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小说】边缘坐标：静匿会战 第3章

拖更了，自裁。

读者群里的布兰最近停止服务了，自裁。

就……会一直更新的！接下来的剧情还请各位期待！

承诺多年的官方小说终于开更了！ 《边缘坐标：静匿会战》全篇的长度大概有3W~4W字这么多 讲述的主要是发生在AXIS成立之前，人类和文具人偶初次接触的故事 全文分为若干部分更新，敬请各位持续追番（大雾）

人形并不是完全和人类没有交集的。

星球意志——这是仅有诞生了智慧生命的星球才能拥有的，保护自身文明存续的群体无意识。发光发热的恒星，在宇宙真空中漂浮的小行星，或是能瞬间变为灼热地狱和严酷冰窟，对有机大分子极度不友好的贫瘠卫星，则与这份馈赠无缘。

而人形，便是太阳系第三行星之上，这一定理的执行人。他们可以是老人，可以是青年，可以是小孩。

也可以是少女。

自有了开化的人类以来，便有人形混迹于他们之中。

学者，建筑家，战士，统治者……在文明初开的时日里，几乎与人类无异的他们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正当此时，那些被称为“吞噬者”的族群就已经来到了这颗星球。有的獠牙毕露，大开杀戒，有的则悄无声息，蛰伏于世。它们宛如燃尽地上世界的黑色烈焰。成了无数传说历史中的妖魔，怪谈，甚至，神明。

世上既然出现了怪物，注定就会有英雄挺身对抗它们。和人形并肩作战的人类并不少见，但他们终究跳不出生命的局限。最终记得他们的，只有不会老去的人形们——没有在战斗中死去的人形们。

他们曾见被石化的希腊勇士化为齑粉，亦见因扭曲触手在海啸中毁于一旦的王国；曾化作斩下九头巨蛇头颅的利刃，也曾因霜原之狼的獠牙血流成河。

萨沙·冯·布兰是近代人形中的历史学家。她对用纸质的书籍记录过去这一略带些怀旧的方式情有独钟。当指尖划过那些记载在泛黄书页中的名字或事件时，她的脑海里总会浮想联翩。

根据某位不知名人形留下的记载，上一次与人类并肩作战是中世纪的事了。连布兰都还没有诞生的年代。这么久过去了，人类还没有认识到这些历史尘埃中的怪力乱神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已经变强了，变强到能够自己毁灭自己的地步。

尽管近代的人形也随着人类文明的壮大前所未有地变强，但布兰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一两个人形的破坏力比得过一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战术打击。若吞噬者们最终获得了这些成果，与将那个大红按钮交到一个三岁孩子手中无异。

但它们的关系并不是铁板一块。游牧民族即使到了宇宙中，也是游牧民族。各个击破就好。近代最强的几位人形通过组成联席，集中火力，共同行动，把几乎所有的威胁都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毕竟，吞噬者也需要消耗自己获得的数据以在真空的宇宙中维持生存，刚到达地球的时候正是它们最为脆弱的时间点。

这一计划非常奏效，直到今天为止。

“这家伙，前所未有。”

碎裂的障眼法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宛如下坠的玻璃外墙般砸到地面上，变成更小的碎片，然后消逝在大雨之中。布兰能够看到那个一整层楼高的黑影穿过雨幕，朝着图书馆一步又一步地逼近。它或许并不是敌人之中最高大的那个，但以貌取人绝对是个错误。

“布兰！怎么回事？”

“我的护罩被破坏了，人类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这里的变化。”

“这不是很好嘛？军队赶过来的话，应该能帮上不少忙…”

“阿瑾，别太天真了。”

何珞白抡圆胳膊，把折扇丢向通道的另一头，又使了个眼神，让它像回旋镖一样飞了回来。一瞬之间，通道的黑暗之中传来数阵肉体倒地的声音。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些家伙圈起来收拾。”

不，我们完全不担心人类现在的战斗力。

吞噬者的恐怖不在于什么无坚不摧或者不死之身。那些都太表象化了。不如说，一颗小小的9mm冲锋枪弹，甚至，只要你有胆量，一根带钉子的棒球棍。只要敲对了地方，都能打得它们魂飞魄散。

