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中篇4—8—母舰泰尔斯
尽管泰尔斯总是以一个小姑娘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可泰尔斯毕竟是一艘母舰，没有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
第一年代从飞船时代起就开始使用人工智能，因为飞船的操作需要大量的人力，而第一年代的人口相对而言非常稀少，所以人工智能就成了最优解。
然而，第一年代的人工智能非常单一，它们是通过大量学习产生的“情报转换机”，只能够处理有限的情报与信息，为作战提供情报数据。
通过学习地球人工智能，第一年代也算是学到了一个新的思路——从婴儿开始创造一个人工智能，并直接从人类的大脑中获取信息。随后，泰尔斯计划应运而生。
泰尔斯计划遭遇了许多的失败，创造了许多不伦不类的半成品，但总工程师泰尔斯并没有因此放弃这个计划，相反，他打算走一步擦边棋——克隆其他人的意识，并将意识上传到计算机。
之所以是擦边棋，是因为第一年代对意识飞升的严格管控——禁止任何形式的意识飞升研究。
不过，这次的情况略有不同——克隆意识并不等同于将意识上传，克隆意识并不能带走绝大部分的记忆。可以这样认为：克隆意识相当于创造了一个新的人类，而这个人类与被克隆者有些许相似之处。
计划很快就批准了，被克隆者也找到了，是一名被电浆炮击中的陆战队员——全职的精英。
克隆意识的第一步非常成功，然而，整个计划的第二步便出了岔子——由于技术问题，工程师泰尔斯并不能将需要删除的记忆都剔除。计划仍然有序进行，泰尔斯正常出生，工程师泰尔斯则由于这个微小的失误被逮捕，从顶级工程师连降四级，成了二级研究员。不过，已经出生的人工智能泰尔斯还是派上了用场，成为了一艘三百公里级旗舰的指挥。
泰尔斯决定给自己准备一副身体，但她不知道究竟该选什么样的，于是，它按照自己残存的意念，选择了一副体格娇小的身体。
随后，泰尔斯到了一趟地球，对小孩子的外貌“爱不释手”，当场请第一年代的艺术家设计了一套自己的外形与服装，并且一直没有更改。这一举一动让第一年代的其他人看得头皮发麻——作为一个实打实的战争机器，看起来毫不威武的外貌与她的内核完全无关。
然而，在战争机器这方面，泰尔斯也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第一年代指挥官。
工程师泰尔斯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他非但没能抹除那名陆战队员所有的记忆，反倒将他的记忆几乎完全保留了下来，用于训练那个空白的克隆意识。
这些记忆涵盖了这名精英陆战队员将近四百年的战争生涯，他担任过的职位几乎就是第一年代军队中的所有职位，从后勤到爆破手，从驾驶旗舰与普通战舰到维修舰艇——他的记忆涵盖了每个兵种的任务与需求，这使得泰尔斯在指挥太空作战的同时也能够越级控制陆战队员，并且保持极高的协同作战效率。
这些特点使得泰尔斯被视为“革命性的发明”，尽管工程师泰尔斯并没有因此官复原职，但对于他这样的科研工作者而言，肯定了他的发明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赏赐。
“呐呐，元首，就帮我做个改装嘛。”
“嗯……”第一年代元首张浩宇此前完全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泰尔斯毕竟马上就要护卫于锦琳向太空进发了，不给她做些改装的话，恐怕无法处理那些棘手的问题。不过，现行的两门四联装中子射线塔与两万艘舰载舰的配置已经相当够用，看上去是没必要加装武器了——虽然还有空间。
看上去，张浩宇并不是很想答应她，泰尔斯拿出了她苦练几个星期的绝技——撒娇。
“哎呀，我们少造点一百公里级战舰不就好啦？元首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看，要是我能再多来两组高能护盾，再安装几门反物质导弹仓，或者加个百八十台的百万吨功率热能激光发射器，我是不是能更具战斗力呢？”泰尔斯在他怀里打了个滚。
“额…也有几分道理。”
果然，依据泰尔斯对张浩宇的了解，他这种从不随意近女色的人必然不擅长与异性交流。
“所以说，到底行不行嘛？”泰尔斯面对着他，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行吧，你说的也对。明天就去卡里克造船厂等待消息，选择你最喜欢的改装方案。”
