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归回于海(The sea taketh)》2/5
这个莫尔芬恩女王有头发 我们姑且认为那是假发罢!

一夜又一天后,萨莉娅的手里拿着一把刀,血液顺着手臂一直流到了肘部。
她叹了口气,把那条食尸鳊鱼(ghoulish bream)从嘴到尾一路划开,内脏被倒进一只桶里。一般情况下,她喜欢剥鱼肉。她喜欢鱼在她手中的滑溜溜的感觉。她喜欢这种味道,喜欢锅里冒泡的声音,等待着煮鱼尾和鱼头,耳边回响着后院母鸡咯咯叫着道晚安的声音。
她眯着眼睛,目光越过海滩的碎石,看到下沉的夕阳正慢慢地将大海染成紫水晶般的绛红色。海水如此舒缓的,就像爸爸从未从妈妈的梳妆台取下的那面铜镜一样平静。在她看来,仿佛这面镜子不知怎么就开始膨胀,变大了。海浪轻拂着鹅卵石岬角,就像村里的猫舔舐着她手指上的鱼汁。
她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她已经快要打瞌睡了。就在这门廊的台阶上,她的家务事还没有做完了。她摇了摇头。空气厚重,她的眼皮仿佛粘上了蜂蜜。
她打着哈欠,发现自己正面朝着一个在今天之前几乎从未在意过的方向看去。一条向内陆而去的道路。那是通往托巴·洛柴(Toba Lorchai)的路,托巴·洛柴是诸域间最伟大的城市,仅次于传说中的阿兹尔海姆本身,至少她爸是这样说的。不过爸爸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她也没有。
琼森去了那里。
回来之后,萨莉娅睡了一整夜,以及大半个上午,但卡拉顿却一直在把箱子装入他那辆奇怪的金属大篷车里,又把一个叮当响的袋子推到爸爸的手里。几乎在他们把船拉到海滩上的时候,他就立刻消失在了通向内陆的路上。
那天晚上,爸爸说:"他的帆上有一股黑风。”
从水面方向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让她抬起头来。
这声音在空气中徘徊了一会儿,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紧张地听着,但除了海浪在石板上的碰撞和翻滚,她什么也听不到。潮水太高了,冲刷着船棚和网库。海水太红了。棕白相间的海藻像浮尸一般随着浪涌的动作摇摆。
“爸?”
她弯下腰将未开膛的鱼放回桶里,就在这时,箭矢砰的一声钉入了门廊的柱子里,正是她的眼睛原本所在的位置。她回头看了看被劈开的木头间颤抖的箭支,大口喘息着,惊恐得无法叫出声来。
一个拿着滴水短弓的女性站在浅滩上,腰部以下被柔软的海浪拍打着。乍一看,她可能会被认成人类,但她不是人类。湿漉漉的长袍在无月的天空下呈现出海洋的颜色,紧贴着她纤细的身型,鱼鳞状的盔甲包裹着她的前臂和躯干。她的脸、肩膀和腰部仍然裸露,皮肤像死鱼的眼睛一样苍白。萨莉娅认为她很美,但那是一种无情而令人不安的美,是种会使凡人分心和绝望的美。
这个精灵在她的弓弦上又搭上一支箭。她举起手张弓,箭杆瞄向目标。萨莉娅惊恐地注意到她没有眼睛。只有覆盖在浅浅的眼窝上平滑光洁的皮肤。
从第一次射击到现在,大概过了一秒钟的时间。
萨莉娅当时确实尖叫了起来。她边叫边跑。
按照爸爸平时的意思,她该进屋,把门堵上。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告诉她的,在尸体和溺死者到来时要做的事情。但她没有这样做。
第二支箭擦着她的面庞而过,劈开了靠近门廊柱子底部的木头,萨莉娅跳上松动的石块,向码头冲去。
码头位于村子郊外的海角边,既是防波的地方,其背风处也是十几艘单人或双人帆船的停泊点。夜里暖和的时候,爸和其他人还会坐在那里喝啤酒。
随着不断靠近,她开始听到一些声音。
喊声。金属声。
战斗的声音。
“爸!”
她跑过最后一间木屋,第三支箭扎穿了她面前的角板,而她也看见了那座码头。
码头向外延伸到静止而隆起的水体之中,那是一座“之”字形的半桥,上面挂满了桅杆和绳子。
八个女人和三个男人——村里的一半以上的成年人——都被困在木板路上,被不断旋转着挥舞双手剑的灵巧战士们围在中间。就像那个女弓箭手一样,他们都没有眼睛。同样就像那个女弓箭手一样,这对他们似乎并不重要。这个村子一直以他们拥有的精良武器为傲,人们也在严酷的环境下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但他们所习惯的是与定期而来的行尸之潮搏斗,这样敌人不能像海草在过往的鱼群间漂流一般地绕开棍棒或矛刺。这些战士的动作比起战斗,更像是舞蹈,他们手中的巨刃与其说是被挥动的工具,不如说是合作的伙伴。
古老的传说,神话和歌曲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些关于黑暗海洋与饥饿精灵的可怕故事。
深渊精灵…...