问题在于那之后。不过现在人手不够，虽然在场的人除了欧阳瑾都对这一危险性心知肚明，但也没法抽身解决。

“朵芙——不，派克51还没来吗？”

“没错布兰。航班看来不太靠谱。也可能是因为吞噬者的突袭时间抓得太巧动作太快。”

能通过心电感应想象出珞白苦笑的表情。

“吞噬者首领出现在了阵线前方。视情况而定我可能需要支援。”

“我让白金去帮你吧！白金小姐？”

仿佛忽然陷入了无线电静默一般，白金的声音凭空从欧阳瑾的脑海中消失了。没有回应可不是个好兆头。欧阳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白金可能处在交战中，顾不上讲话，但布兰干脆利落地否决了这一推测。

 “即使是这样，灵能感应也不会被切断，不是每个人形都像长刀研一样把潜行和反侦察点到了爆表的。”

那就只能是敌方做的手脚了。她接着推测道。

又一道闪电落下，震耳欲聋的炸雷随之而来。掩盖了地下白金所在的楼层处传来的墙壁倒塌声。

“嘻嘻，嘻嘻嘻。你好像在和什么人通信的样子。”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是用某种石头在砂纸上摩擦，像锉刀一样刮得人耳朵生疼。

“我说没有你大概也不会信的啦。”

白金单手推开一块一人高的墙板，从瓦砾堆中站了起来。她摸了摸右臂，长袖衬衫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几乎是靠着袖口的扣子勉强挂在身上。手臂，大腿和脸上也多少有些擦挂。走廊上的灯忽亮忽暗，一阵一阵地照在她半张俊俏的脸上。映出她忽左忽右扫视两边的眼睛。

“嘻嘻，又白又嫩，是我喜欢的类型。”悉悉索索的声音从灯光触及不到的黑暗中传来，乍一听，那声音似乎来自某种说不上名字的动物，它如毒蛇一般匍匐在地，沿着倒塌的墙壁和那些光怪陆离深浅不一的影子一点点逼近。

白金似乎对那声音充耳不闻，还站在黑漆漆的墙边说些不疼不痒的话。

“你好像很喜欢植物呢~不过我啊，虽然也有买过一些可爱的多肉植物，但因为总是需要打工赚钱，特别忙的时候连仙人掌都能被我养死……”

 “或许是和植物相处需要一点诀窍吧，我天生就不擅长这种诀窍，真是伤脑筋呢。”

灯光亮起，几根鞭子一样的枝条赫然出现在白金眼前，然后，灯光再次熄灭。

一阵清脆的断裂声从黑暗中传来，黑影的双肩微微耸动，又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似乎是对这种折断物体的声响感到非常满意。他向前迈出一步，兴许是想去确认这断裂声是否来自那个鲜嫩小女孩的脊椎——

“但对于怎么弄死植物我似乎很有心得哦，你要不要试试？”

那个矮小的黑影猛地向后仰去，以一个媲美专业杂技演员的九十度下腰强行闪躲，呼啸而来的风声堪堪从他的鼻尖擦过，接着，一片黑暗中传来建筑材料的破碎声。

“你在套我说话，确认我的位置？”

“哎呀，虽然比起其他人来我是比较性急，但你总不能觉得我没脑子吧？唉，我还以为这一拳就能决出胜负了呢…”

尘埃落定，白金的声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似乎又想故技重施。但这次，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无回应。闪动的电灯发出的光线在漆黑的走廊里显得如此软弱无力。

话说回来，这些植物藤蔓似乎连灵能信号都能够隔绝，稍稍有些出乎白金的预料。她虽然有专门留一个小本本来记载一些人形联席提供的作战情报，但记了可不等于她会没事就去看。只有一些印象比较深的东西还留在她的脑海里。

“老爷子，这些花花草草该不会就是你的数据装甲吧？”

明知故问。

黑暗中只能听到鞭状的藤条抽动空气发出的响声。还没等下次灯光闪动，白金便猛地把拳头向地板挥去，然后整个人随着碎石残骸，向着暂时安全的下层建筑自由落体。

“啧。还以为是接触不良，结果这一层的光线也不是很好嘛。是他搞的鬼吗？”