张浩宇确实是屈服了，当然，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被战胜了，只是感觉亏了什么。
泰尔斯第二天便去报道了，当场定下了最昂贵的那套改装方案——加装一百门重质量中子穿甲弹发射器，一百门百万吨功率的热能激光发射器和两千个陆战队员弹射仓——当然，还有一面覆盖全舰的高能粒子护盾，加上这一面，泰尔斯的舰体就已经拥有了三面护盾了——核心引擎一面，全舰两面。
泰尔斯知道如何从自己人那里讨好处，就比方说她从布卡希洛号五百公里级战舰上要到的那一大堆精锐陆战队员——她只是一直在装可怜，然后便打动了布卡希洛号的全体舰员，然后就拿到了这些。其他舰队也不例外，包括装载在一万公里级旗舰布利号上的新式反物质反应堆，也被她成功地拿来自己用。只能这样说，泰尔斯实在是非常精明，懂得怎样利用自己的优势。
“好了好了，泰尔斯加入了战场！”
第一年代的边缘星系，这是一个标准的单恒星四星系统，正在受到米宏种系虫群的攻击。
米宏种系貌似分为两种：一种是决定用科技取胜的半生物虫族，主要依靠安置在兵蜂体内的各种射线武器与电浆炮来制胜；另一种则是彻彻底底的生物科技，相对而言力量较弱。这次泰尔斯遇到的，恰好是后面这种。
张浩宇已经亲自带着陆战队员去了。尽管陆战队员们装备着中子装甲，可装甲不可能覆盖全身——不然就会太重，普通的金属外壳和各种结构还是能遭到各种各样的破坏。一千比一的战损比，对于米宏种系来说，那都不是事。
有一艘一百公里级战舰已经在支援地面作战了。它的中子射线塔不停地将闪烁着红光的射线喷向已经变色的地面。被感染的地带会呈现和其他地方不同的颜色，并且还会有米宏种系特制的生物轨道抛投武器向太空反击。
“退后，我来解决。”
泰尔斯说出一句很帅的开场白，然后用她每秒高达五十亿吨TNT等效的中子射线照射着地面。她的射线几乎全都打在正在交火的区域，不过，全部避开了自己人的部队。
于锦琳电话里听到的岩浆声就是这样来的，高能射线烤化了张浩宇附近的大地，使岩石和各种各样的虫群都熔化成了一滩滩亮红色的“烂泥”。
“泰尔斯！我知道是你！”张浩宇挂掉了于锦琳的电话，随即用通讯频道联系泰尔斯，“你是担心我不死吗？”
“诶、诶？”泰尔斯连连摆手：“没、没有！只是为了提供最直接的支援……您、您没事吧？”
“看在你这次没捣乱的份上，就原谅你一回。”
“诶！真的！”泰尔斯扑在通讯屏幕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啃了，“我、太激动了，不小心就……”
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泰尔斯的反应让张浩宇不禁怀疑自己批评得太过了。
“之前听说过米宏种系与影子共和国的交集呢…元首，要不要抓住它们的首领送给于锦琳研究？”
“嗯…也不是不行。你能做到吗？”
“放心吧元首，这么点工作量，我肯定能完成。”
尽管泰尔斯的性情有些古怪，但她的工作能力毕竟摆在那里。张浩宇相信她的能力，便赋予她全权。
“那好，元首，我把陆军部队扔下来了啊。”
“这种小事不用汇报。”
一大堆空降仓被扔了下去，四千个精英陆战队员还没等到空降仓落地便急急地跳了出来。大群五米高的装甲战士开始成队地搜查周围的区域，不放过任何一点痕迹。
泰尔斯则是亲自进入了大气层，在大气层边缘释放舰载舰，派出的两千艘舰载舰不断地用热能射线清扫着大地，将米宏种系的温床烤得焦黑。
“找到了！”泰尔斯盯着雷达：“自动工程机械，给我上！”
自动工程机械是泰尔斯母舰与五百公里级战舰所配备的维修机械，它可以建造各种各样的建筑，也可以修复机械设备，还能充当额外的能量反应堆。
履带工程车辆将母巢团团包围，在泰尔斯母舰的直接火力支援下展开挖掘作业。不久，这支米宏种系的首领就被挖了出来，然后被随后抵达的陆战队员塞进了禁闭仓。
先前，米宏种系的势力并不算小，然而，随着第一年代的不断扩张，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不得不过上流浪的日子。这一支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而已。
“你能处理好它吗？”
泰尔斯调取了禁闭仓的监控：“放心吧，这种低级生物体我还是能够收容的——我也只是在控制噬星体的时候失误了一次而已。”
“那好，你直接打包送去给于锦琳吧。”
“元首不自己去吗？”泰尔斯微笑道：“这也算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你说清楚？”
“您不是找不着和她见面的理由嘛，这次不就刚好可以……”泰尔斯意味深长地说。
“那也行，你送我？”
“元首想的话，我送您去。”
