋪整齊。 茜感覺自己下秒就要倒在地上睡著，「裡面。」他勉強睜開眼睛說。 「那你先躺上去吧。」 晨把茜輕柔的往床的裡側扶，待對方已經在位置上躺好後自己再坐上有些硬的床墊，礙於寢具只有一套，晨只能躺在沒有枕頭的床墊上，少了點什麼的彆扭感困擾著晨，但轉眼間就因為疲累而被睡意席捲，舒適的睏意使兩人快速的進到夢鄉去。 晨感受到肌膚與對方接觸產生的熱度，他有點抗拒的朝旁邊躲了躲，茜的手像把自己當抱枕一樣摟了上來，彼此之間的距離到了能清楚聽見呼吸的程度，迷迷糊糊的茜緊箍著晨的雙臂，彷彿蛇絞盡獵物似的。 「唔…。」晨略帶不適的試圖掙扎，但纏住自己的手臂和鑲了上身體沒兩樣，絲毫不動的事實讓晨沒掙扎個兩下就放棄，任由對方靠在自己頸窩處安穩的睡去。 茜的睡臉比起他平時像殺了幾個人似的陰沈面孔不同，他雙眼輕閉著平穩的呼吸，看上去祥和的樣貌讓晨在閉上眼前忍不住再瞄了幾眼。 茜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的他化為小孩子的模樣，小小的自己坐在客廳地板上，一旁有個女人癱坐在地，眼神渙散的對於眼前的孩子毫無關心，針筒、各類的藥片灑落在地。 這是他記憶裡的場景，一旁的女人是母親，從有記憶以來母親就經常時好時壞的變化，取決於當天母親有沒有碰毒，時間久了後，母親正常的時間越來越短，最後展現的只有毒品成癮後失常消瘦的慘樣。 「媽媽，你要水嗎？」年幼的茜手拿裝著清水的玻璃杯，一手拿著幾片藥片、其中混入一個紅色圖釘，針的部分閃著銀光。 母親的臉模糊不清，像深淵般扭曲著，散落的赤紫髮隨意的蓋在臉上，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手接過兩者，隨後將帶有圖釘的藥品配水一飲而盡。 看見母親毫無察覺自己混入的異物，茜的 心中屬於孩童的情感雀躍起來，又一次成功的喜悅帶給小小的茜不少成就感，甚至已經開始計畫下一次該加什麼好，蝸牛殼？還是刀片？ 在茜喬不定主意時，屋外突然傳來「哐哐」的敲門聲，紅色的鐵門發出沈悶的低響，小小的茜好奇的前去應門。 門後站著一頭鹿，華麗的角和優美的姿態使得茜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頭鹿有草綠色的雙眸，流露出純潔無害的單純。鹿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吻部輕靠上茜的額頭，茜的眼角瞧到鹿上身插著數隻的箭，傷口處還依然淌著血，滾熱的血液從粗糙的皮毛上滑下，滴落在地板上。 茜說：「要怎麼做？」 鹿聽聞撇了撇頭，朝自己傷口的方向看，那幾處傷口已經開始擴散，形成血紅色的裂痕。 鹿說：「在我身上種下花朵。」 茜的手上出現三朵草莓花，帶著香甜的水果味，乳白的花瓣像裱花袋擠出的奶油，彷彿要融化在自己手中。 茜照做了，他將花朵放到皮開肉綻的毛皮上，鹿的皮膚開始痊癒，合上的傷口處結出豔紅飽滿的草莓果實，一路延伸到茜的腳邊。「我會報答你，拿走我的角、我的毛皮、我的血肉飲用。」鹿茂密的睫毛像蝴蝶飄舞，茜在他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反射。 「我不想要那些，」茜的頭低下，他看向草莓花與草莓鋪出的道路。「我只要這些果實。」 「你心底是想要的，你為什麼害怕？」 「我拿走你的一切後，你會在哪裡？」 鹿沒有做出回覆，只是像是聽見什麼般警覺的回頭，「我在海邊的蘋果核裡等你。」鹿說話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跑開了，草莓鋪城的道路消失在門外。茜稍作留戀的看向鹿消失的盡頭，等到他轉身走進家裡時，一個精緻、鋪著紅白相間布紋的野餐籃出現在地上，裡頭的草莓堆疊在一塊；因為數量過多，有幾顆掉在了一旁。 茜向前想拿起野餐籃，他伸出兒童稚嫩的小手，等到指尖和木條只差幾釐米的距離時，眼前的畫面瞬間被黑暗吞噬，伴隨著越來越近的刺耳鳴聲，茜緩慢的睜開眼，清晨的陽光照亮了整間臥室。 逼逼—逼逼—。 他發現自己靠在晨的身上，絲毫沒有一點間隙的把他懷抱住，貼在對方後頸髮絲的鼻子能聞到自己平時使用的洗髮精，他開始回想剛剛的夢境。 鹿、草莓、媽媽、海邊的…什麼？ 夢境像一縷煙似的淡去，茜能抓住的細節所剩無幾，最後只記住了幾個關鍵字。 「唔嗯…你起來了？」晨用軟糯的鼻音說，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嗯。」 「那你趕快放開我。」 晨的耳根染上一點紅暈，從背影只能看見臉頰肉和耳朵，除了最主要的原因外，茜更加好奇對方是用著什麼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 茜心中升起一股玩心，「不放。」他把雙臂更緊的纏抱著晨的身軀。 晨的臉因為掙扎更加赤紅，「放開—！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他的腳開始朝後踢去，力道之小不但沒有讓身後的人放手，自己也因為消耗體力而氣喘吁吁的吸吐著。 見時間被拉的越來越長，再這樣下去可能就真的要遲到，晨像醞釀情緒般沈默了幾秒鐘，隨後開口： 「你…碰到我了，感覺好不舒服，快放開。」 「什麼碰到你？」茜的臉相當靠近晨的耳邊，近距離的低嗓讓晨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下…」晨欲言又止，「你的下身抵著我。」 「啊。」茜這才意識到晨指的是什麼，有些呆滯的將手鬆開，懷中的人看準時機一溜煙逃出手臂的禁錮，晨抓著自己袖子下的手臂，過鬆的領口滑下露出肩頭，雜亂的綠髮亂翹著，整個人透漏出一股遭到非禮的氣憤與害羞感。 晨皺起眉頭，「變態。」他臉上紅得像要滴血，用瞪的怒視著茜。 「你又不早點說。」 「你自己要抱我睡覺的！」 晨拉起被子朝茜壓去，開玩笑的和他打鬧起來，其中包含晨對茜能夠輕鬆壓制自己很不爽，在床上撐著大腿玩比腕力，茜以3-0的分數取勝。兩人又在床上待了不知多久，等到意識到時間已經是遲到10分鐘後的事情了。 好在兩人速度都不慢，簡單漱洗後便抓著書包往外頭衝，進到班上時正好是下課時間，不必體驗面對導師時尷尬的氣氛，讓晨和茜都鬆了一口氣。 班上同學看向同時進班的兩人，從不遲到的晨與總是第一個到班的茜，今天居然兩人一起遲到，雖然沒有人主動詢問，但所有人的腦內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們兩人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