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白金半蹲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摸那处小小的伤口，不爽地咋舌。

 

数据装甲是被吞噬者用来武装自己的数据的总称。

既可以把某个概念化为武器，也可以将某种材料模拟出来。可以说是相当唯心的武装了。这也正是看似仍处在冷兵器时代作战思路下的吞噬者能够威胁到任何文明的核心能力。

“所以，如果人类在完全不知道吞噬者特性的情况下进行火力投送…”

“他们很快会面对装备了人类顶级军工材料，并且能够将其作为媒介进行攻击的精英吞噬者。工业体系和武器碾压对于它们毫无意义。它们只要把我们的东西拿过来用就好了。”

欧阳瑾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即使使用更加强大的火力，用更先进的武器消灭掉这群进化的吞噬者，只要没能赶尽杀绝，它们就会吸收新的数据，不断变强，最终像养蛊一样，出现一只使这个文明的所有手段都无能为力的终结者——

解说完半句，何珞白不紧不慢地砍下两只吞噬者的头颅，这两只拿着二战时期冲锋枪的家伙给她添了一点小麻烦，看起来近代史书库也已经遭到洗劫。想到这里她秀眉频蹙。要不是人手太少被迫舍车保帅，这些东西她一点也不想放弃。

“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守住这座图书馆了吗？”

“指正一下，珞白，不是一定要守住。”

布兰的语气略有些沉重。她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玉石俱焚——

“欧阳瑾。我再申明一次，你没有和我们一起战至最后的义务。”

“.…..”

欧阳瑾捏了捏别在胸前口袋里的那支钢笔，那支仿佛散发着温度的英雄100，然后默默地对这条退路表示了拒绝。

是的，她已经知道曾经和人形并肩的那些人类无人善终。他们如同蝼蚁尘土一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没来得及像流星一样发出一丝光芒，便已转瞬即逝，无人知晓。

但是，人类不会像蝼蚁一般苟活，他们需要一些信念。欧阳瑾也需要一些信念。哪怕幼稚，突发奇想，但却是独自一人也想要坚持下去的事情。

何况她并非独自一人。

“从小总是听祖父说这句话，说是从一个小女孩那里听来的。现在我认识了这个叫何珞白的小女孩。也认识了一个新的世界。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死了。”

尽管管理室里空无一人，欧阳瑾还是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她相信那两位人形一定能够感同身受她这种无所畏惧的心情。她拿起了自己丢在桌子旁的手机。

“人类的战争不应该由人类以外的人来打。布兰小姐，请您全力作战，保证我的安全。以及…如果可能的话，请帮我接通10分钟对外通信。”

“我明白了。”

那只宛如异界魔像一般的吞噬者，踏上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图书馆草坪。黑色尖刺如野蛮生长的树枝般从它厚实的肩甲上延展开来，腰间光滑的深黑色刀鞘闪着凝重而令人胆寒的光，仅仅是站在原地，便散发着巨大压迫力，仿佛来自某个散发着污秽和恐怖气息的邪恶之地——

在他的右脚踏上草坪的一瞬，银色的烈焰就如同被触发的机关一般向它的头部袭去，碰撞，迸出巨大的银色火花。

“不能分析的能量…又是星球意志？”

它放下用来格挡的右臂，残留的火花在散发着扭曲紫色灵能的护臂周围劈啪作响，尽管是忽如其来的一击，但似乎没有对这名头领造成什么伤害。布兰沉静如水的眼眸底下浮起一丝惊讶，开口试探道：

“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摧毁上一个文明的时候没有领教过？”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些家伙的确给我造成了不小麻烦。不过，想要跟我交手，你得再多集中一下你的破坏力。”

此话一出，布兰冰山一样的脸上出现了细腻的微表情——她微微将嘴角翘起了半公分，那幅度小到不凑到她面前几乎看不清的程度。这微妙的笑意让人感觉既像是讥讽，又像是兴奋。百年了，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对这位大魔导师说“你的力量控制得不够好”。

她的内心仿佛微风吹过的湖面，泛起阵阵的涟漪。

“布兰小姐……你在激动什么？”

“啊，失态…”