萨莉娅在战斗的人群中看见了她的爸爸。
她如释重负的心脏几乎要为此停止跳动。
她的父亲胸膛被阳光和大海染成褐色,如同船只的龙骨般宽阔,健壮的躯干上布满了疤痕。他可以一手举着萨莉娅,一手举着表弟罗林,然后把两个尖叫的小崽子一齐扔下码头。他是冠军,是她的世界的神王。
随着一声怒吼,他将他的战锤砸向一只精灵的胸口。
这一击粉碎了持剑者的盔甲。那只精灵撞到了十几英尺远的甲板上,没有站起来。
“爸!”萨莉娅高兴地尖叫起来,但他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敌人身上。
海水从防波堤的木板上涌出,被击倒的精灵的手臂和头颅被水流托举起来。萨莉娅喘着气,因为这与她所习惯的亡灵带来的恐怖不同。难道不是吗?有什么东西迫使她继续观察,一道诡异的光芒笼罩着尸体。光亮通过精灵额头上的半心形烙印渗入他的皮肤,在撞坏甲板仅仅几秒钟之后,精灵就矫健地跳跳起身来。损坏的盔甲悬挂在他身上,但肋骨上的伤痕已经消退。月光下他的利刃如蝴蝶般舞动。
她的爸爸皱着眉头,举起了战锤。
萨莉娅飞快地思索着,脑子转得甚至比她逃命时还要快。
一个看起来非常不同的精灵战士踩着一簇海浪的浪尖浮出海面,落在她爸爸身边的木板路上。他的盔甲如扇贝般褶起,上面镶嵌着珠宝,比他的战士们所穿的盔甲更厚重,更精致。他的头盔很高,刻有凹槽,形制华丽远超人类之手所能及,并且完全没有留出任何眼睛或耳朵的开口。萨莉娅只能看见他薄而无情的嘴唇。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长柄武器,边缘有锯齿,介于镰刀和长矛之间。一个小灯挂在它的顶端。灯光正在吸引着什么东西,在她的眼球背后,胸腔之中,那东西不顾一切地想离开萨莉娅,与那光的来源合二为一。
新来的精灵向着萨莉娅的爸爸,转过他的长矛和灯光。
当爸爸的脸沐浴在光芒之中,他的双眼变得柔和起来。他放下了战锤,仿佛他的手臂再也无力将之举起。他盯着那道光。一些可怕的、金色的东西似乎从他的肩头升起,流向精灵的小灯。
接着,她的爸爸倒在了甲板上。
“爸!”
萨莉娅个子小,但动作极快,她在混战中飞奔,避开了相识的人们和面目狰狞的精灵,她跳上了已经被淹没的防波堤,把手臂伸向她爸爸。她摇晃着他,哭喊着:“爸,爸!爸……"他的眼皮颤抖着,仿佛沉浸于睡眠和梦乡。他的胸部在她的身体下起伏。她如释重负地啜泣着。他没有死,他还没有死。她擦去眼中的泪水,感到盐水带来的刺痛。“醒醒吧,爸。”她双手握着父亲的肩膀,摇晃着他。“醒醒吧!”
“我想我感觉到了……”带着明灯的精灵的声音穿过他毫无表情的金属头盔,他俯视着萨莉娅和她的爸爸。他的嘴唇仍然抿成一条直线,但他的手却放在了他胸前盔甲的隆脊上,将利刃挪向一边,“怜悯。悲哀。”
“当然,裂魂者。”
另一位身姿端丽的精灵战士漫步在木板路上。她的外形堪称完美,就像一位肃穆的女王,黑发雪肤,身披黑甲,像海浪一样残酷冰冷。
“远离黑色和寒冷的挤压,除了感受被创造时的苦痛,还有什么能等着我们?别想了,相信这一切很快就会完成,在波涛之下我们将回归遗忘。”
被她称作裂魂者的精灵低下了头。“在阿凯兰的灵魂中很少能找到这样的智慧。军事议会将你选为我们的女王,这是个好的选择。”
萨莉娅的嘴唇颤抖着,但她勇敢地直起上身,跪在精灵女王和爸爸之间,挥舞着仍在她手中的那把一英尺长的切鱼刀。
“我喜欢你,孩子,”那精灵女王说道,尽管她的声音和她的面容都毫无感情,“我愿意看到我的纳马提孩子们带走像你这样的灵魂。”
她用一把闪耀着珊瑚般玫瑰色的弯刀抬起着萨莉娅的下巴,使她们目光相对,“我是佩特拉(Pétra)。莫尔芬恩的女王,艾因玛尔的保护者,灵魂收割者。”
萨莉娅突然痛苦地意识到,在精灵女王说话时,战斗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一滴泪水在她的眼里闪闪发光,而她的自尊在此刻毫无用处。
她想要她的爸爸。
“告诉我那个在我的海洋中窃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