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前期监察御史的三重职能

北宋前期监察御史的三重职能

行其说

谈到北宋前期的职官制度，最常听到的话是，“官、职、差遣分离”。然而用之演绎具体官称，时或成为实践上的难事。监察御史即是杂症之一，因元丰改制前，其既能作为增荣的宪衔，亦能作为寄禄的本官，还能作为有职事的实职，亦能在有职事的同时作为阶官的标举。考演监察御史在同一处官称中体现到的具体职能，要以其本身会否入台、有无职事，参以并授官衔的职能类型综合核准。可以说，“官、差遣分离”于此提供出的有效信息仅是，监察御史有单独作为阶官的经验可能。

《宋史》卷一六九（部分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建隆二年五月己卯、《宋会要辑稿6》（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3308）职官一一《磨勘》6建隆二年五月十七日）：“宋初，台、省、寺、监官犹多涖本司。……建隆二年，始以右监门卫将军魏仁涤为右神武将军、水部员外郎朱洞为都官员外郎、监察御史李铸为殿中侍御史，以仁涤等（掌曲糵领关征外）〔监临酒曲市征额外〕有羡也。……是后，多掌事于外，诸司互以他官领之。虽有正官，非别受诏亦不领本司之务。……但常食其奉而已。”此处提到的包括监察御史在内的在京职事官的阶官化，为监察御史仅作为阶官及职事返祖提供了依据。

一。同一处官称中，监察御史仅作为阶官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乾德元年六月）庚戌，命大理正奚嶼知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祜知魏县、杨应梦知永济县，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清县。常参官（朝官）知县，自嶼等始也。”

此处说监察御史王祜等以朝官身份出外知县，说明监察御史可作为本官阶，且已入朝官序列。

①卷五二：“（咸平五年七月）辛亥，荆湖北路转运使（差遣）、监察御史（本官阶）王挺为殿中侍御史（本官阶），仍领使。”

②卷一百六十：“（庆历七年四月）庚戌，京东转运使（差遣）、监察御史（本官阶）包拯为工部员外郎（本官阶）、直集贤院（贴职）、陕西转运使（差遣）。”

③《宋会要辑稿8》（4693）职官六一《换官》9（同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八康定元年七月乙亥、卷一三三庆历元年八月甲辰）：“康定元年七月二十二日，太常博士（本官阶）、陕西河东制置〔青〕白盐使（军职差遣）薛宥为监察御史（本官阶），所领如故。”

号监察御史，实出外任，为转运使、制置使，故此处所带监察御史止为朝官本官阶。

二。同一处官称中，监察御史有职事且同时标举阶官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六：“（皇祐元年六月）乙酉，起居舍人（本官阶）、同知谏院（差遣）李兑，礼部员外郎（本官阶）、侍御史知杂事（差遣）何郯，监察御史（本官阶、职事官）陈旭等言：‘……’。”

此处监察御史，与同知谏院、侍御史知杂事并提，相与言事，显为实职，而监察所带本官阶独不著，微见其同时标志阶官。

卷四八：“先是，三院（台院、殿院、察院）御史（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多有出外任，风宪之职用他官兼领，乃诏本司长吏自荐其属，俾正名而举职。（咸平四年三月）壬午，以太常博士张巽为监察御史，从新制也。”

“曹国公元俨将出阁，上亲录朝臣数人姓名，择可使辅道元俨者，以监察御史张巽纯谨，（咸平四年四月己未）乃命为屯田员外郎（本官阶）、曹国公翊善（王府属官，有职事）。”

【卷三：“（建隆三年正月）丁亥，以监察御史刘湛为膳部郎中。……迁拜越级，非旧典也。”

卷二三：“〔太平兴国六年冬月〕优诏褒奖，由殿中丞擢监察御史。”】

从迁转来看，监察御史多从朝官本官阶太常丞、秘书丞、殿中丞、太常博士转来，后多迁为后行员外郎、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后行郎中。拜授虽从本官系统，但不害其有实职功能。此处张巽所充的监察御史，即既为阶官、亦为实职。因为张巽所授之监察御史，既然属于“从新制”即“俾正名而举职”，则自为实职。而从“监察御史”到“屯田员外郎、曹国公翊善”，前者的去向一分为二，从官、差遣的合并状态转向分离：官阶方面转为后行员外郎，实际职务除王府属官。则未分离前，监察御史自同时带举阶官职能。

卷一五八：“（庆历六年六月）癸丑，诏监察御史唐询更不赴庐州。……以询知庐州，时四月乙卯也。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辞，而询独许入见。中丞（御史中丞）张方平因奏询材质美茂，宜留备言职，诏许之。”

卷一五九：“（庆历六年八月）甲戌，监察御史唐询为工部郎中（本官阶）、直史馆（贴职）、知湖州（差遣），竟以宰相亲嫌罢也。”