她在回应欧阳瑾的时候，掩饰不住那跃跃欲试的战意。

杂兵们缩在这位吞噬者大将的身后蠢蠢欲动，战场上一时进入奇怪的静默，只剩下雨滴击打在地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它们像是轻柔的软毛刷一样撩拨着布兰的耳膜。接着，出现一阵闪光，那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云团中孕育出的巨大闪电——

毫无征兆地，一柄尖锐的矛状物宛如吐出的蛇信，离弦的毒箭，闪着不详的紫黑色光芒，蓦然出现在大将的手中。仿佛要划破天空中白色的强光一般，它带着扭曲周围空气的乱流，向着优雅的守护者袭来。

“来得好！！！”

那银色的火焰几乎是眨眼间就做出了应对，仿佛万千生灵散发出的光芒一般聚集到萨沙·冯·布兰的身后并凝聚成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将那条扭动而来的暗紫色毒蛇吞没在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爆炸之中。

爆炸可不像是冷兵器能够击出的效果。

很明显，对于默默关注了布兰清扫杂兵技巧的吞噬者首领来说，这是个意外的礼物。虽然它及时防守挡住了爆炸的余波，但它身后的手下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爆风过处，沥青燃烧的臭味和灰烬尽数被落下的雨滴埋进地表。

“德制41型88毫米炮，纯灵能制造，不必客气。”

没等那怪物有时间反应，那门好歹还能看出是近代人类工业成果的灵能造物继续膨胀，组合成远超正常物理学和材料学理解范畴的武器——比起武器，那轻盈顺滑的科技感和厚重庞大的金属感兼有的银色装备更像是一件带着某种审美和超前艺术观念的作品。

“抱歉，这下我也不知道我弄出来的这个叫什么名字了，总之麻烦你拿出点真本事来接招吧。”

这造物无视了地心引力浮向布兰的头顶，从周身凭空射出一阵银色的光之雨，每一个银色光点都化作一只收紧翅膀俯冲的雨燕，袭向阵型已横遭打击的吞噬者群。那团黑漆漆的雨云一时顿显黯然失色。

“很漂亮的招数。”

那身披铠甲的魔像这样说着，拔出腰间的那把佩刀。一条紫色的光弧从略有些弧度的刀身上延伸出来，溢满刀身上的刀槽，随着主人挥动的角度朝着空中银色的光芒轻轻一甩，雨点般俯冲的飞燕群顿时被一分为二，迸出一大片银色的火光。

布兰的瞳孔收缩了一毫米，在那片银色火花陨落的瞬间左脚后退一步，侧过身子，直接抬起右手——

紫色的光弧带着凶狠的力道狠狠撞击在她的防护罩上，迸出肉眼难以直视的炫目火光。那魔像无视数百米的距离，凭空对布兰斩下了一刀，而斩击的光弧仿佛击中了一颗银色的星星。图书馆正门区域的残砖断瓦纷纷在它与这颗星星的碰撞中化作灰烬和尘土。

“但也不过是小孩子赌气般的炫技，实在是愚蠢至极。”

布兰将手朝自己身前一挥，那道凌厉凶狠的紫色轨迹与防护罩擦出银色的火花，拐了个弯，落在了图书馆侧面的空地上，绽开一朵华丽的爆炸烟花。地震一般的摇晃几乎让整栋大楼的摇摆肉眼可见。图书馆里不少的书架倾斜着倒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长刀研的刀刃一甩，背后倒下的几个书架应声分为两截。两人相当默契地为这场交锋保留了几盏吊灯作为照明，但灯光之外的所有昏暗之处，几乎都是黑衣女子的领地。

“没打中哦~想只靠一把武器对付我，稍稍有点杯水车薪呢。”

这个捎带了些癫狂的女声从她挥刀方向的另一边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金属的碰撞声。

从那个黑衣女子的整个身体上长出了刀刃、盾牌、长枪、大剑和匕首，手中还提着一把战锤。每把武器都闪着诡异的红色光辉，仿佛有着自己独立的生命，要将面前的一切活物斩杀殆尽。

“原来如此，你喜欢冷兵器吗？看来不同吞噬者的口味也不太一样啊。”