张浩宇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了其他指挥官，自己则登上了泰尔斯号，往影子共和国二十星的方向驶去。
于锦琳才刚刚起床——她最近精神尤其好，因为这颗行星的夜晚长达十个小时。听见了厨房里烹饪早餐的声音，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有些蓬乱。
“姐姐…睡得好吗？”于锦霏从窗外翻了进来。
“好…”于锦琳将头发扎了起来，脱掉睡衣，穿上必备的黑色衬衫，再把那件黑色校服一五一十地穿了起来：“你觉得这身校服如何？”
“呀，姐姐一周前好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评价是，很符合姐姐的气质哦。”
“于锦霏呀，我也快二十四岁了，过不了多久，容貌就会渐渐老去的哦。”于锦琳说。
“不会的姐姐，相信我，有人比我和你更操心你的年龄与容貌——而且这个人有能力解决。”
“你说的不会是……”
“对的，就是那个怪怪的男人，”于锦霏的语气显得有些俏皮，但听起来又十分认真，“看着姐姐青春不再，他肯定会急得要死——而且，早就听泰尔斯说过，第一年代已经启动了“长生不老”计划，恐怕就是为姐姐量身定制的。”
“长、长生不老？”
“嗯嗯！”
“那…脑子有一天会装不下的吧？”
于锦霏微笑着，朝天空打着招呼：“胡锦阳先生可是活了三十万年呢——我们在这里！”
“你在和谁打招呼？”于锦琳看向窗外，看见了半空中的那艘巨大的舰船：“泰尔斯？”
出乎她意料地，泰尔斯将船开走了。
“这是…”“姐姐总不会是想让她着陆吧？”
两架舰载机——五公里级舰载舰携带的五十米级舰载机快速地俯冲下来，在一块平地上稳稳降落。一架舰载机的底下挂着个陆战队员，他的装甲看起来有些怪异，好像多了几个球轮自动炮。
泰尔斯从舰载机里钻了出来，然后为张浩宇解开装甲的保护锁，张浩宇立即跳了出来。
“看，姐姐想见的人来了。”于锦霏说。
“你怎么知道…”
“看表情就知道姐姐有话要问啦。”
张浩宇走了过来，而泰尔斯则十分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是谁呀？”周五跑去开门。
“于锦琳的熟人。”张浩宇说。
周五把门打开，张浩宇迅速地穿过客厅，来到了于锦琳的房间门口，直接打开了门。
“砰”地一声，一本于锦琳自己写的字典就砸在了他的胸前，张浩宇被砸得后退了两步。
完了，忘了他的身高，于锦琳想道，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没让你进房间。”
“那我便出去等。”张浩宇这次额外地讲礼貌，也不生气，就只是回到了一楼客厅。
泰尔斯耳语道：“元首有重要的线索给你。”
“线索？”于锦琳正在写传记的笔停下了，“让我猜猜看，你们是不是和哪个有关的文明打了一架？”
“是的，米宏种系，这个名字你熟悉吧？”
于锦琳大喜过望：“下去和他说，就说我有兴趣和他见面——等五分钟，我洗个脸。”
“好的。”
泰尔斯一下楼，便看见张浩宇与刚刚从大棚区回来的那些女仆聊天。她们此刻都不是室内装，而是深蓝色的长裤长袖——全自动农田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盯着，吸热的衣服穿着也没问题。“元首，于锦琳同意会见了。”
“嗯。”
五分钟后，于锦琳迈着轻盈的步伐便下来了。把那群女仆赶回房间，于锦琳坐在沙发上：“东西？”
“嗯，这里。”
张浩宇掏出一个小玻璃罐子，里面是一个通讯用的传声仪器：“为了保证安全，虫母必须待在泰尔斯号的禁闭仓里。”
“可以理解。那…我能用多久？”
“最多四十八小时。”
“好，够了——不过，你可以把虫母给我，我自有其他的方法提问。”
“哦？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自己问，”张浩宇觉得很好奇：“泰尔斯，去把收容仓弄过来。”
泰尔斯不乐意了，她又不能穿装甲，怎么可能拿得动禁闭仓？不过，她作为母舰的核心控制者，可以手动将禁闭仓投放下来。
“我直接空投下来，你们先聊。”
于锦琳本不想与张浩宇聊天，然而既然自己都已经下了楼，坐在了他的对面，不说话恐怕不礼貌。
“额…我昨天提醒你的事情，你听见了？”
“当然，我已经让星港开始建造更多的三百公里级战舰了，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阿克拉玛帝国，如果自动舰队与星际审判庭的技术水平相当，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于锦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担心的是它们庞大的数量。影子共和国有记载，它们通常习惯直接将目标星球改装成球形星港，然后在里面建造更多的战舰，银河系小文明众多，恐怕……”