此处监察御史亦实职、亦阶官，双重职能系于一身。御史中丞奏留唐询，而《长编》紧随其下亦载询弹击事，则询所授监察御史入乌台、有职事无疑。其后询自“监察御史”为“工部郎中、直史馆、知湖州”——监察御史一分为二——官阶方面迁为后行郎中，实际职务则改差知湖州。未迁前的监察御史的阶官职能明矣。又自监察御史转后行郎中，属越级迁拜，非常制也；而得馆职，按例要试而后除，此处似不试而除；差遣方面，所委湖州，州格乃为节度州。以上皆可见询虽罢监察御史，但所得甚厚。

【①《宋史》卷三二二《吴中复传》：“御史中丞孙抃荐为监察御史，初不相识也。或问之，抃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有识面台官耶？’迁殿中侍御史，弹宰相梁適。”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五：“（皇祐五年十二月）庚申，太常博士吴中复为监察御史里行，用中丞孙抃所荐也。……抃未始识其面，即奏为台属。”

②《宋史》卷三百一《李行简传》（同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五）：“再迁太常博士、知坊州。〔大中祥符二年十二月〕御史中丞王嗣宗荐为监察御史，王旦数称其才，真宗雅亦知之，再迁侍御史。”

③《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三（同见《宋史》卷三百一《陈琰传》）：“（天圣三年二月乙卯）太常博士临河陈琰知夏津县。河北转运使卢士伦，曹利用女壻也，怙势，听狱不以直。讼者不已，付琰评决，琰直之。御史知杂事韩亿闻其事，奏为监察御史。（琰与朱谏并命，谏事不详。）”

④卷八二：“（大中祥符七年五月戊子）殿中丞、知华阳县黄梦松鞫之，并得其状。诏待梦松还，引对，其推典第加进补。明年，擢梦松为监察御史。”

卷九十（同见《宋史》卷三百一《章频传》）：“更命知华阳县黄梦松覆案无异，梦松用此入为监察御史。”】

①《宋史》所载通过御史中丞荐举的吴中复所为的监察御史，当然是实职，但似乎也有标举阶官的可能性，然而《长编》则明示吴中复是时所任的实是监察御史里行，作为差遣的里行是没有阶官功能的。②③④李行简、陈琰、黄梦松的监察御史，分别是从太常博士这一阶官及知州这一差遣、太常博士这一阶官及知县这一差遣、殿中丞这一阶官及知县这一差遣合并得到，当属实现了官与差遣的合二为一、两位一体，亦是监察御史在有职事的情况下同时标举阶官的案例。

三。同一处官称中，监察御史仅作为职事官

①卷二六二：“（熙宁八年）四月三日，太常博士（本官阶）、秘阁校理（兼监察御史以后为贴职）陈睦兼监察御史（职事官）。”

卷二百七十：“（熙宁八年十一月）辛未，御史陈睦以病乞免台职。”

②卷三百：“（元丰二年九月）辛巳，太常博士（本官阶）、集贤校理（兼监察御史以后为贴职）丁执礼兼监察御史（职事官）。”

【卷二九八：“（元丰二年六月甲寅刘定）代太常博士、集贤校理丁执礼归馆供职，以执礼乞归便养亲也。”

卷三百五：“（元丰三年六月乙卯）录故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兼监察御史丁执礼一子官。”】

卷三百一：“（元丰二年十二月）戊午，诏御史中丞李定同御史丁执礼、舒亶、何正臣根治三司及提举帐司互奏事实以闻。”

【卷三百二：“（元丰三年正月辛巳）监察御史丁执礼，权监察御史里行舒亶、何正臣自劾赴景灵宫误乘马入偏门。”】

两处监察御史，皆入台、有实职，且均另带有本官阶，故止为职事官。此为元丰改制前夕，监察御史已落去阶官功能。

四。宪衔功能的落去

卷三百八（同见《宋会要辑稿8》（4528）职官五六《官制别录》3元丰三年九月十七日）：“（元丰三年九月丙子）缘见今台、省、寺、监之官易之以阶，则所授银青光禄大夫〔正〕为阶，而国子祭酒、监察御史乃职事官，皆不合用为加恩。”

至此以后，监察御史宪衔功能亦罢。此前，监察御史可作为兼官（兼宪衔），时与试官或检校官并授，从略。

23/07/10、26

除随文列出的资料外，还参考了顾宏义《北宋前期文官的官、职、差遣之名实转换举隅》（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47（4）：3-4）、孔繁敏《包拯仕履考略》（安徽史学，1986，（3）：22-23）、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 增补本》（中华书局，2017：421“监察御史”、736“朝官”、531“路转运使”、499“制置使”、420“殿中侍御史”、256“工部司员外郎”、164“直集贤院”、189“起居舍人”、427“知谏院”、236“礼部员外郎”、418“侍御史知杂事”、419“三院御史”、257“屯田司员外郎”、41“亲王府翊善”、44“郡王府翊善”、417“御史中丞”、256“工部司郎中”、162“直史馆”、299“太常寺博士”、421“监察御史里行”、166“秘阁校理”、165“集贤院校理”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