“没错哦。你不觉得它们很美吗？不管是铸造手法还是形状，都充满了美感啊！怎么，羡慕了？要不要借你两把？”

但翠色的剑士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表示嗤之以鼻。

“你连一把刀都打不过，还想要我用两把？”

“决定了。先把你那两张嘴皮子刮下来。”

话音未落，两柄匕首闪着妖异的红划破空气而来。身体比思考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长刀抬手便将匕首挡开，武器上灵能的碰撞同样发出金属相碰的清脆声响。

那红光猛地出现在她身后，两处，三处，同时操纵着身上的长枪大剑和手中的战锤，黑衣女子继续朝长刀的要害发动怒涛般的猛攻。

闪开战锤，格开长枪，击飞大剑，长刀滴水不漏地挥舞着薄如蝉翼的武士刀刀刃，向后退却一步，与浑身凶器的敌人稍稍拉开了距离——一支弩箭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阵温热的刺痛。

“从嘴里？！”

凭着反射神经，在弩箭射出的一瞬间研将头微微偏了几公分，勉强躲开了这意料之外的一击。那支显得有些袖珍的弩箭击中后方的混凝土墙，居然直接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即使是冷兵器，也是吞噬者附带了灵能的攻击，破坏力不能和普通的冷兵器同日而语。

我偶尔会忘记这一点——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带着一些剑士的傲气同拥有人类形态——至少是类人形的怪物——战斗时，多少会有种剑客惺惺相惜的错觉。

这可能是致命的。但研始终固执己见。

勉强躲开一击，研脚下稍显踉跄，而剑戟刀枪的狂岚毫无间歇地接踵而至。手中的长剑寒芒毕露，腋下和膝盖内侧暗暗夹着匕首，背后仿佛从脊椎处生出的长枪和大砍刀更显得这个女子的形状可怖且凶残。此外，她进攻的姿势也怪异到了极点。总会有那么一把匕首以人类难以完成的角度挥向研的脖子；从扭曲的关节处会忽然射出一条带刺的钢鞭；还有无处不在的冷枪——这个研刚刚已经领教过了。

尽管如此，研依旧能应付，也仍然在应付。

她在灵能的输出方面天赋不算过人。如果仅仅是靠剑术和身体机能同如此多凶狠的武器轮番交手，且不说本人了，武器折断也是时间问题。但即使看起来如此不堪大用，这把被研称作浅草的刀依旧不断地击退看似能够将它碾作碎片的各种攻击。

“你这把刀，质量确实不错啊！要不在你死之后我也把它收下吧！”

“你很吵诶。”

带着红色轨迹，一柄长太刀狠狠地劈到地上，斩出一条巨大的裂缝，侧过身子闪躲的研距离这道刀痕仅有一公分略多的距离。她的衣袖被齐生生断为两截，露出肩头那一抹雪白上新添的猩红伤口——

黑衣女子露出狰狞的笑，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她用手上的长柄武器撑住地面，勉强维持了重心。

“...？”

原本应该支撑着她身体的腿现在正躺在地板上，像条离开了水死气沉沉的鱼。

“你做了什么？”

“一条腿而已，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拿起武器来到战场的时候，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研站起身来，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的确，双拳难敌四手，一寸长一寸强，这些道理我都听腻了。”

她大吸了一口气，模仿着记忆中那些对手，喊着如出一辙的台词。

“结束了！”

“你死定了！”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学的像吗？

研眼神里意味深长的嘲讽代替这句话堵住了黑衣女子的嘴。

全都听腻了。他们说过好多次，几十次，上百次了。

“但，我仍然在这里。”

手脚筋断过，腿骨断过，差点瞎过眼，差点失去两根手指——

但长刀研依旧站在这里挥刀，挡开那对手挥来的又一次猛击。

黑衣女子退缩到了黑暗里——她刚才也是这么做的——这似乎是她的惯用战术。研双手持剑，深吸一口气，摆好了架势。但出乎她的意料，下一波攻击迟迟没有袭来。

很危险，非常危险。再贸然冲上去可能就会死。

近乎野兽的直觉在黑衣女子的脑中疯狂地敲起警钟。这个名叫长刀研的女人也许不是最强的那个人形，但一定是你在生死相搏的时候最不愿意遇到的那个。

“怎么了，要逃了吗？就算你不大呼小叫，我也能听见你的恐惧在哀嚎哦。”