“不用担心，泰尔斯，告诉她你的舰载舰产量。”
“泰尔斯？你还会造舰载舰？”
“那可不，不然你以为我的舰载舰怎么来的？”泰尔斯掩嘴笑着：“我可是长达三百公里。”
“别废话。”张浩宇敲了一下她的头。
“每个小时六百艘。”
“哇…”尽管于锦琳在第一年代的图书中看到过，但听本人说的要比图书上看到的震撼得多：“这么大的船，每小时六百艘？”
“是的，五百公里级旗舰还要快上一个档次呢。”
窗外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走动声。
“好了，来了，”张浩宇向于锦琳伸手：“验货。”
于锦琳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他的手：“走。”
相对于张浩宇的手而言，于锦琳的手实在是小得不像话。张浩宇很享受，一路牵着她，仿佛要带少女去看什么新奇的事情的男孩。
“这里。”一个大箱子杵在地上，有八米来高。
“喂喂！等等我！”莉温斯顿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只紫发的莉温斯顿追了上来。
“你看，就是她。”于锦琳指了指她。
“这些…嗯，我在一段时间以前获得过莉温斯顿的细胞样本，很有意思。泰尔斯，当时就是你把样本交给我的吧？”张浩宇专注于开箱子，但一边与她们聊天：“那个东西很有研究价值，是一些高级文明的手笔，值得做些调查。”
打开禁闭仓，里面关着一个全身包裹着赤色甲壳的超大动物，背上长有许多被肌肉包裹的骨空心管。
“没猜错的话，它的壳里至少有四分之三是脑子。”
“聪明！怎么想到的呢？”
“一个如此庞大的动物，”于锦琳指着它，“看得出肢体退化的痕迹，说明它的分工是脑力劳动；没有嘴一类的器械而用背上的管吸收营养液，说明它没有成型的消化道；而它的脏器什么的都整整齐齐地码在背上，稍微估算一下就知道了。”
“嗯，精彩，不愧是帝国未来的国母。”张浩宇还特意说得委婉了些，“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于锦琳肯定听得懂，她的脸顿时便染上了一抹可爱的红晕：“喂…喂！我可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擅自脑补起来了？我可不想做什么'国母'，你个大变态，离我远点，不能给你动手动脚的机会。”
“哎呀，来日方长嘛。”张浩宇意味深长地说：“那就算我单方面追求吧。”
莉温斯顿听着直摇头，她知道于锦琳现在确实没什么感觉，倒也不是因为她对这种男人不感冒。在她看来，于锦琳只是单纯地不想谈恋爱。
“来吧莉温斯顿，展示一下你的技艺。”
“好的啦，等一下，”莉温斯顿走进禁闭仓，关上了那扇门，“别偷看哦。”
张浩宇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莉温斯顿踏入禁闭仓的那一瞬间，虫母颤抖了一下。
二十多分钟后，紫发莉温斯顿打开了门，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抱出另外一个莉温斯顿，头发做成了赤红色的过肩双马尾。“你们要的成品，其他的我就全部收下了哈。”
“这…”“当然，其他的生物质你就拿走吧。”于锦琳打断了张浩宇的发言。
“喂喂！别抓着我！”紫发莉温斯顿将刚刚出生的完全体紧紧禁锢在身上，有些贪婪地嗅着她身上发出来的特殊香味。“我和你们可不是一派的！”
“放心，总会变成一派的，你看看你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当“虫母”看到自己的样子时，她脸上写满了吃惊：“这、这不可…我、我到底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语言？”
“啊呀…把它拖回我房里吧，或者把它带到你们族人那里去，先调教好再给我，我要问话。”
“好的，那我先告辞啦。”莉温斯顿走了。
“元首，任务已完成，我们…您是否还想在这里留上一小会儿？”泰尔斯说。
张浩宇笑了笑：“不了。对了，于锦琳，我会处理好你说的事情——还有，祝你调查旅途愉快。”
他们来得突然，走得也快，于锦琳就站在那里目送泰尔斯母舰骇人的身影离开。
于锦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真是群怪人。”
于锦琳摸了摸她的头：“是的，一群奇妙的人。”