大锤的锤柄缓慢而沉重地断开，整个锤身宛如一个倒地的巨人般陨落在地。

浅草愈发高涨的刃锋与黑暗中飞出的长枪正面相撞，漂亮地将其一分为二。

毫无章法的进攻，无谓地暴露藏身之处——研飞身跃起，用手中的浅草猛地刺下，穿透铠甲的闷响使研的内心为之震颤——但那只是一件空空如也的铠甲。

“我算是明白了。数量在你面前毫无意义。”

女子一瘸一拐地从隔断墙对面的阴影里走出。研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能感受到那话里的语气。那并不是自暴自弃丧失战意，发起一些胡乱攻击的人会使用的语气。

“的确，我也是时候选一把爱用品了。怎么说呢，稍稍有些开始理解你了。”

剑术，不过是单纯的杀人技巧罢了——研特别赞同这句老动画里的台词。

很多时候，拔刀不过是手刀的延伸，但对于一场决斗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所以，你终于肯拿出觉悟跟我决斗了吗？”

“我倒是希望所有的战斗都能心情愉悦地结束。”黑衣女子一声叹息。

对手是长刀研的话，行不通的。

如果没有和她旗鼓相当的觉悟的话，赢不了。一点机会也没有。

她手中的那把刀比浅草略长，形制则与日本刀非常相似。整个刀身都闪着若有若无的红光。但这红色比起之前她在武器上附带的要更浓，更重，仿佛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血腥味。从带给人的感觉上来说，倒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把“妖刀”了。

“要我说啊，你没必要在我的长处上跟我一决高下。”

研放低身形，摆好了冲刺的姿势。浅草上的灵能宛如燃烧的火苗，随着她高昂的斗志欢欣地跳动着。

“决斗自然应当公平公正。”

说得好。虽说这台词也中二得不行，但长刀挺喜欢。

“那我来了。”

“恭候大驾。”

 

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不过这种程度的小震感不至于影响人形的动作。

“布兰，我这边清理得差不多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专司防守让我略感不快。但我还能分出心来和你们讲话，就说明不算太糟。低级吞噬者们很快会发起第二次冲锋，你们最好赶紧做完馆内清扫工作。”

“好的，珞白小姐请去支援白金。敌人突破1楼电梯间的天花板了，现在正在朝地下突进…”

紫色的斩击雨点般袭来。这些看似细长的光弧恐怕每一道都有着将图书馆地面建筑一分为二的威力。她必须全力对抗这个家伙以保图书馆无虞。否则整个建筑倒塌，人形且不论，欧阳瑾必然葬身瓦砾之下。

不得不承认，对方在单纯的杀伤能力方面凌驾于布兰。但这不代表他能轻松突破防御。尽管她的防护罩看起来薄弱不堪，但却每次都将那光弧滴水不漏地挡下。吞噬者的攻击每每袭来，都如同铁镐撞上寒冬里结冻的湖面。凿出一处白点，又凿出另一处白点，但冰壁依旧坚不可摧。

 “他要靠近了，暂时挂断。”

这可不太妙。

白金能感受到自己左臂上扩散的温热触感。而那些索命的藤蔓在黑暗的空间里实在难以提防。稍有不慎，她可能就会当场变成串烧。

加上地面不停震动，她更难把握攻击袭来的位置。

“布兰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打架的阵仗吗？”

笑声又从黑暗中悉悉索索地传出，仿佛砂纸摩擦玻璃般刮擦着白金的耳膜。

“无计可施了。她无计可施了，嘿嘿。”

灯光闪动，藤蔓破墙而出。尖端的花苞猛地张开，带着淡黄色脓液的倒刺直袭白金的面门。

“你——”

蹲下，右手抬起，向上，一击。藤蔓应声而断。

“说谁无计可施呢？？”

黑暗中没有回答。只剩那截被打断的枝条在地上无力地摆动着。忽然，白金意识到了什么。

“啊啊！你这该死的老头，给我站住！！！”

那家伙只需要将她拖在这里，自己一个劲地入侵下层，到达核心数据库，到那时白金就确实无计可施了。

这里是负1楼。再向下3层就能到达吞噬者此行的目的地。以白金现在的战术恐怕很难追得上他。但在那之前——

白金狠砸地板，继续向下。落地，然后连续挥出拳头。时明时暗的灯光仿佛将白金的动作分解成了一帧又一帧略显滑稽的绘图。

既然需要拖延住白金以争取时间，那就说明它无法直接突破地板。对方的力量不足，想要破坏地下建筑的承重地板肯定只能依靠他那些花花草草的根系延展。

“老爷子，我可提醒过你我是有脑子的。”白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随着一阵巨大的崩塌声响起，白金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大洞。下一层楼和下下层楼，同样如此。

“抱歉珞白，虽然你不喜欢我用这种冒险的战术，但我暂时没想到其他办法。”

白金在心中默念道，睁开眼睛。地下依旧一片黑暗，闪动的光中空无一人。而她的身后，便是人形们的圣地，图书馆的核心。与中央计算机仅一门之隔。

其实对于渴求知识和文明之光的人形们来说，每一处图书馆都称得上圣地。只是这里尤其神圣。无论是沉稳的布兰还是欢脱的白金，在这一信仰上都毫无例外地共通。所以容不得侵犯。如果一定要白金选择一个坏结局，那么宁可毁灭，不可亵渎。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秒。

灯光闪动，裂口处空无一人。灯光又熄灭。

呼气。第二秒。

灯光没有亮起，如勾爪，如吸盘，细细碎碎的爬行声从她的头顶上雨点般洒落而下。

还是呼气。第二点五秒。

灯光依然没有亮起，那声音愈发接近，然后忽然消失。黑暗中，白金额头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入伤口，细密的，针刺般的疼痛从那创口中渗出。

又是某处建筑的垮塌声，现在是如同经过了整个世纪般的第三十秒。

“一。”

灯光亮起，白金充满灵能的直拳狠狠地砸出，击中了面前那堆藤蔓中心，满脸惊诧的吞噬者。刚猛的拳头与肉体相撞的搅动声将每一个时间单位如口香糖般拉长。

“二。”

白金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恐惧，还有挥之不去的惊愕。他很聪明，没有直接顺着白金开出的裂口走入陷阱，而是在上一层确认了白金的位置，从她的背后落下，试图直捣黄龙——这回身的一拳无疑出乎他的计算，但这无名的潜入者没有忘记反击。藤蔓们仿佛搅拌机的旋叶一般开合，试图在生命最后的灯火还在燃烧之际，将白金当场凌迟于此。

但白金毫不动摇地默念着下一个数。这可不是读秒。

“一百！”

爆风般的一拳从将两人裹成球状的藤蔓中喷涌而出，将它们碾为四散的碎块。

照明在冲击中逐渐恢复正常，白金用左手掐住右臂上仿佛被链锯翻起的骇人伤口，在大片的尘埃中呼出一口气。左腿上明明有大片的伤口，但完全没有疼痛感，估计暂时是没办法行动了。

“这里是白金。击溃了默不作声的敌方头目，有人能听到吗？嗨嗨？”

“收到了。我已经接入布兰的感应网络，援军已经到达，请负伤人员保持冷静。”

白金皱起眉头，闭上眼睛，摸着下巴开始了回忆。这声音不属于现在图书馆里面任何一位自己熟识的人形啊——但她认识布兰诶，应该也认识珞白，嗯，那她是个大佬。

“好的！那么我就在核心区原地休息啦！这家伙可缠人了，我和他打了好多好多层楼诶，我觉得我应该拿一个坚持不懈成就奖牌...”

“朵芙。你来的太慢了。”布兰的声音里几乎透出一丝喜悦，但她掩饰得属实不错。

“正门这个家伙看起来是块硬骨头，我和布兰会联手迎战。其他人形全部归属珞白指挥，立刻肃清这块区域。”

“这里是长刀研。决斗刚刚结束，我还有下一个对手吗？”

嗯，又是没听过的声音，哦，这满口决斗和对手的，看来是那个岛国的剑道姑娘，也好想和她多切磋切磋呀。

白金一边瘫倒在地上，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